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理论视角下的特色小镇建设
2018-03-26闵祥晓
闵祥晓
(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广东中山 528400)
特色小镇作为一个全新的概念发源于浙江省,2014年底浙江省依托其发达的特色产业和良好的区位优势,在其小城镇建设过程中提出了“特色小镇”的概念,并成功地将特色小镇建设与其产业转型升级结合起来。2016年7月,住房城乡建设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三部委联合发文,决定在全国范围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从而引发了全国各地建设特色小镇的热潮。近两年来,国内特色小镇建设的实践日益深入,不过也存在着很多问题。从时间脉络上来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小城镇建设从功能上来看历经四个发展阶段,即小镇+“一村一品”的农业服务阶段、小镇+企业集群的工业发展阶段、20世纪末兴起的小镇+服务产业的发展阶段,如今的4.0版特色小镇倡导的是小镇+新经济体的全面提升阶段[1]。从实践上看,当前国内的特色小镇构建多处于过渡阶段,从传统的以农业为基础的建制镇到有产业特色的专业镇,再到以产业为核心的各类产业园区,在促进产业规模化发展的进程中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却严重忽略了生活和生态的同步提升。当前的特色小镇突破了建制镇的约束,不同于产业园区的“唯产业论”,注入了景区化的人居环境打造和社区化的生活品质提升,是全面提升“人-地-产业”关系的新途径,也是当前城乡一体化的有益尝试。
从特色小镇的内涵和功能来看,特色小镇旨在构建“人-地-产业”相互协调的全新区域,实现生产、生活、生态和谐共处,从而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新需求。同时,特色小镇将城、镇、村的功能进行统筹协调,有利于新时期城乡一体化的顺利推进,是当前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途径。特色小镇的关键词是“特色”,对于特色小镇的“特色打造”,囿于国内实践经验的规律性不足和国外实践经验的差异性,本文拟从地方理论的视角出发,初步解析国内特色小镇的“特色”营造框架。
一、地方理论和特色小镇的研究述评
地方理论作为人文地理学中的重要理论,有着较为清晰的理论框架和丰富的研究成果,该理论围绕某些特定地方的研究成果有助于将其运用在国内特色小镇的研究中。国内关于特色小镇的研究成果较为粗浅,这与我国特色小镇建设的阶段性相关。
(一)地方理论的国内外文献述评
地方理论的哲学背景是现象学,其中的“地方”既不是单纯的物质空间,也不仅仅是承载社会关系的“区域”,“地方”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可以被想象和怀念的特定地域。国外人文地理学者于20世纪70年代将“地方”(Place)作为一个概念引入,并发展出了一系列与之相关的概念,如地方性、地方感、地方依恋、地方依赖和地方认同等,这些概念共同构成了地方理论。概括来说,地方理论(Place theory)以“人—地”关系作为研究的根着点,探讨空间(环境)的地方性建构与人(社会)的地方感生产之间的关系,它主张从结构主义和人本主义建构视角对各类人居环境进行解构[2]。
1.国外文献述评
