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血也能变废为宝

文/本刊记者 郭潇雅

近日，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盛京医院生殖二科主任谭季春教授告诉《中国医院院长》，他们团队所研发的自体经血干细胞移植技术已相对成熟，通过从看似“废品”的经血中提取干细胞，治疗宫腔粘连和薄型子宫内膜等疾病，帮助孕妇有效备孕。据悉，该技术在全球属首创，吸引了国内外医疗同行的广泛关注。

给“土地”施“肥料”

自体经血干细胞移植技术是通过患者排出的月经血，从中分离培养出经血干细胞，在鉴定无病原体等污染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扩增，将细胞移植到患者宫腔内，随后定期监测患者子宫内膜生长。在内膜生长至7毫米以上时，给予患者合房指导或冷冻胚胎解冻复苏移植，以达到备孕或妊娠的目的。

谭季春对该技术有个形象的比喻：女性的子宫内膜就如同土地，胚胎就像种子，要在土地上生根发芽。正常的子宫内膜厚度应该在7毫米以上，如果土地过于贫瘠，胚胎很难成功种植，患者就无法当上妈妈。所以，医生从患者自己的月经血中提取出干细胞，经过体外培养增殖后，再将足量的经血干细胞移植到子宫内膜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复”，使子宫内膜生长、变厚，相当于让土地变得肥沃，种子自然就能生长了。

谈起该技术的研发背景，谭季春告诉记者，2011年，印度医生Nagori等人首次报道了应用自体骨髓干细胞移植技术，使一例重度宫腔粘连患者内膜功能恢复，最终成功妊娠的案例。随后Singh等人证实通过自体骨髓间充质干细胞移植，显著促进了6例难治性粘连患者的子宫内膜增厚。

但是，自体骨髓干细胞移植具有一定的限制，因为获取骨髓干细胞是有创伤的，患者较为痛苦且易感染，依从性很差。另外，自体骨髓干细胞移植中细胞数量和扩增、分化能力，会基于患者病情和年龄增长呈明显下降趋势。因此，谭季春将目光聚焦在自我更新能力超强的经血干细胞。

2012年，谭季春带领团队着手开展了经血干细胞分离培养方法的建立，以及治疗宫腔粘连和薄型子宫内膜的临床试验研究。他们首先分离培养出经血干细胞，通过流式细胞术鉴定了干细胞表型，并通过成骨、成软骨和成脂诱导分化鉴定了细胞的多潜能性，确定了细胞的增殖特性和传代特性，然后逐步摸索出经血干细胞传代时机和病原检测方法，解决了细胞移植后内膜监测和激素支持等一系列问题。经过一年多的研究，谭季春团队逐步建立了月经血的收集、体外分离培养、鉴定及冻存方法，确定了技术的实施流程，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谭季春团队经常遇到细胞培养时出现因细胞过少或细胞污染培养失败的问题，谭季春坦言，在这道坎面前，曾多次想过放弃，直到北京大学博士生李萍萍的加入，才为该研究带来了新的突破。

盛京医院助理研究员李萍萍对记者说，研究团队通过严格控制月经血采集、细胞分离、培养等每一个细节，显著改善了细胞培养的成功率以及病原检测的合格率。针对尝试过很多治疗手段，但仍然长期不孕的难治性患者，团队成员采用多轮经血干细胞移植治疗，最终使子宫内膜能够生长到支持妊娠的厚度（＞7mm），并且及时根据患者自身状况，对患者进行辅助生殖助孕或合房指导，以期在内膜形态和厚度最佳时期，实现胚胎的植入。2013年，一位孕妇通过自体经血干细胞移植技术成功妊娠，谭季春团队的研究终于获得了成功。

谭季春教授科研团队。

自体经血干细胞移植技术所用仪器。

效果好、前景广

目前，在应用自体经血干细胞临床研究中，共35例患者参与，最大年龄45岁。其中，22例经过治疗的备孕患者子宫内膜显著增厚，有4例自然妊娠，均已分娩。研究团队对18例患者进行了冷冻胚胎解冻移植，其中2例已经分娩（1例2次足月分娩）、2例生化妊娠、2例胚胎停育，还有3例正在妊娠中。

35岁的刘女士告诉记者，她2014年结婚，结果要了两年孩子也没怀上。因为之前做过一次人流，可能是刮宫太狠，伤了子宫内膜。宫腔镜检查提示宫腔严重粘连，行宫腔粘连手术。后经激素治疗半年，宫腔粘连情况未见缓解，子宫内膜薄只有3～4mm厚。2016年，快要失去希望的刘女士来到盛京医院找谭季春求助，在谭季春团队的治疗下，刘女士先后进行了全麻下行宫腔镜宫腔粘连松解术和置环术、宫腔镜下宫腔粘连取环术、宫腔镜下子宫内膜活检术，并经过两次自体经血干细胞移植术，最终成功修复子宫内膜，并于2017年12月4日顺利产下一名6斤6两的男婴。

谭季春表示，自体经血干细胞移植术具有无创伤、无免疫排斥、无成瘤、无伦理争议的特点，患者不仅依从性好，而且治疗时间短、见效快。特别是经过多次细胞移植后，宫腔内膜形态恢复较好，这是目前常用的诸如宫内置节育器、Foley气囊导尿管、羊膜移植等无法具备的优势，因此受到了不少不孕女性的关注。

李萍萍说，一方面，随着性观念的解放，人工流产和妊娠相关刮宫手术逐年增多，导致子宫内膜基底层损伤的宫腔粘连患者增多，该病可引发月经量少、闭经、不孕及反复流产等一系列并发症，依据诊断标准和地域不同，该病发生率为6%～30%；另一方面，随着二胎政策的放开，卵巢早衰成为妇科内分泌领域的常见疾病，卵巢早衰不仅影响女性健康，还会带来一系列心理及社会问题。因此，自体经血干细胞移植术具有可观的临床应用前景，为医学研究开拓了新的方向。

谭季春建议，该技术适宜在辅助生殖中心开展，因为子宫内膜损伤的患者大多因不孕症入院，并且在内膜恢复正常后，可以及时进行助孕治疗最终实现妊娠。此外，该技术的开展还须具备开展相关临床研究的审查批件、干细胞培养相关场地和批准文件。

目前，谭季春研究团队正在开展动物实验，深入探讨经血干细胞治疗宫腔粘连的分子机制，从而为推广该技术的临床应用奠定理论基础。同时，积极开展更加严格的随机对照实验，并期望在将来展开多中心研究，从而得到更加有力的证据来证实经血干细胞治疗宫腔粘连和薄型子宫内膜的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