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历史与现实的滇池流域 水环境安全适应性管理
2018-03-21冯庆,熊晶
冯 庆,熊 晶
(昆明学院 昆明滇池(湖泊)污染防治合作研究中心,云南 昆明 650214)
水环境安全的概念于20世纪末提出,伴随环境安全研究发展起来。[1]进入21世纪,我国围绕水环境安全相关研究增多,推动了水环境安全定义逐步完善。滇池周边得天独厚的资源及地理位置优势,使得滇池流域自元代始,已逐步成为云南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水环境安全问题也伴随流域社会经济发展而长期存在。当前,滇池流域面临更为复杂多变的环境,水环境安全问题的解决需要引入适应性管理的重要方法。
一、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问题的历史演变与应对
随着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程度不断深入,不同历史时期,水环境安全呈现不同的问题表现,居住在滇池流域的人们也在适时调整应对各类水环境变化。可大致从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三个时期来看。见表1。
表1 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问题的历史演变
(一)原始文明时期
原始社会,人类通过饮水、取食果实及鱼虾螺蚌等自然界的“馈赠”,与水环境发生关系。30500年前后,已有古人类“昆明人”在滇池边的呈贡龙潭山傍水穴居;[2]至新石器时代,滇池周围已发现50多处以“螺蛳壳堆积和手制泥制红陶器”为考古突出特征的人类居住地分布[3、4],螺蛳壳尾部留有的人工敲凿痕迹,印证了古人类食用螺肉的习俗。人水矛盾主要表现在旱、涝灾害引起的自然资源匮乏而威胁人类居所与取食行为。
此时期人类因有限的认知而在人水关系中居于较为被动的地位,人类行为以顺应自然寻找适宜居所与食材为主,因而会通过不断迁移以应对水的多寡所带来的食物丰缺及栖息地变更。这一点,可从滇池流域“贝丘遗址”考古研究推知。随着滇池水位下降、湖盆缩小,古人类聚落呈现由滇池外围向滇池聚拢的分布特点。龙潭山、小石坝野猫洞、大板桥仙人洞、八家村仙人洞等旧石器遗址分布地点距今天的滇池要远,而官渡、石碑村、石子河、古城、兴旺村等新石器遗址[3]则密集地分布于今天的滇池湖盆附近。“迁移”是古人类充分利用水的资源条件而又有效规避水患灾害的行为抉择。
(二)农业文明时期
农业社会,农耕生产中农作物对水的丰缺需求、湖盆与耕地及人类居住地的空间矛盾等,使得人水关系日渐广泛。滇池之畔地势平坦,土地肥沃,雨量丰沛,是古滇文明和农耕文明的发祥地,1万年前已有谷物栽种。[5]《史记·西南夷传》也记载了公元前3~4世纪庄蹻入滇之前,滇池周围已是“肥饶数千里”。农业发展,人口增多,必然是对滇池及其水系开发利用的结果。《后汉书·西南夷传》载西汉末年,文齐做益州太守,“造起陂池,开通灌溉,垦田二千余倾”;唐贞元年间,盘龙江南坝段已有“用土筑堰,引盘龙江水灌溉农田”的记载;[6]宋康定元年(公元1040年)段素兴筑“春登”“云津”二堤。这既是分洪工程,又是引水工程。当时还“筑土各为二堰于河之要处,障其流以灌田,凡数十万亩”。[7]这一工程对于解决盘龙江三角洲季节性水患,改造良田,发展农业经济,促进鄯阐城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
