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支教题材电影的叙事模式与艺术缺失
2018-03-28王侠
王 侠
(重庆邮电大学 传媒艺术学院,重庆 400065)
2003年以后,随着“全国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政策的实施,支教题材电影逐渐成为当今电影创作的一大热点。这类电影将镜头聚焦于我国甘肃、四川、云南、贵州、西藏、新疆、青海、广西、湖南等落后偏远地区,审慎地考察了当地农村的教育现状与农村教师的生活处境、农村学生的成长经历、内心情感等问题,同时也深入挖掘了支教老师的支教原因、支教过程的酸甜苦辣以及其人生选择。为当代青年树立了一个社会道德与人生理想的标杆。2003年,杨亚洲导演的《美丽的大脚》在金鸡电影节上捧回的4项大奖,为后来的支教题材电影提供了成功的范式,继《美丽的大脚》之后,支教题材电影更是掀起了一股热潮,除了个别的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支教电影如《冯志远》外,其余均为走在时代潮流之上的当代大学生,而且以美丽、温柔、多情的女大学生居多,这很容易使影片在叙事模式与表现形式上有一定的趋同性,“它向我们展示了相似的故事所共有的结构特征”[1]。使研究的可变性不是太大,形成了一定的叙事模式,但是其叙事内容与叙事结构的雷同性,人物形象塑造的扁平化及影片主题的概念化等弊端,一定程度上使得电影的艺术性大打折扣,值得反思。
一、叙事的类型化模式
(一)冲突/和解模式
“一切艺术形式都因和冲突发生直接或间接的联系,而增加着作品的思想深度与艺术魅力。”[2]不可否认,冲突的设置是电影中的一个重要美学元素。支教题材电影的叙事发展同样离不开情节所包含的冲突:人与人的冲突、人与自然环境的冲突、人与社会习俗的冲突。这些冲突的产生是影片叙事的机制与动力,而冲突的最终和解也成为影片故事得以完成的必要环节。
《山村风云》仅从名字“风云”二字,就预示着影片故事的变幻莫测、跌宕起伏特性。影片聚焦于支教老师柳菲为保障学生安全所做的努力上。故事开始于学校的围墙出现了一道很深的裂缝,通过了解,柳菲得知原来是春山煤矿的巷道从学校底下通过,存在安全隐患。为此开始了她与煤老板华春山及她与当地农民的多重冲突,华春山以专家已经论证过为借口,拒绝花巨资更改巷道,当地农民因为大都在春山煤矿上工作,也对柳菲老师的多管闲事耿耿于怀,尤其是更改巷道的唯一选择是让巷道从村里的坟地里通过,这对迷信风水的村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甚至有村民恶语中伤她。以孩子生命安全为己任的柳菲老师,在强大的阻力面前仍然不言放弃,最终在校长和村长的帮助下,说服了华春山与村民,消除了存在的安全问题。实际上,柳菲老师作为“外来闯入者”的身份,在处理山村中出现的问题时,所存在的阻力不是她个人与集体村民的对抗,而是代表着一种文化与另一种文化的对抗,村长的一句“城里人有城里人的规矩,村里人有村里人的习俗”道出了城市人与农村人在文化信仰上存在的罅隙。
类似的例子在影片《你是天使》《村学的冬天》中同样能看到。《你是天使》中的支教老师马杰面临的难题是如何消除正常人对艾滋病患者的歧视与欺负?如何能拆除那高高树立在学校操场中央的篱笆墙?这堵墙不仅隔开了孩子们之间的心灵,也阻隔了她与村民之间的相互信任与理解。无论她怎么努力为孩子的健康成长着想,都无法弥补她拆掉一点篱笆墙所犯的“过错”。村长的冷言冷语向她阵阵袭来:“以后这些狗拿耗子的事就不要做了,看把你能的,搅得我们这个小山村不得安宁……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我们这个小庙,供不起你这个城里的姑奶奶。”与柳菲一样,“城里人”身份的马杰在村民眼里只是村民安宁生活的“破坏者”,他们的一套知识体系、价值标准、理想诉求在乡村固有的浅薄保守、伦理秩序、社会习俗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影片“城里人”与“村里人”的矛盾冲突,传达出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对抗,无疑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只是为了符合主流价值,影片没有任何交待地突然在结尾让全村人出来挽留马杰老师,村长甚至还腆着脸地跟在她后面一个劲地道歉,让人不明就里,降低了影片艺术的真实可信性。
