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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首秋之赞歌
——《秋颂》和《西江月》之比较

2018-02-25康佳佳

新乡学院学报 2018年8期
关键词:诗节济慈西江月

康佳佳

(新乡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453003)

济慈,英国与拜伦、雪莱并称于世的积极浪漫主义诗人。他生若昙花,才若江海,仅在一八一九年夏秋的四五个星期内就写出了他人生中的全部颂歌,有《秋颂》《心灵颂》《夜莺颂》《希腊古瓮颂》《忧郁颂》和《懒颂》。“现在人们公认,济慈即使没有写任何别的作品,这几个颂歌就足以使他不朽了”[1]371。

《秋颂》这首诗写于“一八一九年九月的一个星期天,诗人漫游乡野,感到空气清爽,收割过的乡野感到特别温暖,边走边吟,回来后就写成此诗”[1]372。 这首诗被公认为这些颂歌里面最“美”的一首。作者一生追求完美,“他自己写下的诗行也美:意境、音韵、形象无一不美”[1]373。

无独有偶,南宋词人辛弃疾(1140—1207)的名作《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以下简称《西江月》)和济慈的《秋颂》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本文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两首作品进行细致分析,挖掘出其丰富的文化内涵。

一、结构之美

从结构上来看,《秋颂》和《西江月》这两首作品都为我们描绘了三幅具有代表意义的秋景图、秋人图和秋声图。而在这三幅图中也汇聚了诗人巧妙的构思和精心的安排。通过仔细分析这三幅图景,我们能更加直观地感受这两位作者深厚的艺术功底。

(一)秋景图

《秋颂》这首诗共有三节。第一节描绘了一幅万物成熟、丰收喜悦的秋景图。在首句中,诗人将秋天描述为“雾霭的季节,果实圆熟的时令”[2]17(season of mists and mellow fruitfulness[3]129),从这里不难看出时间定格在秋之初,而从mists可以推断出时间是在初秋的清晨:空气清新,万物成熟,葡萄藤(vines)结满珠球,苹果(apples)挂满枝头,葫芦(gourd)肿胀,榛 子核(hazel shells)丰满,花(flowers)香四溢,蜜蜂(bees)采蜜。 这一幅幅代表秋天收获的画面组合在一起,使我们充分感受到了秋的魅力。作者精心为我们呈现的这幅秋景图让我们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富足与惬意。

而在《西江月》这首词中,辛弃疾同样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秋景图。从首两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4]96可知作者是在写景。这首诗涉及的季节一直是争论的焦点。笔者认为此诗写的是秋天。首先,从“清风半夜鸣蝉”这句来看,表面上看似是夏天,但是蝉在夜晚是不会鸣叫的,可以推断此处的蝉有可能是一种在夜晚会叫的“纺织娘(洛纬、莎鸡)”,它常与蟋蟀被作为秋虫的代表。其次,从下一句诗“稻花香里说丰年”可以看出,大家都在谈论今年丰收的情景,时间也应该是秋天。因此,在《西江月》这首词中,作者一提笔也为我们描写了一幅秋天万物丰收的图画。

(二)秋人图

《秋颂》这首诗的第二节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秋人图。在这里,秋化身为农夫,来亲身体验丰收的喜悦。从这一诗节我们不难看出时间是在秋之中,农夫忙于收获;从sound asleep可以推断出时刻是在中午,不难推测出农夫在忙碌过后的休闲。从本节诗行中我们发现被拟人化了的秋时而“漫不经心地坐在粮仓的地板上”[2]17(sitting careless on a granary floor[4]96),时而“在收割了一半的犁沟里酣睡”[2]18(on a half-reap’d furrow sound asleep[3]129),时而“像拾了麦穗,跨过溪水”[2]18(a gleaner…across a brook[3]129),时而“傍着榨汁机,一刻又一刻仔细地瞧”[2]18(by a cider-press,with patient look[3]130)。 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出秋在这里化身为四个不同的劳作者形象,或是打麦者,或是收割者,或是拾穗者,或是酿酒者,可以看出,作者在这一诗节,将农夫忙于收获的场景表现无遗,农夫们一边忙于收割一边品味丰收,有时忙里偷闲,享受丰收的果实,生活过得怡然自得。

