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賨人民俗文化论析

2018-04-03罗其芳廖珍珍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竹枝渠县

罗其芳,廖珍珍

(四川文理学院 政法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民俗学家钟敬文先生认为:“民俗文化是广大民众在长期物质生产和日常生活过程中逐渐形成、传承、共享的一系列物质的或精神的文化现象。”[1]就历史研究者的视角而言,民俗是一定历史阶段的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的交融与结晶,因此,探究某个民族的民俗通常能对该民族物质生产与精神文化的历史状况有一个整体的概览。

賨人是四川东北部的一支土著居民,早在殷商以前,便世居在今嘉陵江(古渝水)与渠江(古潜水)沿岸,主要分布于阆中和渠县一带。今渠县土溪乡城坝村在商代中晚期即是賨人活动中心,到周代成为奴隶制国家——賨国国都;西晋末年,在賨人李雄的率领下建立了封建制国家——成汉国。賨人族称很多,或称“板楯蛮”“白虎复夷”“弜头虎子”,[2]13或称“彭人”。[3]因与其他部族共同生活在被称为“巴”的地区,又被统称为巴人。应该说,賨人是生活在巴地的众多古族群当中的一支,且有自己独特的民俗文化。该民族随着成汉政权的灭亡四处迁徙以至于消失,但由于民俗文化所固有的传承性,賨人的民俗文化亦随之传播各地并延续下来,今賨人故地渠县(古宕渠)及川东北其他各地尚留存有賨人的民俗遗韵。

一、民族秉性——骁勇善战

民族秉性是指某个民族所共同彰显和具有的气质与本性,即是该民族在人们心目中的整体印象,于漫长的历史过程中逐渐生成,可视为民俗文化中的精神文化现象。众所周知,北方的蒙古族和西方的斯巴达族均是骁勇善战的民族,而偏居中国西南一隅的古賨民族同样尚武勇猛,享负盛名,史多称羡。

賨人是一个有着浓烈尚武精神的民族,作战时使用以木板制成的“盾”,板楯蛮的得名便由此而来。賨人还善弩射,喜欢用白竹制成强劲的弓箭,专门以射杀白虎为能事,故又被称为“白虎复夷”或“弜头虎子”。战场上,賨人将箭与盾巧妙结合,兼具攻击性与防御性,加上他们刚强、坚毅、勇敢的性格特点及尚武的社会风气,极具战斗力和杀伤力。

賨人在武王伐纣时立下赫赫战功。“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徒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子。”[2]6巴地内的土著居民参加了武王伐纣之战,因其勇锐,立下战功,周武王遂将姬姓诸侯分封于巴地,号为巴国,此后居住在巴国内的所有古族群皆被称为巴人,东晋常璩著《华阳国志》时亦称之为巴师。现代学者考证后认为,“此巴师是指賨人,因其使用的木盾,称为板楯或彭排,该民族遂又被称为板楯蛮或彭人,由此,《尚书·牧誓》中协同武王伐纣的西南部族彭人应是賨人”。[3]

秦昭襄王时賨人平定了巴人叛乱。“板楯蛮夷者,秦昭襄王时有一白虎,常从群虎数游秦……时有巴郡阆中夷人,能做白竹之弩,乃登楼射杀白虎。”[4]1920此“白虎”当指廪君之巴,相传廪君务相死后魂魄化为白虎,这支巴人遂以白虎为图腾,被称为“虎巴”,是巴国的贵族阶层。秦灭巴国不后久,其贵族残余势力发动了“白虎之乱”,意图复国,秦昭襄王便招募善战之兵前去镇压。賨人曾遭受廪君之巴的掠夺侵扰,与之有世仇,遂积极参与平定巴人叛乱并立下战功。

秦汉之际,阆中人范目募集賨人助汉高祖刘邦伐定三秦。“至高祖为汉王,发夷人还伐三秦,秦地既定,乃遣还汉中……世号为板楯蛮夷。”[4]1920“汉兴,亦从高祖定秦有功。高祖因復之,专以射白虎为事,户岁出賨钱口四十,故世号‘白虎复夷’。”[2]13汉高祖伐三秦,賨人再次立下战功,并获得减免赋税的特殊待遇。