元、明、清时期,滇池区域水灾频繁。1890~1990年100年间有记载的洪涝灾害有84年204县次遭灾(表2)。滇池唯一出水口的海口河一直以来淤塞频繁,所以历代治理滇池者多倾力在海口河排水工程之上,尤其多雨的年份。元代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赛典赤开启了较为系统地兴修滇池区域水利之先河。一方面蓄水利用,如“创筑松华坝,分盘龙江、金汁河,并修筑宝象、马料、海源、银汁合为六河,均用闸座蓄泄,溉灌万顷”;另一方面疏通泄水,《元史·张立道传》载“求泉源所出,役丁夫二千人治之,泄其水,得壤地万余顷,皆为良田”。[8]此后,历经数次疏浚,滇池水位下降了2至4米,水面由唐宋时期的510.1平方千米缩减到了清朝时期的320.3平方千米,库容由18.5亿立方米减少为16亿立方米。[6]这一时期,人水矛盾主要表现为水量的多与少的问题,而尤以洪涝为甚,故水利工程多以“疏浚下游、降低滇池水位为目标”。
(三)工业文明时期
起步于清末的近代工业推动了滇池水利的发展。民国元年(1912年)在螳螂川建成的“石龙坝水电厂”,开中国水电事业的先河;民国2年(1913年)云南最早的电动抽水站“积善村电灌站”在滇池岸边竣工投产,灌溉农田6000余亩。之后滇池边的多个抽水站相继改建为电力抽水站[6]等。这一时期,人水矛盾仍主要表现在水量的多寡方面。应对这类水环境安全问题,无论哪一届政府,仍主要围绕蓄(抽)水灌溉、疏通河道以利排水、疏挖海口河以利于滇池水下泄三件事。
工业发展与人口的激增,作为云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滇池流域,成为全国最为缺水的地区之一,年人均占有水资源量约为270立方米,仅为全国平均数的1/8。除水量的制约外,污染问题逐渐显现。1970年来,有关部门分析表明,滇池水系受纳废污水中,90%为工业废水,含有毒物质达30余种,其中汞、砷、镉、锌、铬、酚类、氰化物、氟化物、元素磷等毒害最大。[9]1988年的滇池水质监测,内湖水质均值中总氮为7.51毫克/升、总磷为0.797毫克/升,分别超《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GB3838-2002)》Ⅴ类水质3.76倍及3.99倍;外湖水质为Ⅳ类。[10]此后的二十多年,滇池水体多为劣Ⅴ类水质,水质持续恶化,水体功能几近丧失。故而自上世纪80年代已展开了多项滇池污染及治理工作,并于1996年开始,实施滇池流域水污染系统的防治规划,采取污染控制、水资源调配、生态修复、监督管理与研究示范等措施遏制污染势头,力争恢复湖泊流域健康生态。此时期人水矛盾已演变并突出表现为水质恶化的问题。
滇池流域人水关系的历史验证了一条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即人类只有不断适应来自自然或因人类活动而叠加在自然之上的各种变化,并对自身决策与行为作出相应调整,才能得以延续和发展。这些调整既有主动为之亦有被动适应, “主动为之”可规避风险及不利影响,就需要辨识变化环境、作出预测判断、制定并采取调整措施。当今,滇池流域面临更加复杂多变的环境。
二、当代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面临的变化环境
在滇池流域人-地复合生态系统中,变化是经常的,除来自自然的变化外,更多地是来自于社会经济的变化,并且,其中每一种变化又可能成为诱发进一步变化的因素或动因。其表现形式也纷繁多样。
(一)气候是变化最为频繁的自然要素
气候是自然要素中变化最为频繁、对水环境影响最明显的因素,其中的气温及降水要素直接左右着水环境状况。从时间大尺度来看,四万年前至今,滇池流域经历了凉湿—暖湿—凉干的气侯演变过程;[11]千年尺度上,据史书记载,自公元前81年至今,滇池流域境内干旱、洪涝、低温霜冻、冰雹、大风、大雪等气象灾害几乎都有发生,其中洪涝、干旱居多;近100年的史料更详细记录了气候对水环境的影响。1890~1990年间,各类天气灾害共出现415县次,尤其是洪涝及干旱灾害,连年出现,见表2。洪涝之时,滇池周边轻则淹没农田,重则尽成泽国;干旱致农业减产,人民生活困难“比户空虚,欠粮者众,逃亡之余,囹圄殆满”;最近的2009年至2013年间,昆明降雨量严重偏少,经历了有气象记录以来首次出现的连续5年严重干旱,生产生活用水几度告急。滇池流域季风性气候特点降雨集中,5~10月降水量占全年降水量的80%以上,使得春旱与夏涝多发,加剧了气候对水环境安全的影响。洪涝及干旱灾害直接影响水环境中水量的多寡,进而影响水环境其他多要素;冰雹、低温霜冻等灾害则通过影响地表植被间接影响水环境安全。
