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顾经年
2018-03-05云未
云未
春艳推荐：刘瑜在书里说：愿你有好运，如果没有，希望你在慈悲中学会坚强；愿有很多人爱你，如果没有，希望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嗯，愿你珍惜所有爱你的人。如果没有，愿你放下那些不愉快的执念，好好爱自己。
1
当陈小姐踏着10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地迈进教室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右眼皮突突地跳。果然——
“今天一二节晚自习进行物理第二单元小测！回头课代表记得到我桌上拿卷子。”
“啊啊啊，又要考试啊……”底下哀嚎一片。
“又？”陈小姐不由地扬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物理考试还是上上周的事情。”
“老师，我们不是只有物理需要考啊！前天是数学专题测，昨天是历史，这还没缓过神来，您又来了！”一同学忍不住抱怨。
陈小姐笑得特别亲切，然而她说出的话却不那么亲切了：“那我就管不着了，至少在你们分科之前，物理该考的还是要考。除非生病否则不得无故缺考，对了生病要出示医生开的病例。程益……”
“嗯，我知道了。”我们的物理课代表领命。
陈小姐满意地一笑，转身又踏着10厘米的高跟鞋扬长而去。
2
就在我们都在抱着物理书狂背公式以图心安时，洛非非转过头一脸迷茫地问我：“宋蓁蓁，怎么大家都在看物理书啊？”
我抬眼问道：“陈小姐说今晚物理小测啊，你不知道？”
洛非非霍的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纳尼？Oh，my god！哦刀开？”
我为她三门外语信手拈来还这么应景表示极其叹服：“政治课之前说的，唔……那时候好像您去厕所还没回来……”
“怎么办呢？”
我拍拍她的肩膀：“现在距考试还有20分钟，看看公式吧。不会写就把会的公式都誊上去，陈小姐会给你2分墨水分的。”
洛非非狐疑道：“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我正欲开口，怎料有人抢先一步：“大概是她亲身实践的吧。”
我瞪了程益一眼。
他忍不住笑：“陈阿姨确实善良，牛头不对马嘴的公式套上去也会给分。”
我哇哇大叫：“你……你完了！你居然叫陈老师‘阿姨！”
我和洛非非可是深刻地记得，开学时找不到领书处，随便看到一个路人就急切地开口：“阿姨，你知道……”
路人非常不客气地打断我们：“等等……你们叫我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嗫嚅地开口：“阿……阿姨啊……”
后果可想而知，那个人如冰菱似的眼神让我和洛非非在35度的高温下却感觉到有冷气从脚底蹿上来直打入我的任督二脉。
高一第一节物理课时，“阿姨”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我觉得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此后的物理课我都像个窃贼般不敢抬头。
“对！必须报告老师，作为课代表竟然出言不逊！”洛非非义愤填膺的话将我从恐惧中拉回来。
程益狡黠地眨了下眼：“她要是知道你们怎么称呼她，估计你们的下场比我惨。”说完就起身去办公室了。
洛非非坏笑着凑近了我，小声道：“他刚才是在对你放电吗？”
我没在意她的调侃，暗自琢磨程益刚才的话：“我们对她的称呼？陈小姐？陈小姐……小姐……小姐！”
我忍不住地低咒道：“原来是个闷骚男。”
3
“什么？你觉得金秀贤比李敏镐帅？！怎么可能，那个面瘫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家敏镐！！”从食堂出来，洛非非同学一边啃着鸡腿一边义愤填膺道。
“你家敏镐……洛非非，你要不要脸啊？”我不禁汗颜。
她不屑地开口：“这有什么？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啊！”
班级门口簇拥着一大群人，我和洛非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一个女生道：
“高一·13班的程益同学，我喜欢你！我是6班的顾霖霖！”
周围一片唏嘘……
洛非非激动地用手抓着我胳膊，“哇塞！我偶像啊！这女生我喜欢，有血性！一中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啊……”
我忙不迭地甩开她刚吃完鸡腿沾满油腻的手，一脸嫌弃，“洛非非，你……”
话未来得及出口，人群中又一片唏嘘，并且众人都把视线投向我，正愣神间——
此次被告白的男主，抬眸对我温柔地笑，接着转过去对着顾霖霖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叫宋蓁蓁。”
我半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程益，抬手指着他，哆嗦了半天：“你你你你……”
与此同时，顾霖霖和洛非非同样受到了惊吓：“你你你你……你们……”
接着顾霖霖挫败地咬了咬下唇，跺了跺脚，拨开围观的人群跑开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在“你你你你……”了半天之后终于对着“罪魁祸首”咆哮道：“你神经病啊！”那一刻我特别理解《致青春》里陈孝正对于郑微的突然告白做出的反应。
4
从来没有想过，我第一次被请进办公室受到班主任的“接见”居然是因为早恋！哦，不对！准确地说，是“被早恋”！天知道我根本都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想起当时班主任一脸凝重，几次欲开口又硬生生地咽回去，几分钟后终于平复了心情，抬手对我们哆嗦个不停，他的声音压抑着盛怒：“你……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话落，我扶了扶额头感觉大脑都有点供血不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答：“跟我没有关系！”