国外地方理论萌芽于20世纪50年代,随着西方人文主义思想的兴起,国外人文地理学者开始意识到地方不仅是一个空间的概念,它还包含着人所赋予特定地方的意义或情感,例如我们的“故乡情结”;不仅如此,实际上任何一个地方,例如社区、公园、旅游地,甚或是我们未曾到过的地方,都有可能与特定的人群之间存在着特殊的依赖关系。国外最早观察到这一现象的学者是华裔人文地理学者段义孚(Tuan Y F),他在 1974 年将这一现象归纳为恋地情结(Topophilia)[3];1976年莱尔夫(Relph)提出地方感(Sense of place)的概念[4]。自此,以段义孚和莱尔夫为代表的人本主义地理学者重新将“地方”引入人文地理学研究。早期关于地方理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人造环境上。斯蒂尔(Steele)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进一步将地方感阐述为“个体在与特定地方进行体验活动时所产生的情感”[5]。在上述概念内涵不断扩展的基础上,地方感逐渐成为人文地理学和环境心理学研究的热点问题。
地方理论于20世纪80年代末被引入旅游学术领域。威廉姆和罗根布克(Williams & Roggenbuck)在对旅游地进行考察时看到这样的情景:许多旅游目的地吸引物雷同,相关配套设施类似,但是它们所接待的旅游者数量和旅游者结构均存在显著差别,可见旅游吸引物及其配套设施等方面并非旅游者做出旅游决策的全部理由,旅游者可能对某一个或某几个目的地更感兴趣,旅游者对目的地的情感偏好或许根源于其对某一旅游地的“地方依恋”心理[6]。由此,“地方依恋”概念被首次引入旅游地的资源评价中,改变了以往基于旅游资源和环境要素组合对旅游资源进行评价的套路,促进了学者们对旅游活动这一特殊人地关系中“人”的心理体验的关注。
2.国内文献述评
在国内,由于地方理论是一种综合性的理论,包含地方性、地方感、地方构建等多个层面的一系列理论体系,目前国内学者多以地方感或地方依恋为研究对象,而直接以“地方理论”为研究对象的论文不多。进入21世纪以来,在全球化进程与城市竞争的双重压力下,学术界逐渐重视某一领域“地方性”的发掘,并将其作为应对竞争的一种手段。自2006年起,受国外文化地理学和旅游人类学相关研究的影响,国内学者对地方性的关注开始扩展到“地方整体”,即从一个“地方”的视角探讨其地方性的体现。郑威所著的《地方性:一种旅游人类学视角——以广西贺州区域旅游研究为个案》是国内可见的第一篇将地方性作为区域旅游研究的视角进行探讨的文章[7],此后将地方性应用于旅游地研究中的成果不断涌现。
地方理论中的地方感思想被认为是“改变世界的十大地理思想之一”[8],因此地方感研究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地方理论研究的最核心内容,同时地方感也是学者们公认的进行地方形象塑造的关键因素。从研究作者及研究内容来看,国内第一篇以“地方感”为研究题目的文章出自杨念群,他从中国社会史研究的框架出发,认为社会史研究应区分“地方性知识”和“地方感”[9];唐文跃是“地方感”研究论文数量较多的学者,研究内容涉及地方感的国外研究进展介绍、地方感作为旅游规划的新视角、九寨沟、南京夫子庙等案例地旅游者的地方感特征分析[10-14];朱竑等人文地理学者从理论的视角对地方感相关概念进行了深入的辨析[15]。从研究方法来看,多数学者采用实证研究的方法,研究对象包括九寨沟、张家界、黄山、苏州园林、平遥古城等国内知名旅游地。不过整体上国内学者对地方感的研究还没有形成较为系统的研究框架,围绕地方感相关定义的表述仍存在分歧,对各相关定义之间的关联及其区别仍需要进一步深入辨析。
“地方依恋”是地方感理论的重要概念,是当前国内地方感理论研究中的热点问题,也被认为是衡量地方感的主要指标。国内学者围绕地方依恋所开展的学术探索集中于旅游观光和文化地理学两个领域,其中第二个领域的探索多以某一人群的地方依恋描述和某一地域的地方依恋特点剖析为内容,第一个领域的研究内容相对丰富和深入,不仅关注地方依恋本身,更关注其与旅游者、居民各种行为的关系,与旅游地意象的关系、强度分级及其测评等多个方面,开始将“地方依恋”放在旅游活动的各类“人-地”关系中进行综合考量。
综上,地方理论正在成为中西方学术界研究“地方意义”的重要理论框架,该理论最主要的三个核心概念包括地方性、地方感和地方依恋,这三个概念相互关联,彼此影响,共同构成了某一特定地方“意义”挖掘的三个层面。
(二)特色小镇的国内文献述评
特色小镇作为一种国内城镇化模式始自浙江,2014年10月浙江省长李强首次公开提及“特色小镇”并将其作为浙江城镇化建设的一种模式和概念,2016年国家住房部、发改委、财政部联合发出《关于开展特色小城镇培育工作的通知》,正式提出要在全国范围内全面开展特色小镇的建设工作,自此,国内掀起了特色小镇建设与研究的热潮。
