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漆器图案装饰艺术分析——以海昏侯墓出土漆器为例

代 玉 （江西应用科技学院 330100）

李 田（通讯作者） （江西农业大学 园林与艺术学院 330045）

汉代由于国力强盛，经济繁荣，文化与艺术飞速发展，漆器艺术在继承战国风格之后又有大的突破，已然在这个大背景下达到了巅峰。工匠在满足功能的基础上，更加重视对漆器艺术的审美，随着工艺技法的提升，汉代漆器的纹饰变得愈加精美雅致，线条被赋予时代的韵律感，造型简练色泽纯正，对中国漆器的发展以及后世的艺术传承有着深远的影响。

海昏侯的发掘项目重点还原了君侯的历史，补充了史料记载。出土了一系列文物如金银器、玉器、铁器、青铜器、漆器、陶瓷器、纺织品等。这些珍贵的文物让我们重新审视了那一段历史，那一时期的社会礼制、经济发展、文化生活、匠心工艺等。其中漆器的种类与特色集中反映了汉代漆器的巅峰造诣，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鉴于国内对汉代漆器艺术的研究已有一些成果，但还是比较薄弱。本文就出土的漆器，实地考察并剖析汉代的图案装饰艺术，力求丰富汉代漆器艺术的独特元素和匠心工艺。

一、漆器的图案种类及其特点

汉代漆器纹样种类繁多，题材广阔，内容丰富，受当时社会环境和神仙信仰的影响，以及厚葬之风和长生思想的引导，漆匠更加注重从现实和神话中取材，一是满足人们向往神仙、长生不老的愿景，二是抒发人们对死后世界的设想，相信在另一个世界这些漆器还能供自己使用。根据漆器的作用和功能不同，漆匠描绘出不同的纹样，有的描绘出自然景象之美，有的刻画出动植物生灵活泼之美，还有的重在凸显民风民俗和当时的社会活动场景，惟妙惟肖的轻歌曼舞与豪气迸发的兵戈相争。总体来看，汉代漆器图案种类主要分为自然景象纹样、动物纹样、植物纹样、几何纹样和社会生活纹样等五大类。根据现有出土的海昏侯墓漆器来看，主要有以下几类纹样：

1.动物纹样和奇珍异兽纹样

汉代漆器上的动物纹，大多数是描绘自然界的一系列动物，如马、豹、虎、牛、羊、猫、兔、鱼、龟、鹤、鹿等。除了这些自然界已有的动物形态以外，还有一些描绘的是奇珍异兽，如龙、凤、麒麟、云兽等。这些神兽多以自然界动物的形态为基础，加以想象组合，用夸张的表现手法，展现出傲视天地的霸气。这些奇珍异兽为了符合神话中的色彩，一般都具有飞天的能力，在刻画时多以云气纹辅助，使其穿行于云层之中，更显高贵。例如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龙纹漆盘纹饰（图1），盘面主要以龙纹为主，采用旋转式的构成方法，将弯曲程度相一致的纹样按照不同角度组合起来，三条盘龙分别呈120°衔接排列，龙头向心，边缘流动的云气纹烘托出三龙仿佛在空中盘旋升起，周边的星辰仿佛为之撼动。纹样本身的寓意是龙腾万里，呼风唤雨，表现出龙游天地的豪放大气，而线条却能刻画得流畅细腻，可以说是精致入微，不论从构图还是笔法上，这样的漆器作品实为让人惊叹不已。

图1 龙纹漆盘纹饰（作者自摄）

图2 云气纹漆勺（作者自摄）

2.自然景象纹样

汉代漆器上的自然景象纹样多取自于草木山川的自然界中，主要有云气纹、卷云纹、波纹、山峰形纹、火纹等。卷云纹是由曲线条翻转卷动组成对称的图案。云气纹有很多种形式，一般是用线条来描绘，其线条流畅均匀，蜿蜒舒卷，变化无穷，这些云气纹多数是由古代鸟纹或蟠螭纹发展演变而来的。例如云气纹漆勺（图2）和漆器纹饰组合抓住了云彩的随心而动，空虚飘渺的特点，极致的体现出云气纹的线条之流畅，变化之多样，不论在色彩调和还是纹样设计上，只能用精妙绝伦来形容了。

