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接受准则实证研究*

2018-03-03杨玉静唐文哲张清振王腾飞

项目管理技术 2018年2期

杨玉静唐文哲张清振王腾飞

(1.水沙科学与水利水电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北京 100084；2.清华大学项目管理与建设技术研究所，北京 100084)

0 引言

国际工程EPC项目的实施需要面对复杂多变的外部国际竞争环境，利益相关者众多，拥有纵向和横向复杂交错的庞大组织内部机构等，研究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方法的使用对于提高我国承包商风险管理能力意义重大。英国1974年把最低合理可实现(As Low As Reasonably Practicable，ALARP)原则应用于法律领域，对可接受风险的选择和合理有效的风险减少方案的制定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我国学者也对工程风险接受准则进行了相关研究。李典庆等阐述了海洋工程风险接受准则研究的重要意义及其确定原则[1]。胡群芳等探讨了隧道及地下工程风险接受准则制定方法并构建出计算模型[2]。郭章林等构建了建筑工程施工风险接受准则[3]。陈康等应用环境风险接受准则以降低输油管道对环境污染的程度[4]。梁运枚等分析了天然气长输管道的风险因素并构建了个人、社会和环境风险三个方面的准则模型[5]。陈凡宏等指出科学合理的风险接受准则是进行有效建筑工程风险管理的关键[6]。赵峰等提出了适合中国国情的公路隧道运营社会、经济和环境风险接受准则[7]。张英等采用ALARP原则确定化工企业社会风险，并将其划分为不可接受区、尽可能降低区和风险可容许区[8]。唐文勇等认为风险接受准则是风险评估的重要组成部分[9]。段欣等构建了基于F-N曲线的特种设备社会风险及可接受准则分析模型[10]。张永刚等根据隧道工程施工期风险评估的流程，评估了渤海湾海底隧道工程在其施工期的风险[11]。王博等阐述了国际上可接受风险，个人生命风险、社会风险等常见风险的可接受风险标准，确保系统始终在风险管理范围内运行，保证了城市轨道交通系统运行的人员、财产和环境安全[12]。仝跃等构建了基于ALARP准则的高放废物处置地下实验室施工阶段的风险接受准则[13]。

1 实证研究方法

以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方法应用程度为主题，基于文献研究制作调研问卷，发放并回收问卷64份。调研对象主要包括长期从事海外EPC项目的高级管理人员。采取问卷调研、直接观察和访谈的方法。以调研问卷为研究脉络，针对具体问题与项目管理人员进行访谈，深化对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应用方法的理解。揭示了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应用方法使用程度，通过案例分析EPC项目实践中风险管理存在的具体问题及伙伴关系情况，依据F-N曲线和ALARP原理构建出国际工程EPC项目个人、社会、经济、环境和工期方面的风险接受准则模型。

2 调研结果分析

受访者被要求对EPC项目中承包商应用风险管理方法的情况进行打分，采用1～5分制(1=从不使用，5=经常使用)，所得结果见表1。

可靠性分析得出Cronbach’s α为0.906，表明样本数据内部一致性非常好，信度非常好(0.70≤α≤0.80，可接受；0.80≤α≤0.90，较好；α≥0.90，非常好)。

