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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长日留痕》看其对原著批判视角的隐匿

2018-02-26

兴义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6期
关键词:原著精英异化

李 俊

(宜春学院, 江西 宜春 336000)

石黑一雄是英国当代著名的日裔作家,著有六部长篇小说和一部短篇小说集。他的小说数量尽管不多,但几乎每部作品都成为精品并赢得多项文学大奖。其中,《长日留痕》(TheRemains of the Day)被视为他的代表作,于1989年获布克文学奖。而在1993年由著名影星安东尼·霍普金斯主演的同名的电影《长日留痕》(亦译为《告别有情天》)也上映,并且获得了该年度的奥斯卡奖提名。

小说围绕英国的旧式男管家史蒂文斯去会见二十年未见的当年心仪的女管家肯顿小姐的六天驾车旅行展开,以其服务了三十余年的贵族府邸达灵顿府为空间背景,以二战后的英国为现实背景,以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英国为叙事背景,展现了主人公对职业历程的回顾和人生价值的思考。小说通过史蒂文斯的叙事,表现出史蒂文斯在大英帝国没落时期对往昔贵族精英传统文化的怀旧与思考,更是揭示了二战后英国社会普遍存在的对贵族传统、绅士文化传统、贵族精英政治传统以及辉煌瞩目的大英帝国殖民霸主地位的怀旧情结。

《长日留痕》中,管家史蒂文斯的回忆超越了个人的回忆层而,延伸至更深刻的集体记忆层面、民族记忆层面。主人公不仅是在回忆中追述自己的一生,追念他和肯顿小姐之间微妙的情愫以及他以追求“管家职业的尊严”的名义扼杀掉的爱情萌芽,也在回忆中追寻自身的文化记忆、身份记忆、甚至是隐藏在背后的历史记忆,同时作者也借史蒂文斯之口对战前及战后的英国社会进行了隐匿的批判。

因此,在原著中叙述的主题是揭示斯蒂文斯个人的异化,即彻底的对旧式的贵族精英文化的深入骨子里的认同和折服,以致牺牲自己的亲情和爱情去无条件的服从,以及这一文化对当时的政治系统、社会系统隐蔽地进行影响和控制。但在电影里,这些都被纯粹做为了时代背景,以及做为斯蒂芬斯隐蔽情感和夭折爱情的铺垫和衬托背景。原著里对“尊严”的层次丰富的讨论,普通的草根民众是否能享有贵族精英对等的尊严,一个人怎么样才算完美实现了自己以及在战后的个人自由主义、享乐主义的大环境下如何保持尊严,追寻自我等等问题被做了诸多弱化和隐匿处理。整部电影表现出来更多的是一个绝对的爱情主题,即在对往昔的回忆中对错失爱人的惋惜、自责及或多或少的深深悔意。塑造的是一个追忆往昔时光,矜持却又极力掩盖丰富微妙内心的爱情失败者。

本文将在比较原著和电影的基础上,从三个方面探讨电影在哪些地方对原著的视角进行了隐匿和改造。

一、精英政治批判视角的隐匿

斯蒂文斯做为一个恪尽职守,谨言慎行的典型英国管家,他的内心世界一直很保守封闭,他也很少表露自己的心迹和阐述自己对世界、对社会的看法,但原著里他有一句很经典的论述,即在阐述完“一个‘杰出的’男管家是什么”的问题及对管家行业协会——“海斯协会”所秉持的不合时宜的以旧式门第等级来评判管家的优劣与否提出批评后,他认为,“就我们这一代人而言,我认为准确的来说,我们不将世界视作一架梯子,而更多地将其视作一个轮子”,因为“在我们看来,整个世界就是一个轮子,围绕着这些豪宅而旋转。”[1]因此要实现自己最杰出管家的人生抱负就得效力于他认为的当今时代的那些伟大绅士,因为他们手里掌握了文明。

