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介入共建共享发展的逻辑机理
——基于《共产党宣言》中的资本之论
2018-03-26孙倩倩
孙倩倩 张 平
(1.华东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237;2.华东理工大学法学院,上海 200237)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同时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成为制约人民需求满足的突出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尽管我们所处的时代同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发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变化,但从世界社会主义500年的大视野来看,我们依然处在马克思主义所指明的历史时代。”[2]面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时代定位和资本介入共建共享发展的现实问题,我们依然可以回到马克思、恩格斯那里寻找答案,追溯到170年前的马克思主义奠基之作——《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重新发掘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对“资本”的阐释,这有助于进一步认识资本逻辑在新时代中国社会共建共享发展中的作用,从而开辟有中国特色的共建共享发展的新局面。
一、历史选择:资本介入共建共享发展的时代必然
作为社会主义孕育的新发展范式,共建共享发展不仅遵循着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和发展脉络,具有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性特点,又是对我国民生状况的现实回应。所以资本介入共建共享发展的逻辑机理要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加以考察和厘定,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境遇入手,去发掘若干必然的“逻辑本身的事物”。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基于对资本主义发展趋势的深刻剖析,阐发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双重作用。相比于《资本论》等后期著作中对资本更为详尽的分析,《宣言》虽对资本着墨不多,却不能因此忽视其关于资本发展及作用的相关论述,也正是其中暗含的资本之论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利用资本、驾驭资本提供了理论视角,我国在反思资本这一经济要素对社会发展的正负作用中创造性地走出共建共享之路。
(一)理论溯源:马克思主义的共建共享思想
在古希腊城邦,公民组成的政治共同体内含着共享精神与平等诉求,亚里士多德从伦理学与经济学角度也表达过公平正义的观念,虽然亚里士多德提到的公平只是统治阶级角度的公平,难以摆脱阶级局限性,但仍给后世以深远影响。以辩证法和唯物史观为基础生成的马克思主义共建共享思想继承了其合理内核并加以发展,筑建起一个严密的逻辑理论架构。“每一个阶段都是必然的,因此,对它发生的那个时代和那些条件来说,都有它存在的理由”[3]。马克思、恩格斯首先认为共享诉求是具有历史阶段性的,而不是先验的,以生产资料所有制和分配制度为存在的根基,始终表征着当时的经济利益关系并随着社会发展而发展。在刚从资本主义社会脱胎出来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等量劳动对应等量的报酬,在劳动这同一尺度面前,人们享有平等的权利,在做了六项必要扣除后每个生产者给予社会的劳动量又以另一种形式领回来,未来社会的“各尽所能,按需分配”闪耀着共享价值的光辉。在如何达成社会共享这个问题上,《宣言》中隐含了双重路线。
其一,马克思、恩格斯充分肯定了资本对于共建共享社会形成的物质积累作用,公平与正义的实现必须有强有力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资本的基本逻辑在于它不断追求剩余价值最大化、寻求效率扩张。从资本逻辑切入分析是马克思开创的研究社会共享发展问题的范式,正如《宣言》中揭示的那样:“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4]404资产阶级从而“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4]404,占社会关系统治地位的资本通过对剩余劳动的占有,将所有可能利用的元素都吸纳到资本的生产过程中,极大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资本使人类摆脱了区域发展的限制和对自然的盲目崇拜,铸就了高度发达的人类文明。