表1 风险管理方法应用程度

风险辨识阶段，最常用的是“头脑风暴”，其次是“对照问题清单”和“咨询专家”，“个人判断”最为少用。在风险分析阶段，“主要相关方共同评估”是最常用的风险管理技术。表明国际工程EPC项目承包商企业非常重视依靠相关人员集体智慧和力量，伙伴关系模式中团队合作和信息共享要素有利于将风险管理人员的集体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纳入到风险辨识过程中。其他的技术是“个人分析”“咨询专家”“定性分析”“半定量分析”“定量分析”。“用计算机或其他方法模拟”风险管理技术最少用，主要是由于计算机对数据要求高，难度大，此外，国际工程EPC项目具有一次性、不可复制性，很难对历史项目风险管理数据直接利用的特点，决定了项目风险方面的定量风险分析数据搜集较为困难；我国疏于进行项目管理后评价，国际工程EPC项目承包商实践经验不足，风险管理历史数据总结工作不到位，导致可靠的、能够指导实践的定量风险分析难以进行。在风险响应阶段，“减少风险发生的可能性”得分4.00，是承包商在EPC项目中使用频率最高的风险管理技术。EPC项目合同中承包商承担主要风险责任，因此承包商企业更重视主动预防或降低风险事件发生的概率，而非尽量进行风险共担或风险转移策略规避风险，其次是“风险规避”和“风险转移”。“风险自留”风险管理方法最为少用。在风险管控阶段，“定期进行文件、报表以及现场检查”和“定期风险状态报告”相比较“风险预警机制”和“定期风险趋势分析报告”应用更为广泛。表明风险监控主要是例行常规检查流程，对风险发生概率和未来发生趋势预测和分析不足。20种风险管理技术平均得分是3.58，表明风险管理技术有较大提升空间，需强化风险管理技术水平。总体来说，定性风险管理方法使用较多，定量分析和管理风险的方法较少，因而风险定量分析还有一定的提升空间。下面通过案例分析，探索量化的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方法。

3 实证研究：南美洲某农业EPC项目案例分析

3.1 项目背景及概况

南美洲某农业EPC项目3.3亿美元，包括20万kW火电厂及两个农业项目，工期2011—2015年，共4年。资金来源方面，政策性的中国专项基金比例为75%，美国支持比例为25%。

项目所在国石油丰富，92%的GDP来自于石油，以石油抵押向中国政府贷款500亿美元。项目所在国当前经济发展缓慢，目前市场上需要采取经济限购限价政策进行宏观调控。

EPC项目由于是其所在国政府投资，因此工程预付款比例较高。该农业EPC项目电厂由我国国内设计，农业项目设计分包给当地设计单位，30个外方工程师语言顺畅，出图快，设计图审批顺利，剩余标段是国内设计院设计，效果不理想。国内设计院设计出图慢、套图现象严重、设计相对保守，而国外设计公司出图快且合理，虽然费用更高，但整个项目综合下来，设计分包给外国设计公司总成本更低。由于是政治工程(缺电，紧急电场)，立项时间短，签约仓促，合同只规定了大范围，缺少细化，导致项目移交困难，尾款结清难度大。项目所在国政府强势，合同管理行不通，且接口管理没有章程。

3.2 农业EPC项目风险管理存在的问题

与一般项目相比，EPC项目索赔成本高，难度大，不易发生；EPC项目设计导向很重要，设计粗糙在施工过程会有很多纰漏，影响工程进度和成本；优秀设计对节约成本贡献极大。我国承包商对当地税法等情况不了解，导致项目报价不准确；该项目是EPC总承包，没有第三方进行质量监控，因此只能建立内部质量监控系统。此外，该项目的大部分索赔由设计变更引起；超标、洪水，由中国保险公司承担。合同责任分工不明：当业主需要时，配合良好；当业主不需要或不急需时，无配合。接口管理：无流程、程序手册，没有形成项目流程化制度。相应部门虽设置了接口管理，但缺少完善的章程和制度性的材料。

3.3 承包商与利益相关者伙伴关系情况分析

(1)设计管理。设计部分分包给当地设计院，雇用外籍工程师帮助实施，聘请国内专家对设计进行施工风险评估，把安全放在首要位置，不片面追求进度。政治风险较高时，要求合同的预付款较高。因为通常EPC项目能否收益，85%都是由设计决定的，15%由施工决定。

(2)接口管理。聘请当地设计分包商和当地工程师，帮助我国承包商解决与业主、设计、当地政府等之间的衔接沟通，使之相对容易管理。当地工会收会费，组织罢工。在当地注册公司或以当地公司做中介聘请管理劳务，应适当与当地工会进行对接才能有效减少罢工。该项目聘请了3个当地的律师驻场，解决当地法律事务。

(3)合同管理。合同管理很重要的一部分在于公关。合同不出问题，实际执行上基本不走法律程序。该项目政治因素浓厚，以发送信函沟通为主。项目为中国政府主导提供专项资金，扶持该国农业项目。拉美业主起草合同相对较弱，主要受当地政府控制，不按合同办事。

