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汉籍《燕行录》所记录的朝鲜服饰词集释*
2018-03-28谢士华
谢士华
(大理大学文学院,云南 大理 671003)
域外汉籍《燕行录》是明清时期朝鲜半岛的文人用汉文撰写的中国行纪资料。成书于明时的作品被称为《朝天录》,清朝时期的作品则称为《燕行录》,同时学界也常用《燕行录》统称这批域外汉籍。与《朝天录》相比,《燕行录》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即赴燕的朝鲜人十分关注清人的衣着、服饰,试探他们对中华衣冠的感情与认知,并且时常将清朝汉人剃发易服作为谈资,甚至以此为乐。因此,中国人的“奇装异服”成为一部经典《燕行录》不可或缺的内容。如果是第一次或仅有的一次燕行经历,部分朝鲜人对入燕后一行人员的装扮也发生了兴趣,如《热河日记》《燕辕直指》都有“一行服色记”。
披读《燕行录》时,我们不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难懂的朝鲜语词汇,尤其是用汉字记录朝鲜语音的词,借助工具书,可以消除某些拦路虎,但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并非所有的词都能在辞书中找到答案。对于不通朝鲜语的读者而言,情况更糟。文物词是难中之难,衣帽词便是其中之一。为此,我们对《燕行录》所记录的朝鲜衣帽词做了一番爬梳。
一、《燕行录》所记录的朝鲜服饰词
《燕行录》所记录的朝鲜服饰词,目前仍较难懂的有“天翼”“无扬黑团领”“吐手”“土子”等。
(一)千翼、天翼
朝鲜语作[cheol/rik],为汉语“贴里”的记音词。朴趾源《热河日记》:“帖里,方言千翼,裨将我境则着帖里,渡江则换着狭袖。”[1]第53册(P254)金景善《燕辕直指》:“译官皆着大笠、天翼,傔从与裨译同,而但雀羽则有时存否。”[1]第70册(P308)又作天益、缀翼、帖裡、帖裏、贴裏等,如柳袗《与琴子开》:“壬辰变后戊戌以前,贼兵尚在境上,故其时虽天使出来,而君臣上下皆以戎服迎诏,至于士夫家婚娶、主人新郎皆着天益。”[2](P118—119)丁若镛《雅言觉非》卷二:“帖里者,戎事之服也。《续大典》曰堂上官蓝色帖里,堂下官青玄色帖里,郊外动驾时红色帖里。其文历然。今俗误以为天翼,或以为缀翼,疏箚用之。帖里之制,上衣下裳(有辟积),如古之深衣。”[3]朝鲜贴里是武官的一种服饰,一般逢重大事宜如郊外祭祀时穿着。其样式为长袍,直领,腰部打褶,大袖子。
汉语“贴里”本义是紧靠里面,也用以指夹衣里子(衣服的内层),或夹衣(有里有面的双层衣服)。[4]第10卷(P145)乃明时内臣穿的官服。贴里为贵者所服,魏宗贤当权后,形制有所变化。[5](P398)崔溥《漂海录》:“凡朝服、公服深衣,圆领,一遵华服,唯帖里襞积少异。”[1]第1册(P433)可知,明朝时期,中朝两国的贴里基本是一致的,只衣服上的褶裥稍异。明朝时常颁赐贴里给朝鲜,金堉《朝京日录》:“诣阙领赏,使臣绿段、黑段、红段、蓝段各五匹,红纱二十匹,绿团领四,黑团领一,红帖里十,靴青具五。”[1]第16册(P503)
(二)无扬