而在《西江月》这首词中,作者也为我们描写了一幅“秋人图”。从第三句诗“稻花香里说丰年”的一个“说”字便可感知人的存在,一群农夫在谈论今年丰收的情况。农夫们只是在谈论收成吗?显然不是,从后一句“听取蛙声一片”,也可看出农夫们一边讨论今年丰收的情景,一边享受着秋天月夜的美景。因此,这两句词也将农夫们在秋收时喜悦、怡然自乐的心情表露无遗。

(三)秋声图

《秋颂》这首诗的第三节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动感美妙的秋声图。从“将逝的一天”(soft-dying day)可以看出时刻是在傍晚;从“飞虫同奏哀音”(in a wailful choir the small gnats mourn[4]96),可以看出这是到了晚秋时节:农夫在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后,便在这欢歌笑语中来缅怀、回味这欢腾的秋天。在这一节中,秋化身为手持指挥棒的音乐家,指挥了一曲虫鸣鸟啭的秋之歌:河柳下的飞虫,随着微风的起灭,同奏哀音(in a wailful choir the small gnats mourn[3]129);群羊在圈里高声咩叫(full-grown lambs loud bleat from hilly bourn[3]129);篱下的蟋蟀在园中歌唱(hedge-crickets sing[3]129);红胸的知更鸟群起呼哨 (with treble soft the red-breast whistles from a garden-croft[3]129);丛 飞 的 燕 子 在 天 空 呢 喃(gathering swallows twitter in the skies[3]130)。 在这里,诗人带领我们在美妙动听的交响曲里感受不一样的秋天。

《西江月》这首词也同样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悦耳动听的秋声图。从整首词的内容来看,几乎每一句都在描写秋声:从“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4]96可以感知山村夜晚的幽静,更加突出鸟惊蝉鸣之声;从“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4]96可以看出人声、蛙声融为一体;从“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4]可以看出作者是在描写雨声;从“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4]96转而又听见了溪水声。因此,纵观全词,我们似乎听到了鹊声、蝉声、人声、蛙声、雨声、水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同样奏响了让人欢欣雀跃的秋之歌,也使我们充分感受到了词人对这田园风光的喜爱之情。

二、意象之美

“中国意象诗歌惯用概括性程度高的粗线条勾勒技法来描写虚己应物、无我忘情的风景画。西方意象诗歌则强调细致,善于精雕细琢”[5]。 《秋颂》和《西江月》这两首作品中处处都充满了意象美。在这两首作品中,济慈和辛弃疾分别运用视觉意象、嗅觉意象、触觉意象以及听觉意象等多种意象相互结合的手法对秋天的景色进行了深入的描写,这种虚实结合手法的运用也使我们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作品中丰富而具体的意象之美。

《秋颂》这首诗,济慈在第一诗节主要运用了视觉意象,同时也结合运用了其他的感觉意象。在这一节中,“我们不但能看到葡萄藤蔓上的累累果实,田野上醉人的鲜花,还仿佛能嗅到‘熟味透进果实的心中’的苹果的芳香;尝到鼓起了壳的榛子的甜核,摸到粘满蜂蜜的粘巢,胀大的葫芦。诗人通过一系列视觉意象、嗅觉意象、味觉意象、触觉意象等,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一幅暖气洋溢的丰硕景象”[6]。第二诗节以触觉意象为主,济慈在这一诗节赋予秋以人的形象,在这里,秋分别化身为打麦者、收割者、拾穗者、酿酒者,在这四个人物形象中,他们或是坐着的形象(sitting careless),或是睡卧的形象(sound asleep),或是走着的形象(across a brook),或是站着的形象(by a cider-press),作者从坐、卧、行、站这四态为我们塑造的农夫形象具体而直观,仿佛触手可及。诗歌的第三节以听觉意象为主,溪水间的蚊虫、篱笆房的蟋蟀、菜园中的知更鸟、羊圈的羔羊、天空的群燕等等欢快的歌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使我们真切地听到一首悦耳动听的秋之赞歌。