《村学的冬天》中将支教老师杨涛与村民的矛盾聚焦在农村青年齐慧慧身上。受杨涛老师的鼓励,慧慧想找回幼年因家贫失去的求学机会,这遭到了替她还债的未婚夫一家的反对,她的未婚夫甚至还对杨涛老师大打出手。影片深入地触及了杨涛这个知识者的代表与农村文盲之间在价值取向上难以趋同的矛盾。影片最后将慧慧处理成与粗暴的丈夫离婚,暗示在知识者杨涛的启蒙下慧慧的觉醒与成长。慧慧丈夫的被抓走,也说明了法制观念在化解这场矛盾冲突中所起的作用。
除了上述这些影片,另外还有《美丽的大脚》《天那边》《飞扬的青春》中支教老师与当地老师之间教育理念、卫生观念、生活方式的冲突等等,最终他们相互之间达成的和解,显示了影片编导在化解城乡二元对立矛盾方面做的努力。
(二)引导/被引导模式
支教老师大多从北京、上海等全国最知名的大城市进入偏远的农村,与当地农村教师相比,他们有着丰富的知识、开阔的视野、先进的教育方式,这种天然的优越感使得他们一进入农村,就充当着引导者的角色。不仅引导着孩子,还引导着当地的老师。他们自信而决绝地让当地的孩子按照他们所设定的模式进行学习和生活。《美丽的大脚》中从北京到黄土高原支教的夏雨老师,镜头聚焦于她给孩子上课的片段,侧重于展示的不是她自己的授课内容,而是她对当地老师张美丽与孩子的两种“纠错”。其一是毫不客气地指出张老师将“千里迢迢”念成“千里召召”这一错误,其二又要求学生在翻书的时候不要将手指头放在嘴上,话音刚落,镜头来一特写,张老师正在翻书的手刚好放在了嘴上。影片通过这一细节的展示,暗示了夏雨老师的到来,不仅给当地的学生和老师带来了知识,还带来了文明的生活习惯。
《天那边》中刚毕业的大学生支教老师许晓萌,同样承担着引导者的角色,充满青春朝气而又满怀抱负的她,试图将自己在校所学的知识全部用在教育实践中,对用操着一口方言上语文课的罗老师极为不满,强烈要求罗老师按照她的意愿更改课程表,增加了学生的音乐、美术、体育课。怕“上面人”知道的罗老师和村长只得满足她的要求。《新来的李老师》中的大学生李老师,第一节课就给学生提出要求:要说普通话。她的这一要求深得学生的信服,成为学生不听用方言授课老师话的挡箭牌。而且她采用自创的“笑脸教学法”获得了学生和校长的认可,一时以引导者的身份掀起了学校教改的浪潮。
然而,这些影片在塑造支教教师的引导者身份时,又不约而同地将其引导者的身份进行置换,使他们具有了被引导者的身份。《美丽的大脚》中的夏雨老师从一开始对张美丽老师的将自己“衣服大的洗成小的,小的洗成大的”不满,到对她为了乡村孩子牺牲自己幸福的佩服,直至受她精神鼓舞,放弃城里生活重返恶劣环境任教,体现的是她对张美丽的精神的认同与灵魂的追索。《天那边》中的许晓萌与夏雨老师具有类似的情感结构。她的最终选择重返乡村任教同样是受了罗老师牺牲精神的鼓舞。两部影片的编导不约而同地选择让当地老师献出生命,支教老师重返学校,折射的是农村对城市的召唤,农村教师以其稳定的奉献、牺牲、无私忘我的精神将城市教师所具有的“先进”方式击得粉碎。
《新来的李老师》中李老师的引导者身份被置换,是因为她的教学方法将全校的成绩下滑到全县最后一名,使学校面临被兼并的风险。在分数一直是教学指挥棒的今天,她的所谓注重学生全面发展是那么不堪一击。在校长及当地老师的责备下,李老师不得不向校长“认罪”,承认她之前的教育方法只是胡闹,从而服从学校的教学安排。
(三)离乡/归乡模式