朝鲜语作[mu/yang]。徐庆淳《梦经堂日史》:“我使曰:‘上国虽已华服,我使方以进香委来,且有进香咨文,则宜服浅淡。’礼部坚执不听,乃以无扬黑团领为定。”[1]第94册(P314)《燕行录》所记录的“无扬”就仅此一例,但在其他文献中亦曾提及。如李廷龜《迎诏时服色议定启辞》:“自上接见诏使时,上下皆服黑色事已为定夺矣。但或谓自上着无扬赤色黑袍,则近侍侍卫及御前出入之官,亦当着无纹黑袍,去
何谓“无扬”?李圭景《五洲衍文长笺散稿·东国土俗字辨证说》:“扬,音阳。东人以胸褙为扬,不着胸褙团领曰无扬团领。”[8](下册P428)朝鲜语称补子(明清时官服上标志品级的徽饰,以金线及彩丝绣成,文官绣鸟,武官绣兽,缀于前胸及后背,又称背胸)为“[yang]”,与汉语“扬(杨)”同音,故用汉字“扬(杨)”记录该词。这种现象类似于六书中的假借字,只取其字,不取其义。以上“天翼”“天益”等皆是假借字。“无扬”即没有补子。团领,即圆领,明朝官吏的一种常用礼服,领呈圆形,故称。“无扬黑团领”即无补子的黑色圆领礼服。
(三)吐手、土子
即套袖,朝鲜语[to/si],寒冷时戴在手臂上。徐庆淳《梦经堂日史》:“腰带围如也字,带太广,无余垂,着皮马蹄吐手。”[1]第94册(P325)金昌业《老稼斋燕行录》:“向晩风寒甚烈,行中或有着土子者。”[1]第32册(P358)丁若镛《雅言觉非》卷二:“套袖谓之吐手者,华音之误翻也。”[3]汉语“套袖”,朝鲜语译作“[to/si]”,后辗转讹作汉字“吐手”“土子”等。可见,这是一个汉源词。
此外,还有“月吾只/月乙吾只(皮袜)”[9],“快子”([kwae/za],即“褂子”的音译),“屯子”([dun/za],即裘衣,里面放毛皮的保暖衣)等。
二、《燕行录》所记录的朝鲜冠巾词
《燕行录》所记录的朝鲜冠巾词,主要有“耳掩”“甘吐”“甘土”“头掩达伊”“抹额伊”“挥项”“云月”“笠子”“平凉子”“风遮”等。
(一)耳掩
朝鲜语作[i/eom],用于御寒的耳套,一般穿官服时戴。耳掩,顾名思义,护耳之具也。金昌业《老稼斋燕行录》:“数日来,一行皆减衣,或有脱耳掩者。”[1]第32册(P401)金景善《燕辕直指》:“其朝冠则以黄帛为之,制如我国耳掩而有梁。”[1]第71册(P264)《燕行录》的记录甚夥。护耳之具,中国唐时已有记载,称为“耳衣”。如李廓《送振武将军》诗:“金装腰带重,锦缝耳衣寒。”(《全唐诗》)明时称“暖耳”,多为官吏所戴。杨慎《丹铅总录》卷二十:“唐人边塞曲‘金装腰带重,锦缝耳衣寒’。耳衣,今之暖耳也。”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貂帽腰舆》:“京师冬月,例用貂皮暖耳,每遇沍寒,上普赐内外臣工,次日俱戴以廷谢。”清以后称“耳套”。
朝鲜语的语序是动词在前,宾语在后,汉语的“暖耳”传到朝鲜后被改装成“耳掩”,这一过程在明时已经完成。丁若镛《雅言觉非》卷二:“额掩者,貂鼠之帽也。华音‘额’读如‘耳’。东俗讹传,遂以为耳掩。《经国大典》:‘堂上官貂皮耳掩,堂下官鼠皮耳掩。’其沿误已久也。于是朝官所著,其制高大,谓之耳掩。吏胥所著,其制环绕,谓之额掩。其实本皆额掩,非耳掩也。本可掩额,不能掩耳。”[3]然中国古籍未见“额掩”一词。
(二)挥项
