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理论视角下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研究
2018-04-03阳盛益童余美
□ 阳盛益 童余美
《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强调新型城镇化是以人的城镇化为核心,坚持以人为本、公平共享的原则,有序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公平正义,使全体居民共享现代化建设成果。这一过程主要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农村人口的减少,即农民转化为城市农民工;二是城市农民工逐步转化为城市居民,融入城市工作、生活,享有市民待遇,即农民工市民化。然而,由于长期受我国城乡二元结构影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思想观念之间存有隔阂,两者的社会交往并不顺利,农民工往往成为城市社会的弱势群体和“边缘人”,这既影响了整个社会的和谐共生,也不利于城市建设与经济长远发展。本文试图以共生理论为视角,采用实证研究方法,对我国当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现状进行调查分析,并根据所出现的问题尝试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一、研究现状和研究意义
(一)研究现状
随着新型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农民工社会交往的状况日益深刻地影响着农民工市民化进程及社会经济发展,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总体来看,对城市农民工社会交往及其影响问题的研究主要侧重于两大方面,一是关于农民工社会交往基本状况和现存问题的考察。如齐丽君等学者认为,由于农民工都是背井离乡在外务工,他们接触到的大都是农村务工人员,其生活方式、文化背景、思维习惯的相似性,使得他们之间的交往更加直接和频繁。这种以血缘和地缘为主的交往形式使新生代农民工社会交往的领域更加封闭化。[1]田北海等学者认为农民工与市民的日常社会交往极其有限,且交往层次较浅,多以工具型的职业交往和浅层次的礼节型、互惠型生活交往为主,其社会交往主要源自于工具性因素和外在吸引,这也使得农民工与市民的社会交往关系处于不稳定的状态。[2]金萍从2005年与2007年两次调查结果的比较中发现,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交往意愿发生了显著变化,城市居民与农民工“不愿意与对方交往”的比例大大下降,双方的社会交往关系呈现出积极的发展态势。[3]二是关于影响农民工社会交往因素的分析。如戴迎华认为制度约束与经济制约是影响农民工城市交往质量的最主要因素。[4]张雪筠认为城市生活状态是影响农民工城市社会交往的重要因素。具体而言,收入高、职业地位高、城市居住时间长、文化程度高、租房或买房居住的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交往多,而收入低、职业地位低、城市居住时间短、住单位宿舍的农民工与市民交往少。[5]王开庆、刘林平利用7省13市的抽样调查数据,重点考察了不同类型的群际交往以及人际信任对社会距离的影响,其研究认为不是所有类型的社会交往都会对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造成显著影响。恋爱或结婚关系以及通过工作产生联系的社会交往能够有效增进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亲密感,减少陌生感;而邻里之间的社会交往对社会距离的影响及作用并不大。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哪种社会交往的加深都会让农民工对城市产生更深的依赖,从而加快其对城市的熟悉,不断改变自身的生活方式及思想观念。[6]
(二)研究意义
由于受我国特殊经济结构和城乡二元结构影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思想观念有所差别,两大群体之间的交往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许多问题。这些问题不仅让农民工对城市的感观逐渐变差,甚至可能导致农民工大量返乡,重新从事农业生产劳动,从而对城市各方面发展造成不可挽回的冲击。因此,在城市化进程中,促进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使双方能够携手共同发展显得尤为重要。这不仅是改善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关系,使其真正成为城市一份子的关键步骤;也是推动社会和谐发展,加速城市化步伐的必要途径。在我们看来,加强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至少具有以下三个重要意义。