表2 滇池流域1890~1990年百年灾害天气统计*据昆明市水利局水利志编纂委员会编《昆明市自然灾害纪实资料》整理。
(二)有限的水资源制约因素多变
受流域水资源极为有限、外流域调水亟需持续、以及水体污染难于根治等三重因素的制约,滇池流域可供利用的水资源面临诸多风险。
滇池流域多年(1956~2000年)平均水资源总量为8.2亿 立方米/年,产水模数28.1万立方米/(平方千米·年)。[12]按2015年滇池流域常住总人口约406.86万人计算,滇池流域人均水资源仅有202 立方米,为全国的9.9%、云南的5.1%,低于全国主要缺水地区“京津塘”地区的人均占有量。*据《2015年中国水资源公报》《2015年云南省水资源公报》等计算。滇池流域水资源最主要的补给方式是降水,受降水条件影响而年际变化较大。以2002~2011年10年为例,2004年为流域内降水最多年份,最大降水量13766毫米(太华山监测点),2011年降水最少,降水量4721毫米(呈贡监测点)。对应年度流域所辖区县(除嵩明外)水资源总量分别为10.74亿及4.55亿立方米。年水量相差两倍以上。
滇池外流域调水始于“掌鸠河引水供水工程”,新建控制流域面积745平方千米的云龙水库,修建穿过复杂地质构造区域的全长97.72千米全封闭设计的输水管线。工程于2007年3月通水,年自流引水量2.4亿立方米;[13]其次是“板桥河—清水海引水济昆工程”,清水海水库作为调蓄水水库,收纳板桥河水库、石桥河水库、新田河水库、塌鼻子龙潭的4个水库水源,水源地保护区总面积314.8平方千米。[14]引水和输水线路总长75.142千米。一期工程2012年4月完工通水后可确保每年向昆明城市输水1.04亿立方米,未来二期供水量可达1.7亿立方米。[15]此外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是为解决滇池生态用水缺乏问题并作为昆明市的后备水源提供供水安全保障而建,牛栏江德泽以上流域面积4551平方千米,[16]2013年9月竣工通水后每年可向滇池补水5.72亿立方米;[17]滇中引水工程也在2016年6月全面动工。引水工程一方面解决了城市及滇池用水的问题,另一方面用水风险也因汇水面积扩大、蓄水工程及输水管线安全保障等而增大。
滇池水体污染自20世纪80年代日益受关注以来,污染势头难抑。1981年“省环境保护监测站松华坝水库水系水质调查与评价”已检测出,由于化肥、农药的施用,低效能高残留的有机氯及有机磷被雨水冲刷带入松华坝水库内。[18]1982~2012 年的30年间,滇池治理力度持续加大之时,滇池水体总氮 、氨氮都有显著的上升趋势,高锰酸钾指数和总磷均略有上升。2002~2012 年滇池综合营养状态指数呈明显的波动上升趋势,2012 年接近重度富营养级别,滇池富营养化状况在不断恶化。[19]2016年10月,全湖整体仍为中度富营养状态,劣Ⅴ类水质。主要环湖河流总体为轻度污染,主要污染指标为化学需氧量、总磷和氨氮。[20]自滇池出水口螳螂川两岸停用滇池水灌溉,部分河道恶臭难消、滇池蓝藻爆发致景观功能受损之后,滇池水环境功能几近丧失。
(三)自然生态系统严重受损与高强度人工修复双重风险夹击
