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河民歌的生存环境及其互动
2018-03-28朱家席
朱家席
确切地说,五河民歌应该是指以五河为中心,涵盖凤阳、固镇、盱眙、泗洪、明光、蚌埠、怀远及周边地区,乃至沿淮及淮北地区现存的优秀汉族民间音乐文化的代表,而非特指现代行政区划意义上的五河县域。因此,探讨五河民歌的艺术发展规律,视域必须放大一点,不能局限太多。经过一些学者整理,广义上的五河民歌小调百十余种,其中经外地传入的俚曲小调40余首。1980年《中国民歌集成·安徽卷》收录五河民歌11首;1995年蚌埠市艺术研究所编辑《蚌埠民间歌曲集》收录28首;2007年《中国安徽五河民歌选》收录60首,其中小调46首、秧歌4首,其他的号子、生活音调与真正意义上的五河民歌还有点距离。这些统计数字在选取的标准上有所不同,对于同一首作品的认定也会存在差异。因此,我们这里探讨的五河民歌可以借助历史范畴,与扬州民歌、江南时调、凤阳歌以及蚌埠地区花鼓灯灯歌等艺术形式互有交集,五河民歌融于其中,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最终却又能独树一帜,在现代民歌大家族中占有一席之地。论及五河民歌的起源问题,就必然会涉及上述地区。本文有意忽略它们之间的细微差异,将其统一归于五河民歌视之,目的是便于探寻五河民歌产生的蛛丝马迹。
一、与江苏民歌、江南时调的互为依存
今天的五河民歌中带有不少的“扬州”“西湖”“江南”因素,如《摘石榴》“听说下扬州正中我心头,打一个包袱我就跟你一道走,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八段锦》“白娘子到西湖,来把许仙找”,《阿拉妹子下扬州》“阿拉妹子下扬州,坐船你莫要坐船头,船头上的风浪大,小心你掉在河里头。阿拉妹子下扬州,……”《花鼓灯歌选·好像乾隆下江南》“你好玩,我好玩,采朵莲花做舟船,金锣玉鼓船头站,好像乾隆下江南,一递一个接着玩……”,尤其是与江、河、船等水运关系过密,如《五只小船》《送郎》《八段锦》,歌词中描写的众多生活场景发生在船头、水上、江边,集中反映了历史上五河水路交通便利的情景。据史料记载,五河于南宋咸淳七年(1271)始置县,属淮北东路淮安军;明洪武四年(1371)属临濠府,洪武六年(1373)九月改属中立府,洪武七年(1374)八月改属凤阳府;清初属凤阳府。可以说,在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内,五河与扬州、苏州等地在行政区划是一体的,元朝五河属淮南东路,为扬州所管辖,明清后上述地区则同属于凤阳府所辖[1]。五河与淮河、运河、长江水路交通往来密切,生活也融为一体,五河民歌与江南时调、淮扬小调之间只是现代意义上的分家,在历史上则是同一关系。
从今天的五河民歌中,仍能发现二者的血缘关系。五河民歌的代表曲目《摘石榴》改编自1950年代流传于五河小溪镇附近的民间小戏,反映新社会男女青年冲破家庭阻力,大胆追求婚姻自由的故事,契合了当时政府提倡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新风气,后来被改编为小调,流传开去。同样的,这首歌曲在沂蒙小调、江苏盐城《打石榴》、鹦哥戏、锡剧等地方小调中都有类似的传唱,内容大同小异。这足以说明,五河民歌的产生绝非孤立,它在一个十分广阔的时空中经过长期酝酿发酵,破茧成蝶,最终脱颖而出。在最能代表五河民歌特色的小调中,保存了大量以“闹五更”为题材的作品:《五更疼郎》《五更情》《五更盼情郎》《五更盼郎归》等[2]。而冯梦龙等人编辑的《明清民歌时调集》中,“五更”系列的时调作品也是随处可见:
灯儿下。独自个(听)初更哀怨。二更时,风露冷,强去孤眠。谯楼上,又听得(把)三更鼓换。四更添寂寞,挨不过五更天,教我数尽更筹也,何曾合一合眼。(《无眠》)