1.推进农民工市民化的必要手段。农民工想要真正成为城市中的一员,就必须主动融入城市圈,改变已有的生活习惯、行为方式和思想观念,以此与城市居民相处愈加和谐、融洽。而改变现有状况的必要手段,就是加强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在生活、工作中多与城市居民沟通交流。只有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交往日益深厚,两者之间存在的心理界限才会逐渐消失,农民工才会顺利转变为城市居民,最终实现农民工市民化,促进农民工与市民的共同发展。
2.促进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农民工来到城市是为了找寻一份稳定的工作,以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然而,由于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并没有十分融洽,农民工往往找不到自身的定位,在城市中孤立无援,难以满足自己的社会需要与自尊需要,并最终选择离城回乡。农民工是城市经济发展所必需的劳动力资源,农民工的大量流失对于城市发展弊大于利。因此,社会各界必须共同努力以加深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保证城市经济发展水平稳定提高。
3.维持社会和谐稳定的基本前提。据国家统计局统计,2016年末我国农民工总量超过2.82亿人,已成为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7]城市居民在日常生活、工作中不可避免地会与农民工群体进行交往,如果城市居民仍然对农民工存在心理排斥并不愿意与其交流,影响的不只是个别城市居民与个别农民工之间的关系,而是城市居民与农民工群体之间的整体关系,并最终会对社会的和谐稳定造成负面冲击。为此,只有积极建立在两者共同意愿基础上形成的共生模式,才能推动建立稳定和谐的社会秩序。
二、共生理论视角下的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分析架构
共生(symbiosis),源于希腊语“sumbioein”意为共同生活在一起。德国真菌学家德贝里最早提出这一概念,并将其定义为不同种属生物生活在一起,进行物质交换、能量传递。[8]Douglas 进一步认为共生体的主要特征是生物体从其共生伙伴处获得一种新的代谢能力,表现为生物在长期进化过程中,逐渐与其他生物走向联合,共同适应复杂多变的环境,互相依赖,各自获取一定利益的生物与生物间的相互关系。[9](PP1-11)由于世界是由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物质组成的,共生现象被认为不仅存在于生物界,而且广泛存在于社会系统中,因而20世纪中叶以降,共生理论很快在社会科学领域得到广泛借用。
按照共生理论学家的观点,共生就是指共生单元在共生环境中按一定共生模式形成的关系。按照袁纯清的分析,共生包括共生单元、共生模式(关系)、共生环境三个要素。其中共生单元是指共生体或共生关系的基本能量生产和交换单位,它是形成共生体的基本物质条件。共生关系则是指共生单元相互作用的方式或相互结合的形式。共生关系在行为方式上有寄生关系、偏利共生关系和互惠共生关系;在组织程度上存在点共生、间歇共生、连续共生和一体化共生等多种状态。共生环境是指共生关系存在发展的外生条件,共生单元以外的所有因素的总和构成共生环境。共生单元面临的环境可以划分为正面、负面和中性三种环境。[10]共生现象是一种自组织现象,任何共生关系是共生单元之间共时性和共空性、共享性的统一;合作是共生现象的本质特征之一,共生并不排除竞争,但是共生首先不是单元之间的相互排斥,而是单元之间的相互吸引与相互合作;不是共生单元的相互替代,而是相互补充、相互促进。[11]因此,共同进化、共同发展、共同适应被认为是共生的深刻本质。[10]
当代中国的城市之中,最应和谐共生、共同进步的两大群体便是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两者数量庞大,是整个城市乃至整个社会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构成当代中国城市的两个最基本共生单元。从基于共生理论视角研究农民工与城市市民社会交往的已有研究来看,周春发通过对京沪汉三地的社会治安、就业市场、公共产品和社会生活四个方面的考察,认为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是一种非对称共生关系模式,如果农民工长时期不能融于城市社会,不能与市民一样平等共享城市文明成果,两个共生单元会变得越来越不能相容,农民工与市民的共生关系会变得不稳定,并最终可能诱发大规模社会冲突。[11]江董玉等学者认为要实现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和谐共生,需要从打破二元对立、寻求正确定位、建立公民意识等方面出发,寻求新生代农民工向城市居民社会角色的顺利转换。[12]路玖玖和杨彩云则提出要构建农民工与城市主体之间求同存异、互信包容的共生模式,并通过身份型构来为农民工市民化寻求新出路。[13]
