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媒体中的“马克龙访华”报道分析

赵如涵+吴心悦

2018年1月8日至10日，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对我国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国事访问。马克龙访华之旅结束后，中法的外交部同步发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法兰西共和国联合声明》（下文简称“2018中法联合声明”），要求进一步提升两国紧密持久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水平。①

作为新中国成立之后第一个正式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的西方大国，法国与中国于今年1月27日迎来建交54周年。回顾中法关系，21世纪以来，中法伙伴关系进入到新的发展阶段。2001至2017年，中法伙伴关系主要由若干对话机制构成，包括战略对话机制、高级别经济财经对话机制、高级别人文交流对话机制等。②此次马克龙访华活动也涉及诸多议题，受到世界媒体的关注。因此，本研究旨在通过对法国《世界报》（Le Monde）、《解放报》（Libération）、《新观察家》（Le Nouvel Observateur）等主流媒体对此次活动的报道进行分析，试图深入了解法国本土媒体报道及观察中法外交活动的视角，以此为我国对外传播的信息共享与外交斡旋提供参考。

一、马克龙访华：新领袖的新外交

2018年是中法关系的重要节点，其首要背景是双方领导层的调整与变化。2017年10月，中共十九届一中全会选举出了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习近平当选中央委员会总书记。同年，法国在5月选举出了一个为期五年的新总统，马克龙及其领导的共和前进党的获胜打破了传统的左右两极政治格局。2018年伊始，中法都具有了新的政治环境，意味着中法关系具有更多发展可能。

马克龙是2018年第一位访华的外国元首，也是十九大后到访中国的第一位欧盟国家元首，此访还是马克龙就任法国总统以来首次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因此，2018年初马克龙的访华之旅关系到双方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在未来五年中的走向，也将开启中法合作的新篇章。另一方面，中法在改革方面存在共同历史背景，彼此可以借鉴经验。十九大提出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国未来将坚持全面深化改革、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马克龙当选后也以改革为主要任务，包括反贪法和以劳动法改革为代表的经济自由化改革。

再从2017年国际大环境观察，特朗普就职、英国脱欧、德国和伊朗大选、美联储加息等一系列事件意味着当今世界依然存在很多不稳定、不确定性的因素。基于中法两国国内外的复杂现状和各自的政治经济诉求，“2018中法联合声明”的诞生，无疑是此次马克龙访华之旅的最大成果。声明中的27条条款聚焦于双边关系和重大国际问题，表明中法两国可以超越社会制度、发展阶段和文化传统的差异，通过增进政治互信和经贸来往充分挖掘战略合作潜力。

在欧洲层面，马克龙提出了一系列欧盟重塑方案促进改革，中国对欧盟发展的前景也抱有信心。中法同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在全球治理层面积极沟通。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是两国商定的重要任务，中法共同推动解决包括中东、非洲、朝鲜半岛及防核扩散问题在内的地区和国际热点问题，以及动员各方力量打击各种形式恐怖主义，据此重申了网络空间治理问题。③

法国媒体多对此次马克龙访华活动给予正面评价，认为其因鼓舞人心的演讲以及出色的外交技巧（赠送法国骑兵队马匹）建立了良好的领导人形象。④

二、法国媒体报道的多元议题

除了新总统马克龙的新外交策略外，法国媒体也从与国家发展密切相关的多角度进行了新闻报道。通过对报道的整理，我们发现，相关议题主要集中在如下几个方面：

1.中欧/中法关系的发展趋势

在中法外交史上，双方关系并非一帆风顺。2008年，双方关系曾因涉藏问题出现一次波折，2009年随着法国“重申一个中国政策”两国关系回到稳定发展局面。⑤因此，法国媒体对此次马克龙访华报道的双方关系议题主要聚焦外交主动权的掌握。《世界报》评论，中国仍手握投资王牌，马克龙与欧洲仍需要不断谋划。⑥

此外，2017年，美国总统特朗普访问法国，给法国乃至欧洲带来诸多新议题。此次媒体的报道方式也对比了中国对待美国与法国不同的交往方式。例如，《解放报》在2018年1月7日的分析文章指出，“虽未享受北京配备予特朗普访华的最高规格接待，年轻、不因循守旧的年轻总统马克龙却是习近平继对特朗普的系列不满、失望后所指望、渴求的更优对话者。”⑦