姐听情哥郎正在床上哱喽喽,忽然鸡叫,咦!是五更头。世上官员只有钦天监第一无见识,你做闰年闰月冉了正弗闰子介个五更头!(《五更头》)
俏冤家,约定初更到。近黄昏,先备下酒共肴,唤丫鬟,等候他。(休被)人知觉。铺设了衾和枕,多将兰麝烧,熏得个香香也,(与他)今宵睡个饱。二更天,盼不见人薄幸……(已是)五更鸡唱,肩膀上咬一口,(你实说)留滞在何方。说不明,话不白,(便)天亮(也)休缠帐!梅香劝姐姐,(莫负了)有限(的)好风光,似这等闲是闲非也,(待)闲了和他讲。(《五更天》)[3]
这些极为相似传情递意的歌词描写,出现在具有一致性的时空内,不由得让人产生联系。如果直接否定它们之间的关联性,似乎很难说得过去。
《拔根芦柴花》是扬州民歌,也是著名的地方民间曲调:
叫呀我这么里呀来,我呀就的来了。拔根的芦柴花花,清香那个玫瑰玉兰花儿开。
蝴蝶那个恋花啊牵姐那个看呀,……金黄麦那个割下,秧呀来的栽了。拔根的芦柴花花,洗好那个衣服桑呀来采……
歌词共有三段,但实际上每段只有第一、二句是有实际内容,后面多为固定衬词,借“花”寄兴,并不在乎唱的是什么内容。如五河民歌中的《八段锦》“小小船儿水上漂……,小小鲤鱼粉红腮……”,《五只小船》中的“一只(呀的那个)小船过江东呀……,二只(呀的那个)小船过江西呀……”,《十枝花》中的“一(那)枝花是迎春花,……二(那)枝花是桃花,……”[4]45-49这样的唱词结构,具备一般劳动歌曲的典型特征,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对《诗经》比兴手法的继承和运用,“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五河民歌里面大量使用比兴手法,重在抒情,传达心意,而略于叙事,使得作品节奏充溢着跳动的乐感,有着很强的感染力,易于调动听者的情绪。如同江苏民歌《茉莉花》贯以五声音阶的级进,前面大段歌词“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重章叠句,反复咏叹, 借茉莉花之芬芳高洁,喻年轻的恋人们情窦初开,刻画了怀春少女追求美好生活的形象,大胆而不失矜持,粗犷中夹杂柔情蜜意,风格细腻,新颖雅致,听来倍感亲切。
五河民歌《小二姐检嘴》从“正月里来我想吃那咸腊肉哇”一直唱到“十月里我们的儿子呱呱生下地”[4]36,演绎了爱情开花结果的全过程;《哥妹情》则是从“正月里是新春,哥妹相了亲”,一直到“十二月是新年,家家去办年”[4]38,好日子比蜜甜,都是以月份为序,沿着时间的线索将爱情进行到底。这种模式几乎成为江淮地区民歌的传统套路,江苏的民间小调《孟姜女》《孟姜女十二月调》,歌词即是采用了“四季体”“十二月”的写法,内容概括简练,反复咏叹,步步推进,对主旋律的升华起到很好的衬托作用。
五河民歌毕竟是一种根植于淮河岸边土生土长、民间流传的小调为主,并非都是阳春白雪,静静躺在艺术殿堂里供人瞻仰膜拜,而是活跃在民间最底层,尤其是农村的田间地头,贯穿于老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的鲜活的艺术。如今,在五河周边地区的农村红白喜事中,喇叭班子中必备的一项演出活动就是演唱民间小调,唢呐表演反而退居其次了。演出的传统曲目除了上述《五只小船》《摘石榴》《洗白衣》《阿拉妹子下扬州》等外,还有一些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荤段子”,真正是“少儿不宜”的。这一点非常类似于饱受诟病的扬州小调《十八摸》中的“伸手摸姐掌巴中,掌巴弯弯在两旁;伸手摸姐乳头上,出笼包子无只样;伸手摸姐大肚儿,像一区栽秧田……”;扬州小调《韭菜炒大葱》中“嗳哟喂我的心肝宝,你要是诚心地跟我好,我把你当成那心肝宝,要吃饭我来烧,要吃茶我来倒,吃饭倒茶全由我,还要给你个洗小脚咧,你说好不好咧,我的乖乖地咙地个咚咧,韭菜炒大葱”,这些内容本来就是那些劳心劳力之人茶余饭后散心解闷的精神寄托,虽然有些荤段子,但是更贴近生活,家长里短而绝少空洞说教。