火纹也叫涡纹，其特征是圆形，呈漩涡形状，形状酷似太阳。太阳是天火的代表，火纹也就成为太阳的标志。在装饰艺术中火纹有单独应用的，但更多的是与其他纹饰配合应用，形成组合纹饰。例如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黑地红纹漆壶上也有精美的火纹点缀。上面的火纹主要以二方连续的形式出现，将火焰进行抽象化，瓶子底部和瓶口的纹样以三角几何形式出现。在用色方面大气沉稳，主要以黑红两色进行强烈对比，线条流畅，色泽饱满，细微之处也具有层次变化。

3.天象纹样

天象纹作为一种极其神秘的纹样，记录着那个时代的天象奇观，可以反映出当时的天文发展水平，是考古研究的重点之一，对古代历史的发掘有着重要的研究意义。在南昌海昏侯墓的发掘中，有一件黑色贴金片漆盒，这个漆盒虽然已经破碎不堪，但是可以看出一些人畜的图案纹样，在漆盒的边缘处可以看到一些几何纹饰。这些几何纹饰中有不少的等腰三角形纹饰，从照片（图3）上可以看见8个三角形，而中间这个金色的大三角形更像是一个点了篝火的帐篷，里面的人们在做着神奇的祭祀，而外面颜色较深的地方就像深沉的夜空，繁星点点，斗转星移。据这篇《破译海昏侯墓埋藏二千多年的神秘符号》文章中论述，有很大可能这个几何图案记载的是日食发生的全过程。虽然这只是个猜测，但是很有可能和天象有关，也符合汉代人们的神仙信仰和对宇宙万物的崇拜思想。

图3 金片漆盒的天象纹饰（来源网络）

二、漆器的表现技法及特定意义

汉代是漆器最兴盛的时期，出土的这些漆器中不乏精品之作，色泽饱满，线条优美流畅，纹饰图案丰富多样，内涵寓意颇具代表性。纹饰的素材来源于生活和自然，实现于工艺技法。依据不同的需求，则产生不同的锻造手法。最具代表性的创作手法有彩绘、镶嵌、锥画和沥粉等。

1.彩绘手法

彩绘是汉代漆器创作最常用的手法，其中有线描、平涂、堆漆等方法。因为当时彩绘的工具是毛笔，所以使得漆器上的彩绘线条不但不生硬呆板，反而比较灵动舒畅。许多纹饰在软硬得当的笔锋下，张弛有度，粗细过渡自然，像云气纹和卷云纹这类需要卷曲自然的线条才能描绘的纹饰更适合用毛笔来创作。不仅在节奏和韵律上可以更好的把握，而且通过巧妙地运用这些流线，可以微妙的传达出作品的生气与灵动。例如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漆器纹饰组合，云气纹和卷云纹随意舞动，更有一种渺渺云烟，清透悦动的感觉，不仅在图案形式上姿态各异，而且根据这些组合形式变幻出流云的动势，使整个画面仿佛活了起来。而其他类型纹样多是采用夸张变形的表现手法。通过对主体形象的拉长和压短，造成运动的感觉，给人的视觉留下深刻印象。拉长的手法，常用于瑞兽、动物、神仙境界的作品中，压短的手法常常能够使用于狩猎和日常生活的场景中，具有浓郁的民间艺术趣味。