“无产阶级将一步步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并且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4]421社会成员的共同联合体有计划地把生产力的规模扩大到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劳动摆脱了资本的支配,登上了社会生活的核心地位,全体社会成员通过共同参与劳动一起享受创造出来的社会产品。马克思、恩格斯还在《宣言》中揭示出全球化使得整个世界体系都处于资本逻辑的控制之下,这种资本逻辑不仅贯穿于物质生产领域,同样体现在社会生活、思想文化等方面。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为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共享奠定了物质基础,生产极大发展、科技创新丰裕、民主权利得以保障、劳动自由度提升这些资本文明的核心要素已经初具共享社会的基本特征,所以从生产力的作用来看,资本开启了人类社会走向共享的历史阀门。
其二,“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4]421。马克思、恩格斯直指资本主义所推崇的所谓“共享”的缺陷——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为少数人服务。资产阶级宣扬的“市场面前人人平等”只是假象,一旦进入生产和分配领域,这种形式上的平等就会暴露出剥削的本质。实际上,“资本不是一种个人力量,而是一种社会力量”,“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只有通过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运动起来”[4]415。因此,要想实现真正的社会共享就必须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私有制分工,让资本成为“集体的产物”,消除为了一部分人的需要而牺牲另一部分人利益的不公平情形。“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4]414马克思的共享思想所展现的理论高度不仅限于剔除私有制带来的“分配分歧”和“剩余价值剥夺”,更是只有“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422,所有人才能摆脱异化,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和健康有益的工作并有闲暇时间,人本身的自我实现才是财富的根本源泉,这是共建共享的最高层次。
(二)实践探索:共建共享发展的中国境遇
“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中国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1],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物质生活资料比较匮乏,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第一代领导人基于对现实问题的思考,将分配公平置于优先地位,公平优先、均中求富的经济发展理念蕴含着社会主义共建共享发展的朴素意识。毛泽东提到“这个富,是共同的富,这个强,是共同的强”[5],在百废待兴的情况下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这也是受到《宣言》中“按照总的计划增加国家工厂和生产工具,开垦荒地和改良土壤”[4]421等计划管理措施的启示。这个时期国有和集体之间以及集体和集体之间的收入差距不大,反倒是为了追求纯而又纯的社会主义,用平均主义来片面地定义共享,“大锅饭”风气日炽,过度否斥了资本、商品、市场,封堵了多元的经济发展和群众致富之路,长期落后的生产力水平导致物质基础薄弱和经济增长乏力,实践中又陷入急躁冒进与平均主义的误区,反而使共享发展受挫。不言而喻,“大锅饭”式的普遍贫穷无论从制度还是社会伦理来看都难以达成共享,当资本扩张的空间被虚幻的精神力量挤占,实现的只能是道义层面的共享。
为实现人民的基本温饱,邓小平在前人的基础上积极探索社会主义的本质内涵,意识到“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解除了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思想禁锢。邓小平采取了马克思、恩格斯对待资本的辩证态度,创造性地开启了资本与共享内在贯通的实践道路,在经济、政治、社会等各层面进行的改革具有浓厚的市场气息。生产力低下的集体穷困无法支撑起共享的实现,市场经济发展的前提就是要打破平均主义的传统意识,培养平等的市场责任主体,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效率优先”才能激发起经济活力。而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基础性地位的确立实际上意味着资本力量已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占有一席之地。外国资本不断涌入,民营资本持续壮大,在越来越大的范围内资本对劳动、管理、技术等生产要素进行支配。同时,面对资本“无剩余不追求”的天然禀性,邓小平也强调“两极分化不是社会主义”,并厘清了社会主义与市场的关系,“走社会主义道路,就是要逐步实现共同富裕”[6]是对共享发展意蕴的初步表达。
