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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教科书研究的社会学转向述评与启示

2018-02-25褚小婧张维忠

现代基础教育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社会学教科书研究者

褚小婧,张维忠

(1.浙江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2.阜阳师范学院 数学与统计学院,安徽 阜阳 236000)

张维忠,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主要从事课程与教学论研究。

“培养什么样的人”是世界各国普遍重视发展学生核心素养的一个根本原因。[1]相比之下,我国基础教育对人的培养依然存在一些问题,学生的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不足等问题仍然很突出。其中的原因很多,教科书对社会文化传承起重要作用,其所体现的学生在知识获得过程中的角色势必对学生产生影响:教科书是经过媒介筛选、加工和建构的“拟态环境”[2],其投射的社会形象经常只维持社会的不平等关系。[3]在这种情况下,学生通过教科书获得观念和信息的渠道是有限的,他们只能按照某种特定的方式思考问题和采取行动,而不会想到还存在其他可能性、其他可思考的问题或可采取的行动。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学生显然与当下全球化、信息化背景下对人才的需求不一致。因此,分析教科书时不能仅仅局限在特定的学科知识领域中,还应分析其与社会文化之间的关系。近年,国内研究者开始关注这方面的研究,但是时至今日也只是散见于对某些方面的讨论,并未有研究者对其进行严格的论述。导致很多研究者将教科书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等同于对教科书中的性别、种族等进行研究。而国外自20世纪70年代就开始对教科书进行社会学的分析与探讨,之后便成为比较热门的研究领域,逐渐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关于教科书研究的社会学视角到底包含哪些方面,应该使用哪些方法进行研究,已经形成较为成熟的认识。本文利用Web of Science与EBSCOhost数据库搜索到1995—2017年间共131篇相关文献,试图从中厘清国外教科书的社会学分析的研究对象、研究视角与方法等问题,以期对我国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提供启示与借鉴。

一、国外教科书研究的社会学转向的主要内容

所谓教科书研究的社会学转向,即将教科书看成一种社会现象和社会过程的产物,分析和理解其中反映的社会中模式化的行为、社会过程以及个人和集体参与社会生活的价值和态度。[4]参考吴康宁的观点,考察教科书和社会之间的关系,需要关注社会各种宏观和微观因素,即外在的社会背景在教科书中的反映,以及教科书自身作为一个社会系统,其中的各种角色之间的关系。[5]

1.教科书外在的社会背景

讨论教科书外在的社会背景,实际上是考察社会背景对教科书的制约,表明教科书的一个重要社会特性:社会规限性。[5]而教科书的社会规限性,又至少表现在社会结构、社会差异和社会变迁几个方面对教科书的影响。

(1)社会结构在教科书中的反映

国外学者从社会结构角度考察教科书时,多是分析教科书对社会结构各构成要素的反映,如经济、政治、文化等。例如,Marged Howley等从经济的角度描述了美国历史教科书中如何呈现农业科学和农业,认为教科书试图表明“工业社会”最终战胜“农业社会”。[6]此外,还有研究者从政治的角度分析教科书。如Richard Neumann通过分析美国高中社会研究教科书对“社会主义”的描述,发现学生不被鼓励去分析或评价社会主义,却倾向于帮助学生实现各级政府部门如国家社会研究委员会、国家经济教育委员会等的目标。[7]Young Chun Kim等分析了韩国教科书中“欧洲中心”和殖民文化的再生产,认为教科书内容再现了“欧洲中心”的殖民霸权,但是他认为教科书同时也应该反映东方文化对世界历史的贡献。[8]从文化的角度考察教科书的研究者较多,如YY Yen对中国台湾地区英语和美国ESL教科书两个系列的当代英语文本中嵌入的文化内容和社会认同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ESL教科书的设计是为了满足移民学生多样化文化背景的需要,而中国台湾地区英语教科书并没有把重点放在学生的需要上。[9]如上所述,这些研究多关注社会结构的构成要素在教科书中是如何反映的,其目的在于发掘教科书在描述这些主题中所持的价值取向。除此之外,社会结构对教科书的规限性还应该表现在,不同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结构对教科书的不同影响。如农业社会和工业社会、中央集权和地方分权、不同类型的社会文化的教科书的区别在哪里?教科书又是通过哪些方法体现这些区别的?这些方面鲜见于国外学者的研究,仅有Necmettin Dogan考察了土耳其不同时期的教科书中关于国家观念的转变,以及这种改变与社会改变之间的关系。[10]