朝鲜语作[hwi/yang],一种保暖围巾。金景善《燕辕直指》:“巾制如我国挥项,而以红锦为表,盖其私巾而为御寒也。”[1]第71册(P392)李在洽《赴燕日记》:“挥项之制亦甚张大,被于帽上,并蒙肩背及胸前,只出面目,绕以红縇,猝见可惊矣。”[1]第85册(P177)《燕行录》常见。
挥项,汉语称“护项”或“护颈”。“挥”乃汉语“护”之语音讹变的结果。丁若镛《雅言觉非》卷二:“护项者,绕项之毛帻也。华音‘护’读如‘挥’,东俗讹传,遂以为挥项。”[3]他还指出:“贵人貂皮挥项,贱人鼠皮挥项,其沿误已久也。于是头盔所缀,以有明文,谓之护项。常服所著,以无明文,谓之挥项。其实本皆护项,无挥项也。”[3]朝鲜语中,缀于头盔者称护项,平常所着谓之挥项,二者本为一物。“挥项”也有作动词用者,如李押《燕行记事》:“男子军服、朝服皆一样,袴不着絮,寒则辄着毛裘而亦无领,故以条毛挥项,名曰裘襟,或称项圈。”[1]第53册(P47)“以条毛挥项”指用条形毛物保护颈项。
尊贵之前,身份低的人不敢着挥项。李圭景《五洲衍文长笺散稿·暖耳袹袷护项暖帽辨证说》:“国俗,尊贵之前,卑贱不敢着挥项,故脱而进见。”[8](上册P444)李瀷《星湖僿说·万物门》:“俗又有挥项者,大者鞱尽肩背,小者只周脑项,表用绢,里及缘皆用毛,以前两角反以系于脑后,则略似耳掩之制,大概源同而流别者也。”[10]顾名思义,“挥项”以护颈,耳掩则护耳。
(三)甘土、甘吐
朝鲜语作[gam/tu],即毡帽或头巾。赵宪《朝天日记》:“始见上国之人,皆戴帽子(甘土)。”[1]第5册(P145)金景善《燕辕直指》:“尤贫者用毡帽,状如东人所着甘吐,卷其端为檐。”[1]第72册(P270)也作“头”“坎头”“甘套”“龕套”“头”“头”等。
何以称“[gam/tu]”黄胤锡《华音方言字义解》:“明朝以前呼头,音敢(亦在东韵),所以覆物,故名字亦作。而《高丽史》作坎头,今俗或更讹为甘土,尤无义意者。”[11]认为其源即汉语“头”丁若镛持同样的看法:“头误翻为甘土。”[3]、为异体字,且藏书本、奎章本“
据周锡保考察,一般百姓所戴毡帽的样式大致有六种:“一是大半圆形;一是半圆形而顶略作平些的;一是四角有檐反折向上;一是反折向上作两耳式,在折下时可掩两耳者;一是后檐向上反折而前檐作遮阳式者;一是顶作带有锥状者。”[5](P466)士大夫们燕居时也以毡帽作为便帽。
(四)头掩达伊
朝鲜语作[du/eom/dal/i]。金景善《燕辕直指》:“其外或以红毡,或以黑三升,或为甘吐样,或为头掩达伊样,或如草织毡笠状。”[1]第70册(P363)
头掩,顾名思义,用以保护头部的东西,恰似耳掩、额掩之称。《韩汉大词典》未载“[du/eom/dal/i]”,但有“[du/lung/da/li]”,释义为“毛皮帽”。[12](P439)“[du/lung]”可能即“头笼”,与“(头掩)”构词理据相同。“达伊([dal/i])”演变为“[da/li]”,理据明显,且后者符合现代朝鲜语的发音规则。故“[du/eom/dal/i]”就是毛皮帽。另一方面看,《韩汉大词典》“[da/li]”所列第三个义项“假发,假发辫”[12](P349)与[du/eom/dal/i]有关。用动物毛皮制作的帽子,外观毛绒绒,极像头上戴着假发。朝鲜语的语序是名词置于动词后,“头掩”即“掩头”也。“头掩达伊”即“掩头达伊”,义为“盖在头上的假发”。惟该词被记录的情况似仅此一例,目前仍无旁证。其出现的语境是英国人乘船登陆朝鲜半岛,被朝鲜政府召去审问。旧时英国人戴假发乃其习俗,朝鲜人见到的英国人中可能有人当时正戴着假发,看起来恰似毛皮帽。