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短缺经济走到过剩经济客观上奠定了共享发展的物质基础,我国单纯强调公平或效率的失败教训和工业化建设初期共享发展与资本逻辑初步融合的成效都呼吁着共享发展。改革开放过程中经济发展的问题与成就相伴而生,民生格局逐步从平均主义发展到社会分化,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让全体人民在共建共享中有获得感和幸福感。共享发展居于五大发展理念的核心地位,要解决当下贫富差距、就业、“三农”等一系列民生难题,唯有坚守党的十九大提出的“新发展理念”,引导驾驭资本逻辑和市场运行法则以达成共享与普惠的局面。
从共建共享发展演进的历史脉络来看,其遵循着社会主义制度的发展逻辑,更饱含人类社会发展的整体规律,是由低级到高级的丰富过程。共建共享具有“发展”与“共享”双重意蕴,追求“质”与“量”的内在统一。作为社会主义制度孕育的发展范式,开辟出效率为用、公平为体的具体路径,达成由过程共建到成果共享的系统性,实现千百年来中国人民的现实需求和美好夙愿。资本介入共建共享发展的时代必然表明这一现象是价值观和方法论的统一,整合了发展过程与发展结果、发展目标与发展手段。
二、效率为用:资本逻辑作用于共同建设
西方马克思主义对资本的相关研究过于强调资本的野蛮性,模糊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批判的实质,步入对资本认知的“历史虚无主义”歧途。《宣言》中易被忽视的资本之论为我们辩证地看待资本的作用打开了新的思路,那么如何将原著中的原理运用于实际?《宣言》的1872年德文版序言做出了解答:“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4]376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境遇倒逼我们改变完全拒斥资本的态度,随着我国对市场发展的态度从束缚到包容,以往淹没在“大锅饭”“集体主义”下的资本悄悄发芽,人们逐渐接受并认可资本驱动财富增长。资本逻辑在促进生产力发展方面具有一定的历史正当性,这决定了在实现共产主义之前不可能完全剔除资本。离开资本文明谈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无异于空中楼阁,甚至有回到计划经济时代的危险。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重申“发展是解决我国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1],所以,指向效率的资本工具理性虽不能过度张扬但也不能完全摒弃,优先发展社会生产力、激发经济效率仍是共享发展的先决条件,况且资本释放出的创造力、创新性带来的持久社会效益也是衡量公平的重要尺度。
(一)充分发挥资本积累物质、配置资源的高效率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改变并不意味着我国基本国情的改变,目前我国发展不充分的一些突出问题还有待解决,发展效益和速度不同步,脱贫攻坚任务依然艰巨,创新驱动发展的力量尚未充分显现,实体经济的发展空间被挤压等,实现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求还无法完全脱离对资本文明的运用。
一方面,利用资本来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补齐发展不充分的短板。作为一种特殊社会关系的资本在促进社会共建方面有着不可低估的自身优势,实现“两个一百年”的目标就要把发展作为第一要务,让资本引发的“创造性破坏”破除计划经济体制下政治权力对资本的多重管制,在明确政府职能范围与市场作用边界的基础上向市场赋权[8],让资本不断投入生产从而运转起来,利用市场杠杆促进各生产要素的合理流动,彰显资本在发挥效能、迅速积累社会财富方面的优越性。同时建立起规范的资本市场秩序,以最大可能地保障市场的自由发展,避免资本发展失速,在一定程度上规制资本的无序扩张。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高供给体系的质量和效率,改变单纯依赖经济增长速度和规模的单一模式,通过优化要素配置和调整产业结构实现动力转换。促进多层次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激发全社会的效率和活力。
