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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恐惧

2018-03-19佩声

世界文化 2018年2期
关键词:零钱银行卡纽约

佩声

大学毕业前,我一直生活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的一个小镇上,那里的居民只有一千来人,但无论是否相识,人人都笑脸相迎,友好相处。大学刚毕业,囊中羞涩的我就带着梦想,远离家乡,只身来到纽约。朋友建议我先去纽瓦克,说那里离纽约不远,是个很有前景的地方。然而,他撒谎了——纽瓦克是我听说的第一个有枪击事件的城市。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在纽瓦克找个地方落脚。

我去纽约,是为了我的戏剧梦,我要加倍努力实现它。白天,我在纽约的一家法国剧院当接待员。晚上,我在一家小剧院做导演、写剧本,尽管薪水少得可怜。我早出晚归,每天低头穿梭在两个城市之间,纽瓦克对我而言只是个歇脚和就寝之地。不过麻烦的是,我每天都要去车站等巴士,而且我仍旧放不下心中对纽瓦克的恐惧。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切都正常而平静,直到那天晚上——

那晚,我正坐在一个长凳上,一个看似无家可归的人径直向我走来,坐到我身旁,对我说:“我要钱。”

我知道一般做法是避免与他眼神交流,不要开口,只管掏些零钱给他就好了。于是,我慌慌张张地掏出兜里的零钱,伸手递给他,却听他冷冷地说:“我要的是大钱,不是零钱。”

我的心跳顿时加速。这显然不符合常规套路。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脸,说:“对不起,先生,我没有现金。”我又掏出空空如也的钱包给他看。

他看到了我的银行卡,说:“这条街上有一个自动取款机,我们直接过去取吧。”

而事实上,我的银行卡里连最低取款额度20美元都不够。我把情况如实告诉了他,他恼羞成怒,说:“你必须给我钱,否则你就成为我第一个要杀的人。”

那一刻,我考虑过逃跑,但我知道我跑不过他。于是我选择了自己每次紧张时最擅长的事情——聊天。

“我知道你认为我肯定有钱,但我真的是一无所有,甚至还不如你。我没钱买家具,我睡在地板上,自从我搬到纽瓦克,我一连好几天只有拉面和香蕉来填饱肚子。但凡我有一点钱,我就不会住在纽瓦克了。”

他没有笑话我,也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感到恼怒。

但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对话了,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将压抑已久的内心感受倾诉出来:“你知道吗?每次家乡那边来电话,我都没有勇气告诉他们,我不在纽约而在纽瓦克,这里又吵又脏,生活成本高,而且每个人都板着脸……说来真是有点愚蠢和可笑,一个来自小镇的姑娘,带着自己的戏剧梦,想通过奋斗改变命运,改变世界……然而,我可能今晚就会死在这里。或许我真的不属于纽约。”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好想我的妈妈,我想念甜茶,想念秋千,想念那些对我微笑的人们……”

这期间,我没敢看他一眼,因为我害怕看到他的表情。当我自言自语般地讲完这些,他突然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我有点吃惊,这是我数月以来第一次跟人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你终有一天会成功的,不要离开纽约。”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我出去买了辣椒喷雾,但同时却稍稍放松了警惕,因为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促使本来要杀我的他转而安慰我。或许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生活境遇,身怀梦想,却在陌生的城市里感受着冷漠与压力,孤独与无助。但愿是在那一刻,内心的触动与理解超越了邪恶的欲望,帶给我们彼此努力并且正直地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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