(五)抹额伊、麻霞罗
朝鲜语作[mal/eak/i]。金景善《燕辕直指》:“帽子或称太平巾,东人呼以抹额伊,冬用羽缎,以貂皮饰其檐,红丝缨子覆其上。”[1]第72册(P270)金正中《燕行录》:“余右手把扇子,打少伯所着麻霞罗曰:‘焉用此?’”[1]第75册(P162)
清代官员戴的冠帽,按照季节划分,有暖帽(mahala)和凉帽(boro)两大类。朝鲜语“抹额伊[mal/eak/i]”乃满语“mahala”的音译,(也有人将满语mahala音译为“玛哈”,也称顶戴花翎。)后受语音影响,改写作“[ma/rea/gi]”。《韩汉大词典》“”条释义为“顶戴花翎(中国清朝官员戴的帽子)”。[12](P497)将满语“mahala”译作“抹额伊”,可能另有一层深义。朝鲜人认为“抹额”乃夷俗,如田愚《从众时中辨(乙巳)》:“剃发抹额,夷俗也。立庙祠先,华制也。”[13]满族是夷,其衣冠服饰即夷俗,“抹额伊”表达了使用者人对清朝的某种心态。“麻霞”有色彩斑斓义,如宋辛弃疾《兰陵王·赋一丘一壑》词:“终须是,邓禹辈人,锦绣麻霞坐黄阁。”[4](第12卷P1278)“罗”则为“稀疏而轻柔的丝织品”,如元王实甫《西厢记》第三本第二折:“比及将暖帐轻弹,先揭起这梅红罗软帘偷看。”[4](第8卷P1047)“麻霞罗”,字面义为色彩鲜艳的轻软丝织品,用以代指头巾或冠帽,音译兼顾意译,可谓独具匠心,但该词形使用范围并不广,仅见于金正中《燕行录》。
檀国大学东洋学研究院编《韩国汉字语辞典》有“抹額兒掩”一词,释义为“[ma/rea/gi]的一种”。然而,“抹額伊”与“抹額兒掩”并非一物。李圭景《五洲衍文长笺散稿·暖耳袹袷护项暖帽辨证说》:“自十余年前,有抹额儿掩之制。以獍皮外毛内绣,围如首绖,后有双小绶,而以黑缎为之,更取纽制,不脱笠而自外围着脱却,以为从便之制,上下通行云。”[8](下册P444)“儿掩”当作“耳掩”,而“抹额”即字面义“束在额头前”。丁若镛认为耳掩“本可掩额,不能掩耳”,那么,“抹额儿掩”或可称之为额掩。
(六)云月
朝鲜语作[un/wol]。朴趾源《热河日记》:“诸裨将已着军服战笠矣,顶起银花云月,悬孔雀羽。”[1]第53册(P254)徐庆淳《梦经堂日史》:“伴倘戴竹丝战笠,顶起银花云月,悬雀羽、翎羽。”[1]第94册(P160)云月指用在头盔、帽子上的一种装饰品,由金、银、玉、七宝等制作而成。《燕行录》多用以指军服黑笠子顶上的珠子,也作“云月儿”。云月的材质贵贱亦关乎身份。《世祖实录》23卷(天顺五年,世祖七年,1461)2月5日丙子:“传旨司宪府曰:‘笠饰云月儿,大君用金,堂上官以上用银,禁大白玉、七宝、交露金玉云月儿、朱红黄丹马、白羊角钑带。’”[7]
此外,还有黑笠子(贵族男子带的大帽子)、平凉子(平民百姓所戴的草帽)、风遮(防寒帽的一种,似挥项而略小)等。另有两词,尚未得解。朴趾源《热河日记》:“皆白衣裳,总总绾发,为十余辫髽垂背后,上加白帽,如优人突帽,衣如我国帖里而袖窄。”[1]第54册(P434)朴趾源认为维吾尔女子头上缠着的白色帽子像戏子的“突帽”。“突”朝鲜语作“”,意思是在旋转、转动。突帽即旋转的帽子,大概是指跳象毛舞时戴在头上可旋转的帽子。但从形制上尚难找到二者的相似之处,待考。又金景善《燕辕直指》:“有佛一躯,长丈余,侧卧榻上,如人醉睡,自胸以下,覆以锦衾,头边半欹金粟冠,制如我国隐顶巾,是谓李青莲像也。”[1]第72册(P132)隐顶巾或即平顶巾?卧佛的形象戴平顶巾,亦甚恰。有待进一步考证。