辛弃疾在《西江月》这首词中也同样运用了视觉、嗅觉和听觉意象,纵观全词,作者选取了月、鸟、风、蝉、蛙、星、雨、店等一系列视觉意象来表达自己对这田园风光的喜爱之情。明月清风、鹊惊蝉鸣、稻花飘香、蛙声一片、疏星稀雨、溪水茅屋这些真实自然的视觉意象加深了我们对秋天美景的直观印象。而从词句“稻花香里说丰年”[4]96可以看出稻花飘香在这里运用的是嗅觉手法,作者在这里选取的嗅觉意象也仿佛让我们真正地嗅到了稻香的味道。而听觉意象的选取同样贯穿了全词,各种具有代表意义的鹊声、蝉声、人声、蛙声、雨声、水声融为一体,同样让我们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场美妙动听的秋之礼乐。

济慈和辛弃疾两位作者通过视觉意象、嗅觉意象以及听觉意象等的运用,充分刺激并调动了我们的感觉器官,带我们从视觉、嗅觉、听觉等方面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秋天的迷人魅力。这两位作者通过对意象的具体运用,将原本无形抽象的秋描绘成可触可感、具体形象的秋,使得秋在这两位作者的笔下,不仅色彩斑斓、风姿绰约,而且真实自然、栩栩如生,使我们沉浸在秋之美景中久久无法忘怀。

三、残缺之美

一切美好的事物如果完美无缺便不会真实,正如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正是因为她的残缺才被世人认为是最完美的女神。济慈和辛弃疾这两首颂秋作品,从其内容上来看不仅仅是在歌颂秋天,也饱含了秋之将末的无限留恋之情。

《秋颂》的第一诗节中,作者用了 “密谋”(conspiring)“背负”(load)这些饱含贬义的词语。 首先,正是因为秋和挚友太阳的“密谋”,才使苹果挂满枝头,老树不堪重负。尽管这是成熟的象征,但也预示着死亡的来临。接着在第二节中用“几小时”(hours by hours)来暗示时间的流逝。最后一节中 “将逝的一天”(softdying day)也暗示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无限留恋之情。其次在描写秋虫的合唱时,诗人用的是“wailful”和“mourn”,这两个词的巧妙运用,将作者的心情表露无疑,是对即将逝去的生命的哀叹。诗人笔下的秋天成熟但却短暂,喜悦而又凄美。“读完全诗,人们在欣赏秋天的温暖和丰硕的同时,也会情不自禁地洒下伤感的泪水”[7]。

《西江月》这首词的残缺之美体现在“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4]这两句中。“七八个星天外”写了夜的美好、词人心情的愉悦。明月清风、稻香蛙鸣,夜是美好的;穿行于田间小路、听着青蛙的欢叫,词人的心情是愉悦的。可似乎天公不作美,这么美的夜景偏偏下起小雨来,山前疏雨对夜行人来说是平地起波澜,令人焦急。不过也正是这两句,更将结尾两句衬托得更加有力:正在愁雨,路过溪头,转了方向,就忽然见到社林边从前歇过的茅店,此时的惊喜、快乐之情更是加倍体现了出来。

四、结语

通过对比不难发现,济慈和辛弃疾这两位作者在《秋颂》和《西江月》中都选用了三幅具有代表性意义的秋景图、秋人图和秋声图,都通过不同的视觉意象、嗅觉意象和听觉意象将自己对秋的喜爱之情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尽管这两首作品是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作者在不同的背景下创作的,但我们从不同文字形式的语言中,完全感受到了同样风情的秋之美景,体会到了相同情怀的秋之感悟。《秋颂》和《西江月》一样,都表达了对大自然的挚爱之情。这两首作品将收获之秋的欢喜表达得淋漓尽致,却也隐含着淡淡的忧愁。两位作者独特的构思、手法的纯熟以及对美的孜孜不倦的追求最终使得这两首秋之赞歌成为千古绝唱传诵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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