早期群众曲艺活动无疑都会带有这样的特色,比如茶馆酒楼里表演的苏州评弹,很多以渲染男女之情为能事;瞎子阿炳街头巷尾、排门穿户去讨要生活,如果仅仅凭着一曲《二泉映月》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五河民歌也是如此,安徽省五河县文化体育局编辑出版的《中国安徽五河民歌选》中收录了很少一部分经过“洁化”处理的作品,民间大量传唱的小调却有很大一部分没有被收录,烟火气十足,比如《十八摸》《八大欢》等,是真正属于乡村的,不能登大雅之堂。经洁化处理后五河小调《洗白衣》描述了一对热恋中的男女青年多日不见在河边偶遇,互相倾诉思念之情。但民间的版本里则仍然充斥着一些关于性的暗示或挑逗,如女孩子挽留情人时,许诺陪他玩耍:“一玩呀张飞骑白马”“二玩霸王推小车一压一道辙哟” ……字里行间语带双关,隐指男女性事,让听众浮想联翩。但是,相比起那些对身体赤裸裸的描写而言,已经是干净很多了。被《中国安徽五河民歌选》收录的《十二月调情》的歌词已经大段删节,原生态的唱段则间杂大量秽词,只能在民间舞台上露面。尽管相关文化职能部门也出面干涉、禁止,但却不能断绝,只会收敛一些。这些火辣辣、热腾腾的民歌小调只有贴近生活接地气,听众才会爱听、接受、付钱,艺人才能挣口饭吃,五河民歌才会有广阔的繁衍生息的空间。
二、与怀远民歌、花鼓灯歌的相互渗透
民歌的产生多与劳动生活相关,以口头流传,如《弹歌》《伊耆氏蜡辞》等产生的年代很难考证,都出自后人的追记[5],而有文字记载的则是处于蚌埠地区涂山之麓的第一首民谣,《吕氏春秋》“音初篇”载:
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待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
流传下来歌词的支离破碎,仅能窥其概貌,但涂山氏之女盼望大禹治水成功,早日归来团聚的心情可见一斑,古往今来都是一样。此歌被《吕氏春秋·音初》定为“南音”“楚声”之始,而蚌埠属凤阳府,曾为楚地,其民歌自然也带“楚声”之韵。楚人习俗“信鬼而好祀,其祀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王逸《楚辞章句》)。不仅是祭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歌来相伴。楚人的歌舞沿袭下来,自然也影响了楚地风物民俗。上述《吕氏春秋》“音初篇”既为“南音之始”,也开创了以情歌传情达意、描写爱情的先河。五河民歌作为楚歌的遗存,讴歌爱情直抒胸臆、直陈其事的内容俯拾皆是,淮河流域的劳动人民田间劳作、生活和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在娱情的小曲中随处可见。五河民歌《打菜苔》:“妹在南园打菜苔,呀,打是打菜苔呀,打是打菜苔,抬头(那个)看(那)见(哎)那哥哥来呀,要想(那个)谈(那)心(哎)你坐下来呀,哥哥你就坐下来,哎呀,俺的哥哥。……你爱小妹妹你就说出来呀,说是说哦出来呀,说是说出来,小妹妹我爱上你(哎)你好人才呀,……”[4]35借助普普通通的生活场景,衬托情侣之间的你情我爱,大胆泼辣,直抒胸臆。风靡全国的五河民歌《摘石榴》中,选取石榴等作喻,从试探到下定决心,“要吃石榴你拿两个去,要想谈心跟我上高楼”“听说下扬州正中我心头,打个包裹跟你一道走,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词曲之间洋溢着男女双方对爱情的执着。同时,这首民歌也契合了淮河流域的风土民情,尤其是怀远县域内盛产石榴,怀远石榴名闻天下。而石榴花开,娇红似火,象征着年轻人的火一般燃烧着爱情是再恰当不过了;石榴多籽的意象在中国民间文化中往往象征着多子多孙,寓含着对新人爱侣的祈福和美好祝愿。
