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拜谒石涛墓园
2018-03-24育邦
育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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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平山堂的后山,能见到石涛的墓园,这是我以前未曾想到的。
文献多有记载,说石涛墓在大明寺后,但也都语焉不详。《画征续录》载云:(石涛)“今遗跡维扬尤多……”但未言及死葬何处,在《扬州画舫录》与《扬州画苑录》这两种权威的文献中,也未涉及其墓址所在。但我以为,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凭吊之情。
早在1953年,扬州有关方面就在大明寺谷林堂后建石涛和尚纪念塔,以作凭吊。塔阴由金石家李梅阁题文:“石涛和尚画,为清初大家,墓在平山堂后,今已无考。爰补此塔,以志景仰。”但纪念塔在“文革”期间被毁。无考是其一,供人凭吊是其二,所以建这个石涛墓园也无可厚非。虽然扬州还有与石涛有关的“片石山房”、“大涤草堂”遗址,但这里却是凭吊石涛和尚的最佳处。石涛和尚俗名朱若极,法号道济,字石涛,又号清湘老人、大涤子、苦瓜和尚、瞎尊者,“前明楚藩后”——就是说他是明朝遗民、藩王的后人,而且“画兼善山水兰竹,笔意纵恣,尽脱窠臼”。石涛和尚的身世,倒是用他写给当时另一位大画家——他的好友八大山人的诗精确地作了表达:“金枝玉叶老遗民,笔研精良迥出尘。兴到写花如戏彩,眼空兜率是前身。”表面上说的八大山人,是金枝玉叶,朱明皇室后裔,其实是一语双关,写的也是他自己。俩人都有丹青之妙笔,俩人又都是和尚。
石涛和尚年轻时有任侠豪放之气,他那纵横肆意、泼辣率性的画法并不受当时主流画派的认同,他们对于石涛的艺术更多的是鄙夷与惧怕。但石涛依旧我行我素,就像他在自题小像上所说的那样:“要行行,要住住,千钧弩发不求兔”。他从不在意世俗的讥评,亦献诗给当朝皇上康熙帝,游兴于帝都,与三教九流多有交游,“遗民”的称呼似乎已不再适合于他。作为一位职业的艺术家,他当然想得到权力的抬举、同行的认可,但这些未遂他愿。既然无缘,他即挂帆归维扬,正所谓“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
于和尚而言,可云游四方,可四海为家,然而对于扬州,石涛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经过一生的颠沛流离,晚年石涛决定定居扬州。定居扬州之初年,即作《邗沟雨图》,绘雨中之扬州,水墨烘染,六合阴霾,烟云掩映,花树淋漓,极写天涯孤旅之愁。画中阁上有人枯坐;又有一幅《云到江南图》,作于大涤草堂,题句有“黄昏不响广陵钟”语,画的是扬州西北郊原景色。画中有一小拱桥,通人烟稠密村舍,花树一区,雅致可观,极似清时名闻四方之念四桥。《淮扬洁秋图》则是石涛描绘扬州的代表之作,署名“大涤子”。画面乃扬州北湖景色,层次丰富:近处城垣绵延,人烟稠密;中部烟波浩渺,湖光映带;远处冈峦隐约,乃邵伯高邮一带景象。
在石涛晚年,曾交过一位年轻的朋友,即后来的“扬州八怪”之一的高翔。于石涛而言,高翔亦徒亦友。石涛和尚在死亡降临之前曾自画墓门图,并有句云:“谁将一石春前酒,漫洒孤山雪后坟。”《扬州画舫录》言“石涛死,西唐每岁春扫其墓,至死弗辍”,西唐就是高翔的字,为徒为友,年年为故人扫墓酹酒,感人至深矣!石涛和尚有友如此,夫复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