賨人曾多次平息羌人扰乱,被羌人称为神兵。“昔永初中,羌入汉州,郡县破坏,得板楯救之,羌死败殆尽,故号为神兵。羌人畏忌,传语种辈,勿复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复大入,实赖板楯连摧破之。”[4]1920賨人还助车骑将军冯绲南征,平息武陵蛮、长沙蛮暴动和益州之乱。“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虽授丹阳精兵,亦倚板楯。近益州之乱,朱龟以并、凉劲卒讨之,无功,太守李顒以板楯平之。”[2]23

上述文献所载战例均体现了賨人骁勇善战的民族秉性。

二、民俗信仰

古賨民族在漫长历史时期内,逐渐形成自己的民俗信仰,即崇尚巫鬼之风、尊奉道家思想。

(一)崇尚巫鬼之风

远古时期,由于原始人类对自然界的某些现象,如风雨雷电、地震洪灾等无法理解,心生畏惧,便试图借助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影响自然及人类,遂产生了巫术,又称鬼道,祭祀活动亦随之盛行。司掌巫术、主持祭祀的巫师,女称巫,男称觋。

古賨民族历来敬信巫觋鬼道,注重祭祀。“巴之风俗,皆重田神,春则刻木虔祈,冬即用牲解赛,邪巫击鼓以为淫祀,男女皆唱《竹枝歌》。”[5]此“巴之风俗”即指宕渠賨人风俗。[6]22

到了东汉末年,賨人对巫鬼的信仰更盛,精通巫术的巫觋在古賨民族中极具权威,势力很大。张鲁正是依靠鬼道与庞大的賨人信巫团体及其母家在巴地内的巨大影响力,方于汉中建立政教合一的地方政权,并控制该地三十余年。《华阳国志》载:“鲁字公祺,以鬼道见信于益州牧刘焉。鲁母有少容,往来焉家。”[2]53张鲁因擅习鬼道而深得益州牧刘焉信任,张鲁的母亲是巴郡司掌巫术的女巫,拥有众多崇尚巫鬼的部众,其中包括大量賨民。张鲁在巴郡的部曲,实则是身为女巫的母亲家族势力。

即便时至近代,賨人曾聚居的宕渠(今渠县)之地,仍留存有崇巫尚鬼之风。“民国元年到20年,每年农历二月和八月上戊日祭社稷坛,求五谷丰登……清明节和七月十五日祭厉坛。祀无祀之鬼神。……正月九日上九会,以龙灯朝贺禹王宫,颂扬夏禹疏通九河,为民免除涝灾之功。二月二日土地会,土地庙前焚香烧纸。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消灾赐福。”[7]863人们祭坛、祭祠庙,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免除水灾,祭祀鬼神,这与賨人崇尚巫觋、敬重鬼神的信仰一脉相承。

(二)尊奉道家思想

賨人信道,由来已久。早自春秋末期,老子李耳创立道家,道家思想即通过百家争鸣影响拂远。賨人便于此时信奉道家的理论学说,形成了庞大的信道群体,并促成了賨人鹖冠子对族人信仰进行理论升华后著书立说。正如现代学者胡道修所言:“在賨人长期尊奉道家思想,形成浓厚道家氛围的基础上,鹖冠子首开賨人道家学术的先河,其著作《鹖冠子》全书贯穿道家思想。”[8]

东汉末年,道家弟子张陵根据黄老道学,吸收巴渝民间的巫觋鬼道及各类方术,创立天师道五斗米教,传播于巴蜀、汉中(今陕西汉中)。“陵死,子衡传其业。衡死,子鲁传其业……初平中,以鲁为督义司马,住汉中,断谷道……立义舍,置义米、义肉其中,行者取之,量腹而已,不得过,过多云鬼病之。其市肆贾平亦然。犯法者三原而后行刑。学道未信者谓之‘鬼卒’,后乃为‘祭酒’。巴、汉夷民多便之。”[2]58可见,早期道教对犯法者的处理,是采取使其在静室忏悔自己的过失,先赦免三次,而后行刑的方式。