滇池流域陆地、湖滨、湖泊水体生态系统均遭破坏。首先,陆地系统水土流失严重。滇池流域森林覆盖率虽然为50.8%,但主要集中于水源区,分布极不均匀。滇池面山土壤侵蚀面积占全流域的27%以上,流域内年均土壤侵蚀模数达1233吨/ 平方千米,年泥沙流失量38万吨;其次,滇池湖滨区受人为侵占和垦殖,面源污染加剧。生态修复之前面积约51 平方千米的滇池湖滨带,其中96%的土地已被开发利用,天然湿地几乎全部丧失;其三,湖泊水体生物多样性极低而难以自我修复和良性循环。20世纪60年代,滇池水生植被占湖面面积90%以上,生长深度达水下4米。而今,水深2米以上的大部分区域内已无沉水植物存在,只能在湖滨浅水区生长,且分布面积仅占湖面6.8%。20世纪50年代滇池有水生维管束植物28科44种14个水生植物群落,而在21世纪初的调查中,只发现12科15种,大量水生植物物种在滇池灭绝,大部分原有植物群落分布范围大大缩小。滇池的许多土著鱼种也逐渐消失,由20世纪60年代的25种减至现在的4种,为外来种替代。滇池底栖动物、贝类数量也大为减少。[21]
近年来,滇池流域生态修复力度加大,但也伴随人工干预所致的生态安全隐患。2012 年在滇池湖滨区共发现湿地高等植物 88 科 299 种,其中本土植物 181 种,外来植物 118种( 包括 32 种入侵物种),现有本土植物遭受物种入侵的风险巨大;新出现了以大薸、喜旱莲子草等外来植物为优势种的群落类型,而以海菜花、苦草等本土植物为优势种的植物群落已消失。与 20 世纪 60 年代的调查结果相比,物种多样性虽明显增加,但却是以质量的脱变为代价。[22]
(四)迅猛增长的GDP致水环境压力增大
滇池在昆明市和云南省经济建设中有着特殊的地位,滇池流域内农业及工业总产值分别占全市的78.9%和82.2%,而昆明市的农业及工业总产值分别占全省的32%和44%。滇池环境急剧恶化的阶段,正好是昆明市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迅速发展的阶段。[23]2015年,昆明市地区生产总值已达3968亿元*昆明市统计局:《昆明统计年鉴(2016)》,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16年第27页。,是1952年1.56亿元的2544倍,其中滇池流域GDP达到3168亿元,约占昆明市GDP的80%。*昆明市人民政府.滇池流域水环境保护治理“十三五”规划(2016-2020)。通过对1988~2012年流域GDP数据和滇池水体TN、TP浓度指标间的相关分析表明,1988~2009年间,随着流域GDP的增长,滇池水体TN、TP浓度不断升高,呈显著正相关;2009年之后,流域GDP与草海TN、TP浓度呈显著负相关,而外海TN、TP浓度呈波动下降。[24]说明“十一五”末,滇池治理已初见成效。
与经济高速增长相伴随的是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侵占。从用水指标就可以看出滇池流域的生态负担之沉重。1965年昆明市的生产用水和生活用水分别是505万立方米和757万立方米,而1998年分别上升到10 946万立方米和7926万立方米。在33年中生产用水增加了21倍,生活用水增加了10倍。用水量的迅猛增加一方面使生产用水和生活用水挤占了滇池流域的生态用水;另一方面,生产用水和生活用水用过后又以污水的形式排放到滇池,加剧了滇池水质的恶化。[23]
(五)人口在滇池流域加速集聚
3万多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滇池周围就有了人类活动的踪迹。滇池流域适宜农耕和渔猎、以及地处西南与中原联通的重要地理位置,使得该地区很早就成为重要的人类聚居地。昆明是云南的省会城市,约60%的人口居住在滇池流域,滇池流域成为省内人口最密集、增长最迅速的地区。建国初滇池流域人口约80万,上世纪70年代之前每10年增长20万,70年代至2000年间每10年人口增长都在30万人以上,[25]2000年后人口增长迅猛,2010年流域常住人口已达367.74万人,2015年滇池流域常住总人口约为406.86万人,*昆明市人民政府.滇池流域水环境保护治理“十三五”规划(2016-2020).2016-09.5年间已然增长30多万,人口呈加速增长态势。