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论追求中提升社会工作的专业品质

文 军①

长期以来困扰社会工作发展的一个致命问题就是理论研究与实务操作的分割运行，中国的社会工作发展也不例外。新世纪以来，中国的社会工作得到了长足发展，社会工作实务方面也有了一定的积累，但我们对社会工作理论的研究仍非常薄弱。一门学科如果没有自己独立的理论研究，即建立起专业化的理论和知识体系，无异于要取消其在学科体系中存在和发展的理由。但在现阶段，中国社会工作理论无论在概念用语、话语形式还是研究视角和分析框架的建构上都没有跳出西方社会工作的理论与知识框架，中国社会工作学科也没有借机建构起学术共同体所公认的本土化的理论形态，更不用说去建构中国特色社会工作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了。在社会工作不断嵌入中国社会的今天，若我们长期不能形成自己的社会工作理论特色，社会工作理论模式就只能依附于西方，社会工作实务也只好流于形式而缺乏本土的创新性，从而使大量所谓的社会工作研究多半停留在经验描述与介绍层面，这不仅会大大降低社会工作的学术含量和理论成分，使得适合中国本土特色的社会工作理论模式难以在更大范围内得到提升和推广，而且也可能会导致社会工作实务活动的失效和专业发展的最终萎缩。

今天，中国社会工作发展所呈现的表面繁荣，实际上潜伏着深刻的学科与专业发展危机，这其中与我们忽视社会工作理论导致整个社会工作研究水平和层次不高有相当的关联性。以2007年以来学术论文的发表情况为例，我们从中国知网（http://www.cnki.net）查询主题涉及“社会工作”的文章发现，10年来一共发表了12901篇论文，其中CSSCI期刊论文为1515篇，占整个论文的12.5%（而同期发表主题涉及“社会学”的论文为35927篇，其中CSSCI期刊论文为10924篇，占整个发表论文的30.4%；主题涉及“心理学”的论文为63646篇，其中CSSCI期刊论文为8760篇，占整个发表论文的13.8%）。可见，与相近学科相比，社会工作方面的论文发表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太令人满意。而在社会工作理论研究方面，状况更是令人担忧。2007年以来一共发表了主题涉及“社会工作理论”的论文821篇，占整个社会工作类论文的6.4%，其中CSSCI期刊论文为137篇，占整个社会工作类CSSCI论文的9%。在全世界都越来越强调“品质社会服务(quality social services)”的今天，社会工作要想提升自己的专业品质并谋求在整个社会服务领域中的影响力与专业地位，就不能不把理论建设作为自己重点考虑和长远规划的大事来思考。

我一直觉得，中国社会工作自20世纪80年代恢复与重建开始，其在学科发展与研究定位上就带有某种天然的残缺，其中比较突出的一点就是在恢复重建之始过于追求“实务为本”的专业操作本性，单一地强调对社会工作实务技巧和操作能力的专业追求，而对社会工作理论建设的重视远远不够。随着社会工作研究和学科建设的发展，这种显而易见的残缺在学科知识的累积中并没有得到根本的弥补，反而在人才队伍的培养和学科建设上表现出了更为明显的重“实务操作”轻“理论研究”的现象，其结果造成了所谓的应用技巧和实务研究大多只停留在简单的社会工作服务方案、方法、技巧和流程的归纳和总结上，无论在专业理论还是学术思想上都难以提升。这不能不说是当代中国社会工作研究和专业发展中的一大遗憾。其实，当一门学科发展到一定阶段之时，其所面临的主要问题首先不是如何促进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问题，也不是学科专业知识如何运用的问题，而更主要的是学科知识本身所遭遇到的理论问题，是诸如学科何以继续存在、如何存在和将会怎样存在之类的反思性问题。可以说，没有深厚的理论底蕴作为学科发展和专业运作的支持，不仅无法理解和解释我们在实务操作中所面临的大量问题，而且也难以总结和提炼出我们所拥有的实务经验和工作模式，从而最终会导致社会工作专业品质的下降甚至理论知识的枯竭。

社会工作是一种既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共同性，又具有较强的特殊性、本土性的理论实践活动，是一门基于本土实践场域而逐步建构和发展出来的学科知识体系。因此，社会工作完全有可能建构成为一门具有中国特色的哲学社会科学。当然，在现阶段，对中国特色社会工作的价值理念、知识体系、理论建构和实务模式的探讨总体上还处于起步阶段。中国社会工作者要想提高自己的职业化水平和专业化品质，就必须强化自己的理论自觉意识与知识共同体建设责任，尤其对社会工作研究者而言更应如此。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熟知既有的社会工作理论流派和实务模式特点，及时掌握社会工作理论与实务的最新趋势。为此，我们特邀国内从事社会工作理论研究的几位青年学者，从不同的角度来探讨“社会工作理论建设”这一议题。华东理 工大学黄锐博士的论文探讨的是社会工作 理论的基本假设，聚焦利他的人、进步的社会、个人与社会的统一等问题，为进一步澄清社会工作理论的价值取向与建构社会工作的一般理论奠立了基础。陕西师范大学张方旭博士的论文聚焦社会工作中的关系理论，以关系主体、关系网络、关系力量、关系资本建构出社会工作关系理论的分析框架，并探讨其在社会工作实务的应用过程。华东师范大学易臻真博士的论文在详细梳理危机干预理论的基础上，探讨了其在社会工作实务前沿中的应用议题和未来发展中多线性视角转向。我希望这组社会工作理论专题文章不仅有利于增强我们社会工作研究的理论自信，而且能够积极促进社会工作实务与理论研究的紧密结合，并期待未来在更广泛的实务应用过程中不断探索形成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社会工作理论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