以“特色小镇”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期刊数据库进行搜索发现,国内学者关于特色小镇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如下三个阶段:一是2006—2009年的萌芽阶段,这一阶段关于特色小镇的研究多以经验介绍为主,研究成果较少,且特色小镇仅是小城镇的一种替代说法,与当前特色小镇的概念不完全一致。2006年陈延业撰写的《特色小镇展新风》,对广东省英德市九龙镇的特色小镇建设情况进行介绍,这是国内最早以“特色小镇”为研究对象的期刊文章[16];刘小洋、金晓玲对富有特色的小城镇的景观营造途径进行探讨了探讨[17]。
第二个阶段是2010—2014年的起步阶段,这一阶段关于特色小镇的研究成果逐渐增多,且研究视角开始扩展到国外特色小镇经验的借鉴,研究深度有所加强。2010年第16期《今日浙江》的“本期关注”栏目对美国特色小镇规划的原则及具体内容进行了归纳[18];任新民对欧美三个创意特色小镇进行分析,提出了适应我国创意小镇建设的2C模型(即特色与交流)[19];赵磊以云南省临沧市凤庆县鲁史镇为例,对特色小镇规划编制思路进行探索[20]。
第三个阶段是2015年至今的大发展阶段,这一阶段特色小镇作为一种城镇化发展模式,开始形成特定的概念内涵,关于特色小镇的研究成果呈井喷式增长,且研究广度和深度均有了显著加强。刘沛林将“留住乡愁”的理论与新型城镇化建设的实践相结合,系统探讨了新型城镇化建设中“留住乡愁”的方式和路径[21];陈良汉、周桃霞对浙江省级特色小镇规划建设的统计监测指标体系进行了总结[22];于新东基于主导产业选择基准理论,对特色小镇的特色产业选择机制进行了系统探讨[23];盛世豪、张伟明从区域经济转型升级的背景出发,把特色小镇看作一种产业空间组织形式[24];吴一洲、陈前虎、郑晓虹采用理论解析和专家咨询相结合的方法,提出了主客观结合、定性与定量结合的特色小镇发展水平指标体系[25];闵学勤认为,在产业经济导向的创建初衷下,特色小镇可能遇到很多问题,并尝试从精准治理视角出发,提出了一系列规避方法[26];姚尚建认为,特色小镇建设应在城乡治理合流中实现产业转型、人口导入和文化传承等方面的功能融合[27];周鲁耀、周功满认为,浙江省“特色小镇”的创建经验可看作开发区治理模式的突围转型,是区域开发模式的一种升级策略[28];李小兰从“田园城市理论”的视角来审视浙江特色小镇建设,认为未来浙江特色小镇的发展趋势应该是“以人为核心,实现城镇化与产城融合”[29]。仇保兴运用复杂适应理论,系统分析了城市运行中的组织成长方式,以期从城市的组织性特征来认识特色小镇的组织成长方式[30]。周晓虹认为,当前我国特色小镇的创建路径应把握最重要的两个抓手,一是产业转型,二是文化再造[31]。
由此,国内关于特色小镇的研究正处于井喷式的大发展阶段,关于特色小镇的概念内涵不断被深化,特色小镇建设中可资借鉴的各种理论或模式正日益获得关注,各种类型特色小镇的建设经验和培育路径开始得到归纳和总结。
当前国内正在兴起的特色小镇建设过程中,任何一个特色小镇都应被看作一个“有意义的地方”,其建设过程也正是其“意义挖掘和培育”的过程,因此,人文地理学领域较为成熟的地方理论,其内涵与特色小镇的“特色”培育之间有着天然的关联,当前尚没有学者对两者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这也是本文选题的意义所在。由于特色小镇的建设仍处于经验摸索阶段,尚没有较为成熟的模式可以借鉴,因此本文仅从地方理论和特色小镇的“特色”两个概念出发,依托地方理论的三个核心概念,初步探讨这两个概念在特色小镇“特色”营造过程中的内在关联,进而梳理出特色小镇“特色”营造的整体框架。
二、地方性与特色小镇的“原生特色”
地方性即一个地方的本质属性,它在内涵上与特色小镇的“原生特色”是一脉相承的,对特色小镇“地方性”的挖掘与提炼,应是特色小镇“原生特色”营造的基础与前提。
(一)地方与地方性的内涵解析
