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特色小镇建设研究
——基于产业空间重塑的实证分析
2018-04-03申绘芳卢学法
□ 余 杨 申绘芳 卢学法
2015 年, 浙江提出积极推进特色小镇创建工作,计划通过 3 年左右时间,重点培育和规划建设 100 个左右特色小镇。《浙江省特色小镇创建导则》进一步明确产城人融合发展的现代化开放型小镇建设定位,以及推动经济转型发展、城乡统筹发展的建设目标。为此,浙江特色小镇产业发展聚焦于“七大万亿”新兴主导产业培育和历史传统优势产业提升,建设空间定位在相对独立于城市和乡镇建成区中心(城乡结合部),以此充分发挥特色小镇在统筹城乡发展、实现产业高端化发展需求的节点辐射作用。目前,浙江已分3批布局百个省级特色小镇,成功创建和培育小镇达到67个和47个,远高于其他省份建设数量,但也存在警告、降格和淘汰小镇以及历史经典小镇普遍评估成绩较低的情况。由此,梳理创新特色小镇理论体系,深入探究产业组织形态及其空间重塑的机理作用,将对形成特色小镇建设模式、提高建设成效尤为重要。
已有文献从产业生态体系、城镇化建设等视角解释特色小镇的发展定位和建设水平。重塑产业生态体系的研究框架下,特色产业发展是核心要务,小镇则作为企业、创新主体及相关机构共同参与的产业创新生态系统进行建设。这种产业创新体系将特色产业链和创新链汇集在特色小镇空间中,通过知识扩散和创新辐射带动小镇发展和区域联动发展。[1][2][3]由此,汇聚创新要素能力和培育创新级作用成为衡量特色小镇建设成效的关键。新型城镇化建设的研究框架下,产业发展和小镇建设是区域发展的双引擎,既凸显新兴产业集聚效应,也强调小镇建设的城市功能,实现产业发展和城市建设并驾齐驱。由此,产城融合发展模式在城郊地区得到进一步强化和延伸,小镇建设成效评估体现为兼顾特色产业发展水平和公共体系服务效率。[4][5]从浙江特色小镇建设评估体系及其指标调整来看,更倾向于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的建设模式。但相关研究仍然缺乏对产业空间重构过程中创新链、产业链和区块链联动发展机制的深入探究,从而无法有效解释不同产业、不同城郊空间的特色小镇建设成效差异。
一、浙江特色小镇产业空间布局模式
(一)产业空间重构需求
新经济地理学突破新古典经济理论模型中瞬间、无成本要素流动的假设,解释了产业集聚和空间增长的动因。基于生产要素、商品和劳务不完全流动性、经济活动不完全可分性的存在,以及区域要素禀赋的差异,提出不完全竞争和规模经济递增假设前提,并得出会因集聚效应的累积循环和路径依赖而使得区域经济增长差异不断扩大,而非趋同。尽管政府政策通过创新制度安排,改变要素流动性和相对成本,打破原有的区域间经济平衡,形成新区域增长极,但政策成效仍无法脱离特定的产业发展阶段和区位集聚条件。另一方面,空间政治经济学强调城市发展中存在的规模红利和市场分割不经济性综合效应。人口资本外部性和技能互补性成为城市规模扩张重要基础,规模不经济可以通过技术和管理方式加以改善。政策性有效干预强化产业比较优势,缩小城镇或区域间不平衡发展,但不当干预则造成市场分割、重复建设和地区间恶性竞争。[6]
浙江产业的空间集聚结构经历了“自下而上”到“自上而下”三大阶段。工业化初期,依靠传统技能和临港临河区位条件,“自下而上”形成“一村一品、一地一业”企业集聚,逐步发展为分区鲜明、模式各异的“块状经济”,典型形式包括环杭州湾平原区位型、浙东南沿海外向型、浙中盆地资源匮乏开拓型和西南山区资源开发型,成为支撑浙江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产业组织形态。新型工业化阶段,为摆脱“低、小、散”企业经营劣势,“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相结合推进企业集群向“产业链”和“产品类别”集聚的工业园区、开发区和专业区转变,形成龙头企业为引领、产业链配套协作为优势、公共平台服务为支撑的产业集群形式。2010年起,又强化了现代产业的集群培育,依托城市人力资本要素、港湾区位条件、生态资源禀赋、商贸平台基础等布局建设14个现代产业集聚区。但如何进一步将现代产业集聚效应向深广维度拓展,并兼顾城乡统筹发展,需要形成新的产业平台和区位布局。浙江特色小镇建设是定位独立于城市和乡镇的区中心建设,将汇聚产业链、区位链的优势要素,形成辐射面广、成长性好、创新性强、包容性大的创新创业新平台。这种“自上而下”推进模式要求小镇发展须与产业定位及其区位集聚条件相匹配,不仅共享城镇化发展的规模红利,还须尽可能规避政策干预可能造成的市场分割和不经济效应。
