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龙城三部曲”中曲折难料的人物命运

◎薛光钰

（曲阜师范大学 山东 济宁 273165）

一、西决——迷失自我的孤独者

西决是郑氏家族里一个平凡而又特殊的存在。他自幼父母双亡，父亲突发心脏病死亡，母亲因父亲的离世而备受打击，跳楼殉情。这场不算是意外的意外，让西决失去了真正属于他的家庭，他被迫寄人篱下，恐惧和孤独笼罩着他，归属感和安全感荡然无存。因此，他一直渴望拥有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平凡安稳的家庭，这也是西决毕生的追求。他高考失利后拒绝了三叔给他提供的出国留学的机会，甘愿上一所普通的大学，当一名平凡的高中老师。他选择无视东霓和南音对他和陈嫣婚姻的强烈反对，甘愿和陈嫣组建一个普普通通却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他曾说，“这个女人，陈嫣，她是我的骨肉至亲。”他毅然决然与江薏这个有夫之妇纠缠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江薏能带给他一点家的感觉。在他的世界里，爱情只是家庭的衍生品，他不需要爱情，但需要家庭带给他的那份存在感与归属感[1]。

然而正是这个渴望平凡家庭的男人，这个一辈子都愿意宽容忍耐的男人，终究还是没能得到他理想的未来。当东霓一时冲动说出西决并非郑家骨肉的秘密时，西决的理想世界和精神支柱轰然倒塌，这是一种比他得知父母双亡时更加强烈的孤独与绝望，他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打着“亲人”的幌子在郑家勒索亲情的外人。但与大家预料中的爆发截然不同的是他选择把伤痛埋在心底，决然支教远走他乡，隐而不发，治愈伤痛。而昭昭的死就是压垮西决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他得知昭昭因为没钱交费延误输血时间而死亡时，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的留恋。于是，他做出了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决定——开车撞死陈医生。他用如此暴力残忍的手段完成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报复。命运对西决是残忍的，但对于西决的最终命运笛安并没有给我们答案，或许二十年的牢狱生活能让西决从生活的阴影中走出来，又或许永远走不出来。他能否打破心灵的枷锁，逃出精神的牢笼，能否在这个孤独寂寞的世界里找寻到真正的自我，笛安自己也没有答案[2]。

二、东霓——矛盾偏执的伪装者

如果将西决定位成龙城世界里一个迷失自我的孤独者，那对东霓最好的诠释便是一个矛盾偏执的伪装者。东霓年少离家、漂泊异乡，曲折的人生经历迫使她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与果决。她精明世俗、自私自利、尖酸刻薄、阴险狡诈，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是一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在东霓的世界里，她将亲情和爱情视为追求报复、勒索金钱、满足欲望的绝佳筹码。于是，她可以一次次破坏西决的爱情，将西决的人生玩弄于她的股掌之间，目的就是让西决成为专属于她的男人；她可以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郑成功当作向方靖晖要挟赡养费的筹码，甚至精心设局陷害江薏与自己丈夫偷情，以此在离婚大战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但她的本质并非邪恶，她高傲冷漠的外表下极力掩饰的是自己柔软脆弱的心，她敢无畏地报复却不敢大胆地追求爱情，每每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内心便会被自责和懊悔吞噬，好强又自卑、坚韧又脆弱，一切矛盾的情绪在东霓的身上都是有迹可循。她和方靖晖为郑成功的抚养权和赡养费争得你死我活，却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妥协，或者说她在最后一刻为郑成功选择了比留在自己身边会得到的更幸福的童年和更美好的未来。她一直渴望摆脱那个恨意丛生的家庭，去追求她向往的物质生活，却怎样也无法割舍这份亲情、无法逃离这座城市。面对复杂的社会、看不透的人心、放不下的责任、经历不完的坎坷、越不过的无奈，她最终还是回到了龙城，重新演绎她的人生[3]。

其实，东霓形成这种矛盾偏执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她对童年家庭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从她出生记事以来，父母就一直以一种残暴且血腥的方式互相伤害。每每争吵，父母都会叫嚣着的“东霓是野种”，这早已深深刺进东霓幼小脆弱的心灵之中，无助的她只能被迫承受着父母对她的恨意，成为父母宣泄内心怀疑与愤怒的工具。渐渐，她柔软的心变得坚硬，内心充满仇恨，她渴望逃离，逃离这个残缺的家庭，逃离这座冰凉的城市。她渴望改变，改变自己的胆小懦弱，改变别人对她同情怜悯的目光[4]。然而多次的逃离与改变，现实从来没有对东霓手下留情，生活的痛苦与残缺让她变得更加矛盾偏执、冷漠残忍。或许是她自己内心的倔强不服输，或许是她在西决身上汲取的精神支撑，又或许是她与郑成功之间难以割舍的母子深情，让她在如此艰难的生活中仍然选择相信希望，她要告诉世人，她永远也不会向命运低头妥协！东霓的坚韧与血性是笛安赋予东霓最具魅力的东西，深深吸引着每一个走进故事里的人。

三、南音——家庭责任与理想爱情抉择者

“如果说西决像湖泊，舒缓隐忍；那么东霓就是瀑布，恣意坚韧；而南音就像是深海，波涛汹涌却又包罗万象。”与西决和东霓不同，南音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充满爱与温暖的大家庭，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与真挚[5]。

然而世事难料，西决的车祸打破了南音原有的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成为了南音人生浩劫的开始。家庭的巨大变故逼迫她做出家庭责任和理想爱情之间的艰难抉择。她默默将自己的胆小懦弱隐藏起来，强迫自己在巨大的磨难面前变得坚强成熟，她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力量为家庭排忧解难，勇敢地承担起西决未尽的责任与使命，成为这个家庭的守护者。然而当陈迦南提出要南音抛下一切与他远走高飞时，南音遇到了人生中最严峻的考验，是承担起家庭的责任还是追求理想的爱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理想终究没能抵过现实的无情，她很清楚地明白爱情不是生活、婚姻的全部，她不能再像当年的自己那样为爱情不顾一切，对于生活自己有着更沉重的责任——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也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做一个好母亲[6]。故事的最后南音不再是那个冲动任性、不谙世事、为爱不顾一切的小女孩，而是在这次家庭的磨难中成长蜕变为一个坚强成熟、敢于承担家庭责任的女人。对南音而言，或许这些曾经受过的伤、尝过的苦是人生的一剂苦口良药，它教会南音如何在风雨中成长，在磨难中坚强[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