“什么？！程益是你哥？！”洛非非扯着嗓子不可思议地问，瞬间把我在回忆的乌龙里拉回来。
我抬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地点头。可是很显然地，這一消息超过了她的脑容量所能承载的想象，她瞪圆了眼睛，半张着口，右手捂着胸口，像是一口气接不上来。我甚至有一种错觉，预感她会不会像唐宛如一样脱口而出：“我受到了惊吓！”洛非非的声音和我脑补的声音一同响起。endprint
“可是不对啊，他姓程，你姓宋啊？同父异母？同母异父？”我面前的洛小姐依旧固执地刨根问底。
我看着她微笑道：“异父异母。”
“也就是说，你们是重组家庭？你爸爸妈妈离婚了，正好他爸爸妈妈也离婚了。然后你妈妈就和他爸爸在一起了？”我正欲开口，洛非非大手一挥，打断我继续道：“哦，不对……也有可能，是你爸和他妈在一起了！那到底是你爸和他妈在一起了，还是你妈和他爸在一起了啊？”
我：“喂，我说……”
“等等！”洛非非再一次挥手，一副指点江山的严肃表情继续她无休止地推断：“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可惜了！不管是他爸和你妈在一起，还是他妈和你爸在一起。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说到底还是背负着兄妹之名啊！我一直觉得程益对你有意思呢，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顶住世俗的压力勇敢地走到一起，不过蓁蓁你放心，反正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洛！非！非！”我终于忍不住大吼。而洛非非沉浸在自己的臆测之中显然没有预料到我的平地一声雷，吓得有点蒙。我看看她，无奈叹气。抬手抚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平时少看点韩剧吧！不然真会越变越傻的……”说完我就起身出教室，徒留她一人愣在原地。刚出教室门，身后就传来声音：“哎，等等我啊！你还是没告诉我到底是他爸和你妈在一起，还是你爸和他妈在一起啊？”
5
我叫宋蓁蓁，我的名字取自诗经中“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爸告诉我，“蓁”有茂盛之意，他说：“我家的蓁蓁呀，也要快点长大哦！”
至于程益，他爸妈和我爸妈是相处很多年的同学。因为他比我大几个月，有段时间《仙剑奇侠传》热播，我学着灵儿叫“程益哥哥”，他却十分不解风情地对我说：“叫什么哥哥，娘娘腔！管我叫程哥！”于是我就真的人前人后都管他叫程哥，十分殷勤。因为我怕我不这么叫他就不让我抄他作業了。这一叫就叫了十多年。事实上，在我爸和我妈还没离婚之前，我们一直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的伙伴关系。他逃课我帮他请假，我考砸了他就模仿我爸的笔迹给我签名。然而这种关系结束于我上初二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妈妈和我爸爸大吵了一架。事实上，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俩就没少吵架。只是那次吵架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我听到我妈撕心裂肺地对着我爸哭喊道：“你说那个女人是谁？我就说上班这么多年到现在房贷都没还清……”看着披散着头发破口大骂的妈妈，还有一脸不耐烦说我妈无理取闹的爸爸，我只觉得无比的陌生。我隐隐有种预感，他们一直企图粉饰太平的婚姻可能真的要走到尽头了。于是，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劝架，我关上房门直到外面的风雨平息，才拿着笤帚走进了他们的房间扫掉在了地上的玻璃碎片。我默默收拾完之后，看着他们平静地开口：“离婚吧，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他们特别尊重我的意见，第二天就去了民政局登记离婚。吃散伙饭的那个晚上，他们问我选择今后跟谁一起生活，我歪着头想了片刻说：“我想跟我妈在一起。”还有没说出的一句话是：总觉得后爹比后妈要容易对付点儿。
就这样，我和妈妈依旧住在从前的房子里，爸爸一个人搬了出去，我给他整理的行李。他临走对我说：“虽然我和你妈离婚了，不过需要钱的时候还可以来找爸爸。”我故作轻松地答应道：“好啊。”他一个转身的距离，我却泪已决堤。
“可是你爸妈离婚，你为什么不理程益啊？”洛非非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我。
“因为，我妈就是从他妈那里听说我爸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我几乎咬牙切齿地回答，一群无知妇人吃饱了饭闲的就知道乱嚼舌根！
洛非非听完了我的控诉，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可即使这样，我觉得程益并没有任何错啊。她妈妈可能一时说漏嘴了，他根本毫不知情啊。退一万步说，你说你爸妈之前就经常吵架，即使没有这个事，他们也未必就能一直在一起。一段已经毫无情感的婚姻继续将两人捆绑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时无言，良久才对她说：“我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
“我说的当然有道理！程益明明就是无辜的嘛，你看，既然你俩没啥血缘关系，又没有了名义上的兄妹包袱，现在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嘛！”洛非非激动地一掌拍在桌上。