(二)特色小镇产业空间布局
依据经济活动可分性、流动性和要素禀赋条件,浙江特色小镇八类主导产业可分为三大类别。第一,与城镇化水平高度相关产业,如金融和健康产业;第二,与产业技术基础及创新能力高度相关产业,如信息、高端装备制造、时尚和环保产业;第三,与人文环境及自然资源条件高度相关产业,如旅游和历史经典产业。不同产业类型对城市功能的依赖程度不同。金融和健康产业作为生产、生活性重点领域,与服务主体的空间距离最为敏感,对城区经济规模、宜居宜业环境和公共服务体系依赖度最高。信息等四类产业作为高端生产服务和制造业,对城区人力资本水平、宜居宜业环境和产业公共服务体系依赖度高,而对服务主体空间距离不敏感。旅游和历史经典产业作为生活性服务业或传统制造业,依赖城区经济水平、人口规模和公共服务便利程度,与服务主体的空间距离敏感度适中。政策干预影响区域发展平衡,最易改变宜居宜业环境和公共服务体系,但难以快速改善高端创新要素汇聚水平和地区人口经济规模,更不宜改变自然资源禀赋和生态条件。由此,浙江特色小镇建设在于有效构筑产业链、创新链和区块链综合效应,并可提炼为以下几种典型模式:
(1)“城镇化+创新要素”双驱动模式(如图1-2)。金融业特色小镇普遍设立在城镇化建设水平高和创新创业人才汇聚度高的城郊区域。特色小镇建设进一步强化了城市功能、缩短与城中心区空间距离,从而提升了产业创新人才与资金的汇聚和辐射效应,提高了城市规模红利。
(2)“创新要素”主导驱动模式(如图1-3)。信息、高端装备制造特色小镇普遍设立在产学研服务体系较完备或与高端制造产业相关的城郊区域。特色小镇建设主要强化各类产业创新要素建设,提高宜居宜业创新环境,从而有效提升产业集群间的创新溢出效应和城乡统筹发展。
(3)“创新要素+”驱动模式(如图1-3)。旅游与历史经典特色小镇普遍位于城郊或乡村地区,但交通便利、人文环境影响度大。特色小镇建设进一步强化了公共服务体系效率和人文生态价值,并延伸为产业新业态和新模式的创新发展,从而实现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和城乡统筹发展。
图1产业集群和特色小镇空间分布模式
注:(1)现代产业集群、工业园区、块状经济等产业组织形式,(2)“城镇化+创新要素”双驱动的特色小镇空间布局,(3)“创新要素”主导驱动模式,(3)“创新要素+”驱动模式。
二、特色小镇建设成效评估方法和指标体系
(一)评估指标体系
根据浙特镇办〔2017〕8 号文件,省级特色小镇年度考核指标体系(高端要素集聚、推进机制、投入产出、功能融合、特色打造和整体进展)非常全面。从要素投入、制度安排、产业提升、整体发展和社会影响各层面,对特色小镇建设成效进行评估。为检验产业空间重塑视角下,特色小镇产业发展成效以及驱动力差异,本文将省级指标体系调整为四大模块:高端创新要素集聚能力、生产和生活服务功能融合、综合效益和特色产业效益。第一模块细分三类9个三级指标,反映高端要素:人才、资金和科研投入规模和质量;第二模块四类6个三级指标,反映城市功能中生产性和生活性服务类别和质量;第三模块细分三类8个三级指标,反映特色产业发展带动的总税收效益、总产出效益和产业集聚效应;第四模块细分六类12个三级指标,反映各类特色产业的规模和技术效益。具体指标体系如表1。
表1 特色小镇建设成效指标体系
(二)评估方法
考虑到评估方法可能存在的主客观影响,利用层次分析法进行建模评估。同时,鉴于评估指标特征和重点指标省级考核要求,部分指标设定按完成情况排序打分。具体包括固定资产投资、特色产业投资比重、景区等级、公共服务APP等。
(三)小镇样本与数据来源
鉴于杭州具有省级特色小镇数量最多、产业覆盖最广以及评估结果差异较大的统计特征,将其2015-2016年已列入省级考核目标的小镇作为评估检验的数据样本。杭州第一、二批省级特色小镇共34个,其中19个省级创建小镇,15个省级培育小镇(见表2和3)。2016年度考核中,省级创建小镇优秀、良好、合格和警告比例分别为26%,57%,16%和5%,省级培育小镇分别对应13%,33%,33%和13%。省级创建小镇评估结果不如培育小镇。基于2016年统计局的年度统计数据和调整后指标体系,对这些小镇建设成效进行再评估和比较分析。
