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释道三家之实践精神
2018-03-29冀庞泽
冀庞泽
摘 要:儒释道三家凝聚着中国哲学的智慧结晶,是往圣先贤实践探索中的智慧成果。在儒释道三家理论探索的研究过程中,决不能忽视其实践的精神,应把握实践为重,研究并存的道路,从践行中体会把握三家哲学真正的精神内涵。学是手段,修是实践,证才是目标。通过实际操作,完善自我,方为文而化之的真实含义。
关键词:实践精神;儒家;道家;佛家
中国哲学以注重人之幸福与社会本身为本位,兼重性命本体的探索与研究。然与西方所不同的是,西方哲学多是通过个人之思考分析,推理判断而得出来的哲学结论,本体论、知识论等皆是如此所得,故可见其西方哲学流派繁琐,观点众多,争辩不休而无所终。反观中国哲学,以儒释道三家鼎立的局势,虽有争论却可互相交流,互补而趋合,致使中国哲学结构简洁而内涵相承,历史演化而精神不变,影响着中国数千年来的民族与格局,具有高度的统一性与稳定性。中国哲学之发达于春秋时代,百家争鸣展现,各家先贤提出自己的治国主张与哲学观点,后世之发展亦在此基础上,及至佛法东传,佛教建立,中国哲学体现其高度的包容性与融合性,以儒释道为主的三家打出了“三教合一”的旗号,展现了中国哲学的气魄与辉煌。可谓三家哲学之发展,枝叶繁茂而内涵统一,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其有如此高的融合稳定性?原因在于先贤之哲学论述乃是达到自身高度修养的境界后随世而现的结果,其先贤哲人虽论说各异,但却拥有着相同高度的境界,可谓是同源生百流。故领悟三家哲学真正内涵的核心即在于实践,通过个人身心实证达到与古代先贤同样的高度与境界,方才领会中国智慧之博大与玄奥。
一、儒家实践
(一)儒家之理性精神
儒家作为中国社会文化的中心,贯穿中华两千年,极大的影响了中国社会的构造与思想,成为了支持中华民族统一的精神支柱,延绵民族千年而不倒。与其相比,西方文化之统一,民族生命之久远,都需要靠宗教来维持,反则不足以维持文化的延续。然正如上所言,替代宗教而為中国文化中心的,是孔子之教化。而孔子的教化全然不立足于超知识处,正如《论语·述而》:“子不语怪力乱神”所言,毫无宗教的独断、迷信、出世的色彩,但却起到了对人生同等的安慰勉励作用,具有谁莫与比的开明气息。像西方宗教所以制约人心的,大都是“鬼神”、“上帝”、“罪福”等观念,随之而来的祈祷等宗教仪式,皆是以超知识处为依托宣扬教义达到一定的目的。而儒家却全然不是如此,《论语·雍也》上说“敬鬼神而远之”;《论语·先进》上说:“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分明的体现出了孔子全然不靠所谓的主宰、另一世界的罪福来支配人心的。宗教所具备之要素,儒家所不具备,然儒家之精神,却是西方宗教无论如何难以比拟的。儒家把视野回归人的本身,而非宗教的迷信与独断,而是完全信赖人类自己,通过自我反省约束来达到高度修养的生命境界。《孟子·告子上》:“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论语·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可见儒家对于人本身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从理性上都是清楚的,相信人本身一定是具有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的,一时若不明白,经过自身反省思考终究会获得答案的。因此孔子绝不把教条的独断标准赋予人,而是引导人们进行用心反思,使他自己真正体会到事情的意义与本质,这亦正是儒家精神的伟大,只是教人自我反省这一条路,完全信赖自己的理性,如《论语·阳货》中记载:“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榖既没,新榖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可见孔子绝非直接排斥其是非,而是通过道理与理由使其自己判断,通过自力反省实践而非外力以达到唤醒自身的意识目的,充满了开明的气氛与尊重人类本身的人文精神。
(二)儒家之人格追求及其途径
儒家致力于理想人格的打造,注重现实生活中的为人处世,而始终不离自身的磨砺实践。实际上就是通过对个人内心的锤炼使其达到一定的人格境界,兼以期求“内圣外王”之道。在儒家的人格价值体系中,“仁、义、礼、智、信”为其核心,《孟子》: “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论语》:“樊迟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体现出仁博爱奉献之胸怀。《论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孟子》:“大人者,言不必行,行不必果,惟义所在”体现出刚正不阿的义利观念。《论语》:“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礼之用,和为贵”、“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体现出礼法自我约束以达到和谐诚敬的修养及社会目的。《论语》:“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反映出孔子务实真诚的态度。《论语》:“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体现出诚信品质对于一个人的重要,乃至治国安邦道路中的重要性。儒家所言如此,诚然不是一个思辨性的哲学理论,而恰是建立在自身实践之中,通过不断实践完善自己达到道德至善的境界。在实践的途径中,儒家亦是有着清晰的思路。《中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皆是对实践途径的明晰与指导,不可谓不周全。《论语》:“听其言观其行”,正是表述了通过实践来观察一个人真正的德行。故诚然于上者,若要真正理解或达到儒家之期望,非实践这一条路不可的,可见实践之重要性。
二、道家实践