广泛传唱于五河、明光、定远、凤阳等地的小调《大姐门前有棵槐》,“大姐门前一颗槐,扒着槐树眼泪掉下来,娘问闺女哭什么的?哎哟,我的娘呀,这么好的槐花啥时候开!”“端起碗来想起郎啊,眼泪掉在碗沿儿上,娘问闺女哭什么的?哎哟,我的娘呀,这么好的饭来怎么不香!”“睡起觉来想起郎啊,眼泪掉在被窝上,娘问闺女哭什么的?哎哟,我的娘呀,这么好的被窝蜷腿热来伸腿凉!” ……歌曲从日常生活点点滴滴写起,尽情抒写了女子对情郎的思念,茶水不思,夜不能寐,但女儿家的心思,怎好在母亲面前尽情流露?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借以遮过。在蚌埠花鼓灯歌里面,这种模式也是大量存在的,如:《手扶槐树望郎来》“奴家门前一棵槐,手扶槐树望郎来,娘问闺女看什么,我望槐花多昝(注:“多昝”,淮北地区土话,即“什么时候”)开,怎么好说望郎来!”;《大麦开花虼蚤多》“十八岁大姐女娇娥,翻身打滚儿睡不着(音zhuo),娘问女儿为什么,我说是(注:衬词,无实际意义)大麦开花虼蚤多”;《睡到半夜想情人》“睡到半夜想情人,忽啦开开两扇门,爹妈问我干什么,我看天阴是天晴,怎么好说等郎君?”[6]此类描写的灯歌很多,在表达方式上与上述民歌高度相似,只不过是限于花鼓灯表演中的灯歌以简洁、对唱居多,不能够像小调那样汇集多篇内容反复吟唱。不仅仅限于花鼓灯歌,在怀远民歌小调中,此类的作品内容与五河、明光等地也是大同小异,歌词偶尔会有出入,反映出相近地区民间艺术作品相互借鉴、互为融合的特征。
三、与凤阳歌、花鼓歌的互为表里
鉴于明清时期五河与凤阳的地域关系,我们现在很难鉴定当代的五河民歌与凤阳、明光、定远、怀远等地民歌小调孰先孰后关系,几百年来的同生共长、筋脉相连,加上这些民间艺术作品的著作权不受重视,创作、修改的随意性,区分某一作品究竟最先产生于何地,已经十分困难,同时也没有太大的意义。通常意义上的五河民歌真正的迅速崛起,当自改革开放之后始,它以鲜活的生命力、昂扬奋发的姿态,后发先至,在影响上一度赶超历史悠久的凤阳歌,但是,谈及历史渊源关系,我们考察五河民歌的源头,不得不从凤阳歌说起。
随着朱明王朝的建立,凤阳民歌逐渐传入宫廷,并逐渐形成有名的五大宫曲(调)——[软平][跌落][鹂调][南调]及[波扬]。这些宫曲,后来又流传到民间,至今在江苏省赣榆、连云港、灌云、涟水、滨海、阜宁、盐城、淮安、扬州等十二个县市及山东南部一带的民间歌曲、曲艺中遗存。在五河民歌中,同样能够找到大量的遗存痕迹[7]。如五河民歌中著名的《五只小船》《八段锦》及《五更盼情郎》《五更情》《五更盼郎归》《五更疼郎》之“五更”系列更是这方面的杰出代表。五大宫曲源于民歌,在音乐风格上又具有雅致细腻的特点,明显有别于民间音乐活泼、质朴的风格。明成祖朱棣非常重视音乐传播中的教化作用,曾将俗乐中的300多首曲牌填上新词钦赐给寺庙礼佛,在这些俗乐中就有很多是凤阳民歌。[罗江怨][红绣鞋][山坡羊][祝英台(调)][卖花声][乌夜啼][银纽丝]等曲牌曾先后传唱在凤阳民间[8],其中[罗江怨]更是从明代初年一直唱到如今,上述的“五更”系列以及《十恨》《狱中想亲人》等,则大量包含了这些曲牌的元素。
五河民歌多以小调、秧歌、号子为主,而“秧歌”“小调”是五河民歌中的主要组成部分,这一点与蚌埠花鼓灯灯歌可谓同源而异流。灯歌以起、承、转、合的句式变换为主,规模短小,结构简单而紧凑,带有大量的衬词、衬腔、引子、结尾,多以锣鼓伴奏为主,音乐情绪坦荡而率直。这些特征同样可以用作五河民歌的概括,二者无异于孪生兄弟。如五河民歌《大米好吃要把秧栽》:“(领)大米(那个)好吃要把秧栽,(合)嗷嗷嗬郎啊来,(领)哟呵嗷嗷嗷嗬郎啊来,(领)山歌好唱哪,……”,以领唱加合唱、帮腔的方式,形成宏达开放的恢弘气势,传达出劳动人民对劳动的敬畏、对丰收的期待,字里行间融汇了淮河人的勤劳和豪迈!