(4)HSE方面。国内承包商对此逐步有了管理意识，提出了HSEW(Willingness)的概念。关心员工身心健康，关注长期在国外工作导致的员工抑郁等问题；但是HSE管理费用较高，也影响工期。当地劳工法规定施工现场每30人要配备一个护士，每100人要配备一辆救护车和一个医生，要求严格、细化，并要求有专业的HSE管理团队，一般能较好地实现安全管理。

(5)索赔方面。该项目索赔高达2800万美元，主要包括设计和工程量变更引起的工期变更，工期索赔主要是由业主方面原因引起的，由于之前合同比较粗糙，因此增加了合同之外的工作量。

(6)风险管理。该项目所在国政府腐败，业主资金审批慢，加上故意拖延支付，资金结算非常慢。虽然政治风险和业主风险造成了支付慢，但由于项目是非私人投资，预付款达40%，总体风险较低。对于洪水等不可抗力风险，却遇到天津人保公司的扯皮，且国内费率较低等问题；对于特殊保险，中国信托保险公司(国家主权担保，上升到国家层面)4%费率合同额，相对较高，一般适用于这种国家间签署的政府合作项目。

(7)伙伴关系模式有助于承包商提升设计、合同管理、接口管理、HSE、索赔等方面的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水平，保证承包商企业和项目所在国政府机构、金融机构等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信息共享和资源集成能力，最大限度地实现优势互补，增强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能力和核心竞争力。

调研结果得出：国际工程EPC项目缺少定量的风险管理方法，以下探索构建定量的EPC项目风险分析模型。

3.4 南美洲某农业EPC项目风险接受准则

3.4.1 个人风险接受准则

由分析可知，国际上个人风险接受准则为新建工程或设施引起的新增年死亡概率不超过10-5或10-6。由于EPC项目实际情况复杂多变，并涉及政治因素和国际形象，把个人风险接受准则标准值定为10-6。

参考英国的危险性设施设置在大型隧道工程领域现行规则，考虑承包商主体承受风险自愿性和风险造成效益损失的大小对个人风险容忍影响较大，EPC项目实施者的个人风险接受水平(10-4)为当地居民接受水平(10-6)的100倍。梳理国外已有文献对各行业个人风险接受准则和适应性因素的分析，得出该农业EPC项目个人风险接受准则为：

农业EPC项目承担者(年死亡率)：10-4；

当地居民(年死亡率)：10-6。

3.4.2 农业EPC项目社会风险接受准则

F-N曲线法是最常见的风险接受准则方法之一。代表死亡人数N及其超越概率之间的关系。制定标准为：n表示极限曲线(容忍曲线和接受曲线)的斜率，指社会对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的关注程度；C值表示EPC项目风险极限曲线位置确定常数。通常情况下，人们对损失后果大的风险事故关注程度远远超过损失后果小的风险事故，行为经济学上称之为风险厌恶。比如：若n绝对值为2，称之为风险厌恶；n绝对值为1，代表风险中立。可理解为：每种事故对应图1中的一个点，横轴表示事故的损失后果，以人员死亡数目衡量，纵轴代表事故发生的概率。

段欣等研究认为实践中风险减小伴随着成本的增加，其投入成本存在反比关系，并非越小越好。最妥善的解决方法是将两者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且都被人们接受[10]。陈凡宏等认为风险接受准则的制定必须遵循最低合理可行和最低合理可实现的基本原则，且尽可能采取量化的标准来确定[6]。ALARP原则是广泛适用于个人、社会及环境风险接受的准则,因此在风险管理中得到了广泛推广。应尽量采取措施减小位于ALARP区的风险，使其位于可接受风险区；或者通过证明得出进一步降低风险花费的成本和收益极不相称时，可认定该风险水平符合ALARP原则，可以容忍。因此根据ALARP原则，F-N曲线图的整个区域划分为：可接受风险区、ALARP区及不可接受风险区三部分。

依据本文提出的国际工程EPC项目建设期社会风险接受准则和风险厌恶特点，以F-N曲线形式表示该农业EPC项目建设期社会风险接受准则，容忍线斜率n1=-2，位置常数C1=0.01；可接受线斜率n2=-2，位置常数C2=0.000 1；死亡人数上限=1000。容忍线和可接受线划分整个风险区域为：可接受风险区、ALARP区和不可接受风险区三个部分。见图1。