受张鲁“政教合一”组织原则影响,西晋末年建立的以賨人为主体的成汉政权乃以天师道为最高信仰。成汉政权建立前夕,由于賨人长期尊奉道教,其宗教情绪异常浓厚,李雄欲迎立川西天师道教主范长生为帝,范长生拒绝并劝雄自立。李雄乃自立为王,以天师道为成汉国教。“(雄)迎范贤为丞相……贤既至,尊为(四时八节)天地太师,封西山侯。”[2]374所以成汉国既是一个以古賨民族为主体的地方政权,又俨然一个尊奉天师道的庞大信教团体。

成汉灭亡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内,賨人后裔仍然尊奉道家思想,信奉道教。“唐懿宗咸通年(860),渠州刺史程寿在渠城北一里处刻《道德经》碑文。……宋真宗咸平年间(998-1003),在城北《道德经》处建紫极宫。明代县置道会司,设道观。由道士充任,管理道教事务。……次年(民国36年),四川道教会渠县分会成立。”[7]850足见賨人故地渠县信道遗韵源远流长。

三、民间歌舞

能歌善舞是賨人的显著特征之一,其中“舞”指巴渝舞,“歌”指竹枝歌,或竹枝词。

(一)巴渝舞

巴渝舞是见于文献记载最为古老、繁盛的舞蹈品种之一,是流行于我国古代西南地区的一种少数民族舞蹈,由巴地賨人创制。“阆中有渝水,賨民多居水左右。天性劲勇,初为汉前锋,陷阵,锐气喜舞。帝善之,曰,‘此武王伐纣之歌也。’乃令乐人习学之,今所谓‘巴渝舞’也。”[2]14

西汉以前,巴渝舞主要活跃于民间,此时的巴渝舞既是一种军事舞,或称武舞,同时还具有以巫术蛊惑敌人的作用,即兼具巫舞的特点。创制巴渝舞的賨人,历来“崇巫尚勇、敬信巫觋”,巫觋在战争中发号施令、排兵布阵,宛如将帅。作战时,賨人模仿巫觋在祭祀活动中的巫舞动作,并结合其狩猎、劳动动作,以军队方阵排列组合,充分发挥自身善弩射、善防御的特点与勇猛、果敢的民族品格,兼具威慑与蛊惑作用,从而击溃对手。可以说,巴渝舞与流行于我国北方的萨满教在作战时利用威慑与蛊惑敌人的方式如出一辙。“巴渝舞确是一种武舞,但同时具有浓厚的巫鼓文化色彩,这是我国萨满文化的基本特征,即以巫御兵,巫师即军师。”[9]因此,早期巴渝舞并非单一性质的舞蹈,而是兼具巫舞、武舞的特点。

汉初,巴渝舞深得汉高祖喜爱,遂令专人演习,被引入宫廷。巴渝舞的作战性逐渐消失,演变为歌舞戏,渐趋娱乐、娱人化。魏晋南北朝时,巴渝舞被统治者推崇日盛并对其曲辞进行改动,“汉巴渝舞有矛渝、弩渝、安台、行辞本歌曲四篇,其辞既古,莫能晓其句度。魏初乃使王粲更造其辞,为矛渝、弩渝、安台、行辞新福歌曲,其述魏德”,[10]改动后的曲辞成为歌功颂德的工具。隋唐之际,巴渝舞成为一种礼乐,蜕变为歌舞戏中的一种单一舞曲,而非一种独立的歌舞戏。

唐以后,巴渝舞由于丧失了自身的特性,逐渐退出宫廷,重新回归民间。巴渝舞在民间四处流传,被各地民众吸收利用,蜕变为不同的舞蹈形式,如:湘西土家摆手舞、川东踏蹄舞、江南盾牌舞、三峡羽人舞均来源于巴渝舞,[11]继续在我国传统民间舞蹈中彰显其魅力。

(二)竹枝歌

竹枝歌是由賨人创造,流传于巴渝地区的一种古老民歌,兴于汉、盛于唐,是音乐与文学相结合的综合性艺术形式。竹枝之得名,是由于賨人唱歌时手持竹枝。竹枝歌有野唱与精唱两种歌唱方式,“野唱在民间,或祠神,或应节令,或闲情踏月,集体竞赛,‘女唱驿’之地名,由此得来;精唱则向在朝市,入教坊,乃女伎专长,其人谓之‘竹枝娘’,亦染竞赛风,赵燕奴所为,其最著者,他如士大夫之唱,有张旭、刘禹锡例”。[6]24

