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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作家笔下哥萨克形象管窥

2018-03-06河南大学杨素梅国立普希金俄语学院

外文研究 2018年3期
关键词:普希金俄国作家

河南大学 杨素梅 国立普希金俄语学院 高 寒

哥萨克是世界历史上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俄国一个独特的军事阶层,今日被俄罗斯民族学家界定为一个典型的亚民族。在俄罗斯历史上,哥萨克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为捍卫自由和权利哥萨克人参加了俄国几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哥萨克人布拉文、普加乔夫、拉辛等成为农民起义的领导者。因哥萨克人骁勇善战,具有精湛的骑术,俄国政府采取不同的手段和政策使哥萨克成为俄国对外殖民扩张的马前卒。本文基于哥萨克独特的历史和文化管窥不同时期俄罗斯作家笔下多样的哥萨克艺术形象,解析俄罗斯作家浓厚的哥萨克情结。

一、独特的哥萨克历史和文化

由于史料不足,民族学家无法考证,人类历史上是否曾有“哥萨克”这一民族。中世纪时期位于俄罗斯南部欧亚大陆的顿河、奥卡河上游、第聂伯河、捷列克河、乌拉尔河(雅伊茨河)流域,以及乌克兰草原、北高加索地区曾是荒野地带,在这些河流和草原地带诞生了人类历史中特殊的群体:哥萨克。在地缘政治意义上,哥萨克生活区地处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界之间,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顿河、捷列克河、乌拉尔河、第聂伯河流域的哥萨克居住在与俄国、立陶宛、波兰、土耳其相邻的地域,即畛域。该地区对这些大公国来说,具有军事保卫意义,这里是四邻大国争夺的目标,逐渐变为战争区。但莫斯科公国称其为“上帝之路”,即通向海洋和穆斯林王国之路。

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社会环境造就了哥萨克人独特的性格特征和生存方式。早期的哥萨克人没有固定的居所,生活方式以打猎、捕鱼为主,或受雇于四邻各大公国,参加各种战争或出征。但生活在这个政权比较弱的地区的哥萨克成为名副其实的“自由人”。 哥萨克是草原上的骑士,但最终失去宗主国,变成无国籍的自由人。他们自由地生活,或打猎,或捕鱼,或出海。在哥萨克群体中,人人平等,享有绝对的自由。他们建立自己的组织,实施民主和选举方式,共同出征。为了获得更多的生存资料,他们常常受雇于莫斯科公国、立陶宛公国、波兰王国等。

俄国时期的哥萨克是一个多民族、多信仰的混合群体,其中有高加索、中亚地区部族的游牧民,有东欧、北欧的民族,其族源有斯拉夫人、保加利亚人、蒙古人、鞑靼人、波洛韦茨人等。随着俄国的对外殖民扩张,哥萨克人的活动范围也不断扩大,形成不同地域的哥萨克。不同地区的哥萨克形成的时间和民族基因并不完全相同。每个哥萨克分支在诞生和发展,特别是在发展之初,都有自己的特点。由于生活地域差异和成员族源不同,不同地区的哥萨克文化特点也不尽相同。第聂伯河地区哥萨克是在立陶宛、俄罗斯大公国内形成,具有斯拉夫民族的文化特征。顿河、捷列克、乌拉尔地区的哥萨克产生之初在自己的地域中发展,起初并没有加入莫斯科公国,而是依附于金帐汗国。这些哥萨克在不同的时期与这些公国签订合约,为该国服役,为其保卫边疆。1671年顿河哥萨克向俄罗斯公国宣誓,这意味着俄国哥萨克开始其法制一体化的过程。17世纪下半期,乌克兰哥萨克的盖特曼统治区加入俄国,开始纳入俄国哥萨克一体化体系,而第聂伯河左岸的哥萨克统治区称为小俄罗斯。但乌克兰哥萨克以独特的方式与俄罗斯联合,保持自己独立的特性。俄国亚洲部分的哥萨克在国家的作用下逐步形成和发展,即形成城镇和卫戍村服役的哥萨克。如外贝加尔哥萨克、乌苏里哥萨克、阿穆尔哥萨克等。(Венков 2001: 59-70)