表2 杭州市省级特色小镇创建名单
表3 杭州市省级特色小镇培育名单
三、特色小镇建设成效评估结果
比较省级评估结果与指标调整后的评估结果(见表2-4),2016年度杭州特色小镇建设成效分类结果大致相同,但存在值得注意的差异。
(1)省级特色小镇创建。除滨江物联网小镇外,省级评估中优秀等级特色小镇在本文排序中较为靠前。省级评估中,江干丁兰智慧小镇和富阳硅谷小镇属于合格小镇,但在本文排序中领先部分良好小镇。江干丁兰智慧小镇领先余杭梦栖和富阳药谷小镇,而富阳硅谷小镇领先建德航空小镇。作为警告小镇,天子岭静脉小镇仍然排名最后一位。
(2)省级特色小镇培育。除西湖西溪谷互联网金融小镇、江干钱塘智造小镇 和临安颐养小镇外,本文评估结果基本与省级评估级别一致。西湖西溪谷互联网金融小镇超过所有小镇,列第一位。江干钱塘智造小镇超过淳安千岛湖乐水小镇,列第三。而临安颐养小镇作为省级培育良好小镇却落在省级合格小镇之后。作为警告小镇,大江东汽车小镇和长乐创龄健康小镇仍然排名最后两位。
表4 省级特色小镇建设成效评估结果
数据来源:杭州市统计局
可以通过以下几个方面解释与省级评估结果的差异:
(1)固定资产投资VS特色产业投资。排名靠前的特色小镇,固定资产投资和特色产业投资占比普遍较高。而排名靠后的小镇或存在固定资产投资规模较小、或特色产业投资占比不高的情况。尤其是天子岭静脉小镇,尽管特色产业投资占比较高,但年度固定资产投资远未达到建设要求。江干丁兰智慧小镇,尽管其他产出性指标和功能性服务指标完成结果较好,但也存在固定资产投资规模较低的情况。
(2)高端创新要素投入VS生产生活服务功能融合。排名靠前的部分小镇,尤其是滨江物联网小镇,高端创新要素投入(创新创业人才、资金投入和科研投入)完成情况较好,但生产生活服务功能融合效率却很低。尽管由此降低了整体排名,但并未对综合效益(总税收效益、总产出效益和产业集聚)产生显著影响。这一结果与 “创新要素”主导驱动模式相对应。
(3)特色产业总体比较。兼顾城镇化建设与高端创新要素投入的产业,如金融产业,无论在省级评估或本文评估中,排名均靠前。即“城镇化+创新要素”双驱动模式的特色小镇及其产业发展能在短期中获得较为显著的建设成效。
(1)固定投资、特色产业投资与新产品总产值
(2)人才投入与税收总量
(3)生产、生活性功能融合
数据来源:杭州市统计局
四、结论与建议
如何更好地兼顾产业高端化和区域统筹发展是当前浙江提升产业集聚效应和优化空间布局面临的重要课题。特色小镇可以有效汇聚产业链、区位链的优势要素,形成辐射面广、成长性好、创新性强、包容性大的创新创业新平台。但作为特色小镇发展的根本动力,城镇化建设和创新要素建设应依据产业要素流动性和经济活动可分性、区域经济规模性和空间外溢性等核心要素进行分类建设探索。浙江特色小镇建设已初步形成“城镇化+创新要素”双驱动模式、“创新要素”主导驱动模式和 “创新要素+”驱动模式,并分别在金融产业、信息产业和旅游产业发展上成效显著。为更好地推动浙江特色小镇建设的产城人联动效应,需有效提升特色小镇区位优势,强化空间布局,提升高端要素汇聚能力,并在评估指标设定和评价中充分考虑产业集聚的形成机制和空间重塑效应。
[1]盛世豪,张伟明.特色小镇:一种产业空间组织形式[J].浙江社会科学,2016(3).
[2]陈宇峰,黄冠.以特色小镇布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浙江实践[J].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学报,2016(5).
[3]徐鹏. 特色小镇文化资源产业化路径分析——以浙江省为例 [J].美与时代(城市版),201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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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苏斯彬,张旭亮. 浙江特色小镇在新型城镇化中的实践模式探析 [J].宏观经济管理,2016(10).
[6]陆铭.城市、区域和国家发展——空间政治经济学的现在与未来[J].经济学(季刊),201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