地方是人类进行体验的基本要素,我们通过提炼地方特质的方式来定义地方,地方所具有的特质就形成了“地方性”的概念,地方性就是地方属性,即地方所具有的基本特质。地方具有客观物质、功能活动以及意义三重属性[4],这三重属性构成了“地方性”的概念架构,而在这三重属性中所表现出来的某一地方的独特个性,就构成了某地的地方性分析的基本内容。
(二)地方性视角下特色小镇“原生特色”的营造
从地方性出发挖掘和确立特色小镇的“原生特色”,是培育特色小镇的基础。空间特性是特色小镇功能特性确立的基础,而功能特性的发展则积淀成特色小镇的意义。如瑞士的达沃斯小镇,作为阿尔卑斯山系海拔最高的小镇,白雪皑皑,群山环绕,面积虽不大但如世外桃源,正是这种与世隔绝的空间特色赋予了它全球性的吸引力,成为达沃斯论坛的永久会址,实现了其功能上的特色定位,并最终积淀为小镇自身的独特意义:冰雪胜地、会议度假天堂。浙江乌镇河网纵横,小桥流水,空间距离上邻近杭州及上海大都市的空间特性,使其较早成长为长三角乃至全国知名的文旅小镇,在长三角新一轮的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当前,乌镇于2014年起被确立为“世界互联网大会”的永久会址,至今已连续举办了三届,其文旅与会议的复合功能使乌镇具有了较为鲜明的意义特色:水乡文旅胜地、智慧小镇模范。
从地方性的视角来解析特色小镇,那么特色小镇的原生特色可以被划分为空间特色、功能特色与意义特色三个层面:其中特色小镇的空间特色主要包括自然空间(地质地貌及自然要素)、公共空间(广场、街道等公共要素)和私密空间(建筑、民居等建筑要素)三类要素;特色小镇的功能特色主要包括生态功能、休闲功能、交往功能、商务功能和居住功能等,不同类型特色小镇所具有的各类功能的重要程度不同,但各类功能均不可或缺;特色小镇的意义特色则呈现出强烈的“精神性”和“独特性”,这些意义特色可以表述为诸如天人合一、度假天堂、人生邂逅、实现价值及幸福家园等精神特质。
上述三个层面之间存在较鲜明的递进和影响关系,即空间特色在考虑某些利益主体产业需求的基础上决定了可能形成的功能特色,而功能特色在考虑某些利益主体精神需求的基础上形成小镇可能的意义特色。当然某一特色小城镇的功能特色会随着利益主体的产业需求而发生变化,而其意义特色则会随着小镇功能特色和利益主体精神需求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三、地方感与特色小镇的“认知特色”
与地方性对应的概念就是地方感,地方感是特定群体对特定地方的“地方性”的感知,地方感是地方理论中最重要的基本概念,地方感的思想被赞誉为“影响世界的十大地理思想之一”。特色小镇的营造应重点关注其利益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的感知,应将特色小镇利益相关主体的地方感培育作为特色小镇“认知特色”营造的主要途径。
(一)地方感的内涵解析
作为一个综合的概念,广义的地方感被认为包含两个含义,一是地方性,二是地方依恋。两个含义中,与地方性对应的是人的地方感知,属于认知体验,与地方依恋对应的是人对地的情感联结,属于情感体验。这种广义的地方感的含义倾向于对“地方”概念的完整替代,不利于后续深入的研究。因此本文认为将地方性的概念从地方感含义中剥离,地方感的概念应理解为狭义的地方感,即人在体验地方时产生的依恋、想象、回忆等美好的情感体验所形成的一种感觉结构,当然地方感也可能包括负面的情感体验。
地方感(Sense of place)与地方感知(Place perception)的含义不同,地方感作为一种高度概括的地理思想,是指人对地产生的一种较高层次、较为稳定和理性的情感联结,比如依恋感等,由于地方感概念的综合性,因此很难为其界定一个较为明确的概念架构。地方感知则是对地方具体属性的感知,更多停留在认知—情绪的体验,还没有上升为稳定的情感,因此地方感知不应作为一个概念来提出,从研究内容上看,地方感知应该倾向于感知过程的研究,感知结果则等同于地方意象的含义。
(二)地方感视角下特色小镇“认知特色”的营造