野唱主要盛行于民间,是人们祭祀所唱之祝词或节日聚会之娱乐方式,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歌词通俗易懂。《渠县志》载:“时人聚会击鼓、踏木牙、吹短笛,进行独唱、合唱、轮唱或多片联唱,曲调轻快。”[7]775南宋诗人陆游《老学庵笔记》中亦载有賨人唱歌时情景:“男女聚而踏歌,农隙时至一二百人为曹,手相握而歌,数人吹笙在前导之,其歌有曰‘小娘子,叶底花,无事出来吃盖芽’,盖‘竹枝’之类也。”[12]140

精唱盛行于朝市,由女伎及士大夫歌唱,并于唐时刘禹锡改编之后名声大噪,自此盛行于中唐。唐贞元中,刘禹锡被贬作夔州刺史,受当地人歌唱竹枝的感染和影响,按其曲仿作“竹枝”歌。先秦时期,“受賨巴连年战争的影响,賨人分布甚广,北及汉中东部之南,以及整个川东均是賨人的出没之地,构成了巴国分布最广的一个部族……巴东朐忍(今重庆云阳)和涪陵郡也有賨人居住”。[12]22被贬夔州的刘禹锡,采用当地民间歌谣的曲谱,制成新的《竹枝词》。“岁正月,余来建平(泛指夔州),里中儿联歌《竹枝》,吹短笛,击鼓以赴节……昔屈原居沅湘间,其民迎神,词多鄙陋,乃为作《九歌》,到于今,荆楚歌舞之故,余亦作《竹枝》九篇。”[6]24如:“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以自然之物暗喻男女恋情。精唱词虽有异于野唱,但仍是以賨人的竹枝歌曲为本源。

唐以后竹枝歌不断演变,继续流传于民间。“经宋、元到明代,‘夜间忽闻竹枝歌’。清代县人李圭撰《说剑斋集》自序载:‘賨人之俗,其人好歌,李生偶尔习气不除……使賨童荡浆,宾女持节而倡之,亦竹枝歌乃之遗韵尔’。解放后,民间流传‘插秧歌’、‘车灯调’与‘渠江号子’,仍显现‘竹枝歌’遗韵。”[7]775

四、生产劳动民俗

渠县(古宕渠)是賨人的活动中心,正是渠县特有的自然地理环境方使賨人形成了早期的生产劳动民俗。

(一)采集、渔猎与农耕

早期賨人以采集、渔猎为主;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农耕经济逐渐发达。

渠县幅员广阔,海拔高度在两百米至一千米之间,境内多低山、丘陵、河谷,动植物众多,为早期賨人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賨人采集经济发达,主要采集柑桔、枇杷、葡萄、梅子、野生黄花及各种野菜。该地竹木繁茂,尤其盛产青竹,賨人将青竹制作成弓箭,射杀野兽充作食物。今渠县土溪乡赵家村东的无铭阙,其背部便雕刻有猎人作弩弓射杀野兔的猎射场面。[7]818渠县境内河流众多,渠江及其支流州河(又名通川江)、流江河、中滩河、涌兴河、白水溪等穿流其间,为賨人提供了丰富的鱼类资源,城坝遗址发现有用于渔捞的陶网坠。[7]821

渠县为亚热带湿润性季风气候,四季分明。此地多黄壤、紫色土及冲积土,易于耕作。境内交叉穿越的河流利于农业灌溉。随着其他少数民族或汉族进入川东地区,賨人向他族学习农耕技术,在河谷平地种植黍谷类作物;于丘陵山地则多种植稷谷类作物,所获颇丰。“其民质直好义,土风敦厚,有先民之流。故其诗曰‘川崖惟平,其稼多黍。旨酒嘉谷,可以养父。野惟阜丘,彼稷多有。嘉谷旨酒,可以养母’。”[2]9

(二)手工业

渠县位于北纬三十度左右,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使得该地物产丰富,主要有苎麻、高粱、小麦、青竹、棕树等及铁、铜等金属,为纺织、酿酒、编织、冶铁等手工业提供了原料来源。渠县境内土质粘度适中,可塑性较高,賨人的制陶业也较为发达。