2.经贸往来

经贸合作是马克龙访华的主要议题之一，除了巩固能源、汽车、航空航天、农业食品等领域的已有合作，双方还谋求建立更加開放的经贸关系。官方数据显示，2016年中法双边贸易总额达68.6亿欧元，其中法国是中国在欧盟内第三大投资目的国，中国是法国在亚洲第一大贸易伙伴。⑧2018年1月9日，马克龙访华的第二天，中法两国元首出席了中法企业家委员会成立大会暨第一次会议，法国商界代表有空中客车、赛峰、达索、索迪斯等五十多家大型企业和行业领袖，而中国参会的则有阿里巴巴、京东、复星国际等，而工业制造、信息科技、数字经济、电子商务等领域的创新合作受到双方的共同关注。除了贸易和投资上的合作，中法两国致力于更好地扩大双边各对话机制的内涵和外延，未来有望在能源、法律和司法、安全与防务等领域开展对话。

对此，法国媒体主要聚焦中国首次订购184架总价值约为180亿美元的A320的空中客车飞机，空客公司接单并表态要加快A320在中国的生产速度。《解放报》《世界报》《费加罗报》等法国多家媒体报道了该事件。其中1月10日，法国新闻社（AFP）还强调，习近平表示中国将在未来几年继续采购并维持空客和波音二者相对平衡的市场份额关系。⑨可见，中国作为空中客车、波音公司争夺的全球第二大航空市场，在中法经济贸易合作中姿态积极。

作为中法外交的难题之一，“更平等的市场准入”也是外媒关注的重要议题。他们期待中国市场通过减少设障碍、繁琐章程和行业禁入等举措来推进法籍等外资企业进入市场。⑩除此之外，法国媒体也格外关注“马克龙促成中国对法国牛肉禁运的解除”。2017年，因类似禁令的取消，美国等国的肉类产品得以捷足先登，比如与京东合作，在中国市场售卖猪牛肉。而法国也将于2019年始，在京东平台上售卖总价值20亿欧元的法国产品，多数为法式美食产品。11endprint

值得注意的是，中法两国本着互利原则积极探讨了“一带一路”倡议的具体合作项目，希望为彼此带来更大的利益回报。12

3.生态共建与环境保护

深化在环境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领域的合作，也是中法长期贯彻的重点。从2018年《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4次缔约方会议，到2020年在中国召开的《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缔约方会议3年间，中法两国将不断增加技术和教育方面合作，强化环境保护宣传和执行力度。然而，新一届美国政府对气候问题持怀疑态度，2017年宣布美国退出全球性国际气候协定《巴黎协定》，还废除了奥巴马政府当政期间颁布的清洁能源政策等等。面对美国的消极态度，中法合作履行大国义务，更显得意义非凡。对此，《解放报》发表文章评价，习近平显示了中国在转变高耗能、高碳排放的经济模式上的决心，表明其愿维护巴黎协定并在此领域内加强国际合作。13

4.全球战略伙伴

此次马克龙访华之旅以“2018中法联合声明”为代表的多边外交也备受媒体关注。中国主张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法国也有相似的理念——马克龙访华首站安排在中国古都西安，体现了两国共同的全球视野。西安是古丝绸之路的起点，而2014年习近平访法首站里昂是古丝绸之路的终点，连接西安和地中海东岸的古丝绸之路将中国与欧洲联系到一起。中法商定“一带一路”在欧洲、亚洲和第三方国家共同实施的具体项目，能为多边主义的均衡发展做出贡献。

1月8日，访华之旅的第一天，马克龙一行参观了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大雁塔、化觉巷清真大寺，并与当地政府官员会面后于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发表关于多边主义的演讲。大雁塔是著名的佛教地标，化觉巷清真大寺是历史悠久的回族伊斯兰建筑，两者皆体现了中国文化中的包容性，与多边主义的精神内核十分契合。法国在多元文化背景下，面临着应对欧盟国家民粹势力壮大和实现民族融合的挑战。

与此同时，法国媒体还期待中法双方对反恐、援助萨勒赫五国组织和非洲能源可持续发展的问题展开合作。14

三、对我国对外传播的借鉴意义

尽管我们的媒体观察表明法国媒体对此次“马克龙访华”议题的报道偏向正面，但不难看出中法外交中依然存在尚未达成共识的难题。对此，本研究建议未来我国对外传播策略应注意以下问题：