历史上因黄河夺淮,凤阳长期饱受淮河流域灾荒之苦。为躲避自然灾害,每年秋后都有成群结队的妇女外出逃荒,“左手鼓,右手锣,手敲着锣鼓来唱歌”,走南闯北,卖唱乞讨,由此产生了名闻天下的花鼓歌。孔尚任《踏歌词》:“凤阳妇女唱秧歌,冬冬腰鼓自婆娑。”[9]由灾民四处流浪,随地传播,盛行南北。清人赵翼在《陔余丛考》中《凤阳乞者》条写道:“江南诸郡,每岁冬必有凤阳人来,老幼男妇,成行逐队,散入村落间乞食,至明春二三月间始回。”凤阳民歌是我国传统民歌中的一种特殊样式,它诞生之初便与灾难结伴而行,长期流行于楚文化区域和与其相邻的吴越文化等区域,歌词中透露出劳动人民的悲惨生活,以及抗击灾难的顽强毅力。
在历史沿革中,五河长期作为凤阳府属地而存在,五河民歌与凤阳民歌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互为表里,很难断然将其分割。新中国建立,凤阳新民歌,如《土改号子》《送郎参军》《五更治淮》等曲目;《五更治淮》《治淮小唱》刻画了20世纪50年代初期淮河两岸人民在毛主席号召下修堤治淮:“为咱田地不受淹,一年三季能收全”“淮河两岸的老百姓,喜过丰收年”[10]156(《治淮小唱》)。与此相对应,五河民歌中大量出现的《保卫苏皖边》《我郎参加志愿军》《治淮小调》《五河五条河》等,“我的家(呀)就住在那淮河边上,去年冬(呀)扒淮河(呀)今年谁不涨呀。秋午二季大丰收,大屯小屯粮满仓”“五河五条河呀,淮浍漴潼沱。鱼米之乡我的家,欢迎来做客”,同样反映的是当地百姓意气风发劝郎参军保家卫国、积极投身新中国建设的热烈场景。以民歌反映当地风俗、劳动生活习俗,如栽秧时即唱《插秧歌》,牧童放牛则唱《放牛歌》:“小兰花,一十七,行郎不行放牛的,放牛的好似浮萍草,(锣鼓过门)一浪东,一浪西,不知道秋后到哪里(哎)。”[11]犁田山歌《太阳出来山岗红》表现农民早起到田间犁田耙地,唱着山歌以娱情,带着丰收的期盼从事劳作的心情:“犁得深来耙得匀,种子下地好收成。”《大米好吃要把秧栽》呈现的是淮河两岸人们插秧劳动的热火朝天的画面:“要吃大米哥把秧栽,要唱山歌妹把口开。”[10]38《扣花针》中的情窦初开的女子在绣房会见心上如意郎君[10]98。不管是历史上还是当今的生活中,五河民歌与凤阳民歌都是彼此渗透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举《摘石榴》,20世纪80年代由五河县文化馆张荣阳整理,录制为“安徽民歌一百首”,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最先采录整理并发表的民歌就会被以当地地名冠之;2008年作为五河民歌的代表列入第二批非遗名录。其实,这首歌并非仅仅流传于五河县,而是广泛流传于淮河流域,前文已有论述。在“凤阳歌”曲目中,《摘石榴》也赫然在列,且体例也大很多,分为14个章节,内容更加丰富生动。再者,李秋菊《清末民初时调研究》《新编时调·扬州打花鼓》中都有“摘石榴”情节的唱词,足见其传唱之广[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