另一方面,导控资本逻辑,使其有效配置社会资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试图把追求效率的市场经济和注重平等价值的社会主义结合起来,从而为资本逻辑介入共建共享发展提供新的可能性。资本对利润的关心使得资源有可能得到更充分有效的利用,资本能使社会资源的各种潜力发挥出最具生产力的用途。见之于效率的资本总是与市场挂钩,市场经济专注于利润最大化,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让经济资源被自动调配到效率高的领域中去,引导企业、消费者作出理性选择。市场无法决定土地、能源和生态等资源要素价格招致了资源配置效率低下、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等问题,比如我国集体土地被征用时往往并不是根据市场规律协商出一个公平的价格,所谓的招拍挂程序大多流于形式,土地使用权的流转反而为权势阶层牟取暴利提供了捷径,这严重侵蚀了农民的合法利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要打破更多阻力,要避免权贵争夺公共资本造成的资源不能最大化利用,就要充分发挥市场优化价格的作用,让市场对资源的价值进行无其他介入的客观估价和定价,剔除束缚经济规模扩大和资本效率提升的因素,建立以市场为导向的价格体系,从而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促进公平合理的竞争、优化产业结构,这是从源头上转变发展方式的重大尝试。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孕育,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已趋成熟,这时政府不应再过度介入甚至完全替代市场配置资源,否则会压制市场资本的正义作用,甚至扭曲市场体制。一个管理范围和程度有限的政府可以为资本潜力的挖掘腾出更多空间,所以我们应明晰政府与市场的合理边界与恰当定位,这就要求政府对林林总总的利益诱惑绝缘,除了承担必要的职能外还要向市场分权以释放资本的效率带动作用。在具体实践中,政府不能假借宏观调控之名行微观管理之实,防止政府过多的微观介入招致矛盾,在全民共享的原则下构建有效率的资本市场机制和有活力的微观主体。
(二)利用资本调动人民共建的积极性
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强大的生命力在于它始终关切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让人民过上好日子也是我国共建共享发展的真谛,如果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长期得不到明显提高,那就没有体现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决定了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社会资本归根到底要为多数人服务,社会财富的增加是为了让广大人民群众分享到更多的改革红利。但共享发展不是坐享发展,发展也要依靠人民,社会发展成果共享的前提是人民在发展过程中的共同参与。计划经济时期平均主义导致普遍贫穷的教训告诫我们只有共建才能共享,共建本身也是共享的过程。社会建设中的活力迸发能保障财富的增长,让人民群众得到更多实惠。共同建设的水平越高,共享的基础就越牢固。
共建共享发展的关键在于要将共享面覆盖到全体人民群众,调动社会全体成员的技能和才智,共同创造更多的社会发展成果。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社会发展最终还是要人民来共同建设。对于中国政府来说,最大的民生就是就业。资本的涌入能为全体社会成员带来参与社会建设的就业、创业机会,尤其是第三产业的快速发展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资本通过众创空间聚集激发社会的创业活力,创业者融资渠道的拓宽提升了创业成功率。通过交叉分析人社部、教育部和国家工商总局统计的大数据发现,“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热潮带动全国市场主体迅速增长。2016年中国新登记企业552.8万户,同比增长24.5%,平均每天新登记1.5万户。正是因为资本的存在,人们才能在短时期内积累赖以生存和生活的物质财富。此外,资本市场的契约精神能在一定程度上平衡经济社会发展中复杂的利益关系,“市场机制取得成功的条件就是所提供的机会可以被合理分享”[9]。在包容、共享的发展环境中,人们能更加主动地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争取多元的利益诉求,各尽所能地投入到社会共建中,夯实共享发展的物质基础和精神财富。收入的增加进而能赋予社会成员更多的话语权,让社会的每一个成员都成为共建的合格主体,都能享有平等的发展机会。