这种精英政治最完美的体现就是达林顿勋爵。这位达林顿府的旧主人不仅是一位著名英国绅士和外交家,也曾在二战期间与德国纳粹政权有过相当深入的交往,因而在战争结束之后成为人们议论和贬斥的对象。在史蒂文斯的个人情感中,虽然他敬佩达林顿勋爵是一个高贵而正直的绅士:“渴望看见‘这个世界的正义’就是他所有言行的核心本质所在”。[1]68但却无法改变达林顿勋爵曾充当纳粹德国“在这个国家实施其种种宣传骗局的独一无二、而又最起作用的马前卒的事实”[1]212。

一位有着良好学识和教养的高贵绅士为什么会被纳粹政权所迷惑和利用?对正义和良知的追求为什么会走向反面的结果?石黑一雄在一次访谈中指出:“我们大多数人对周围的世界不具备任何广阔的观察力,我们趋向于随大流,而无法跳出自己的小天地看事情,因此我们常受到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操控。”[2]这正是指出了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精英阶层也仍然有自身的局限,也仍会从自身的利益和习惯性认知视野出发去看问题。从《长日留痕》的叙述视角来看,精英主义的思维偏见在达林顿勋爵的政治变节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世界经历了一波政治强人浪潮,意大利和德国的纳粹独裁集权统治下井然有序的社会,高效的决策和执行体制,这就使得达林顿勋爵这些精英分子就开始不满于民主政府的低效率,迷信强权政治的力量,这使他无法认清希特勒政权的本质,盲目地加入到纷乱的时代潮流中,正如一位曾在达林顿府作客的美国参议员刘易斯先生所评价的,勋爵在生活中或许是一位真正的英国绅士,但从政治角度来说,他仅凭个人的直觉好恶,贵族绅士极力维护的“尊严”做为重大决策的依托,所以他仅仅只是一位业余政治家。

而在电影中,达林顿勋爵的形象是一个典型的老派、面容忧郁的老贵族。他忧心忡忡,充满爱心和责任感,认为一战后对德国的惩罚过于严厉,特别是他的一个德国朋友布雷曼因为找不到而在汉堡到柏林的火车包厢里开枪自杀,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召开一个欧洲各主要国家政要参加的秘密政策磋商会,议题就是说服英法美政府减除对德国的制裁,加深与纳粹德国的合作。在会议召开前,他和史蒂文斯有段谈话,他认为给德国一个公平的机会是他的责任。当年的凡尔赛和约让他在德国朋友面前背信弃义,像极了骗子。在其后会议结束的晚宴上,针对美国议员刘易斯质疑的与会人员政治上的不专业,他发自真心的辩驳道,“我把不专业认为是尊荣(hornor)。你所说的专业更意味着贪婪和权力,而不是正义和好意。”籍于此,影片给我们展现的达林顿勋爵是一个刘易斯也称赞倍加的“体面、尊荣和善良”的一个理想化生存的好人。于是他就成为了小说中斯蒂芬斯所评价的“当今的时代太邪恶了,根本不适合善良而又崇高的本能”的时代牺牲品。因此,他也就成为了一个时代矛盾和悲情的集合体,至此,达林顿勋爵就从原著中的精英政治的维护者、受益者和政治盲从者转而变为了影片中悲情的理想主义者和博爱的人道主义者,原著的批判反思色彩荡然无存。

二、市民社会视角的隐匿

哈贝马斯在1962年出版的《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一书被认为是对市民社会的重新发现。哈贝马斯认为,整个(西方)社会结构包括两大部分,其一是以政治国家的形式存在的公共权力领域,其二是与公共权力相分离,独立于政治国家的私人自治领域。后者就是市民社会,它是伴随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而生成的私人自治领域,市民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由非国家和非经济组织在自愿基础上组成的公共领域,它主要意指社会文化生活领域。公共领域通过规约公共权力机关,承担起维护市场经济社会私人的经济利益、巩固市场经济社会私人的经济地位,使其免受政治国家任意干预的重要功能。公共领域实际上是市民社会派出的“全权代表”,是市民社会与政治国家直接发生关系的部份。它通过公共参与,在一定程度上进入国家公共权力.机关,与之展开直接讨论、谈判乃至批判,从而扮演维护市民社会利益的重要角色。因此形成公共领域,进而形成一个良性健康的市民社会的基础就是具有独立人格,有着良好素养,关心公共事务并能够进行平等交流的公民。很显然,这样的一种市民社会和斯蒂芬斯深深膺服的精英政治视角下的社会是截然不同的。做为一个帝国的遗民,他在乡野间的行走中碰到了众多草根民众,他们带给他的除了温暖、和善及友爱外,更多的则是一种困扰和不适,甚至是些许厌恶。