总体来看,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两者共生则共赢,无论哪一方繁荣发展,另一方停滞不前或是逐渐消弭,都会对城市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带来无可挽回的负面效应。如果农民工长期被定义为边缘人群,无法适应城市生活并平等地享受社会经济福利,那么两个共生单元之间社会距离会越拉越大,最后引发各类负面冲突。因此,针对目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交往现状,首先必须让双方意识到只有两者结合、处于共生状态时才会实现利益最大化,并由此激发两个群体的最大积极性,朝着和谐双方社会关系的目标愈走愈近。然而综观已有研究,主要强调的是农民工与城市居民融合共生的重要性,侧重于应然层面的价值分析,而缺乏实证调查的数据支撑,难以准确描述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实际进展与现状。
按照社会交往的一般理论,考察农民工与城市居民这两个共生单元的共生关系,一个较为可行的实证分析视角,就是考察他们相互间的社会交往情况。即,通过对农民工和城市居民两个共生主体间交往格局的分析,来判断两大群体在城市这个界面上的共生格局。为此,本文设计了“双方交往的融洽度”、“交往的频度”、“主要交往的内容”以及“相互间认同感”四个维度的系列指标来调查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状况,试图通过四个维度下多个相关问题的调查和数据统计,概括当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间社会交往的基本情况,并通过分析其存在的问题和原因,最终提出加深两者之间社会交往、实现和谐共生的建议。
三、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实证调查
本文选择浙江省杭州市和山东省烟台市两地开展问卷调查。2017年3月12日—3月14日,课题组首先在杭州市的A、B两个社区、C家具制造厂进行了调研;3月18日—3月21日,课题组又前往烟台市的D地板城及E社区进行了调研。两次调研一共回收问卷279份,其中农民工问卷152份,城市居民问卷127份,在删除了明显不合理及填写十分不完整的问卷后,课题组又从两个群体调查问卷中各随机抽取了100份有效问卷进行统计分析。
(一)样本数据概况
统计显示,在被调查者的性别方面,男性高于女性,其中农民工群体的对比更加明显,男女性别比分别为86%与14%。在被调查者的年龄方面,受访者中85%的农民工和80%的城市居民是18至45周岁的具有较高劳动潜力的青壮年。在被调查者的教育背景上,整体来看,城市居民的学历水平要高于农民工。农民工群体中初中学历的人数最多,占比为44%;其次是高中程度学历,占比为36%;而大部分城市居民的学历水平都在高中及以上,共占比85%。在被调查者的婚姻及居住地方面,两个群体差别不大,都是已婚者多于未婚者,并都主要以城市社区为生活场所,但城市居民居住在社区的比例仍明显高于农民工,二者比例分别为82%与68%。在被调查者的职业上,农民工的主要职业为制造工人和建筑工人,占比分别为47%与27%,而城市居民的主要职业为个体老板和公司白领,占比分别为34%与28%。
(二)交往对象的类型分析
调查可知,农民工在工作中接触到的城市居民大部分是顾客、老板或领导,占比分别为49%与44%;在生活中接触到的城市居民主要是同小区住户及同事,占比分别为33%与38%。城市居民在工作中接触到的农民工主要是员工以及其他(工作中接触到的清洁工、水电工、建筑工人等),占比分别为41%与42%;在生活中接触到的农民工主要是个体户、同事以及同小区住户,占比分别为34%、27%与25%。总体来看,农民工日常所接触的城市居民类型较为单一。
(三)交往融洽度调查
通过表1和表2可知,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总体上比较融洽,双方选择“非常融洽”和“比较融洽”的比例合计都超过70%,而认为存在“经常有隔阂或矛盾”和“隔阂或矛盾很多”的比例总计不到30%,可见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出现矛盾或者隔阂的比例都不高。从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发生隔阂或矛盾的原因来看,农民工认为自身不善交流以及对方态度或言辞存在偏见是主要原因;而城市居民则认为对方不配合工作以及自身态度或言辞存在偏见是主要原因。
表1 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情况
表2 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彼此之间发生隔阂或矛盾的原因
(四)交往频度和交往内容调查
1. 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相互交往频度概况。从农民工方面的调查来看,认为与城市居民“接触很多”和“接触较多”的农民工比例达到72.8%,接近3/4;而“不怎么接触”的仅有12%。从城市居民的调查来看,认为与农民工“接触很多”和“接触较多”的城市居民占比达到53%,超过半数;而“不怎么接触”的有22%。此外,双方都认为没有“从未接触”这种情况。(见表3)
表3 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相互接触程度