首先，参考对方关注议题，突出本国价值，积极进行议程设置。反之，若一味迎合所谓的“国际惯例”则趋于被动，难以正确表达自我诉求。中国立场的深刻阐释需要立足于全球视野，要求媒体更新对外传播观念。在保持中国价值内核不变的前提下，媒体也应该跳出固有身份限制，更多关注对方本土问题，即在双方友好合作的框架内主动提供信息材料。

其次，关注外方报道，积极运用新兴媒体参与新闻报道的回复与讨论。在研究中发现，我们较少参与媒体报道的互动与反馈。例如，此次马克龙访华跟翻译苦练中文，并通过社交媒体“推特”发布学习视频，获得中法公众好评。相比之下，目前我方通过社交媒体发布的信息有限。新兴媒体的传播范围之广，速度之快不容忽视。因此建议我国对外传播的媒体人员在推特、脸书等社交媒体积极参与国际互动，掌握议题的解释权力。

再次，面对世界各地的受众进行传播，要求建立全方位对外传播的大格局，在全球范围内能够触及到社会各个领域、各个阶层、各个行业的人员。尽管引用或摘录他国媒体的内容，对于全面展示新闻事件、降低报道成本具有重要意义，但是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和传媒国际化进程的加快，尽可能扩大中国媒体覆盖的地理位置和多样的对象国社会阶层成为重中之重。在马克龙访华的系列报道中，我国对外媒体缺乏对法国当地的、针对此次事件的系统报道。因此，促使中国的海外新闻机构落地，储备具有国际文化背景和专业新闻素养的高质量人才，是报道海外国家的本土事务的必要手段，也是加强对外传播真实性、接近性和原创性的首要考量。

结论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法建交五十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中提出，中法关系要坚持互尊互信、坚持互利共赢、坚持世代友好、坚持开放进取与加强紧密协作。15在此思想指导下，结合文本分析，笔者认为，法方媒体对其设定的议题虽有固定框架，但信息内容依然依靠中方主流媒体供给。因此，在对法传播策略中我们应首先针对法媒关注热点主动提供信息资讯。其次，对持不同态度的外国媒体，我们应使用融合媒体渠道更具针对性地参与互动。

（本文系教育部重大攻关项目“‘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新闻传播业历史与现状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7JZD042）

「注释」

①中国外交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法兰西共和国联合声明（2018-01-10）》，http：// www. mfa.gov.cn/chn//gxh/zlb/smgg/t1524590.htm，2018年1月12日。

②法国外交部：https：//www.diplomatie.gouv.fr/en/country-files/china/france-andchina/presentation/，2018年1月12日。

③中国外交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法兰西共和国联合声明（2018-01-10）》，http：// www.mfa. gov.cn/chn//gxh/zlb/smgg/t1524590.htm，2018年1月12日。

④Avec la Chine.，Macron na pas choisi de faire des libertés un cheval de bataille，Le Nouvel Observateur，10 Janvier 2018.

⑤中国外交部：《中法新闻公报（2009-04-01）》，http：//www.mfa.gov.cn/chn//gxh/ zlb/smgg/t555315.htm，2018年1月12日。

⑥同④

⑦Jean Quatemère， Avec PEKIN. LUE hésite entre coopération et affrontemnt， Libération，7 Janvier 2018.

⑧France Diplomatie.France-China：A global strategic partnership（Infographic），h ttps：//www.diplomatie.gouv.fr/en/country-files/china/france-and-china/francechina-a-global-strategic-partnership/，2018-01-12.

⑨AFP http：//www.liberation.fr/auter/2005-afp，2018-01-12.

⑩Arnaud Vaulerin. Les quatre casse-tête de la relation franco-chinoise， Libération， 7 Janvier 2018.

11Raphael Balenieri. Macron fait lever lembargo chinois sur la viande bovine fran？aise， Libération，9 Javier 2018.

12中國外交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法兰西共和国联合声明（2018-01-10）》，http：// www. mfa.gov.cn/chn//gxh/zlb/smgg/t1524590.htm，2018年1月12日。

13同⑩

14Fabrice Nodé-Langlois. Emmanuel Macron est arrivé en Chine， Le Figaro， 8. Janvier 2018.

15习近平：《习近平在中法建交五十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人民网，http：//cpc. people. com.cn/n/2014/0329/c64094-24770826.html，2018年1月13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