在小说中的第三天傍晚,斯蒂文斯因为忘记了看油表而将汽油耗尽导致汽车抛锚在荒郊野外的路边,于是不得不去附近的农舍寻求留宿。在那里他受到了农夫泰勒夫妇的热情款待,当他提出支付报酬时也被他们拒绝了。随后斯蒂文斯遭遇了泰勒夫妇家附近收工后来串门聊天的邻居,但他却将随后发生的事情归类于若干最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这些所谓不愉快的事情大致是这么三类,一是农夫们并不精致优雅的言谈举止和对其在达林顿府过往的各种八卦;二是关于“尊严”这个话题的讨论。因为做为一个草根民主活跃派分子的哈里·史密斯对尊严的解读严重了挑战了斯蒂芬斯的底线,斯蒂芬斯认为一个管家的尊严在于他服务的主人的品行出众和他对于主人的忠诚度。而史密斯认为尊严“并不仅仅是绅士们所具有的。尊严是这个国家的每一位男女都可以为之奋斗而获得的。”[2]151三是哈里·史密斯对民主制度的坚定维护和热情参与。他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民主国家里。我们曾为之奋斗过,所有的人都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对斯蒂文斯来说这样的想法非常幼稚可笑,因为“如今的世界是非常复杂而又暗藏危险的”[2]141,普通人“绝不可能处于理解当今世界重大事件的地位”,因此每个人的工作方针应该“永远是信任我们所判断出的明智而又值得崇敬的雇主,而且将我们的全部精力奉献在为他服务之上,力求达到力所能及的尽善尽美的程度”。[2]188为了证明自己对这种“群氓式”民主评价的正确,在这个章节的末尾斯蒂芬斯还特地讲述了一件旧事:1936年的某天斯潘塞先生故意用一些专业晦涩的议会议题来为难斯蒂芬斯,以此证明大众民主制让根本没有办法来处理这些专业问题的普通民众来做国是决策是多么的荒谬和危险,以及他自己精英民主立场先知般的正确。

和作品描写的时代相近似的,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美国也上演过这样一场关于民主的辩论。辩论的双方是著名的新闻记者李普曼和著名的学者杜威。李普曼秉持的是民主的现实主义立场,认为普通民众是原子式的个人,是消极无知的,是一种幻影根本无法有效驾驭民主,只有依赖专业精英人士才能进行决策。杜威则坚持的是民主的理想主义立场,。他从自己一贯的有机统一体学说出发,坚持认为从公共目的出发是存在一个真实的公众,即使这种公众的形成过程是困难的。

对普通民众拥有进行自治管理的能力的质疑一直是西方社会的一道魅影,时不时就有精英人士出来发表一下见解。特别是二三十年代羡慕纳粹集权统治带来的所谓高效率和国家竞争力,西方社会有一股很汹涌的反民主浪潮。因此做为一个服务于帝国贵族精英的老管家,斯蒂芬斯骨子里当然对大众式民主是排斥和轻视的。但同时他看到的英格兰地区的农村是欣欣向荣的,民众是礼貌而有素养,自主意识强而且是富有活力和行动力的。他对此是抱有赞许和欣赏态度的,因此这也和他过往的观点和认知模式存在张力和冲突。

但这种张力和冲突并没有表现在影片中。发生在泰勒夫妇家的交谈和辩论被隐去了,只是做为了斯蒂芬斯当天旅途的一个背景和小插曲,根本没有表现出一个有生机和活力的市民社会图景。而斯潘塞对斯蒂芬斯戏谑式的诘问因为没有和原著一样放在乡村夜宿这个情节后,因为失去了前后文的语境而让观众体会不到里面的深意,所以也就失去了原著中带有的批判和反思的意蕴。这两个情节在影片中也就消隐了它的象征意义,从而只是沦为了斯蒂芬斯的生活背景转而从属于斯蒂芬斯悲凉爱情叙事的大主题。