不同地区的哥萨克群体由于其组成人员不同并受地区文化的影响,其文化特点也不尽相同。第聂伯地区的哥萨克接受的是立陶宛-罗斯大公国的文化,顿河、捷列克、乌拉尔哥萨克的文化是草原型的。而对一些捷列克哥萨克来说,其文化属于山民文化。自16世纪,大批的斯拉夫人加入哥萨克队伍,在哥萨克中占一定的比重,促进哥萨克人斯拉夫化。17世纪,随着俄国推行大俄罗斯主义,哥萨克很快被俄罗斯化。而俄国哥萨克是在俄国殖民扩张过程中,在各种优惠政策条件下,在俄国欧洲部分、南部、东部边疆地区形成的军事阶层。自16世纪末,俄国政府采取有效措施整治顿河哥萨克和乌克兰(扎巴罗热)哥萨克,使其成为俄国对外殖民扩张的马前卒。哥萨克在俄国对外殖民扩张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哥萨克军为俄国戍边、征战。从1552年参加沙皇伊凡四世夺取喀山战役至19世纪末的几百年间,哥萨克军参加了俄国对外、对内的大小战争。例如,他们参加彼得大帝发动的亚速海远征、对瑞典的北方战争和波斯远征,之后的两次俄波战争、6次俄土战争及持续60年的高加索战争、1812年的卫国战争、殖民西伯利亚等。(杨素梅、高寒 2015: 62)

作为一个独特的军事阶层,哥萨克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共性特征:追求自由和平等,坚守信仰,忠诚于沙皇和祖国,具有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他们意志坚强,信守秘密,坚守信念。哥萨克人的信条是“要么胸怀十字架,要么人头落到灌木丛”,即他们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这也正是俄罗斯作家不惜笔墨书写哥萨克的原因所在。哥萨克的自由精神和英雄主义受到俄罗斯各界人士的高度评价,哥萨克的历史与文化深受俄国文学家、艺术家的青睐,哥萨克人爱好自由,直率、勇敢、正义的性格特征在俄罗斯作家心中产生共鸣,进而形成俄罗斯文学创作中独具的“哥萨克情结”。文学大师列夫·托尔斯泰认为:“哥萨克人缔造了俄国。欧洲人称我们是哥萨克人,我们也愿意被称作哥萨克人,因为哥萨克人人皆兵,代表自由、平等和俄国的未来。”(Тoлстой 1952: 123) 俄国著名作家库普林认为:“对我们的后代来说,哥萨克的自由精神十分珍贵”(Куприн 1954: 51)。自14世纪,以描写哥萨克社会、历史、文化、生活为内容的文学作品层出不穷。哥萨克艺术形象贯穿于俄语传说、诗歌、小说和戏剧中,构成俄罗斯文学重要的一部分:哥萨克文学。基于哥萨克独特的历史和文化,以及作家不同的政治立场,在哥萨克的文学作品中呈现出多元化的哥萨克形象。有时,同一个哥萨克人物在不同作家笔下也呈现不同的艺术形象。例如,乌克兰哥萨克盖特曼马塞帕成为众多文学家创作的对象。在西欧文学作家的笔下,马塞帕是位骑士、绅士、战略家、勇敢的武士、自由的象征;在东欧文学家的笔下,马塞帕是位政治家、国家领袖、为自由而战的民族英雄;而在一些俄国作家笔下,马塞帕是“出卖俄罗斯沙皇的叛徒”。[注]见拜伦的《马塞帕》(马塞帕又译为马泽帕)(1818)、雨果的《马塞帕》(1828)、雷列耶夫的《悲壮的杰出人物》(1825)、普希金的《波尔塔瓦》(1829)等。

