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元代与清代戏剧中爱情主题的不同特点
2018-03-28嵇天雨杨帆河北传媒学院
嵇天雨 杨帆 河北传媒学院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元明清戏剧中也有很多对于美好爱情的描写。由于受到经济环境、社会环境、人文环境的影响,元与清两朝戏剧文学在爱情描写方面都表现出各自不同的特点。下面将以两朝代的代表作为例加以阐述。
一、元代戏剧中的忠孝爱情与传统结局
之所以把元代戏剧中的爱情冠以“忠孝”二字,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元代爱情剧中呈现出忠君爱国思想或是孝悌观念,而是整个元明清时代的爱情剧目都呈现出封建和反封建思想的冲突。元代是承接宋代以来的理学观念的首当其冲者,因此元代爱情剧体现出的“忠孝”思想较之后世更加浓厚。
(一)《拜月亭》中的“正统”巧合
在《拜月亭》中,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有这样两个巧合。首先是战事逼近中都,瑞兰途中母女失散,瑞兰因跟瑞莲名字相近而偶遇蒋世隆。这一要点说明,在正常情况下,大户小姐是无法跟穷秀才有机会相识相爱的,因此剧本设置了一个非正常的情况,此第一巧合。其次是因为门第不当的原因,两人无法冲破家庭的阻碍而结合。最后世隆中状元,王宰相看中了新科状元,瑞莲认出哥哥,最后世隆与瑞兰结合。这一点中,强调的门第观念并没有被打破,而恰恰是强化了。世隆正是中了状元,而与王尚书家门第合宜,因此才具有了主动权。而之前所写的瑞莲被认为王家义女,又正好补充了贫寒状元门第有所不足的一面。此第二巧合。
可见,《拜月亭》中巧合的设置,都是为了圆满地维护正统观念,此种手法也在《西厢记》中得到运用。
(二)《西厢记》的圆满修改
崔张故事源远流长,最早见于唐代著名诗人元稹的传奇小说《莺莺传》。《莺莺传》中,张生遗弃了莺莺,是个悲剧的结局。而到了《商调蝶恋花·鼓子词》中,明确指出张生是“弃掷”莺莺,使莺莺遗恨无穷。
王实甫的《西厢记》对崔张二人的结局进行了大修改。原来的轻薄文人变成了情种,一个新的张生形象由此诞生。作者点出《莺莺传》中不曾揭破的一个幕后人物,那就是老夫人,是她拆散了崔张的美满姻缘。作者毅然决然地把她推到前台,指给观众们说她是个背信弃义、破坏良缘的封建顽固派,应该鸣鼓攻之。这么一改,就使全部《西厢记》故事具有了鲜明的反封建性,其思想内涵和社会意义得以丰富与增强。
虽然《西厢记》使矛盾改变,显示出深刻的反封建意义,但崔张二人最终结合的关键点仍然是,张生考取了功名,令门第观得到了满足。这样结合起来的爱情,也依旧逃不出“忠孝爱情”的窠臼。
(三)《墙头马上》大胆爱情背后的门第至上
女主人公李千金,一上场就毫不掩饰对爱情和婚姻的渴望。为了爱情,李千金什么也不怕,什么都敢做。她甘愿作出牺牲,爱别人可舍了自己。李千金在裴家后院躲藏七年,生了一男一女,但终于被裴尚书发现。她极力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反驳裴尚书对她的辱骂。当然,在强大的封建势力面前,被视为“淫奔”的李千金不得不饮恨回家,但她绝没有屈服。当裴少俊考中状元,裴尚书知道了她是官宦之女,前去向她赔礼道歉后,李千金与裴家重归于好。
李千金的形象虽然比以往的女性形象有所突破,并且是在无婚无嫁的情况下,自由地与自己所爱的人结合,显示出了一定的反抗意识。然而最终获得封建家长的认同,则并非是自己的真情,亦或是为裴家诞下后代,恰恰是因为她也是出自封建官宦家庭的这一身份。可见,身份仍然是考量婚姻的第一要素。