三、异化批判视角的隐匿

“异化”概念首先由马克思提出。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马克思提出,自由自觉的活动即生产劳动是人的本质。但劳动在资本主义的“催化”下发生异化并反过来成为统治和支配人的力量。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是从资本主义经济事实出发来分析异化现象的,但马尔库塞将异化进一步扩充和提升为技术异化理论。他强烈批判科学技术理性以“近乎完美”的方式渗透、支配并统治着整个社会。正如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中,所指出:“当技术成为物质生产的普遍形式时,它就制约着整个文化;它设计出一种历史总体——一个‘世界’。”[3]与马克思的异化论不同,马尔库塞的异化的施加者不再是旧式的血汗式劳动,而是人类不愿反抗、沉迷于其中、具有享受性质的异化活动。人失去了反抗能力与批判维度。有潜力作为革命主体的工人阶级失去自我,在技术世界中被整合成为“单向度的人”。

如果我们将斯蒂文斯放置于前,我们也会发现他就是一个标准的单向度的人,一个被旧式精英道德和管家们孜孜以求的“尊严”所控制而异化的人。他可以为了忠实于职责而压抑个人的任何情感,不管是对自己即将离世的老父亲,还是拼命压抑内心爱慕之心的肯顿小姐,他统统都用忘我投入的工作和严苛内化的职业道德来抑制和为自己开脱,并陶醉于这种个人完美职业形象的完美状态。他认为通过为达林顿勋爵效力,自己为人类文明发展作出了特殊的贡献:“追溯我的职业生涯至此,我主要的满足是源于我在那些岁月里所取得的成功,对如此殊荣,我今天唯有自豪和感激之心”[3]119。

一个人如果异化到放弃了自我和思考,那他肯定会是一个了无生趣的人。如果按照阿伦特的观点,那离恶也就不远了。1960年在耶路撒冷旁观了犹太人大屠杀的刽子手艾希曼的审判后,她对这个文弱的非经典脸谱化的恶人感慨万千,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书中,她犀利地指出,只有善才拥有深度。善可以是根本性的,而恶从来不是。恶只能是极端的,因为它既不具备深度,也不具备魔性维度——而这正是它的恐怖之处,它可以像真菌一样散布在地球表面,把整个世界变成一片荒芜。恶来源于思维的缺失。当思维坠落于恶的深渊,试图检验其根源的前提和原则时,总会一无所获。恶泯灭了思维。这就是恶的平庸性。

阿伦特认为艾希曼有事业心,并且迫切希望获得晋升,但他不会通过杀掉上司而谋其位。他也没有展现出任何与众不同的想法。阿伦特断言,是他的“平庸性”注定他成为那个时代最大的罪犯之一。艾希曼也既不是伊阿古也不是麦克白,更远远不具备理查三世那种“成为恶棍”的决心。除了不遗余力地追求升迁发迹,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动机;就连这种不遗余力本身也没什么罪,用大白话说,他只是从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恰恰同样由于缺乏想象力,他才能够一连数月坐在一位出生于德国的犹太警察对面接受审问,对人家倾吐衷肠,一次又一次解释为什么他在党卫军只干到了中校,说没能继续晋升并不怪他。他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在对法庭的最后陈辞中,他还说到了“国家对价值的颠覆重估”,他并不愚蠢,他对纳粹时期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不思考注定他成为那个时代罪大恶极的罪犯的。而“不思考”跟愚蠢完全是两回事[4]。