在农村教育类题材文艺作品中,我们总是看到这样一个主题:靠知识改变命运,争取考上大学走出大山,这成为乡村孩子努力学习的目标。然而,支教题材电影中却有一种回归故乡模式,颠覆了这一主题,考上大学走出大山并不是最终的归宿,用所学的知识回报故土才是这类电影集中宣扬的精神,也是时代需要弘扬的主题。1984年,吴天明根据路遥小说《人生》改编的电影,描述了农村知识青年高加林的悲情人生。高加林向往城市,抛却故乡,最后又被城市抛弃,重返故乡,他的悲剧激发了人们对城乡二元对立所造成的社会问题的深刻思考。相反,时隔近30年后,支教题材电影《土楼故里》《麦积山的呼唤》讲述的却是名牌学校的大学毕业生自愿放弃“留城”机会,返回故乡支持教育的故事。
《土楼故里》在影片的开头段落以独白的形式展示了大学生张志峰对厦门这个美丽的海岛城市的向往与热爱,然而,镜头一下子从高楼林立的大城市切到深山密林里,与主人公放弃都市生活回归故乡的心情相得益彰。张志峰放弃在城市“升官发财”的机会情愿到快要倒闭的小学里教书遭到阿公的不满,甚至连小学校长也不无大方地替他开脱说:“回报好啊,但干吗要回报我们老家呢?你可以回报我们祖国啊!”但张志峰决心已定。受他“要奉献,不要回报”精神的鼓舞,他的同学颜俊也放弃优越的家庭条件,与他一起支撑起即将濒临倒闭的小学。《麦积山的呼唤》中的大学生聪聪与张志峰一样,具有着学成归来,回乡支教的精神。因此两部电影的主人公有着相同的人生轨迹,均是农民出身,受到老师或乡邻帮助读书,考上大学,学成归来后,回到故乡小学任教。两部影片始终以昂扬、明丽、轻快的调子展现他们回到故乡奉献的喜悦心情。
除了以上提及的几种叙事模式外,还有如《冯志远》《留驻桃花源》这样的支教老师将自己一生都献给支教学校的影片,这类电影侧重展现的是主人公个人、家庭的幸福与社会的幸福不能两全的尴尬。或者是对家人的辜负如《冯志远》,或者是对终身大事的耽误如《留驻桃花源》,但因为他们的矢志不渝、不离不弃,都共同收获了他人的幸福。此外,如《凤凰琴》《大饼的莎士比亚》《大山里的搏击手》《遥远的邓诺》《蓝学校》等则从支教的原因与结果方面展现了支教老师成长、成熟的过程。而影片《心灵渡口》《情人湖》则深入支教老师内心深处,侧重从女性的忏悔、疗伤角度阐明支教的价值与意义。
二、审美内涵与艺术形式的缺失
支教题材电影在数量上相当可观,在展现当代模范教师、优秀大学生的精神面貌以及展示农村教育资源的缺乏、农村孩子求知心切方面确实发挥了其积极意义,其所形成的叙事模式,也为此类电影乃至其他题材电影,提供可资借鉴之处。然而,由于这类电影拍摄并不以票房为号召力,大多趋于作为一种激励当代大学生的宣传片而存在,因此其在审美内涵与艺术形式上存在着一定的缺陷,主要表现在人物形象塑造的扁平化、叙事内容与叙事结构的重复化、套路化、主题单一化等方面,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影片的内涵与艺术价值。
首先,支教题材电影中塑造的人物个性特点不足,出现了类型化倾向。尤其倾向于塑造一些善良美丽、温柔多情、富于爱心、甘于牺牲、奉献一切的女志愿者形象。《美丽的大脚》中时尚美丽的夏雨老师放弃在北京的优越生活,选择在干旱、恶劣环境中坚守下去,最后纵身跃进漫天飞舞的土堆里,显示着她对艰苦环境的认同与优越条件的彻底摒弃。《心灵渡口》中的漂亮优雅的上海姑娘顾晓霖到偏远的岛村拜访知青老师,却俨然成了那里的救星,不仅教孩子们学习文化知识,还照顾无父无母的孩子衣食起居,同时还负责摆渡接送孩子上学回家,最后放弃回上海的机会,真正成为了“孤岛上的守护神”。《天那边》中的许晓萌同样美丽活泼、充满青春活力,为了山村的孩子,不仅放弃了爱情也放弃了自己在城里的工作。《你是天使》中的美丽温柔的马杰老师,勇敢决绝地深入艾滋病村,克服担忧、恐惧心理,用无比坚强的意志对抗孩子的冷眼与村人的非议,其乐于牺牲与奉献的精神令人惊诧。另外,还有《志愿者》中的何扬、《大山里的搏击手》中的羽萱、《大饼的莎士比亚》中的张然、《遥远的邓诺》中的樱子、《新来的李老师》中的李青、《情人湖》中的于小丹、《麦积山的呼唤》中的聪聪、《山村风云》中的柳菲、《谷雨》中的谷雨、《飞扬的青春》中的娇娇等等,无不都是真善美的代言者,是偏远地区孩子们的守护神。集万般美好于一身的他们缺乏其性格的鲜活生动性,是“按照一个简单的意念或特性被创造出来”[3]的扁平化人物,是可以用“我只要奉献牺牲,不要索取”这一句话简单概括出来脸谱化、平面化人物。