(2)社会差异在教科书中的体现

由于社会差异是造成教育不均等的主要原因,相比之下,国外学者从社会差异视角分析教科书的成果较多,且关注点丰富,有地区差异、阶层差异、性别差异、种族差异等。相对来说,在国外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中,地区差异视角的研究相对较少,如A Dutceac Segesten研究了塞尔维亚和罗马尼亚的历史内容教科书中的神话的呈现内容和呈现方式。[11]而其他三方面的研究比例都很大,这主要是因为后三者一直是国外尤其是西方国家教育均等研究的主要关注点。如Goli.M和Cameron McCarthy对教科书中不同种族的形象的描述,包括加勒比人、印第安人和非裔美国人等[12],Siv Fahlgren和Lena Sawyer对教科书中的阶级对立的研究等[13],研究结果均表明,教科书对弱势阶层和种族的呈现较少,且存在偏见。研究关注最多的是教科书中的性别偏见和性别刻板印象。这些研究从20世纪70年代就开始出现,如今依然是从社会学视角研究教科书需要关注的热点问题。研究结果表明,不仅教科书中女性出现的频率比男性低,且女性从事的职业多与家庭事务有关,她们从事的体育运动也不如男性丰富,且在职场中多处于边缘地位。[14]另外,随着时代的发展,研究逐渐关注教科书中对同性恋的偏见。[15]

(3)重要的社会事件在教科书中的呈现

尽管社会结构的变化和社会差异的形成都是社会变迁的表现,但是有一些社会事件对教育的影响较直接,而且成为教科书中的热点话题,本文的“社会变迁”即是这个含义。国外教科书研究主要从战争(其中尤以“二战”居多)、人口流动、冷战、历史上的各种大屠杀和“9.11事件”等角度探讨教科书对这些具体事件的价值取向呈现。如Keit Korbits比较了爱沙尼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历史书和爱沙尼亚独立时期教科书中用来描述冷战的不同话语策略,以及通过这些话语策略灌输的意识形态。[16]除此之外,有部分研究者从社会学的视角关注课程改革对教科书的影响。如Marc-André Éthier等认为,在20世纪80年代的魁北克历史教科书中,作者通过线性的、单一的设计来呈现历史,并将大多数社会、政治或经济变化归因于外部原因。这些教科书并未体现公民在社会历史变迁中所扮演的积极角色。而21世纪初的魁北克的初高中历史课程改革之后的新历史教科书强调了公民在民主演变中的作用。[17]

2.教科书自身的社会系统

教科书呈现知识时,隐含着说话者(隐含的权威)与听话者(学生)之间的地位高低。而地位的高低通常是与权力关系联系在一起的,权力又是社会秩序的核心[18],因此讨论教科书自身的社会系统,隐含的权威和学生之间的权力关系是重要因素。研究者往往把这一点归为教科书中的意识形态来研究,即以利益和权力为基础的旨在影响(维护或改变)既定社会秩序的观念体系。[18]所以“意识形态”这个概念并不能等同于“政治意识形态”。因此与上述社会背景对教科书的宏观影响不同,教科书自身存在的微观的社会系统,主要指教科书如何体现隐含的权威和学生之间的权力关系,这种权力关系又反映何种社会秩序。

例如,BA Herbel-Eisenmann将教科书作为静态文本的研究关注教科书作为知识权威对学生的控制[19],而Erik Knain根据基于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中的“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对科学教科书中学生的角色进行分析,发现学生由纯粹的“接受知识”逐渐变为“自主参与”,教科书由知识的传授者逐渐开始提供一些供学生思考、质疑和讨论的问题,两者的关系由“控制”逐渐变成“协商”,但是教科书对知识的呈现总体上还是基于客观主义的。[20]这些研究基本上从Foucault的“话语实践理论”和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两个角度探讨教科书中的意识形态:以Foucault的话语实践为理论基础的研究往往追问如下几个问题:教科书中强调了哪些知识,忽视了哪些知识?强调了谁的知识,忽视了谁的知识?从中反映的权威和学生的关系如何?而基于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的研究较注重对语言特点的统计,通过分析语言要素的频次,得出教科书如何看待人在知识产生中的地位和作用,进而推断出教科书中隐含的权威(先验的知识或学科权威专家)和学生的关系,从而得出教科书所秉承的知识观是基于客观主义还是建构主义或是其他。