賨人用苎麻织成布料,称织锦或賨布,不仅耐磨耐穿,且可随意染色,美观好看,曾作为向朝廷进贡的珍品。賨布在“唐宋时称为‘溪布’,明代称为‘斑布’,至清末民初,主要用作民间的被面等日用品,而不被作为纳贡品,当时,被称为‘土花’或‘土锦’,新中国成立后,则称为‘土家织锦’”。[13]城坝遗址出土的陶纺轮可证賨人的纺织业。

先秦时期賨人已酿造清酒,味道甘甜醇厚,曾作为宫廷御酒进献于朝廷。《华阳国志》载,賨人曾与秦人订立盟约,互不侵犯,“秦犯夷输黄龙一双,夷犯秦输清酒一钟”,[2]13此“黄龙”指雕刻有青龙的玉,以玉易清酒,足见统治者对清酒的喜爱。渠县遍地栽种的红粮(高粱),是賨人酿造清酒的主要原料。如今渠县土溪酿酒业仍甚为发达,有所谓“要喝酒,土溪走”。当地土特产咂酒的技艺便是传承自賨人的清酒,“将大麦、高粱之类择净杂质后,入锅煮熟,晾于簸箕内,待降至一定温度时,拌合酒曲,盖上麦草和棉絮,发酵一二天后再装进坛中,用泥封坛口保温发酵十余天而成”。[12]112

渠县盛产青竹、棕树,賨人的编织技艺甚高,流传至今。主要以竹藤、棕、草等为材料,编织成生产、生活用品。今渠县刘嘉峰继承发展了賨人竹编工艺,编织出彩色竹丝画、提花瓷胎竹编等作品,精美绝伦。刘嘉峰所“编织的鸟兽、鱼虫栩栩如生,山水诗画富有笔情墨趣,被誉为‘竹编苏绣’”。[7]782

秦汉时期賨人的冶铁、冶铜技术已相当高超。“宕渠县,郡治,有铁官”,[2]48“旧日渠江流域许多县土法炼铁业很盛”。[2]48今土溪城坝遗址出土有各类铜铁器及钱币,如汉代铜俑钟、铜斧、四叶纹镜、蒜头壶等。[7]825

賨人的制陶、烧窑技术也比较成熟,城坝遗址出土的大量陶器便可窥见一斑。如汉砖,主要有两类,一类为古人装饰墓室的画像砖,饰有人物禽兽等图像,一类则为普通建筑用砖,多饰有几何文字图案。还出土有陶俑,为汉代灰陶与红陶俑,有立、跪、坐三类造型,着宽袖交领长袍,首戴帽。此外,还有新石器时代陶网坠、陶纺轮,汉代陶水塘、陶水井、陶耳环、陶钟等多种陶器。[7]821

五、日常生活民俗

发达的农业、手工业及渠县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为賨人的日常生活提供了物质保障。在长期的生活过程中,賨人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饮食、穿着习惯,建筑风格及丧葬习俗,这些习俗有的在不断变化,有的却保持稳定延续至今。

(一)饮食

賨人的饮食习俗随着物质生产条件的改善不断变化,但在一定历史阶段相对稳定。当社会经济处于采集阶段,賨人主要以植物的果实,如柑桔、梅子、葡萄,以及各种野菜如野生黄花为食物。渔猎经济时代及火的使用,賨人的肉食及熟食比重增加,如野兔、野猪、鸟、蛙、及各种鱼类等。随着农耕经济的发展,賨人的食物转变为以谷物为主,如稻米、大豆、玉米、小麦等,城坝遗址出土的东汉时期用作盛浆或盛粮食用的陶钟可证賨人的饮食习惯。[7]821

当物质生产发展到一定程度,粮食有大量剩余时,賨人发明了独特的酿酒配方及技艺,有浓厚的饮酒之风。古賨人酿造清酒的技艺,已被今天渠县的咂酒所传承,其饮用方式亦如出一辙。咂酒虽是连糟酒,但不连糟吃;虽是黄酒,但不通过压榨;虽有不低的浓度,但又并非烧酒。饮用时,将咂酒盛入瓦罐中,插入竹管(一端破开,架有十字竹签,防止谷粒由竹管吸入口中),轮流吮吸,可根据自己的口味加水加糖。“同食于炒花生、胡豆、苕果等物,渴而思饮,一饱二醉,相传已久。如今土溪城坝饮用咂酒时,变为一人一罐一管,而摒弃了过去公用,并手擦竹管之陋习,别有一番风味”。[12]111