2.镶嵌手法

镶嵌手法一般是在漆器作品上镶嵌金、银、玉器、宝石等贵重物品，增加漆器的美感和高贵程度。丰富漆器的图案内容，在一定程度上，一些很难在漆器上雕刻的纹样也可以通过镶嵌其他器物来达到同样的效果。同一时间内可以更快的完成漆器作品，也不失为一种快捷的办法。例如南昌海昏侯墓出土的黑色贴金片漆盒，金箔贴片上可以看出各种人物和动物的形态，栩栩如生，姿态万千。以不同的组合形式，展现出不同人物的动作和狩猎的场景。

3.色彩表现手法

汉代漆器的装饰纹样主要以彩绘为主，颜色以黑、红二色为主导色，相比战国时期颜色更加绚丽多彩，另外还兼有褐、灰、金、黄、锗、绿等色。红色代表喜庆，代表活力，是生命的象征，更是王者高贵的象征，而黑色则代表着容纳万物的气宇，是博大，浩瀚天际的象征。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既能产生强烈的对比效果，还能相互烘托，相互交融。汉代崇尚儒家学说，同时也就受儒家的色彩观的影响。儒家的色观与审美观念实际上是一致的，以“礼”为主线，用色彩来区分尊卑、等级、贵贱。由于礼制的要求，漆器的色彩需要符合使用者的地位，最终形成了“黑漆其外，朱画其内”的典型模式。基础色为黑红，但是汉人却能在这两种颜色中继续调配，利用不同角度的进光量多少，将这基本色调出五色的光彩，再利用线条粗细和色彩分布的不同，颜色的变化就更多了。这两种颜色不仅在古代被大量运用，在现代的一些设计中也是常常出现，比如某些软件的品牌标识、运动装备的LOGO以及景观小品的色彩，也都大量运用黑红搭配。这种配色已经成为了大家公认的主流经典配色。

4.特定意义

汉代时期，由于信奉道教和巫术，以及神仙思想的影响，人们向往仙界，渴求长生，希望踏着云彩遨游天际，过神仙的生活，于是云气纹、卷云纹和山纹被大量运用在漆器作品上。那些描绘社会生活景象的纹饰则更多的反应当时的社会生活水平，以及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表达了当时工匠和使用者的愿景。至于自然动植物纹饰更多的是以形写神，通过特定的形态，展现不同的神韵。纹样中的祥禽瑞兽、飞禽走兽以及植物都概括成抽象的形象，突出每个物种的特点，此种特点来完成整体形象的塑造，表达出猛兽势不可挡的气势，刻画出顽强生命力和爆发力。人们根据这些具有活力及生命意义的纹饰来抒发自己的人生态度以及顽强坚决的情感。

三、传统工艺与现代技艺的交融

现代中国漆器的装饰大多仍是沿袭传统，其工艺充满着堆、砌、繁锁又复杂，与人们的现代审美趣味产生了日渐明显的矛盾。这类漆器的制作融入了工匠的心血，是劳动作品，更是艺术品。然而这类漆器更多的是翻版复刻，图案纹饰也都是大家司空见惯的龙纹，云气纹等。古董放在家里不显乏味，如果是现代仿品，则应该与周边家具协调，与现代家装统一，融入现代的设计元素，迸发出时代的光辉。现代技术一直在不断发展，某些漆器已经可以用机器来制作，虽然提高了效率，但是工匠手中的笔触与笔法流动的韵律能否保留下来，这将是对未来技艺的重大考验。现在漆器的表现应该更注重内容选材，手法创新。在漆器中反映出精致细腻的民族特点元素，并且融入具有时代特点的简洁、流畅、明快的元素。将中国古典写意手法与抽象简约的现代艺术技法相结合，更符合现代人审美情趣。

四、结语

海昏侯墓中出土的大量文物为我们了解历史渊源，发掘古代文化精髓，认识古代技艺创作等提供了充分的佐证。尤其是漆器的图案装饰，让我们对汉代漆器的认识又上了一层，并且从这些漆器中总结提炼出古代设计元素，形态构成，文化内涵，可以为我们现代漆器艺术以及现代设计元素的创新提供参考，使古典与现代交融，更好的服务于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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