二、19世纪俄国作家笔下的哥萨克形象

19世纪之前,由于诸多因素,俄罗斯文学可以说还处于起步阶段。自18世纪随着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和资产阶级自由思想的传播,俄罗斯文学才逐渐发展起来,而到19世纪呈现出爆发式的发展,灿若星群般的伟大文学家步入文坛,其中不乏以哥萨克人为创作对象的作家,如普希金、果戈理、列夫·托尔斯泰、谢甫琴科等。在他们的笔下,哥萨克人被塑造为多元化的艺术形象:“英雄”“匪徒”“壮士”等。在体裁上,关于哥萨克的文学作品丰富多样:诗歌、小说、戏剧等。

19世纪俄国作家将哥萨克人作为创作对象,一方面深受俄国民间文学中哥萨克壮士歌、哥萨克传说的影响,一方面基于哥萨克在俄国历史和社会中的影响力,引起作家们的兴趣。俄语民间文学描述了古代哥萨克的英雄形象。例如,俄语壮士歌、民歌颂扬哥萨克人作为卫戍兵和勇敢壮士的英雄行为。例如,壮士歌《伊利亚·穆德罗麦茨和魔鬼》歌颂在弗拉基米尔一世在位时期保卫罗斯边疆的哥萨克战士。哥萨克叙事诗,即一种在俄罗斯传统乐器班杜拉琴伴奏下独特的音乐诗剧,歌唱哥萨克人的英雄主义、坚强的意志、勇敢和智慧,以及他们为追求自由而斗争的精神,颂扬顿河哥萨克人与鞑靼人、土耳其人战斗的英雄事迹,描述哥萨克人在土耳其被监禁时的苦难,以及哥萨克人从监狱中逃跑的故事。这类歌剧的主人公主要有哥萨克人英雄壮士拜达、 马迈、 戈洛塔、基申卡等,他们是最成功和最受人赞誉的人物,成为哥萨克所仰慕和效仿的“人格样板”。17世纪40年代诗体小说集《顿河哥萨克攻守亚速夫城的故事》描述了1637—1641年顿河哥萨克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顽强攻打当时隶属土耳其帝国管辖的古城亚速夫的历史故事。这部小说以民间简单朴实的语言歌颂复杂多样的哥萨克人自由群体,赞誉哥萨克人的英雄事迹及其对沙皇的忠诚。

民间文学中的哥萨克是人们所崇拜的英雄人物。哥萨克自由的生活方式令许多失去自由的人向往,哥萨克的英雄主义和自由主义被效仿。这一点对具有浪漫主义情怀和追求自由的俄国作家产生很大的影响。俄国伟大诗人普希金即是其中一位。据统计,“哥萨克人”(казак/козак)一词在普希金的作品中共出现过317次。可见,哥萨克在普希金创作中的地位。普希金一生共创作了12部关于哥萨克的作品,有诗歌、小说、戏剧。在普希金的笔下塑造了不同形象的哥萨克人:英雄、强盗、匪徒等。这一方面体现了普希金浪漫主义和追求自由的思想,另一方面透视普希金独特的哥萨克情结。基于作者的立场和民族情感,不同地区、不同历史阶段的哥萨克人在作家笔下被描绘成不同的艺术形象。

1814年,15岁的普希金模仿乌克兰家喻户晓的民歌《哥萨克驰向多瑙河》创作了诗歌《哥萨克》,歌颂顿河哥萨克人的自由及爱情。其诗体中篇小说《高加索的俘虏》(1820—1821)描写了参加俄国征服高加索长达60年的高加索战争中的顿河哥萨克士兵,诗人称顿河哥萨克人为“奴隶的大胆的解救者”“勇敢的哥萨克人”。 长诗《强盗兄弟》(1821—1822)描写了从第聂伯河逃到伏尔加河的乌克兰哥萨克,后来成为伏尔加哥萨克的悲剧命运。描绘了他们被当作罪犯、强盗,被俘后逃跑,最终客死他乡,犹如一首“强盗兄弟” 弯弯悠长的悲歌。1820—1824年在南方流放时,普希金又创作了描写高加索哥萨克人生活的“南方诗篇”,之后又创作了浪漫主义长诗《波尔塔瓦》(1828)和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1836)。普希金在历史长诗《波尔塔瓦》中,将乌克兰哥萨克首领马塞帕描写成了一个有“强烈个性”和“具有令人震惊的历史特点”的人物,称其为“恶棍将军”“阴谋家”“野心家”“出卖沙皇的叛徒”。(普希金 1988: 265-340)普希金认为,领导农民起义的哥萨克阿塔曼拉辛是“俄罗斯历史上唯一富有诗意的人物”(特洛亚 1992: 293),并写出许多歌颂拉辛的诗歌,但未能全部公开出版。《波尔塔瓦》(1828—1829)描写了乌克兰哥萨克盖特曼马泽帕/马塞帕,称其为“恶棍”“毒蛇”、狡诈的哥萨克盖特曼。