尽管社会背景是影响教科书内容选择和呈现方式的重要因素,但是研究者对不同学科的教科书的社会背景的研究关注点并不一致,如性别、种族等一直是研究者的热门关注点,涉及对各门学科教科书的分析;而教科书外在的社会背景等其他方面,如社会变迁、社会结构等的研究基本上集中在历史、社会教科书中;将教科书作为静态文本进行教科书自身社会系统的研究,很大一部分是关于数学和科学教科书中意识形态的研究。这些也反映了社会背景因素对不同科目教科书的影响不同:对人文学科教科书的影响是直接且多方面的,但是对自然学科教科书的影响则更为隐蔽。尽管如此,以上两个方面的研究也有一些共同点,即它们都致力于揭示教科书中的偏见、刻板印象、霸权等。这其中还有些细微的差别,如研究教科书对社会因素的呈现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性别、种族、阶层、政治意识形态的刻板印象的揭露;而将教科书自身看成一个社会系统时,重点在于揭示教科书中权威和学生之间的权力和地位的不平等。

二、国外教科书研究的社会学转向的视角与方法

与以上国外教科书的社会学分析的主题的特点不同,国外教科书的社会学分析的研究视角与方法呈现出较清晰的阶段性特征:早期的基于社会统计学视角的内容分析与晚近基于语言学视角的话语分析。

1.早期国外基于社会学视角的教科书研究:基于社会统计学视角的内容分析

基于社会统计学视角的描述性研究,指利用抽样方法取得样本资料,系统地搜集、整理、分析社会环境中人类行为的数据资料,对有意义的事件或现象进行描述,以发现数据的规律性。

在国外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的早期阶段,研究人员通常采用社会统计学方法对教科书中的社会因素的基本信息进行调查,以获得这些社会因素的人口学特征(包括职业、性别、种族和文化程度等),进而基于统计结果了解教科书在某些特定社会维度上的呈现情况,以此作为判断教科书价值取向的依据。这个视角对应的分析方法是内容分析法,它的典型特征是非介入性,即强调在不影响研究对象的情况下对教科书文本进行描述性分析。[21]其主要步骤是将教科书文本中的词语分为若干类别,将统计的数据以量化的形式描述,并从数据中得到相关结论,这种方法关注对词汇或其他语意单位发生的频率进行次数计算,以出现次数等量化指标代替文本的内在特征进行价值判断。国外早期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较注重使用这种方法。

例如,Sameer Hamdan通过此方法研究约旦英语教科书中描述男女两性品质特点词语的频率,发现教科书中习惯用“强壮、健美、具有创造力”等词语描述男性,而用“长头发、敏感、温柔、安静”等词语描述女性,通过频次统计比较,以说明其中存在的性别偏见等,也反映了教科书作者关于男女两性的态度。[22]

但是这种方法存在诸多问题:如研究者从数据中推测出的作者的价值取向可能是作者的无意识的态度;而且由于语言的不稳定性,同样的词语也可能表达不同的意思。因此,用社会统计学方法研究教科书时,往往需要研究者对教科书作者进行访谈,以确定他们的价值取向;还需要对教科书使用者进行访谈,以考察教科书的实践意义,借以弥补社会统计学方法在分析教科书时的缺陷。

2.晚近国外基于社会学视角的教科书研究:基于语言学视角的话语分析

如上所述,仅用词语频次分析教科书中的语言很有可能得到片面的结论,因此需要借助定性方法对其进行补充。而近年,社会科学领域把话语分析作为其重要研究方法,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从理论上讲,话语是社会行为的一个重要部分,因此语言是社会研究中必不可少的内容;从方法论上看,话语中包含着大量的有关社会研究的证据;另外,话语还是社会变化的“晴雨表”,社会对人的控制也越来越多地通过话语来实现。[23]类似地,教科书以语言为主要表现形式,但是教科书中的语言并非价值中立,用“话语”(即在特定社会与历史条件下所产生的一套相关陈述)这个词描述更为合适,因此话语分析方法比词频分析更适于从社会学视角分析教科书。