2.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交往内容分析。从工作层面(见表4)的交往来看,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在“交流工作”、“彼此帮助对方工作”两项体现实际性工作交往方面表现积极,选择“总是”和“经常”选项的高频率交往占比都在70%左右。就非工作内容的聊天交往也超过60%。但是“总是”和“经常”“一同吃饭、聚餐”的占比就相对较少,只有33.8%的选择。此外,令人欣喜的是,农民工很少出现与城市居民在“工作上产生纠纷并争吵”的现象,选择“总是”“经常”和“偶尔”的占比总计不超过15%。可见,农民工因工作而与城市居民开展的积极交往还是高频度和融洽的。
表4 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情况(工作层面)
从生活层面(见表5)的交往来看,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频率比较高的方面主要集中在礼节性交往层次上,如“见面打招呼”、“聊天谈心”、“逢年过节的问候与拜访”、“电话微信等联系互动”这四个方面的交往频度相对更高,选择“总是”和“经常”的高频率交往比例都超过50%,其中“见面打招呼”达到91.3%,“逢年过节的问候与拜访”达到69.5%。相反,在“相互到家里做客”、“一同吃饭喝酒”、“一起娱乐”、“结伴旅游”等体现深层次交往选项上的交往频率就要低得多,例如“相互到家里做客”的高交往频率仅有7.3%,而“结伴旅游”方面的高频率交往为0。
表5 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情况(生活层面)
3.城市居民与农民工的交往内容分析。从工作层面(见表6)的交往来看,城市居民与农民工在“交流工作”、“彼此帮助对方工作”两项体现实际性工作交往方面同样表现积极,选择“总是”和“经常”选项的高频率交往的比例,前者占比70.3%,后者占比59.2%。 非工作内容的“聊天交往”高频度也达到44.4%,而选择“总是”和“经常”“一同吃饭、聚餐”的占比只有39.5%。此外,令人欣喜的是,城市居民也很少出现与农民工在“工作上产生纠纷并争吵”的现象,选择“经常”和“偶尔”的占比总计不到30%。可见,城市居民因工作而与农民工开展的积极交往同样是高频度和融洽的。
表6 城市居民与农民工社会交往情况(工作层面)
从生活层面(见表7)的交往来看,城市居民主动与农民工的社会交往频率相比农民工主动与城市居民的交往频率就要低了很多,其中“见面打招呼”的高频交往率最高,达到63.5%,而“聊天谈心”的交往高频率只有40.5%,“逢年过节的问候与拜访”的交往高频率只有14.9%,“电话微信等联系互动”的高频率交往达到39.2%。另外,体现深层次交往选项上的高交往频率则更低,例如“一同吃饭、喝酒”的高交往频率占比29.7%,“一起娱乐”的高交往频率为23%,“相互去家里做客”的高交往频率仅有5.5%,“结伴旅游”方面的高频率交往仅为1.4%。
表7 城市居民与农民工社会交往情况(生活层面)
综合上述数据,我们可知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因为工作的互动要多于平时的生活交往。整体来看,城市居民同农民工的交往要低于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交往。在具体的交往内容上,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在较为亲密或者熟识的层面,比如“过节拜访”、“到家里做客”等都相对较少;而如“见面打招呼”、“电话、微信等联系互动”这类交往层次较浅的互动则相对较多。
(五)相互认同度调查
1.农民工对城市居民的认同度。关于农民工对城市居民的认同感(见表8),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考查。首先,从有利于交往的积极维度来看,关于“城市居民对其友好态度”的评价以及关于“城市居民欢迎其来城市工作”的评价两个选项,分别有87%和65.8%的被调查农民工选择了“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其次,从不利于交往的消极维度来看,有65.9%的农民工“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城市居民自认为高人一等,还有45.9%的被调查农民工“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城市居民不屑于与他们交往,仅有23.6%的被调查农民工“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城市居民排斥农民工。第三,从相对中性的维度来看,只有22.4%的被调查农民工“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城市居民和农民工没有差别,相反有85.9%的被调查者“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城市居民工作条件比农民工好,有高达95.3%的被调查者“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城市居民的社会福利更加优越。由此可见,在农民工看来,虽然城市居民的工作条件和社会福利要比他们更好,但是普遍认同城市居民对他们良好的认同态度,积极要素远大于消极要素。