我以手抚额，告诉自己：刚刚看见笼罩在她周身的知性的光芒一定是我的错觉，一定是！
6
要说世事难料已经不足为奇了，毕竟连当下的天气也是说变就变。这不，下午我还对着太阳说：怪你过分热情。这会儿放学的时候就下起了了滂沱大雨。
“蓁蓁，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洛非非转头对我说。
我边收拾了桌上的书本边笑着回答：“还是算了吧，怕你隔天敲诈我！”
洛非非不服气地说：“喂，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息事宁人地附和：“好啦好啦，我家比你家近多了，就算淋湿了，回去泡个澡就没事啦！”边说边把她往外面推，“快走快走吧！天都快黑了！”
“你真不要紧吗？”洛非非还是不放心地问我。
“安啦安啦！”
好不容易推走了洛非非之后，我望着天，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冲进雨中。头顶不期然地出现一把伞，我的视线顺着拿伞的手渐渐移到那个人身上，程益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我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远离伞的遮蔽。
“怎么？这么怕我啊？”他的声音响起，甚至带了份玩笑的意味。
我斜睨他一眼：“我觉得作为你的‘绯闻女友在公众场合还是避点嫌比较好。”
“公众场合？”他故意看了看四周，慢条斯理地说，“有伞的早就走了，没伞的也跑回去了。估计也就你，拉不下脸用别人的伞，冒雨回去又得酝酿半天。”
我瞪他：“你不是人吗？不也没走？”
好像正等着我这么问他，他洋洋得意道：“隔壁班的陈婷住在学校，我等着她给我送伞呢！喏，这就是她的伞！”说着便对头顶的伞努了努嘴。endprint
“呵，异性缘倒是不错嘛！刚拿我当挡箭牌挡了一朵桃花，这会儿又来一朵！”我忍不住揶揄他。
“长得帅没办法。”某人大言不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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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结果是，程益直接把那把靠“出卖色相”得来的伞塞到我手里，我望着他冲进雨中的背影愣了神。
还有个插曲，那几天，程益爸妈出差有事，就拜托我妈妈照看他一下。我当时听清了他妈妈的来意就忍不住道：“他快一米八的男生还需要别人照看？”他妈妈一脸的尴尬，跟我解释：“程益他不会做饭，我怕他一个人在家就吃泡面了，他胃又不好……”我妈瞪了我一眼，赶忙对他妈笑着说：“没事儿，你们放心吧！绝对不让程益饿着，哎，干脆这几天搬到我家来吧！省得来回跑，孩子们学习可不能耽误。反正我家还有个小隔间空着，让他先住我们家。”
我一定要阻止程益搬到我们家——哪怕是一天！我跟着我妈来到厨房，心一横眼一闭对她说道：“妈！他可是男生啊男生！你闺女儿这可还没嫁人呢！传出去对你闺女儿声誉多不好，这街头巷尾的，你以后让我怎么做人？！”我妈听完，放下锅碗，歪着头打量我，就在我以为我说动她了，她斜睨着我：“我说宋蓁蓁，我发现你年纪不大思想倒很复杂啊！”
我愣住了，简直百口莫辩。我妈又接着说：“要是程益真成我女婿我倒放心了，就怕人家还看不上你呢！”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洛非非应该是我妈的亲生女儿才对……
就这样，反抗无果。程益搬来我家。晚饭后，程益敲开我的房门。递给我试卷，我正准备随手丢在书桌上，他开口道：“错的地方我替你订正过了，如果还有不懂的题可以来问我。就算你不打算学理，以你现在的物理水平过不过得了会考都难说。”
我依旧头也没抬，沉默不语。
他等了几秒，见我的确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转过身走出去，然而在门口的时候脚步声停了下来。就这么背对着我，他低声道：“宋蓁蓁，我知道你在别扭什么。可是如果把所有的错都迁怒于我，这并不公平。你比我清楚，你父母的离异跟我，甚至跟我妈都没有直接关系。我对你做的一切也并非是要讨好你，我只是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一直以来我都将你当作亲生妹妹来看，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想要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可是就算我能包容你，你若执意跟自己较劲，你就注定活得不快乐。”
他说完这些话，便轻轻地给我关上了房门。
而我的眼泪也早已浸湿了作業本。
半夜12点，我敲响了他的房门，他睡眼蒙眬地看着我，一脸讶异。
我扬了扬了手中的试卷，有点别扭地开口：“选择题第七题，大题目最后两道，你写的我看不懂。”
他愣了几秒随即笑道：“你可真是会挑时间啊，半夜三更披头散发，我差点以为你贞子附身了呢！”
我转头便走，“算了，那明天再说吧。”
“几道题而已，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反正都已经被你吵醒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尾声
洛非非挽着我的胳膊从厕所回来，走过走廊时发现很多女生悄悄拿眼瞟我，隐隐约约地听到“哦，就她啊？”“对啊，好像是同班的。”
显然洛非非也注意到了，一脸坏笑。我对她翻了个大白眼，她立即正色道：“一瓶奶特，本小姐站出来为你澄清怎么样？”
我牵动着嘴角对她呵呵。然后深吸一口气走进班级，随便在第一排抓起一本书便朝某人扔过去：
“程！益！你是不是又到处造谣说我是你女朋友啦？！”
他反应极快地用手接过书，露出一脸奸诈且得意的笑。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