另外,多数影片不仅关注志愿者老师本人,还通过显性或隐性的方式塑造了当地老师无私奉献的精神形象,《美丽的大脚》中的张老师、《天那边》中的罗老师、《心灵渡口》中的刘老师、《土楼故里》里的校长兼老师、《山村风云》中的校长、《飞扬的青春》中的老校长等,都具有“高、大、全”似的性格特征。如果从“艺术要遵守现实”“艺术源于生活”这一标准来考量,影片艺术的缺失性是很明显的。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能打动人心的总还是那些真实、丰富、复杂的人物形象有着较高的审美价值。
其次,支教题材电影在叙事内容与叙事结构表现出重复化、套路化特质。以《美丽的大脚》和《天那边》为例,我们可以明显看出两部影片的雷同性:其一,到农村心甘情愿支教的都是美丽的女性,二者都遭受了自己丈夫(男朋友)的阻碍。其二,都极言农村环境及生活条件之恶劣,《美丽的大脚》中到处都是黄沙漫天飞,水源很成问题。一年到头只能靠吃土豆为生。《天那边》中农村老师和孩子们只能到逢年过节时才能吃上肉,馋得支教老师江可可做了很多“白痴”的事。其三,都有一个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乡村教师,给予孩子们关爱,《美丽的大脚》中的张美丽自己没有孩子,将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任劳任怨为孩子们服务。《天那边》中的被人称为“破罗”的罗老师,尽管不受孩子们尊重,仍然把心都用在孩子身上,舍不得吃鸡,目的就是“为小屁股们(孩子们)”换作业本。其四,两部影片中的乡村老师都非常希望孩子们有知识,但也都犯了致命的错误,都是用方言教孩子们识字,《美丽的大脚》中的张美丽老师甚至还念错了字,《天那边》中的罗老师念的方言令人更是啼笑皆非。其五,对外来的支教老师,两位农村老师都表示了极端的尊重与爱护,《美丽的大脚》中的张美丽愿意为夏老师做一切后勤工作,天天想法设法给她做美味佳肴,还给她洗衣服。《天那边》中的罗老师同样通过做美味佳肴来满足支教老师,同时怕恶劣水质伤了他们的手,默默地给他们洗衣服。富于意味的是,他们的洗衣服行为不仅没受到支教老师的感谢,而且还被指责,夏老师指责张老师将她的衣服“大的洗成小的,小的洗成大的”。《天那边》中许老师虽没明确责怪罗老师,但镜头中对女生内衣的一个特写,就暗示了她对罗老师这种行为的不满。其六,两部影片的结局都相同,支教结束后,支教老师都先后回到了城里工作,似乎都在告诉观众支教生活的结束,但剧情都来了逆转。《美丽的大脚》中的乡村老师张老师的去世,让夏老师重新返回了农村,接任张老师的工作。《天那边》中的罗老师的去世同样引起了许老师的重返农村。其七,两部影片中都用喜剧、夸张的形式反映都市与乡村、先进与落后的差距。用支教老师的眼光来看农村的教育现状、生活环境。
两部影片所反映出来的相似性,在其他影片中依然能找到,尤其是在反映农村偏僻落后,缺乏教育资源以及对城里来的支教老师的尊重与爱戴方面,几乎千篇一律。这种千篇一律的叙事内容势必影响电影艺术水准的提高,使得电影在承载人物内涵与时代精神方面存在着一定距离。
再次,支教题材电影在主题上呈现出概念化特征。考察此类影片,影片始终以歌颂赞美为创作主旨,过分夸大支教老师的作用。支教老师在影片中无一例外地都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在他们的带领下,农村所面临的种种问题都得以圆满解决,不仅是农村孩子受教育的问题得到解决,《心灵渡口》《蓝学校》《留驻桃花源》中支教老师的选择留下,彻底解决了当地学校缺老师的现状;而且农村大龄青年乃至中老年的文盲问题也得以解决,《村学的冬天》中的杨涛老师办起的扫盲班;甚至最让社会棘手的农村留守儿童问题也得以解决,《美丽的山茶花》中在郝欣老师的鼓励下村民靠种起山茶花代替外出打工;就连视商业利润为一切的煤老板也在柳菲老师的带领下,成了当地的慈善家与道德模范人物,如《山村风云》;同时支教老师还成了连接先进与落后、富裕与贫穷、强大与弱小的桥梁,他们带动了社会对当地经济与教育的资助,《美丽的大脚》《大山里的搏击手》《你是天使》《美丽的山茶花》《飞扬的青春》等,偏远、落后、闭塞、几乎被人忘记的角落因为支教老师的到来,与外界取得了联系,得以获得物质上与精神上的援助,改变了贫穷的现状。