表8 农民工对城市居民的认同感
2.农民工对城市生活工作的自我认同度。从农民工对城市生活工作的自我认同度来看(见表9),被调查者在以下8个选项上都持有高频率认同度,如“我要一直留在城市”、“城市工作对我非常重要”、“我更喜欢城市生活”、“我与城市居民相处非常融洽”、“我乐意与城市居民交往”、“在城市中我提高自身的能力”、“我希望子女在城市接受教育”、“我为这个城市做出贡献”的认同度分别达到77.5%、91.1%、69.6%、54%、70.8%、94.4%、95.5%、92.1%。与之相反的是,只有25.8%的被调查者认同“将来还是会回到农村”。由此可见,农民工对城市生活工作已经具有高度的自我认同感。
表9 农民工认为以下说法的认同度
3.城市居民对农民工的认同度(见表10)。首先,从积极的维度来看,有85.3%的受调查城市居民“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农民工为城市发展做出了贡献,有67.2%的受调查城市居民“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农民工应该多和城市居民交往,有84.2%的受调查城市居民“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应该提高农民工的生活水平。其次,从消极维度来看,在“农民工与城市居民是两类不同的人”这个选项上持“不太赞同”与“完全不赞同”观点的被调查城市居民占比达到95.1%。而对“农民工影响城市环境卫生”、“农民工增添城市负担”、“农民工影响城市治安”三个选项持“非常赞同”或“比较赞同”的受调查城市居民比例分别只有8.5%、13.4%、20.8%,占比都相对很小。另外,在农民工所从事的工种上,73%的城市居民认为农民工从事的工作多为脏活累活,可见农民工的工作条件相对于城市居民还是比较艰苦的。
表10 城市居民对农民工的看法
4.城市居民与农民工交往的认同度(见表11)。首先从积极层面来看,被调查城市居民认为“我和农民工相处得很好”的高认同频度只有40.9%,略超4成。认为“农民工与城市居民没有区别”的高认同频度只有27.7%,不到3成。其次,从消极层面来看,城市居民对于“我不喜欢与农民工打交道”、“我尽量减少与农民工的接触”、“我对农民工有歧视心态”、“我不希望我的子女和农民工子女在一个学校或班级一同学习”四个选项的高认同频度也并不算高,分别为43.3%、38.4%、32.6%、24.1%。由此可见,城市居民对与农民工交往的认同程度可谓是不好也不坏,处于中性。
表11 城市居民认为以下说法的认同度
四、主要结论与问题
通过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判断: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处于积极发展时期,但是也面临不少问题。从积极的层面来讲,首先,接受调查的农民工与城市居民都表示日常生活中都接触过彼此,这从侧面反映了农民工群体正在不断庞大,慢慢渗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城市居民也逐渐习惯于农民工的存在,认同他们的贡献,为农民工与城市居民良好关系的形成打下了铺垫。其次,双方都有一定的意愿以及较为良好的态度与彼此相处,城市居民接受农民工的比重逐渐增加,农民工也意识到与城市居民维持良好互动关系的重要性。再次,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隔阂、矛盾并不多,也很少通过争吵来解决相关问题。这代表着城市居民与农民工正在以一种和谐共生的模式共同促进彼此的发展,有利于整个城市社会的合一性和发展。最后,城市居民倾向于肯定农民工会加速城市社会经济发展,也逐渐意识到农民工是城市建设必不可少的一份子,与农民工构建和谐的社会关系网络对城市居民而言利大于弊。综合而言,我国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正在朝着积极的方向持续推进。
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必须从以上数据中意识到,加深两者之间的社会交往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还存在以下几个问题需要引起重视:
首先,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主动性偏低。分析问卷可知,农民工较低的主动性影响了他们与城市居民的交往。这个问题涉及到许多方面的原因,包括农民工自身对城市生活相对不了解,对市民有误解,以及平时的工作忙碌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接触等等,这些都是导致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交往时主动性较低的重要因素。而低下的主动性会将农民工局限于一个狭窄的社会圈,他们不会产生意愿改变自身的交往模式,并最终造成农民工城市融入的失败。