(1)国外教科书话语分析的具体所指

教科书研究中的话语分析方法采取批判主义立场,鼓励研究者明确地表明自己的价值取向,以显示自己对教科书进行分析的基本立场,强调教科书文本乃至其产生发展之后所潜藏的权力结构,鼓励研究者揭发矛盾冲突,释放被压抑的声音,突破既有的限制,展开社会批判。[21]具体而言,其关注话语的选择如何反映社会文化中的“权力关系”以及教科书如何使用语言保持社会的不合理和不平等。

例如同样是教科书中的性别刻板印象研究,Amanda Barton和 Lydia Namatende Sakwa使用了社会统计方法和话语分析方法相混合的研究方法分析了乌干达英语教科书。他们首先采用Porecca的框架对教科书进行内容分析,发现教科书中的积极的女性形象不足,之后对课堂观察以及半结构化访谈结果进行批判性话语分析,也发现教师使用教科书时,对教科书中呈现的性别刻板印象不加批判地处理,纯粹将教科书作为一种教学工具。研究者发现教科书中所呈现的性别议题与乌干达政府的公平和包容的理念之间的落差,教科书呈现的知识并不是平等的社会文化现象。[24]

(2)国外教科书话语分析的具体方法

国外教科书话语分析具体采用的方法主要基于Foucault的话语实践理论、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Fairclough的三维框架、Van Dijk的社会认知观点等,而后两者又都属于批评话语分析学派。如上述乌干达教科书中关于不同历史时期的国家概念的描述就基于Foucault的话语实践理论。[24]但是这种方法只是一种分析思路,没有具体的框架,不关注语法问题,因此更多的研究基于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如Morgan基于Halliday系统功能语法分析数学教科书中概念的呈现方法,认为知识的呈现方式隐含不同的价值取向,秉承纯粹客观的数学观的教科书倾向于强调教科书的权威地位以及对学生的控制,而秉承社会性客观的教科书则倾向于强调教科书和学生之间的协商[10],这一方法主要集中于从社会学视角分析数学或科学教科书。除了以上两种方法,对话语分析贡献较大的还有Fairclough,他基于Halliday的系统功能思想,形成了通过分析话语形式来研究语言、权力及意识形态之间关系的话语分析方法,并提出了“文本、话语实践(包括生产、传播、接受)、社会实践”三维框架。这个框架在教科书的话语分析中应用广泛,如Preya Pillay基于此框架分析了南非商务教科书中的性别刻板印象。[25]此外,还有研究者,如Diana Marceia Herrera Torres,基于Van Dijk的社会认知观点分析了哥伦比亚英语教科书中的儿童权利[26],从认知的角度来解释教科书话语所表现出来的社会性,把社会认知看作连接教科书话语结构和社会结构的中介体。

无论国外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采用描述性还是批判性研究,都需要对教科书文本进行基本的描述分析,但描述性研究者自认为处于价值中立的立场,仅仅停留在对文本内容的忠实呈现;批判性研究则不再停留在词频层面的文本分析,而认为教科书中的话语具有价值取向,而且是以较隐秘的方式存在于教科书中,因此需要以话语分析方法揭示这些权力关系中的不平等,以促使教科书的使用者能以批判性的态度看待教科书。

三、对我国教科书研究的启示

国外教科书研究的社会学转向至今已有几十年,也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这些研究表明,教科书并不仅仅传播客观知识,其中充斥着各种偏见和刻板印象,并反映着各种权力关系。反观我国的教科书研究,社会学视角的研究依然相对较少,且研究主题主要集中于教科书中的性别偏见、政党与国家认同等,研究方法集中于基于频数统计的内容分析方法,这些都意味着我国研究者并未充分意识到教科书存在价值取向。国外教科书研究的社会学的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对我国教科书研究有所启示。