根据《昆明城市总体规划修编( 2008-2020) 》,2020 年滇池流域常住人口更将达到430 万人。人口增长明显增大了用水需求,并与滇池水污染物指标呈现相关关系。对滇池流域1988~2009 年的数据研究表明,人口数量的持续增加导致流域污水、污染物排放总量的增加,在0.01 水平( 双侧) 上与CODCr、TN、TP显著正相关,是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26]多位学者的研究也有相近的结论,[19]并指出在2000年及2008年两个年度前后,草海和外海的一些时空差异。[27]
(六)流域土地利用格局变化剧烈
土地利用(覆盖)数量、空间格局变化及利用类型组合方式等变化都会引起自然环境和生态过程的改变,使其成为水环境变化的重要影响因素。滇池流域1980~2012年土地利用变化特征主要表现为:城镇建设用地迅速增加,北部、东部增加面积大;草地和耕地则大幅度减少,空间上均匀分布;林地增加,主要在北部、南部和西部;水体面积变化平稳;1995~2012年比1980~1995年间的土地利用变化速率更快,强度更加剧烈[24]。研究表明,城镇用地和耕地与水体污染物浓度间呈显著正相关;林地、草地及绿化用地与污染物浓度间是负相关。[28][29]在滇池流域,研究显示,水质污染指标与林地、草地普遍呈负相关。但因选取的数据及区域的差异,水质污染指标与城镇用地、耕地的相关性稍有差异:以滇池流域入湖河流 67 个监测点的水质数据为依据,水质污染指标与居民点及工矿用地呈显著正相关,与耕地呈负相关,主要是城镇及工矿用地是入湖河流水质污染的主要来源,其污染贡献掩盖了耕地的贡献;在滇池东南岸流域,研究则发现水质污染指标与耕地呈现正相关,在这里耕地的污染贡献较高而掩盖了城乡用地对河流的污染贡献,再加上污水处理设施的大量建立,使得城乡用地比例与水质指标呈负相关。[30][31]可见,流域土地利用对水环境的影响还与利用类型组合方式、环保设施等其他社会经济因素有很大关系。
三、适应性管理在水环境安全管理中的引入
(一)适应性管理
适应性环境管理的概念最初由生态学家C.S.Holling和C.J. Walters 于20 世纪70年代末提出,旨在克服静态评价和环境管理的局限,通过对全体的管理,促进其学习和自身提高而增强有效适应不确定性的方式。采用尝试-出错-再尝试的传统方式,处理环境管理中的不确定性、意外和未知,强调尝试者的学习和自身提高。[32]Lee K.N.等继而丰富了这一概念,认为适应性管理者重视不确定性但缺乏认识,因而人类对自然系统的干预是一种尝试性探测或假设,当干预政策成功时,假设得到证实,失败时就应引发学习过程并进行必要的调整,收集并评价信息就尤为重要。[33]适应性管理被应用到生态系统管理众多领域(Danter,2000;George H,2005;R?ling N.G, Wagemakers M.A.E,1998)。通过系统不断学习与适应,选择和推广适应性管理的理念、策略和措施,可望提高受众抵御风险的能力。
在提出对策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适应性管理的特点及其遵循的原则,对照这些特点和原则,甄别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管理的欠缺之处,并指出相应对策。
(二)适应性水环境安全管理的特点及原则要求
适应性管理是“对管理行动及其他事件的结果有了更好的理解之后,在面对不确定性时对决策进行灵活处理的过程”。[34]这是一种为了跟上未来的变化而对过去所作的决定进行定期修订,以适应难以预测的变化的方法。因而,学习性是基础。即必须了解过去持续发生的变化,以及过去的政策对这些变化所作出的响应,并及时应用于新的管理政策,在新的管理中又不断学习以获得对新变化的认知。因而学习是贯穿管理的始终的;其次,开放性是保障。即上述过去的变化及响应,应来自所有水环境利益相关者,获得的信息要尽可能地完整,同时各方并能共享这些信息。导致变化的各驱动因素是相互关联的,完善的信息及广泛的认知有助于获得更为科学合理的决策;其三,灵活性是条件。即在获得变化认知后,应能实时调整管理对策,或选择其他替代性方案;其四,多样性是核心。生态系统理论主张多样化的系统能够更好地应对各种变化尤其是极端事件。应对变化环境,水环境管理应提供问题解决的多种途径、措施或方案。