普希金对民间传说故事中有关领导农民起义的哥萨克阿塔曼十分推崇。1834年普希金出版了一部具有文献功能的历史小说《普加乔夫暴动始末》。普希金依据大量真实的档案文献,十分生动地刻画了哥萨克阿塔曼普加乔夫的艺术形象。与俄国历史学家在官方编年史中“残忍者”“暴徒”“贼”的普加乔夫的历史形象截然相反。在普希金笔下,普加乔夫不是一个普通的暴动者,而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具有高尚的品质和民族责任感。他憎恨沙皇政权和专制,热爱自己的祖国,正如普希金时代的知识分子一样。而由于普希金的生活经历,在其创作中也形成了“帝王情结”,导致他对反抗帝王人物的鞭笞。通过中篇小说《上尉的女儿》(1836)再度表达了作家对英雄的崇拜和向往,称顿河哥萨克阿塔曼普加乔夫为农民起义的领导者,是一个智慧、大义、善良的人。作者以完全肯定的态度否定了俄国官方史书对普加乔夫的记述和评价。而 《斯捷潘·拉辛之歌》 (1826) 歌颂了1667—1671年领导农民起义的顿河哥萨克阿塔曼拉辛。普希金依据民歌和历史文献,歌颂了拉辛的英雄故事。

果戈理被称为“哥萨克人的百科全书”。 他在“略论小俄罗斯(乌克兰)的形成”一文中精彩地描绘了乌克兰哥萨克人的文化特征:“他们不把任何誓言、任何斋戒加在自己身上;不用克制和禁绝肉欲来约束自己;桀骜不驯,有如他们的第聂伯河石滩,在他们狂欢的饮宴和纵酒中忘掉整个世界。这些类似强盗的伙伴保持一种紧密的兄弟情谊,这种情谊将他们彼此连接在一起。”(果戈理 1999: 71)果戈理在小说《塔拉斯·布尔巴》中颂扬了哥萨克人在战斗中的那种忍耐力和不放弃的精神。

19世纪的俄国作家对哥萨克阿塔曼十分推崇,特别是领导农民起义的哥萨克首领。如叶尔马克、普加乔夫等。叶尔马克是顿河哥萨克阿塔曼,1581年他率领哥萨克队伍出征西伯利亚,将征服的西伯利亚送给俄国沙皇,被称为民族英雄,成为许多作家笔下的文学形象。如苏里科夫的叙事诗《叶尔马克》、霍米亚科夫的剧本《叶尔马克》等。俄国19世纪著名的文学家、哲学家А.霍米亚科夫对哥萨克的历史和文化极富兴趣。他于1825—1826年在巴黎完成了戏剧《叶尔马克》,塑造了两名被迫离开家乡,成为流浪人的哥萨克英雄形象。他们被迫加入强盗团伙,但在心理上承受巨大痛苦,渴望回到家乡。普希金高度赞扬这部作品,他认为,该剧是歌颂充满激情的叶尔马克的抒情诗,塑造了一个理想化的叶尔马克,一个毫无悲剧色彩的人物形象。在他身上体现了与众不同的道德和精神,这正是诗剧美丽迷人的地方。