面对支教老师的离去,当地孩子们表达了极其悲伤的感情,学生扎堆哭送老师的场景几乎成了这类电影的惯用模式,老师的去留甚至决定着孩子的一生幸福。这种对支教老师作用的过于夸大,在一定程度上配合了“支援西部计划”的时事政策,树立与鼓舞了当代大学生志愿者对支教活动的信心与参与热情,达到了“以影载道”的目的,但是流于表面的宣传与赞扬却不可避免地影响了电影艺术水准的提高。影片在触及严峻的社会问题时,均以表面的圆满而结束,让观众沉浸在充满乐观与希望的喜悦里,影响了人们对问题存在的反省与思考。
“现代电影观念主张主题淡化,不强调主题的教育作用,更注重剧作的新意,不但人物新、形式新,而且主要是立意新。只要表现了新的意念或情趣,就是有价值的。它对观众的感染不是急风暴雨似的冲击,而是‘润物细无声似的滋润’。”[4]相比其他电影,《遥远的邓诺》《情人湖》等则侧重于从当地民族文化留存、地方风情展示方面展示当地现状,挖掘支教老师生活与情感问题,清新、淡雅、散文诗式的叙事格调,使“观众在某种情趣的享受中被心拨动了弦”。电影的主题内涵揭示得不那么直白与浅露,无疑值得同类影片的学习与借鉴。
三、结语
新世纪支教题材电影在反映当下农村教育现状、“支援西部计划”、当代大学生价值取向及优秀教师无私奉献方面做出了可贵的探索,其渐成规模的趋势也反映出此类电影在整个中国电影领域所占的重要地位。但其存在的艺术缺失也值得同类题材电影的主创人员做出相应的思考:首先,在内容上应该提高影片的广度与深度,支教的对象不仅只是针对最偏远、最艰苦、最贫穷、最缺乏师资的农村小学,支教的内容也不仅只是传授书本知识,不仅是“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走出大山”的勉励,而应该传达出先进的教育理念,“更加注重广义上的教育内涵,知识教育与感性教育并举。”[5]其次,应该挖掘出当代大学生志愿者真正的性格内涵,撇开真、善、美集于一身的概念化的人物形象。他们固然有响应国家号召,到西部去支持落后地区教育,有着吃苦耐劳、乐于牺牲的精神,但独生子女养尊处优及大城市优越的生活所养成的习惯,使他们不可能一到农村,就具有了“殉道者”精神。在这一点上《蓝学校》做了有益的探索,该影片中的支教老师张萌一扫其他支教影片中老师的无私奉献、牺牲苦干的精神,而是通过他自己玩游戏,让孩子“上自习”,不是给孩子上课而是带着孩子们“疯玩”等幽默爆笑的行为,显示了85后大学生身上所具有的活力与个性特点。最后,应该尊重电影艺术多样化的创作特点,不能仅只采用平铺直叙、毫无悬念的叙事方法,也不能将白描写实作为其创作的唯一准则,而应该如卡尔维诺传达给我们的那样:“即便面对如此真实惨淡的生存,我们依然可以展开灵动的想象,以梦幻般的力量穿越生存的沉重。”
[1]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M].伍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01.
[2]李维品.电影学概论[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5:157.
[3]汪靖洋.当代小说理论与技巧[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89:417.
[4]郭凤岐.银幕上的声画艺术——电影[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0:64.
[5]王雪颖.论新世纪农村教育题材儿童电影的内在嬗变[J].当代电影,2013(9):175-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