四、应对变化环境的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适应性管理对策
适应性管理是针对变化环境下不确定性因素对水环境安全构成的威胁而采取的适时调整与应对。鉴于此理念要求,以下几点是值得滇池流域水环境管理借鉴的。
(一)基于流域尺度利用自然生态系统的管理
各国的流域管理成功实践表明,流域尺度的综合水资源管理已成为流域管理的最佳模式。面对复杂的变化环境,还有必要借助生态系统的功能,通过管理自然生态系统,“以自然之力恢复自然”,即提供全套生态系统服务(包括水量和水质)来达到水管理的目标,从而降低流域的水环境安全风险,还能帮助获得防洪、水质改善、水电开发、旅游、野生动植物保护等方面的效益。这样,生态系统也成为一种解决风险的方案。
滇池流域占昆明市域面积的13.9%,面积小且全境属昆明市行政辖区范围,为流域尺度的管理带来极大便利。自掌鸠河引水供水、板桥河—清水海引水济昆、牛栏江—滇池补水三大工程通水,人工干预下滇池流域范围无形中也扩大了一倍多,流域水环境管理必须将这些引水工程的水源区域纳入流域管理范围统筹管理,同时综合考虑引水供水区域的生态补偿问题。把握滇池流域生态系统特点,运用生态系统方法,促进生态系统功能发挥,应成为一种重要的风险防范方案。
(二)监测与预测以了解风险并降低不确定性
监测并预测是适应性管理的基础,进而才能建模、预测及优化决策。整个适应性管理就是一个“从实践中学习的过程”。[35]监测内容包括全面的流域信息和完整的水行业认知两方面。全面的流域信息,内容上,既包括气候变化,也有因气候变化所带来的自然响应及人类活动的变化;时间上,从已发生的过去延续到将来;空间上,超出了本地区本流域,甚至是国家或全球尺度的。完整的水行业认知是指,除供水行业,还包括环境保护、生态修复、供水保障、工农业及能源等的用水需求行业、用水管理、污水处理与中水回用等,与水相关的各机构和个人都有责任为主管部门和决策者就水环境的安全提供信息和指导。
滇池流域气象、环境监测条件逐步改善,但仍待提高。如气象预报的“防灾减灾”任务虽已成为气象部门重要工作之一,然而监测与预测在范围上未涉及引水供水区域,在内容上仅能发出气候“预警”,行业服务方面仅拓展到农业、森林防火及旅游服务。[36]流域信息的全面性及水行业认知的完整性还远远不够。面对变化环境,需要时间纵向上,即多年的连续监测记录及分析;也需要横向上的与水环境相关的气象、水文、用水等多种要素的监测、记录与分析。只有对流域准确、系统的观察,才能洞察风险所在,在此基础上才有符合实情的决策及进一步的持续行动。
(三)制定应对不确定性风险的适应性规划
适应性规划即是指为缓解变化环境和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人类社会系统对实际或预期变化的影响所做出的调整。[37]适应性规划被认为是应对变化环境最为有效的、合理的、实际的方法。[34]主要从规划、工程和管理维护三个方面对应长期、短期和近期三个不同的时间阶段,来对现有的设施和管理方案进行适应性调整。[38]适应性规划需要满足以下三个条件:一是把监控作为重点,在系统监测的基础上进而进行分析和评估;二是边执行边学习,将管理行为当作实验,可根据变化做出相应调整;三是有多个可供选择的计划以便快速学习或调整。