其次,城市居民与农民工的社会交往主动性也偏低。通过上述统计分析我们可以发现主动性偏低并不只是农民工群体才有的问题,虽然各自的原因不同,但主动性偏低是二者共有的毛病。与农民工进行主动社会交往的城市居民的比例也非常低,除非有一些特别的事情需要联系到农民工群体,否则城市居民一般不会主动和农民工进行交往。这一点也是因为城市居民与农民工交往过程中缺乏一些机会或者条件,从而使得城市居民与农民工缺乏充分的联系与社会互动。然而,一旦没有城市居民的主动交往,农民工往往会在城市生活中迷失方向,无法适应城市生活。
第三,农民工和城市居民交往内容较少、层次不深、频度不高。根据调查研究,可以发现在农民工和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过程中,交往内容相对匮乏,除了工作中的必要来往,其余时间中面对面的长时间接触很少见;在交往层次上农民工和城市居民的交往也显得不够深入,大多仅限于点头打招呼;在交往的频率上也存在一定问题,很大一部分交往活动都是偶尔进行的,无法真正改善两者之间的关系。如果农民工和城市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仅限于此,那么这种交往显然无法有效促进农民工的真正城市融入。
五、影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主要原因
虽然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正朝着积极、和谐的方向发展,但其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和障碍也使得这一过程变得愈加缓慢,并随时有可能停滞下来。而从产生的原因看,农民工与城市居民之间出现这样一种不是很理想的互动关系,是与多方面因素相互影响、相互交织分不开的。本文在进行问卷调查时,特意设置了最后一道开放性问题:您认为目前影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原因主要有哪些?以探究影响两者社会交往的主要因素。而在所有的被试者中,共有57名农民工以及69名城市居民对此问题进行了有效回答。通过分析归纳,可以总结出以下四个方面的影响因素:
(一)城市和农村不同的文化习惯
城市和农村之间的区别并不只是在于地理位置、经济发展之上,从小生长或者长时间生存在一片地域的人,往往会被这一特定区域特有的生活方式、生活节奏、思维观念、语言等方面所影响。所以,城市居民和农民工之间文化习惯的差异是天然存在的,而且这种差异往往一时难以改变。农民工在与城市居民进行交往时,这些文化习惯的不同往往会以矛盾、隔阂等形式爆发出来,成为影响两者社会交往的重要阻碍。调查结果也充分反映了该情况,共有33份问卷将城市和农村不同的文化习惯列为影响社会交往的首要原因。因此,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在接触时,必须去主动了解、接受以及适应对方与自己之间的不同,双方也都需要不断改进那些影响彼此关系的不良习惯和思想,以形成一个共同的彼此都能接纳的和谐相处模式。
(二)农民工与城市居民认识上的偏见
较多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共42份)把影响两者交往的原因归结于认识上的偏见。农民工一词意味着这个群体来自于农村,且渴望在城市中得到一份工作并生活下去。但也正因他们来自于农村,其中很大一部分农民工会因此产生自卑感,对自己的评价较低、对城市居民的评价较高,认为城市居民的学习水平、工作水平和生活水平等都比自己要好得多。与之对应,城市居民不可避免地也会对前来城市打拼的农民工产生一定的偏见,认为农民工是在相对落后贫穷的地域成长的,在知识、文化、素质、能力、文明等方面必然有着较大的不足或者缺失。以上这些偏见容易使城市居民与农民工不能以一种相对客观的态度去认识对方,从而影响着他们之间交往的积极性与主动性。
(三)农民工的群体因素
农民工的群体因素同样是阻碍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重要原因。一是农民工的职业和居住过于集中化。大多数农民工的职业都集中于工作内容简单、工作危险性高或者工作环境较差的岗位,这使得他们与其他农民工的交往时间更多,而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相对较少。除此之外,农民工虽然从农村迁移到了城市,但大多是同类聚居,形成了“城市中的小农村”与“城市中的同乡会”这一特殊的居住场合与社交圈。而这进一步拉大了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距离,农民工与市民的互动变少,从而产生隔阂、误会等社会距离现象。[11]二是农民工社会关系网络的初级性。相对于农村,农民工在城市中虽然有更多的机会扩大自己的交际圈,但他们仍然会更偏好于与自己同样身份的农民工进行社会交往。这种现象相对容易理解,因为农民工之间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生活方式、思维观念也更为相近,他们之间的社会交往存在的障碍会更少。
(四)少数媒体的负面宣传