艾希曼是异化的极端,但斯蒂文森是异化的标配。在原著和影片中都有一个情节,就是达林顿勋爵受到他的德国纳粹极端思维客人的影响,而毫无征兆地将两个兢兢业业工作了六年的女仆解雇了(影片中是改成了从奥地利逃离屠杀出来,在英国举目无亲的两位少女)。而斯蒂芬斯仍然是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完全遵照执行,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在肯顿小姐激烈的辞职抗议前他也只是一味强调“我们的职责不允许我们只顾及自己的嗜好和个人情感,而是要遵从主人的意愿”。直到达林顿勋爵日后觉得这件事做得太荒谬而承认错误后,斯蒂文斯才肯向顿小姐吐露心声其实他对这件事也是腹诽已久但只是不能表露而已。但在影片中这一情节的处理非常简单,也仍旧是把它做为了一个插曲,并没有如原著一样费尽笔墨去表现斯蒂文斯近似荒谬的忠诚和作者不露神色隐藏的否定和批判。

斯蒂文斯的异化还不仅仅是压抑自己道德上的思考,他更是如一个禁欲的修士一样压抑自己所有的各种凡人的正常欲求,他对那些战后新晋,呆在仆从室除了只会聊聊球赛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高雅话题的管家们是嗤之以鼻的,认为他们担当、维护不了管家的尊严;他也从不和府中的女雇员有超出工作之外的任何感情交流,包括和肯顿小姐,因为和一个女下属谈情说爱是有失尊严的。

小说的结尾是一个欢乐的世俗化场景——众多的游客聚集在码头,像参加仪式一样等待一排排灯光的亮起。在和一个来此疗养的男人聊完后,他突然醒悟了,他承认,“聚集在码头上那些追求享乐的人怀着愉快的心情来迎接这小小的景象,这将有助于证实我同伴的话的正确性;对于众多的人而言,夜晚是一天中最令人愉快的部份”。[4]200在更进一步的反思中,他认为在过去,“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我某种程度上成了让人扫兴的人。也许这确实是我必须以更大的热情去全面考虑逗趣打乐这件事的时候了,总而言之,如果你仔细想想打趣逗乐,那么纵情享乐于其中并非是一件愚蠢的事——特别是在打趣逗乐正成为人间温情存在之关键的时候”。此时的斯蒂芬斯似乎终于领悟到了自己多年的过失,也终于无奈的承认了战后消费主义社会的裹挟下,人们更加关心的是“我”,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精英教条。但这样一种以家国情怀为行动标准的旧道德观念的消逝又是国家和社会的福音吗?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仅是斯蒂芬斯,在当前娱乐至上的时代这都是具有反思性和讽喻性的。

小说中这个最能表现斯蒂芬斯无奈而迷茫的反思的结尾在影片中也用在了尾声部分,但不是斯蒂文斯孤零零的落寞独坐,而是处理成了他和肯顿小姐一同坐于长椅上共渡这最后一次见面的最后时光。史蒂文斯在知道了肯顿小姐因为要照顾怀孕的女儿而不能和他再度共事,并且还决定结束和丈夫贝恩先生多年的分居,重新回归无聊的家居生活后,他是极度的难掩内心的失落和悲怆。在这里给观众留下的是对造物无情弄人的无奈和失去之爱情永不再来的一声长叹。影片的结尾是史蒂文斯目送着那只被放飞的误闯入房间的鸽子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导演在这里是很明确的暗示史蒂文斯人生的一种逃离,一种对过往时光的告别。但逃离和告别之后呢,如同出走的娜拉一样,没有用批判的目光去解释,这种逃离是不会有令人欣慰的结局的。

综上所述,影片《去日留痕》在对原著的改编中隐匿了批判性的视角,把原著对历史和时代的剖析,对大英帝国昔日辉煌遗产的反思和批判,对时代—社会—人三者之间的互动生成关系的思考等统统做了弱化和隐匿处理,把一个宏大、深邃的时代命题处理成了一个永失我爱式的悲凉爱情主题。这既有电影时长限制导致的表现内容有限的问题,也有表现形式和手段制约的原因,但更根本的原因,恐怕是做为一部哥伦比亚影片公司投拍的商业片,它必然要降低思想维度去迎合通俗大众的欣赏解读能力和审美品位。因此,批判性的丧失和隐匿就成了一种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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