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索河
2018-02-22郭可欣
郭可欣
(西安交通大学苏州附属中学高一(4)班 陕西 西安 215008)
当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他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啊,啊——”他咏叹般说,“真的很久没见了。”说话时他的表情幅度很大,在国外侨居的数十年让他话里话外带了些浮夸的神气。
“是的,”我说,“有些年头了。”我用力想抽开手,却一下子成功了。这可让我暗暗吃了一惊,年轻时他可是班里的大力王,一双手钢浇铁铸般,不过二十七八年,这位先生也不过四十五六,还未老迈,怎么却失了气力?
他也并不在乎的失礼,好似不习惯说中国话似的,开口一卡一顿:“老同学,我想——我们必须,去喝一杯啦。”他的话逐渐流畅起来,“你还记得《索河》吗?‘索河,索河,在心上流过,牵着我,让我不再漂泊——’是你写的吧?”
“我们可以去咖啡馆好好聊。”我说。
他一路喋喋不休,像是藏了多年的话,终于在故地洪泄而出。我理解这个归乡游子的心情,默默地听。直到咖啡被端上来,袅袅蒸腾的烟气中,他忽然又缄默了。
“索河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大概还不错吧,”我说,“三年前它还流着,只是没以前那么急了——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了……”,他笑了笑,“我还记得当年那五彩的日子,捉鱼捕虾,和朋友疯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的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只是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我也回不去了……”
我以为他说的“回不去”是指索河。的确,索河是山溪,离市区有大段山路要走——用腿走。那个我们出生和嬉戏的村庄几乎已经荒废了,恐怕只有索河一如既往地安静流淌。假若他不走上几个小时是决计到不了的——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回家也成了一次艰难之旅。
他说:“我放心了,知道索河还在我放心了……”他的眼中有思索和迷茫,好似要落下泪来,然而却又没有落。
我们作别时天色已晚,他忽然又朗诵起那首我高中写的诗:“索河,索河,在心上流过,牵着我,让我不再漂泊……”
几个月后,一个去了一趟索河的朋友给我带来一个消息:索河已经干涸了两年多。我偶然想到他,本想打电话告诉他此事,却意外得知了他的死讯。
他的儿子告诉我,父亲最惦念的是故乡,确诊重病后坚持回国一趟,就是为了看看故乡,看看家。他回来后放下心结,不久便安详长辞。我忽然庆幸他并不知道索河的干涸,大概他去世时,他心中的索河仍是那条鲜活流淌的,会牵引他回家的索河。
挂了电话的我怅然若失,那首高中时随意写下的诗,如今读来竟有几分悲凉:
“索河,索河,在心上流过,牵着我,让我不再漂泊……游子终将魂归故里,在永远的索河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