长期以来,许多城市传媒在报道涉及农民工恶性新闻时,通常特别强调他们的身份,以将群众目光聚焦于“农民工”三个字,进而引发社会对整个农民工群体的不满。除此之外,许多文艺节目或者主流媒体也通常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将农民工的形象固化成学历不高、衣着不整、操着一口家乡话的外来者。这种形象塑造会导致城市居民对于与农民工交往产生一些忌惮或者顾虑,进而逃避与农民工群体接触。这与调查结果也基本一致,共有19位被调查者认为城市媒体的负面宣传对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造成了恶劣影响。如果各新闻媒体能够以更加公正客观或者更加积极的方式对农民工进行报道,那么城市居民就会对农民工有一个相对客观的认知,进而促进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
六、促进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建议
根据共生理论的基本观点,如果想要提高城市居民和农民工之间的社会交往就必须要让这两大群体都意识到,双方是一种相互合作的共生状态:一方的利益获得不代表另一方利益的被剥夺,而是以己之发展促进彼之进步。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深化,并不是一个短期任务,需要全体社会成员齐心协力共同推进。对此,本文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一) 提高农民工的经济和社会地位
促进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首先要提高农民工在城市中的经济和社会地位。这有助于消除城市居民对于农民工固有的非理性看法,在思维上和实际生活中推动两者形成平等关系。当然,这样一种改变并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多主体多方位的共同变革。首先,政府部门必须确保农民工的社会福利不断提高、农民工的权益不被随意剥夺,以此让全社会意识到政府对农民工群体的重视,并逐渐摘掉农民工“弱势群体”的标签。其次,企业必须加强自我规范和法律意识,主动与农民工签订平等的就业合同,以正当合法的形式维护农民工的各项权利。只有工作得到保障、工资不被拖欠,农民工才有底气与城市居民接触。再次,社区应建立自由平等的交流平台、举办多元化的社交活动,来提升农民工的地位,扩大农民工的发言权,以此不断增加农民工的信心与交际能力,为建设和谐社区打下坚实基础。最后,农民工群体必须鼓足精神,通过参加各类培训不断汲取新的知识,[13]进而提升自身水平提高自身的经济和社会地位。
(二)培育城市居民与农民工的现代市民意识
在当今多元文化并存的社会背景下,每个人都应具有对不同文化欣赏与接纳的宽容精神。只有思想上的理解与接纳才能促进两个群体之间的交往。[14]首先,政府部门应率先增进全社会的现代市民意识,让所有社会成员意识到具备这种现代市民意识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其次,各事业单位及企业需要通过各类培训来指导、提升所有员工的市民意识;再次,各社会团体可以通过各种公益活动或大型讲座的方式,使现代市民意识更加深入地印刻到每一位普通公民的生活中;最后,作为主体的农民工和城市居民,应该主动去改变自身落后的社会观念。农民工群体要树立自信,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不断学习,提升个人素质,努力与城市生活紧密结合,进而改变城市居民对农民工群体的不良印象;城市居民也要充分意识到城市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步建设发展都离不开农民工的艰苦工作,认识到没有农民工就没有城市居民安逸的美好生活。只有不断和农民工进行接触,加深彼此的社会交往,增进彼此的了解和理解,农民工才能改变小圈子式的交往方式,有自信与底气去主动和市民接触;城市居民才能消除历来积攒已久的刻板印象、隔阂与误解,积极欢迎农民工融入城市,使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建立起稳定和谐的社会关系。
(三)积极引导社会舆论
正是由于新闻媒体的负面报道和不够客观的宣传导致了城市居民对农民工的厌恶和排斥,因此,我们必须紧紧抓住媒介工具,不断推动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首先,在一个信息化、电子化时代,政府部门必须紧跟潮流,学会并熟练应用新闻媒体或网络平台发布信息、引导舆论。通过官方形式宣扬农民工群体为城市社会经济发展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在工作中的刻苦艰辛、日常生活中所作的不为人知的善事等等,潜移默化地改变整个社会对农民工既留已久的负面印象。其次,农民工群体也应该努力更新知识,学习使用各种电子设备、积极利用各种网络平台,及时地为农民工群体发言,为自己正名。最后,城市居民也应该保持中立的态度,理性看待有关农民的各种负面评价,并通过实际的接触与交往来判断对方的品格与能力。以此,农民工与城市居民的社会交往才会更加和谐,并最终成为一个共同发展的良性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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