共享发展对经济效益的追求预设了资本可以成为作用于共享发展的一种手段,但资本逻辑的运用是有限度的。事实上,资本逻辑与市场经济同样都是双刃剑,它既是推动生产力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巨大动力,同时也容易使人陷入生存困境[4]415。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探索表明,社会不公平会给资本效率的提升带来巨大冲击,所以资本逻辑本身也存在着走向公平的内在要求,要超越资本逻辑的强势主导,就要让公平公正的价值规约为资本设置介入边界,驾驭资本、驯服资本为人民服务。
三、公平为体:全民共享的价值理性规约资本张力
《宣言》的一个重大作用在于指出“资产阶级制度在各国引起了大工业的飞速发展,同时造成了人数众多的、紧密团结的、强大的无产阶级;这样它就产生了……它自身的掘墓人”[4]397。“在资产阶级社会里,活的劳动只是增殖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的一种手段。”[4]415所以我们要充分利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来为资本戴上社会主义的“笼头”。追求利益最大化是资本的本质逻辑,随着物质文化的不断丰富,人民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物质利益,人民所向往的美好生活还涵盖政治权利的平等、社会治理的包容等诸维度,“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1],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资本逻辑的驾驭和导控要超越被资本占有的经济价值,让人们得到更为全面的发展。共产党人“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4]415。只有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才能在体现资本文明面的同时规避资本的非理性招致的阶层分化、道德失范等,改变资本过分介入可能陷入的无序、盲目状态。
(一)从增长到发展,激发经济效率的同时着眼于改革成果的共享
当前中国社会发展已经进入了全新的历史阶段,社会基本矛盾已经发生转变,但在改革开放之初我国所确立的以经济增长为中心的理念却根深蒂固。我们不能否认“以经济增长为中心”在当时情形下的积极作用,中国社会迎来了空前的繁荣,人们的多元利益诉求和社会建设能力被不断激发,巨额社会财富的迅速积累为今天社会共享发展的实践奠定了物质基础。但资本的过度膨胀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效率主义”的兴起,思想的偏颇导致了许多地方政府的短视,只注重眼前可见的经济绩效和本地效益,只为在短期内彰显政绩,而对于社会的综合发展和长期发展弃之不顾。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虽进行了多次行政体制改革以转变社会发展理念,但改革的实际成效与预期相差甚远,究其根本,仍是资本逻辑在作祟,“效率第一”的社会发展理念未从根本上得以扭转。共建共享发展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层面上的本质展开就是社会发展的公平正义,从我国的具体发展语境说来,社会发展理念的更新和重塑会将社会的共同利益最大化。面对资本自身所具有的巨大渗透力和张力,为实现社会发展的公正和共享,我们必须变传统的“经济增长”为“科学发展”,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引导社会发展。
“发展”与“增长”相比更具包容性,它不仅指经济总量的增加,还涵盖社会财富的平均分配、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等方面,更加契合广大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冀。资本逻辑的无序扩张会带来严重影响人们幸福感、获得感的生态污染问题、高房价问题和发展不平衡等等,为从源头上避免这些现象,政府首先要厘清在经济领域哪些事务必须由政府来做并且做好。有选择性地干预资本扩张,给予资本逻辑以外力矫正,弥补资本导向无法解决周期性经济危机、收入不平等、竞争不完全、负外部性等问题的缺陷。同时将有效促进公平作为操作性重点,在初次分配中以劳动为尺度进行分配,由劳动的数量与质量决定分配的多少,在再分配领域通过宏观调节消解资本繁殖的机会不均等,优化弱势或传统产业的生存和发展环境,调节因地理位置、资本占有、历史遗留导致的发展起点不平等,惩治腐败,尊重各经济主体的应有权益。以新发展理念作为价值归宿,在利用资本与限制资本的微妙平衡中克服发展难题,实现马克思所论述的对资本的“否定之否定”,实现政府与市场作用双效能的发挥,及时将效率转化为公平,这也是中国方案的“特色”所在。
(二)从利益到公益,权利的平等享有打破阶层固化的藩篱