(二)服饰

服饰是装饰人体的物品总称,包括发饰、衣物及各类装饰品等。

賨人男性椎髻,即将头发盘于头顶,形成一个上尖下圆的椎形发髻,并用头帕装饰,如二弓相叠,因此《华阳国志》说其“今所谓弜头虎子也”。[2]25这种发型简洁利落,方便实用,有利于人们劳作及于山林行走。女性则是将头发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部分挽成髻,另一部分头发则垂于脑后,同时将贝壳、鱼骨等作为装饰品别于头上,注重美观。

賨人以賨布为衣料。賨布以苎麻织成,透气性能良好,还可染成各色,非常美观。賨人妇女衣着“贯头衣”式的服饰,又称“统裙”,没有领口也没有衣袖,穿上后用衣绳系于腰后;男子则是前襟向左掩,赤足行走。“妇人横布二幅,穿中贯其首,号曰统裙。男子左衽,露发徒跣。”[4]1565

(三)住宅

早期賨人以穴居(又称崖居)为主。先秦时期,賨人在悬崖上倚洞造屋,倚崖修栈,便形成了如同賨人谷洞穴里的“崖居部落”。“整个崖居群上下相通,左右相连。室与室之间有石梯甬道及栈道贯通,在崖居的建造上,不仅有防御野兽和外族侵略的山寨大门,而且在其洞穴内的岩石上还凿有神龛、石灶、石床,可谓一应俱全。”[12]90

随着物质生产的发展,生活在河谷、浅丘、冲积平原的賨人过上农耕定居生活。他们在沿河、沿江一带,依势以竹木建屋,形成了干栏式房屋建筑。“依树积木,以居其上,名曰干栏。干栏大小,随其家口之数。”[14]干栏式房屋,下层高出地面,人居楼上,可防潮湿,避蛇虫、猛兽。賨人故地今渠县三汇镇的吊脚楼即是类似建筑,“其建筑多选择在河道旁滨水低洼地带,建筑材料多以未加工的圆木或加工后的方木作桩柱。墙体多用竹竿、树枝编织,里外抹泥,屋顶大都用树枝或竹竿,编夹树皮。建筑方法有篾片绑扎,也有穿斗结构,其屋一般高出地面,多为栽桩架板,屋顶基本为两面坡式”。[12]126

(四)葬俗

賨人盛行厚葬。渠县汉阙正是賨人实行厚葬的产物,分布于“土溪乡至岩峰乡近10公里的一段古驿道旁,有东汉至西晋的冯焕阙、沈府君阙、王家坪无铭阙、蒲家塆无铭阙及赵家村东无铭阙和西无铭阙,共六处七尊”。[7]816城坝遗址的墓葬中,出土有大量随葬品,“有用于装饰墓室的各类画像砖,如青龙、朱雀、玄武、官人出巡等画像砖。还有各类汉代灰陶、红陶俑,如男立俑、劳动俑、跪地俑、乐俑等。此外,还出土有东汉红陶井、红陶耳杯、红陶鸡、陶狗等”,[7]821可见賨人对葬事之重视。

即便是今天,渠县受賨人葬俗的影响,厚葬之风依然盛行。“人死时,家人烧‘倒头纸’,请人给死者沐浴更衣,理发整容,装入棺材。家里还得请‘阴阳’(即巫师)开路、看地、择吉日安葬。家中男女老少披麻戴孝、守灵接客,亲朋好友送纸钱、鞭炮、挽联、祭幛,以示哀悼。安葬后的第三天,要‘垒三坟’,从人死之日算起,每七天烧一次‘七’,一直烧到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完事。”[12]120从人过世到安葬、“垒三坟”、再到“烧七”,整个葬礼至少需要一到两个月才算完成。无论穷富,皆“以厚葬为德,薄终为鄙”。

总之,賨人是中国古代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一支,其民俗文化特色鲜明。对渠县自然、社会环境及出土文物的考察,有利于探究賨人的民俗文化。对賨人民俗文化的整理,有助于了解賨人的民族状况及挖掘其潜在的旅游价值。但无论是鉴赏,还是继承,都要善于甄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利于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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