图1 EPC项目社会风险接受准则

3.4.3 农业EPC项目经济风险接受准则

国际工程EPC项目投资巨大，投资及技术存在较高难度，且不同工程投资相差较大。同时影响国际工程EPC项目经济风险的因素十分复杂，包括政治、经济、汇率、材料和设备等物价上涨、通货膨胀、不可抗力等各方面，因而风险可接受线和容忍线位置的确定针对具体项目调研得到更具有研究意义。以F-N曲线形式表示项目经济风险接受准则，取项目总投资的3.3亿美元十万分之一(10-5)，约为21.12亿元人民币，即总投资为211 200万元，再取其投资的十万分之一，即2万元作为经济风险考虑范围的起点。考虑到总投资水平，把容忍线横坐标折点定为4000万元。见图2。

图2 EPC项目经济风险接受准则

其中，容忍线折点B横坐标为4000万元；折点前容忍线斜率n11=-1.5，位置常数C1=1；折点后容忍线斜率n12=-3，表示随着经济损失增大到4000万元时，在原本风险厌恶的基础上，风险厌恶程度进一步加大，因而容忍线斜率由n11=-1.5变为n12=-3。曲线绝对值越大，表示风险厌恶程度越大。接受线折点E横坐标为4000万元；同理，折点前接受线斜率n21=-1.5，位置常数C2=0.001；折点后接受线斜率=-。农业EPC项目ALARP区的经济风险，可以进一步进行经济风险成本收益分析。

3.4.4 南美洲农业EPC项目环境风险接受准则

项目所在国位于南美洲北部，是石油输出国，经济不够发达，对环境保护意识不敏感。选择斜率n为1，风险中立。10-8为可忽略的环境风险概率。考虑到国际工程EPC项目多数位于发展中国家或欠发达国家，经济水平落后，因而某种程度上对环境污染相对宽容，将容忍度进一步扩大，即容忍线C1=0.1，纵坐标界线定为接受线起点纵坐标数值容忍线的千分之一，C2=0.000 1。横坐标以第二个级别的环境损失起点6个月作为横轴起点，为EPC项目中临时环境损失；以500(6000个月)年作为截止线，为永久性的环境损失。建议的农业EPC项目环境风险接受准则见图3。

3.4.5 南美洲农业EPC项目工期延误风险接受准则

国际上缺少对工期延误的统一风险接受准则标准，而且国际工程EPC项目工期灵活多变，对于设定统一的标准尚无定论。该农业EPC项目工期4年。本文选取工期延误损失作为横坐标，接受值为二级损失等级20d，容忍线值为C1=0.1，接受线为容忍线的千分之一，C2=0.000 1，工期延误限值为360d。风险厌恶，n11=2,n12>2,在图4中表示图形更加陡峭，风险厌恶程度进一步加大。

图4 EPC项目工期延误风险接受准则

根据国际工程EPC项目风险管理应用方法调研分析，基于文献梳理和总结，探索定量风险管理方法，为项目利益相关者提供更直观的参考。在风险接受准则模型制定过程中，参考各行业接受线和容忍线，但国际工程EPC项目本身规模巨大，具有不可重复性，并且参与主体众多，多个国家政策、行业标准、风俗习惯差异化显著，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准则的推行，应加大培训宣传力度使参与方熟悉风险接受准则，并运用于国际工程EPC项目的实践中。

4 结语

本文通过问卷设计、调研、访谈、现场观察等方法得出:国际工程EPC项目中定量风险分析方法的不足，在某种程度上已对风险管理水平产生了影响。对南美洲某农业EPC项目进行案例分析，构建了该项目风险接受准则，对风险因素进一步量化，把风险因素分为可接受风险区、ALARP区和不可接受风险区，简单直观，便于指导国际工程EPC项目承包商企业的风险管理实践工作。

未来研究工作可对国际工程EPC项目各风险接受准则参数展开调研，根据风险厌恶程度确定容忍线和接受线位置，采取有效实用的成本-效益分析方法，实现国际工程EPC项目系统风险水平与控制成本之间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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