列夫·托尔斯泰身上也具有明显的哥萨克情结。他以高加索哥萨克为素材,创作了中篇小说《哥萨克》。在小说中,作家颂扬了哥萨克追求自由的天性,描写了独特的哥萨克社会文化特点。在他笔下,老哥萨克人克耶罗什卡生性豪放,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一流的骑手。谢甫琴科被称为哥萨克人的歌者、“弹科布扎琴的民间歌手”。他创作了一系列关于哥萨克人的诗歌,其中比较著名的有《一个得了邪病的少女》《歌》《塔拉斯之夜》《我的歌啊,我的歌》《佩烈木佳》等。

哥萨克在俄国历史上的多面角色造就了俄国作家笔下多元的艺术形象。俄国时期,一方面,哥萨克为俄国的殖民扩张立下汗马功劳,成为俄国对外殖民扩张战场上的马前卒。另一方面,17、18世纪由哥萨克领导的拉辛起义、布拉文起义、普加乔夫起义及多次哥萨克暴乱动摇了俄国沙皇的封建统治,而被俄国官方称为反对沙皇的罪人、叛徒、匪徒等。这样,在官方文献中,哥萨克被称为“社会反抗者”“异教徒”“社会暴动者”“国家罪人”;而在文学作品中被塑造成“为正义而战的英雄和战士”“民族英雄”“新土地的开垦者”的艺术形象。

三、20世纪至今俄罗斯作家笔下的哥萨克形象

十月革命对哥萨克文学的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1919年苏联政府实施“非哥萨克化政策”,哥萨克作为一个阶层被取消。哥萨克在革命和战争中沉寂。残酷的国内战争导致大批哥萨克人背井离乡,在俄罗斯境外形成哥萨克侨民文学。这个时期的文学作品再现了悲剧历史中的哥萨克悲剧性。

在苏联境内哥萨克文学的创作中,影响力最大的当属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等作品。出身于哥萨克的肖洛霍夫创作了一系列关于哥萨克的作品。其长篇巨著《静静的顿河》描绘了一幅不平静的顿河哥萨克人的生活画面。肖洛霍夫在小说《顿河故事》《被开垦的处女地》《他们为祖国而战》等作品中描绘了哥萨克人在苏联社会主义建设中积极向上的精神及其生活方式的改变,歌颂了哥萨克人在苏联卫国战争中的英雄行为和战绩。

虽然苏联时期哥萨克人转化为普通的社会主义劳动者,在现实生活中不再以哥萨克人自居,但在描写哥萨克人的战争文学中,哥萨克人仍是充满斗志、战技高超的战士。关于哥萨克创作的素材主要是关于哥萨克与十月革命、哥萨克与国内战争、哥萨克与卫国战争等。《铁流》《夏伯阳》《他们为祖国而战》《达乌里亚》《我来给你们自由》《骑兵军》和《敖德萨的故事》等作品塑造了一系列在革命和战争中抗争、沉寂,身心备受冲击和洗礼的哥萨克人物形象。

20世纪末,随着俄罗斯政府恢复苏联时期被压迫、被取消的少数民族及其权利法令的颁布,沉寂了70余年的哥萨克迅速活跃起来。身穿灯笼裤的哥萨克人再次闯入人们的视野中。哥萨克人的团体和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在俄罗斯境内外成立。哥萨克老人及其后裔请求俄罗斯政府恢复哥萨克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退回他们被剥夺的财产和土地。哥萨克文学创作进入一个新阶段。自20世纪80年代至今,哥萨克文学作品内容十分丰富,涉及哥萨克的历史、文化、风俗及其现代化的生活,其中以历史题材的小说居多。有的作品描写哥萨克的现代生活;有的作品在老哥萨克回忆录的基础上描写哥萨克的历史故事;有的作品表达作者希望以哥萨克的自由精神和爱国主义重振俄罗斯大国地位的思想等。在作家笔下,哥萨克呈现出不同的艺术形象:勇士、英雄、普通的老百姓等。这些作品具有十分强烈的时代性,显现了作者的大国复兴意识和哥萨克精神。