三、《燕行录》所记录的朝鲜衣帽词及其使用特点
《燕行录》所记录的衣帽词甚多,但多数采用汉语形式,朝鲜语只占很少的一部分。有的词汇属于大众用语,广见于《燕行录》及其他朝鲜古籍,有的则是极少人甚至个别人的用语。这些朝鲜语衣帽词主要以两种形式出现,一种是对所涉中国衣帽进行随文注释时使用,其前有明显的提示语,如“制如我国”“衣如我国”“东人呼以”“方言”“我国所称”等等;另一种是隐藏在行文中,无提示语,因而较难发现,如“顶起银花云月”“打少伯所着麻霞罗”“乃以无扬黑团领为定”等等。
从词形上来看,朝鲜衣帽词有两种。一种采用汉语固有词形式,见字即知义,如“耳掩”“风遮”“笠子”等。另一种是采用朝鲜语音译形式,见字难晓其义,如“吐手(土子)”“无扬”“月吾只”“甘吐(土)”“抹额伊”“麻霞罗”“头掩达伊”等。后者虽易于觉察,但从词形上难以判断其构词理据,因此有时并不易解读。有些本属于汉语的词经朝鲜人改头换面后,全然不知所谓。如“天翼(贴里)”“吐手(套袖)”“甘吐(头)”“挥项(护项)”“快子(褂子)”等等。这是语言转译过程中常见的一种现象,也是《燕行录》词汇的一个重要特点。
四、结语
每种语言吸收外来词或翻译外来事物时,必然需要经历一个逐步本土化的过程。以口传形式流传的译名能保留比较接近原语的读音,而以文字书写形式流传的译名容易失去原语的本音,从而变得难以理解。丁若镛《雅言觉非》卷二:“诵之以言,未尝有误(皆合于华音)。译之为文,乃成异物(从东音以为文故)。夫物名流传,多出仆隶。文字译成,皆由学士。由是言之,文物之至今蒙昧,皆士大夫粗率之咎也。”[3]他将文物词蒙昧难懂的原因归结于士大夫的粗率翻译,不无道理。规范译文用字,避免个人的生硬造词,可为解读作品省力不少。
历史上朝鲜半岛长期将汉字作为官方文字,视朝鲜语为方言、俗语、土语。那么,朝鲜语可否进入汉文?我们知道,中国古人不重视口语词汇,认为口语词不登大雅之堂。有的朝鲜文人也持有相同的看法。朝鲜大学者李睟光便不赞同俗语入诗,如他论林逋诗“草泥行郭索,云木叫钩辀”:“按郭索,蟹行貌,出《太玄》。钩辀,鹧鸪声。余谓对则精切,而句法猥俗,唐人则恐不如是。”[14](P62)林逋诗用了鹧鸪声“钩辀”,李睟光认为太猥俗。朝鲜语既是俗语,自然不可入诗。也有持不同意见者,如金昌协《农岩杂识》:“献吉劝人不读唐以后书,固甚狭陋,然此犹以师法言,可也。至李于麟辈,作诗使事,禁不用唐以后语,则此大可笑。夫诗之作,贵在抒写性情,牢笼事物,随所感触,无乎不可。事之精粗,言之精俗,犹不当拣择,况于古今之别乎?于麟辈学古初无妙悟,而徒以言语模拟。故欲学唐诗,须用唐人语;欲学汉文,必用汉人字;若用唐以后事,则疑其语之不似唐,故相与戒禁如此。”[14](P158)他讽刺那些亦步亦趋学唐诗汉文者,拘泥于唐人语、汉代字。可见,他主张朝鲜人写汉文用朝鲜语并无妨碍。其实,朝鲜文人使用汉文创作,自觉或不自觉地掺入一些朝鲜语词汇,客观上体现了朝鲜汉文的民族性和地域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