1.混合多种研究范式

处于起步阶段的我国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主要采用单一的定量的内容分析方法或者定性的话语分析方法。这两个研究范式本身并无优劣之分,主要与研究者的目的和取向有较大关系。但是由于教科书是一种话语文本,单纯使用定量方式不足以揭示其隐含的价值取向,通常还需要访谈教师和学生使用教科书时的感受。如Amanda Barton 与Lydia Namatende Sakwa 分析乌干达英语教科书中的性别刻板印象时采用的就是混合研究方式。[24]Linda Haggarty 与Birgit Pepin研究英、法、德三国课堂上数学教科书的使用情况也是采用类似的方法:先用定量的方式分析教科书的内容特点,之后使用半结构访谈了解教师使用教科书的感受,再结合课堂观察进行三角验证。[27]这种范式能够结合定量和定性研究两者的优势:定性研究的文字、图形和内容可用于补充定量研究的数据信息;同时定量研究的数据能用于增加定性研究的准确性。因此,我国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应该注重两种范式的融合,以充分、准确地解释教科书的价值取向。

2.整合刻板印象、权力关系与社会背景间的关系

我国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主题主要集中于对性别偏见、国家民族概念的认同等研究,集中且单一,更不要说研究对教科书的社会背景各要素的综合分析。但是教育是社会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学校是社会必不可少的机构,教科书又是这个机构中的重要因素。而性别、种族、阶层、地域等偏见或权力关系在教科书中得以体现,正是因为社会制度或社会文化希望通过教科书的文化传承功能将这些与学科知识一同传播下去。因此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主题只关注某几个社会要素是不够的,还应当考虑教科书中反映出的偏见或权力关系是如何受到社会要素的影响的。国外已经有研究者开始关注这个方面,如上文Necmettin Dogan考察了土耳其不同时期教科书中国家观念的转变与社会改变之间的关系。我国教科书的社会学研究也应该注重研究主题的转变。作为静态文本中的刻板印象和动态使用工具的教科书中的“权力关系”,应成为我国教科书社会学研究的重要主题,而且应该考虑这些不平等和不合理是否由于地域、种族、阶层和社会制度与文化的不同而有所区别。

3.转变单纯的文本话语分析为多模态话语分析

我国从社会学视角分析教科书,多以教科书中的话语作为研究对象,少量研究关注教科书中图片的分析,很少有研究关注其他要素。但是除了文本语言可以作为教科书的意义表现形式,包括图片、音频、视频等都可以作为教科书的必要形式出现,对教科书分析的影响很大。例如,思考教科书文本中的图片和语言背后的意义是否一致?教师在课堂上使用教科书时伴随怎样的语言和动作?这些问题的答案不能仅靠单纯分析语言得到,需要采用多模态分析方法,即同时借助人的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等多种感觉进行分析,因为语言是社会符号和意义潜势,而且语言以外的其他符号系统也是意义的源泉。因此相对于单纯分析文本语言,多模态话语分析方法将教科书中各种意义符号系统考虑为分析对象,用这种方法分析教科书更加全面与综合。对于这一点,国外的相关研究做得很充分:如Magdalena Cuprjak与Violetta Kopińska通过分析波兰教科书的图片中人的肤色,研究是否存在人种偏见;[28]Kim Foulds通过访谈得出学生对于教科书图像中女性职业的认知。[29]另外,从方法上来讲,虽然国外相关研究中,这种关注语言以外的诸如图像、声音、颜色等其他意义表现形式的研究所占比例还是相对较少,但已经成功借鉴其他领域的方法对教科书进行分析。如KA Bakar等使用Kress的视觉设计语法分析马来西亚一所小学英语教科书中关于性别刻板印象的图像模式。[30]这些研究也提示我国教科书的社会学分析应注重多模态话语分析,具体表现为两种方式:将教科书作为静态文本分析时,可以同时分析教科书中的图片、语言和表格等,虽然教科书文本分析只是单纯的视觉模态分析,但是分析一种模态的不同形式,也是多模态分析;另外,将教科书作为课堂中动态的使用材料时,可以分析教师和学生使用教科书时的语调、表情和动作,这种方式主要借助音频和视频分析。

国外从社会学视角研究教科书已经成为多视角、多方法的研究领域,其不再将教科书中的知识看成与价值无涉的,而认为教科书是社会现象和社会过程的产物,是与价值问题相关的,其中充斥各种刻板印象与不平等,对我国相关研究具有重要启示。但是教科书除了消极地反映社会现象中的霸权之外,还应该具有积极的作用,因为教科书是传播人类文明的重要工具,但是国外鲜有研究关注这一点,这也是我国相关研究需要注意和突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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