政府是公共利益的天然捍卫者,“政府的目的就是服务和增进公共利益”[10]。作为政府治政的基本工具,政治制度应理所当然地体现出“公益”的价值追求。我国改革开放的初衷是为改变计划经济时期中国社会低速发展和普遍贫穷的局面,资本具有的正当性被逐渐认可,社会发展的各领域开始引入资本。政府逐步放开对利益主体的制度束缚,并为追求利益的行为和意识“正名”,赋予全体社会成员追求正当、合理利益的权利并予以合法化。拥有更多政治权力便意味着占据更多的资源,资本在驱动人民利益意识迸发的同时,也导致了许多人的个体利益意识遮蔽了集体利益。绝大多数的社会资源由少数资本强势集团掌控,这拉大了利益主体间、甚至行业、地区、城乡之间的利益分配差距,若任由这种差距继续扩大,就会导致贫富差距的代际继承进而出现阶层固化,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格局显然与共享发展的理念相背离。由此看来,发展不平衡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政治层面的问题。
共享从政治制度的角度可以理解为各司其职、各守其序、各得其所。政府是公民的代理人,民主的制度能有效地解决效率与公平相脱节的问题。面对资本逐利的自发冲动,政府应基于绝大多数人的公共利益,摒弃“权力本位”“官本位”的旧理念,跳出资本逻辑的窠臼,让人民平等参与、公平发展的政治权利得到优先保证,回归到个人权利和整体利益的相互观照,而不是利用资本攫取的职务之便来获取部门或个人的特殊利益。利益相关各方获取信息渠道的透明和拓宽可以为那些因历史或现实原因表达不足的群体提供参政议政的便利,赋予每个公民同等的发言权和知情权,对政府治理成效与治理愿景表达自己的看法。针对社会低收入阶层和弱势群体的需求特征,应对他们给予特别的关注,去除社会成员在政治权利方面遭遇的机会排斥与地位不平等,回归政府治政的应然状态,将维护公共利益作为政治制度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当然,“从利益到公益”的共建共享发展绝不是要重蹈计划经济时代国家利益淹没个体利益的老路,而是承认个体利益存在的合理性,保障个人发展权利不受任何人剥夺和侵犯的同时,将共同福祉、普惠共生作为政治建设的最终旨归。
(三)从管理到治理,多元定位治理主体以形成社会共建共治格局
社会治理作为上层建筑要在契合经济基础的同时发挥积极的反作用,释放更多经济活力。德怀特·沃尔多(Dwight Waldo)有言:“我们所有人的福利、幸福以及实际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影响和维持我们生活的行政机构的表现。”[11]的确,政府作为推动社会共建共享的核心主体,其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这一目标的实现。面对新时代日益复杂的社会问题和日益多元的生活需求,在肯定政府责无旁贷的主体地位同时,如果将社会治理的主体窄化为政府唯一必然会造成政府的应接不暇,社会成员的参与和创造空间被挤压,而且无法有效规制资本张力,行政部门极易与资本进行 “合谋”,所以“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的社会治理体制”[1]是达成分配公平、利益共享格局的一个重要方面。
首先继续巩固政府在坚守社会主义制度、研判社会发展趋势、输出公共政策等方面的天然优势,为排除资本逻辑的非理性带来的消极影响,还要依法规范政府权力的行使边界和运作机制,为社会共建共享提供良好的秩序和空间。其次要培育协同治理的社会力量。改革开放前,所有的社会个体都镶嵌于“单位”和生产组织中,在非均衡的社会结构下,政府包揽了一切社会事务。改革开放后,社会组织在化解社会矛盾和供给公共服务方面的作用日益显现。新时代要转变社会组织看政府脸色办事的政府代言人角色,进一步培育其促成社会共识和彰显共享精神的功用,鼓励社会组织积极分担政府让渡的部分职能以维持社会有机体的活力。同时加强对社会组织的整合,规范其运转流程,这样不但可以增强社会组织参与社会管理和服务的有效性,还可以化解政府行政效率低下和财政负担过重的困境。最后,畅通民众参与的通道。《宣言》中“人民创造世界历史”的观点和我国的具体实践都昭示着人民是社会治理的重要主体,也是对资本逻辑介入形成监督和遏制的重要力量,百姓的诉求表达机制和矛盾化解平台的完善能促成资本服务于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尤其是弱势群体也应被赋予平等参与共商共建的权利,“去中心化”的治理格局最终生成社会治理共同体的行动凝聚力,平衡不同群体的关系以保证资本效率没有偏离公平的价值理性和民众的共享期待。
总之,资本逻辑和共建共享发展看似错位实则存在共契点和互构空间,但共享发展追求的不单是物质利益,而是人们生存发展所需要的一切条件的整体提升,在创造物质总量的基础上更倾向于维护社会公平,这是与资本逐利本性的本质区别,也是共建共享发展的最终价值取向。现在我国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跃升,怎样在富起来的基础上实现全体人民的共享是个重大的攻坚课题,《宣言》中对资本的深刻洞见能让我们更好地把握资本逻辑的发展规律,既祛除资本发展的异化元素,又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语境中将资本嬗变为增益人民美好生活的工具性手段,从而进一步增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与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