地方感界定的是人的主观感受,因此对某一地方地方感的测量方法多为定量的问卷调查法。对于量表设计的内容,国内主要包括两大类内容,一是对被调查地方属性特征的认知情况,二是对被调查地方整体的情感体验,即地方依恋感。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两个概念之间的包含关系,即地方依恋是地方感的一个子概念。不过从概念的内涵来看,地方感必须与特定地方的具体特征相联系,它在调查内容上或许更应该与地方感知相近,而地方依恋更多的则是对被调查对象情感体验的剖析。由此在特色小镇的特色培育中,应在其原生特色梳理的基础上,进一步挖掘其在各利益相关主体感知中的“认知特色”。从特色小镇功能培育的目标出发,可以将地方感视角下特色小镇“认知特色”的营造过程表述为如下六个步骤:一是应根据特色小镇的功能定位来确定小镇较为重要的几类利益相关主体,如居民、企业从业人员和旅游者等;二是根据不同主体的感知视角或内容来设计特色小镇的地方感量表或访谈提纲;三是依据科学系统的调查过程获得调查结果;四是依据调查数据的分析及归纳获得某一特色小镇在不同利益主体整体体验中的综合印象;五是将调查结果与特色小镇的相关特色规划或定位相比照,形成较为理想的特色小镇的“认知特色”;六是结合特色小镇原生特色、利益相关主体未来物质需求以及未来经济社会发展趋势等各方面因素,不断探索特色小镇“认知特色”的具体营造途径。
四、地方依恋与特色小镇的“人文特色”
特色小镇营造的主要目的就是培育其利益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的地方依恋感,因此应从利益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的地方依恋感的培育出发,探索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营造途径。
(一)地方依恋的内涵解析
当前国内外学者对地方感与地方依恋概念内涵的区别及联系尚未有深入研究。很多研究成果中的地方感与地方依恋在概念上存在一定程度的混淆。本文认为在界定两个概念的内涵及联系时,应该回归词义本身,地方感就是人对地的情感联结,地方感可以是正面积极的,也可以是负面消极的,是一个综合而抽象的概念,对应于心理学上的“感知”,是在多次认知体验的基础上形成的稳定的态度体验,从概念内涵来看,地方感研究的是“人—地”之间的认知关系。地方依恋顾名思义更关注人本身,仅研究地方感中的依恋感,就是想要依附于某地的积极正向情感。因此地方依恋是地方感概念下的一个子概念,如伊达尔戈和海那德(Hidalgo & Herna'ndez)所言,是“个体表现出与特定地方相接近的情感倾向”[32],是一种积极情感。由此可见,地方依恋的概念中包含情感成份与意向成份,其中情感成份是核心。
对地方依恋的结构划分,目前有3种方式得到了较为广泛的认同和应用,一是两面向的地方依恋构成,将地方依恋划分为地方依赖和地方认同;二是三面向的地方依恋构成,将地方依恋划分为地方依赖、地方认同和生活方式;三是五面向的地方依恋构成,哈米特和库尔(Hammitt & Cole)将地方依恋划分为如下五个面向:地方熟悉感、地方归属感、地方认同感、地方依赖感和地方根深蒂固感[33]。其中五个面向的划分方法紧密围绕地方使用者依附情感强度和特点来展开,类似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将地方使用者的依附情感类型进行金字塔式排列,且五个面向的表述均较为准确地揭示了地方使用者可能对地方产生的某一种具体依附情感,因此相较而下,本文认为五个面向的地方依恋构成划分更为完整和准确。
(二)地方依恋视角下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营造
特色小镇的“人文特色”之称或许不够精确,意指小镇的独特精神或文化,是小镇特色内涵中较高层次的表现,它直接脱胎于特色小镇中人的情感依恋特征。因此对特色小镇的“人文特色”或“精神特色”的挖掘应对应于小镇相关利益主体的地方依恋感研究,深入剖析各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的情感体验,并以此为基础,探索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营造策略。