(四)《倩女离魂》的“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郑光祖在《倩女离魂》中,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对爱情忠贞不渝、感情真挚热烈的少女形象。然而,剧中的男主角王文举则是以礼教劝说,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说对方“私自赶来,有玷风化”。《礼记·内则》中有言:“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妻要经过正式而繁琐的程序聘娶,而娶妾无需正式的程序,可以是陪嫁、随嫁或是买来的女奴。在王文举心中,与倩女的结合应当遵从礼教,不经过三媒六聘的婚姻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才会对不顾艰险奔他而来的倩女板起面孔,冷冷质问。这是一个典型的迂腐虚伪的封建卫道士形象。而倩女之母,因为王文举没有功名而悔婚,成为女儿追求婚姻幸福的阻碍。可以说,在倩女之母心中,正统道德还是超越爱情的。
二、清代戏剧中的浪漫爱情与女性独立
清代戏剧由晚明的侈靡之风转而慢慢回归到正统,而又不是元代那种为了正统而近伪,而是包含着情欲的爱情得到歌颂,描写人物则更加真实,人性中崇高的一面被更多表现出来。
(一)《桃花扇》——李香君的专情与立场
李香君是中国古典戏曲中罕见的一个光彩照人的妇女形象。她不仅美丽聪明,而且正直刚强,明大义有气节,有着鲜明的政治是非观,把爱情的关系和选择建立在政治的关系和选择的基础上。这是《桃花扇》在思想和艺术上取得重大突破之所在。
李香君和侯方域的爱情是两情相悦、互相选择的结果。为了捍卫爱情,李香君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和坚决的态度。在《守楼》一出中,李香君在侯方域投奔史可法迟迟不归后,坚决不嫁田仰,为此不惜以头撞地,血流满地。她用侯方域送给自己的扇子不断激励自己坚持,坚守着对爱情的承诺。
在政治立场和民族大义方面,李香君的形象已经突破了才子佳人模式,说她是爱国志士、民族英雄也不为过。在《却奁》一出中,李香君正值婚前需要财物之时,毅然拒绝了奸党阮大铖所赠的财物。她有清醒的政治头脑和抱负,充满正义感。“她品格高尚、矜持稳定,拥有坚定的政治立场和忠心爱国的高尚情操。
就是这样一个生活在封建时代社会底层的风尘女子,她的思想品格与行为举止却不亚于复社文人。”[3]
(二)《长生殿》——杨玉环的忠贞与牺牲
为了表现情缘虚幻的主题,作者在剧本结构方面颇具匠心,长达五十出的《长生殿》,场面壮观宏伟,情节曲折细密,组织排场相当严密周全。作者有意设计了爱情和政治两条线索。其中李杨二人爱情线索为主线,国家政治命运为副线。
为了从正面表达李杨爱情的肯定,作者坚持把杨玉环写成一个忠贞专一的情痴。涉及李杨二人的爱情的文学作品中,不论是白居易的《长恨歌》还是白朴的《梧桐雨》,杨贵妃的形象都是因美貌而获得帝王之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长恨歌》)、“绝类嫦娥”(《梧桐雨》),是个十分被动接受爱情的女性。但是在《长生殿》中,杨贵妃变成了一个忠贞不渝、主动追求的爱情形象。她在生死关头是无私的,想的念的都是爱人唐玄宗。当她发现爱人处境危险、她若贪生将玉石俱焚时,她不是哀哀求生而是主动请死,“望赐自尽,陛下得安稳至蜀,妾虽死犹生也”;临死之前她嘱咐高力士的两件事件件不离深爱的人:一是要高力士小心侍奉,劝皇上再不要以她为念;一是要高力士将爱情信物——金钗钿盒殉葬,“一命儿便死在黄泉下,一灵儿只傍着黄旗下”[4]。杨贵妃的忠贞和牺牲表现出清代文学在爱情描写上的一个特点,即在爱情中男女处于相对平等的地位,不再是男方选择而女性被动,或是女性主动但却受到家庭门第限制不能与爱人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