俄罗斯现代著名顿河哥萨克作家尼古拉·沙姆索诺夫创作了关于顿河哥萨克史诗三部曲《春天的顿河》,包括《顿河荒原》《哥萨克浪人》《顿河的春天》,作者以穿越的艺术手法再现顿河哥萨克英雄先辈们的生活画面。三部曲讲述了顿河哥萨克人的祖先日德人与草原游牧人之间的战争。日德人原是居住在日德兰半岛上的古日耳曼部落的一部分,后来迁居在顿河地区。他们勇敢善战,不断抗击游牧人的侵扰,曾多次失去家园,但最终成为顿河地区的永久居民,即顿河哥萨克的祖先。作者通过三部曲回答了哥萨克人是谁、哥萨克人来自哪里的问题,艺术再现了生活在顿河地区的古代哥萨克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特征。这对后俄罗斯人,特别是年轻人来说,是一部了解哥萨克很好的素材。

俄罗斯当代著名作家瓦列里·库茨涅佐夫创作了一系列哥萨克主题的文学作品。如《急淌的乌拉尔河》《哥萨克传说》《哥萨克安魂曲》等。他以后现代主义的创作手法描绘了十月革命、斯大林大清洗时期哥萨克人的悲剧形象,成为哥萨克人悲剧的哀歌。

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复兴哥萨克的政策和措施,哥萨克文学创作也进入高潮。随着哥萨克复兴运动的兴起,在复兴大国意识的影响下,俄罗斯作家以新历史主义手法,依托历史,创作了一系列哥萨克文学作品。例如《三个阿塔曼》《10个哥萨克阿塔曼》《斯捷潘·拉辛》《普加乔夫》《出征西伯利亚的叶尔马克》等。

哥萨克是谁、哥萨克来自哪里等问题也反映在文学作品中,其中代表性的作品有《裸归的哥萨克》。2015年著名作家亚历山大·阿格耶夫的长篇小说《铁人哥萨克士兵》问世。作者以历史-自传体的手法塑造了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哥萨克的英雄形象。哥萨克人被俄罗斯史学者称为俄罗斯人通向西伯利亚的引路人和开拓者。小说《与叶尔马克一起出战西伯利亚》描写了哥萨克人的开拓精神。顿河哥萨克阿塔曼叶尔马克·吉马费维奇带领哥萨克队伍出征乌拉尔地区,征服西伯利亚,并把它当礼物赠予沙皇。这些作品以不同的手法歌颂哥萨克人的英雄主义精神、哥萨克人光荣的历史,唤醒了俄罗斯民族复兴大国的意识。

后苏联时期的作家多数出身于哥萨克,他们对苏联政府充满愤恨,为在国内战争被称为“白匪”的哥萨克人或被迫害而死的哥萨克人昭雪,对他们歌功颂德。在这些作品中,哥萨克是勇敢的战士、具有正义感的英雄人物形象。著名作家帕瓦利耶夫·瓦列里的《一个阿塔曼的故事》取材于白军将领哥萨克阿塔曼格里高利·米哈伊洛维奇·谢米诺夫的故事,真实地再现了其英雄战士的身份。作者称其为卓越的、天才的哥萨克人。他不仅带领哥萨克军团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勇奋战,而且在国内战争时期在外贝加尔地区也出色地组织哥萨克军对抗红军。

文学是民族或群体文化的基本组成部分,是构成民族历史集体文化记忆的重要载体,是民族文化的核心组成部分,反映了一个民族的文化心态。俄罗斯作家以不同的手法塑造了不同的哥萨克艺术形象。通过哥萨克文学作品,一方面表现了俄罗斯作家对国家、对民族巨大的责任感和民族感,特别是俄罗斯现当代作家,他们借助文学作品传播哥萨克精神,宣扬俄罗斯作为一个军事强国的思想;另一方面表达了作家们对自由的追求,对英雄主义的推崇及其独特的“哥萨克情结”。正如俄罗斯现任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所评价:“俄罗斯哥萨克是我们国家独特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创造了真正的爱国主义思想、传统的精神价值和独特的文化。你们是当之无愧的军人,保护着国家社会秩序的安定和国家财产的安全,保护着自然资源和周围环境。而重要的是,哥萨克恢复了自己的东正教堂,培养年轻人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公民责任。”(转引自Агафонов 200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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