由此,可将地方依恋视角下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营造过程归纳为如下五个步骤:一是从特色小镇功能定位出发,甄选出特色小镇培育过程中较为重要的利益相关主体的类别,如企业从业人员、旅游者、居民等;二是对各利益相关主体分别进行其地方依恋感的调查;三是通过对调查结果的分析,归纳出各利益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所具有的情感特征;四是将调查得到的各类利益相关主体情感特征的结果与特色小镇相关的人文特色规划或定位相对照,规划出各类利益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所应具有的理想的情感依恋特征;最后结合特色小镇认知特色、利益相关主体未来情感需求以及未来精神文化发展趋势等各方面因素,不断探索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具体营造途径。
上述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营造过程涉及分类别分步骤地对各类利益相关主体的调查、归纳和策略探讨,具体操作思路如下:如对特色小镇企业从业人员地方依恋感的调查发现,从业人员的地方依赖感较强、地方熟悉感尚可,但地方认同感和地方归属感较低等,可以基本描绘出从业人员对当前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体验情况,即由于生存需要而产生的依赖感较强,但在精神上或许缺乏对小镇的认同感,在情感上也缺乏较强的归属感等,这就表明当前特色小镇在其较高层次“人文特色”的培育中,应将重心放在提高从业人员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上,而非一味地关注从业人员对小镇的熟悉感[34]。
五、地方理论视角下特色小镇营造的整体框架
对于一个地方(城市)特色的营造古已有之,如象天法地的古都长安、中轴对称的明清故宫等。国内关于城市特色的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研究内容分散,多集中在城市某一特色要素的营造方面,如城市公共空间的营造等。在此,着眼于特色小镇(某个地方)的“特色”整体,从依托地方本底的“原生特色”到依托主体要素感知的“认知特色”,再到依托主体情感体验的“人文特色”,由浅入深地探讨了特色小镇“特色”营造的整体框架。综上,本文从地方理论的三个重要概念“地方性”“地方感”和“地方依恋”出发,构建地方理论视角下特色小镇营造的整体框架,具体的营造框架概括如下:依托地方性的概念,从空间特色、功能特色与意义特色三个层面来解析特色小镇的原生特色现状,并结合未来特色小镇的功能定位,探索特色小镇理想原生特色的营造途径;依托地方感的概念,在调查各利益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认知特色现状的基础上,规划出较为理想的特色小镇的“认知特色”,进而不断探索特色小镇“认知特色”的具体营造途径;依托地方依恋的概念,在调查各利益相关主体对特色小镇情感依恋现状的基础上,规划出较为理想的特色小镇的“人文特色”,进而不断探索特色小镇“人文特色”的具体营造途径。上述三个路径之间存在明显的影响关系,其中特色小镇的原生特色现状影响其认知特色现状,认知特色现状影响其人文特色现状,同时特色小镇的理想原生特色影响其理想认知特色,理想认知特色现状影响其理想的人文特色现状;上述三个层面的“特色”营造过程共同构成了特色小镇“特色”营造的整体框架。
当前的特色小镇突破了建制镇的约束,不同于产业园区的“唯产业论”,注入了景区化的人居环境打造和社区化的生活品质提升,是全面提升“人-地-产业”关系的新途径,也是当前城乡一体化的有益尝试。特色小镇的关键词是“特色”,对于特色小镇的“特色打造”,囿于国内实践经验的规律性不足和国外实践经验的差异性,本文从理论出发,从地方理论的视角下,初步解析国内特色小镇之“特色”营造的整体框架。综上,特色小镇之“特色”营造应以特色小镇的地方性分析为前提,以利益主体对特色小镇的地方感调查为基础,以培育利益主体对特色小镇的地方依恋感为目标,构建较为完整的特色小镇之“特色”营造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