西方哲学中对于本体的探讨可谓是异彩纷呈,争论不休。而东方哲学中对于世界的认识却是惊人的相似。西方人认为世界很大,个体很渺小,由是产生了如何以主观的渺小探讨客观的广阔的学问——科学。而东方恰不然,中国古代乃至印度等地的哲人,早在两三千年前竟提出了这样的口号,如《庄子·齐物论》:“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孟子·尽心上》:“万物皆备于我”,释迦牟尼:“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皆为表达了所谓的“本性”、“道”、“心性”才是世界本真,体悟天人合一的圆满无我境界。而这亦正是道家所之根本的追求,即所谓的包彻繁衍万物“道”,如《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皆表述了此形而上的“道”的无穷无竭,空虚永恒。而常有的解释是把“道”解释成规律,这是对“道”的误解,“道”并非是世界运行的规律,而是世界的本质,万物的根源,不可与规律的概念相混淆。而这所谓的究竟、本质亦正是道家乃至后世道教所追求之物。
中国文化哲学,自古传统的习惯,无论是讲超越形而上的虚无,亦或是讲形而下世间的妙用,都必须归于反求诸我的修养身心性命的实用之间,进而扩大到治国安邦的政治应用,从不徒托空言,但使思想辩论而独立成学。而道家所追求之身心性命的道术以及那根本的道体,早在先秦时代著作中已有阐述。如《老子》:“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这便是老子所提出的养静论,只有达到寂静虚无的原始状态才可寻到万物的源头,才是合于常道。并且致虚守静到极点,便是摄生养神的妙方了。又如《老子》:“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表现了其养神论,亦是说明先由养静入手,而达到虚灵不昧,至于精神合一,绵绵若存与天地精神向往来的境界。除此之外,老庄中其他言論,如《老子》:“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体现达到如婴儿般纯洁的心境;如《庄子》:“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皆是表现了修养身心之术并接近大道之修行境界,以及道家处事的态度,为政的德行,亦都是根据这种高度修养的境界出发而得,全然是实践体会以后的成果,非实践不可尝,仅从理论的探索决然无法体会,实践自证才是目的。
三、佛家实践
佛家以“觉悟”、“空性”、“因果”、“无常”、“苦”等为理论核心,以解脱痛苦为目的,相对于道家下衍万术的繁琐颇杂,历史上作为新兴学科东传中国的佛法就显得单纯简明许多。佛法强调的是证悟生命的究竟,禅宗讲明心见性,直接向最高目标处着手,净土宗讲究专心致志,一念见佛,基本排斥了俗世间的一切生活形式。法师劝大家学佛,说五浊恶世,人生苦短。为了最后目标,轻装上阵,越简单越好,这是佛家的精简。学佛要经历四个阶段:“信、解、行、证”,起信是第一,无信不谈学佛;起信之后,就要去深入了解它的内容,不断坚定正信正念;在起信求解后,最重要的步骤就是行,必须躬行实践,依法修持,澄清杂念,方是取得真理究竟之正道;修持到一定程度后,必于心境有所得,打破对立统一证得大道,见悟本心。在佛法的修持之路上,完整的佛学体系给你提供了清晰的实践方法及要求。如佛家基本的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给修行者提供了最基本的行为准则,成为了约束清静众心的基本规诫。又如佛家理论“六度”:“ 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止观)、智慧”,为六种“到彼岸”的方式,即使六种实践的方法,全面而精微的阐释了修行的方法。正如“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所言一般,佛教的修持不离生活,除了以上所言的修持途径,行、立、坐、卧皆是修行,并有早晚课诵、禅七净七、般舟三昧、闭关禁语、朝山参访等多样的修持方式,可谓是哲学的境界兼以科学的实践,处处不离实践的方式,通过亲身实证来达到所谓哲学的统一,恰恰是东方哲学所具有的,中国哲学所独特的方式。
四、正大光明与反身躬行的实践统一
儒家是入世法,积极救世,做圣人君子,是社会的中流砥柱。道家脚踏两头,可出可入,一面追求道境,兼弄道术奇技,一面又有涉身为政,治国平乱之现。佛家是出世法,一心解脱,几乎不染世俗。故三家各有所重,佛家重生死,道家重生命,儒家重生活。但所谓“有生于无”、“空生万有”,虽然三家各有枝杈,但境界内涵却如出同源。佛家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道家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儒家讲:“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皆是心胸赤诚坦荡,保持着自身一颗一尘不染的心,不被外物所牵动,不为外界所干扰,以一颗虚静本真的心,合天地为一体,照彻万物,不忧不惧,方是清本正源,可谓是“正大光明”。且佛家以戒律正心正念,道家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而清心寡欲,儒家以礼乐达致中和,异曲而同工。另佛家讲究“自渡渡他”,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内圣外王”,儒家讲究“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亦不离境界与抱负,抱一而利万众。然所求之心境,皆必是躬行实践,亲身实修方可印证,最终而成为一个堂堂正正,一尘不染的人,成为一个天人合一,心彻寰宇的生命,绽放生命真实的光彩,这是中华文化的魅力,是中国哲学的自信。
[参考文献]
[1]梁漱溟.中国文化的命运. [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6:61-63.
[2]南怀瑾.南怀瑾选集(第四卷). [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225-226.
(作者单位:郑州市第十一中学,河南 郑州 45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