“滇池流域水污染防治规划”是滇池流域唯一的水环境专题规划,自1997年开始编制“九五”规划至今,已进入第五个五年规划。往期规划中不失适应性的特征,但与适应性规划的条件要求相比较,现有规划差距仍很大:首先是,缺乏“可供选择的计划”。历次规划并未给出其他的“替代性方案”等;其次是“监控”并未成为重点。若将“监督管理”及“研究示范”考虑为“监控”工作,在滇池水污染防治“九五”至“十二五”历次规划中,该项占规划总投资比例分别是3.26%、5.56%、1.47%、1.78%,投资薄弱且无系统延续性;再次是缺少“边执行边学习”机制。虽然历次规划均有“研究示范”投入,但研究成果是为未来方案提供参考,并非为本次规划执行提供及时的反馈与指导,使研究的“有效性”因“时效”问题而大为降低。上述措施,应在制定规划中予以考虑。
(四)注重用水需求分析的主动管理
对用水需求的分析与预测是应对风险与不确定性的又一重要方法,多国及地区通过对影响水需求因素的分析并预测各领域的水需求量,有计划地控制用水需求,已把需水管理应用于水资源的配置、管理、保护和规划等方面。[39]通过明确用水需求的决定性因素,从而有效降低水安全风险,这些影响因素包括气候变化、人口变化、城市变迁、产业结构调整与经济发展、生活方式变化以及生态系统需求等。
滇池流域常年水资源使用量高于流域地表径流可供水资源总量。[24]因而早在2007年,滇池流域调水引水工程已陆续投入运行,新增可供水资源总量9.16亿立方米/年,供水水资源总量可达17.36亿立方米/年,是主动管理流域用水需求的重要措施。从需求性质来看,城镇生活用水及环境生态用水为水需求中的刚性需求;农业用水及工业用水会随着滇池流域产业结构调整有较大变化,因而产业水需求有更高的不确定性;此外,农业的自然属性使其与环境生态用水有一定的交叉,在水需求分析中应予以考虑。滇池流域用水需求分析研究还待深入。
(五)广泛的信息公开及利益相关方参与
适应性管理的基本思想是认识被管理对象的不确定性,并基于信息和管理方案的实施反馈出的问题与情况做出适当调整,因而强调管理者的信息获取和不断学习。而利益相关方可以在监测、提供信息、首先感知变化、适应性决策、全过程管理等方面提供最有益的帮助。适应性管理主张人是管理的中心,管理必须以人为本,管理的职责不在于控制员工(管理对象),而是要善于协调各种关系。[40]决策过程也是一个各方互动的过程,研究者、决策者和各方利益相关者在所有管理实施阶段需要在一起分享他们的想法和意见。更多的信息将有助于减少不确定性或更多地把握风险所在。
我国自2008年起施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国务院令第492号),对于推进我国政务公开发挥了积极作用,公众的政府信息公开需求也在不断增长。信息公开需要在明确不宜公开的涉密、安全内容后,规范监测、统计标准及方法,确保信息的一致性及准确性;尽可能向易获得、及时、完整、准确的方向发展;向政府之外的其他利益相关者提供更多信息获得的便利通道。此外,鉴于滇池流域公众参与滇池治理的认知及参与程度并不高[41]的现实,大力提高滇池流域公众的公民意识也是必要的。形成政府、企业、科研院所、普通公众等利益相关方的共同参与机制,将成为应对滇池流域水环境不确定性的重要工具手段。
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问题古已有之,并因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各个时期表现不一,造就了人类不同时期应对策略的差异。当前,滇池流域水环境治理正处于由“水污染防治”向“水生态全面修复”转型的重要时期,滇池流域水环境安全处在更为复杂的变化环境和更高要求之下,只有增强认识、准确把握流域水环境安全面临的诸多不确定性因素,将适应性管理理念引入滇池流域水环境治理中,采取适时调整与应对,方能最大程度降低水环境安全之威胁,助推滇池治理进入一个崭新的发展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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