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的技术漩涡
——以麦克卢汉视角解读人与技术的关系
2018-02-22罗梓嘉
罗梓嘉
(重庆大学 新闻学院,重庆 401331)
2018年,中国移动互联网通信即将步入5G时代,这为社会发展提供了更大动力的同时,也考验着人类对新技术的耐力与协调能力。“手机依赖症”是当下手机使用者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新华社报道,中国用户手机“沉迷度”全球第二,平均每天超过3个小时在刷手机。这一现象降低了人们工作效率、影响日常生活,于是有人喊出“别让手机偷走梦想”“莫成为手机的奴隶”。人类因沟通需要发明手机,如今却面临着被奴役的危险,如何平衡人与技术的关系是必须思考的一个问题。被誉为20世纪“先知”的麦克卢汉对这一问题有着独特见解。
一、麦克卢汉的技术观
麦克卢汉著名的理论“媒介是人的延伸”是其技术观的浓缩。该理论认为技术源于人类生存实践,但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它会超越人类最初的预设和掌控。更进一步而言,新媒介是人体功能的延伸,在满足机体需求的同时亦会对人类原本的身体结构产生新压力,从而导致人类不得不创造或更新技术来维系机体整体的平衡,以达到保护自身的目的,即人类与媒介的关系就是在需求—发明—新的需求—新的发明中不断更迭。
人类传播依次经历了口语传播时代、文字传播时代、印刷传播时代以及电子传播时代。麦克卢汉依次将这些时代划分为部落化——非部落化——重新部落化。如今的电子传播时代,就是回归部落化的过程,即麦克卢汉所言:“自从印刷术发明以来,人体器官功能相继实现机械化。这样的社会经验太猛烈、刺激性太强,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无法承受这样的经验。……任何发明或技术都是人体的延伸或自我截除。这种延伸还要求其他的器官和其他的延伸产生新的比率、谋求新的平衡。”[1]直至电力时代的到来,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自身最终也发展到体外延伸,因此,人体通过技术就建立了一个完整的体外神经传输系统。“我们观看、使用或感知任何技术形式的延伸时,必然会接受它……由于不断接受各种技术,我们成了技术的伺机系统。所以,如果要使用技术,人就必然要为技术服务,必然要把自己的延伸当作神祇或小型的宗教来信奉。”[2]如同手机成了我们体外延伸的系统:通话是声音的延伸,阅读是眼睛的延伸,用它娱乐就变成了“人的延伸”。
更可怕的是,面对这一境况,“我们必须使中枢神经系统麻木,否则我们必死无疑”。[2]麦克卢汉解释为,因新发明的出现,亦成为原有机体的压力。“以医学为例,当身体受到超强刺激的压力时,中枢神经系统就截除或隔离使人不舒服的器官、感觉或机能,借以保护自己。”[2]这就解释了电力媒介的时代又是无意识和冷漠的时代。
而对于现代人对新技术产生的恐慌,麦克卢汉说道:“在电力时代给予我们视通万里的、整体场的媒介之前,这个结果是不会发生的。有了这一知觉,潜意识的生活,无论是个人的还是集体的,都被提升起来,赫然进入我们全部的视野,结果‘社会觉悟’以内心的原因表现出来。”[2]
二、不是“技术决定论”
麦克卢汉对技术独辟蹊径的理解让不少学者将其视为“技术决定论”的支持者,该论调认为社会与技术间存在的是一种单向因果关系。威尔伯·施拉姆说:“麦克卢汉,正如他的老师哈罗德·英尼斯一样,是个技术决定论者。他同英尼斯一样,把西方近代史解释为‘建基于印刷文字的传播上的偏颇与知识上的垄断的历史’。”[3]中国学者郭庆光说:“在学界,技术决定论的代表是法国的埃吕尔、加拿大的麦克卢汉。”[4]张国良赞同道:“麦氏过分地强调和夸大了媒介的作用,忽略了人的主导性、能动性,也忽略了媒介内容即信息的重要性。这就走向了‘技术决定论’的极端。”[1]
但麦克卢汉已表明自己不支持“技术决定论”:“人在正常使用技术的情况下,总是永远不断受到技术的修改。反过来,人又不断寻找新的方式去修改自己的技术。”[2]在1964年发表的《理解媒介》中,他再次声明:“本书追求弄懂许多媒介,弄懂产生媒介的冲突和媒介所产生的更大的冲突,并且通过增加人的独立自由,以提出削弱这些冲突的希望。”[5]他以书名“理解媒体”来传递自身态度。同时,麦克卢汉明确表示相信人类与技术能达到适当的平衡,对此他深信不疑,“我个人非常信赖人类的弹性和适应力。……我深信人成长和学习的潜力,深信他深入开发自己的潜力和学习宇宙奥妙旋律的潜力。”[2]
由上可知,麦克卢汉不认为自己是一名“技术决定论”者,他十分推崇休谟的一句话:“尾随发生的只有变化,岂有他哉。”他认为:“大卫·休谟在18世纪已经证明,无论是自然序列或逻辑序列里都没有因果关系。序列是纯粹的相加关系,而不是因果关系。康德说:‘休谟的论点使我从教条的沉睡中惊醒。’”[1]由此,我们可以认为,他否认技术能够完全主导社会前进的方向,他相信媒介运用过程中人拥有的主观能动性。
三、麦克卢汉技术观的适用
在我们已经从“麻木自恋”中猛然惊醒,从“梦游症”中猛然惊醒的电力时代,我们应该如何来利用这被唤醒的“社会觉悟”?
在《理解媒介》第一版的序言中,麦克卢汉已阐明:“本书写作就贯穿着这种信仰,其宗旨是探索人的技术延伸所反映的人的轮廓,且力求使每一种探索都明白易懂。弄懂这些延伸的形式是可能的,我对此充满信心。弄懂它们可以使之井井有条地为人服务。”[1]那么如何探索这些延伸的形式呢?以麦克卢汉的观点应答,即是人们不要局限于理想新技术本身,而是探究新旧技术之间的关系,特别是人类与新技术的协同,如何让新技术在机体、感受上保持平衡。进一步而言,麦克卢汉做起了爱伦·坡《大漩涡》里的水手,他反复用这个水手自救的比喻:在大漩涡里逃生的诀窍是观察周围的一切。他把水手逃生的策略与自己的方法联系在一起:“爱伦·坡笔下的水手逃生的办法,是研究漩涡的作用并顺势而行。”
而对于后知后觉者的我们,麦克卢汉给出的建议是:“对媒介抱一种超脱的态度……站在与任何结构或媒介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才看清其原理与力的轮廓……预见与控制媒介的能力主要在于避免潜在的自恋昏迷状态。为此目的,唯一最有效的办法是懂得以下事实:媒介的魔力在人们接触媒介的瞬间就会产生,正如旋律的魔力在旋律的头几节就释放出来一样。”换言之,我们面对信息超载时,脑子必须诉诸模式识别,以求理解。我们必须在思想的漩涡中捕捉思想。
在高新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正经历着一波波科技浪潮的拍打。“任何媒介施加的最强大的影响就是改变人的关系与活动,使其形态、规模和速度发生变化。”我们的生活已被日新月异的技术渗透,除非我们像居住在瓦尔登湖的梭罗一样,拒绝任何现代化的事物,以最原始朴实的方式遗世独立,一时方能躲避新技术带来的喧嚣;如果不能如此,那就拾起岸边的船桨,登上自己打造的一只小木筏,在大漩涡中保持自身的清醒。麦克卢汉并不能作为你的船长,但或许能成为你的引路人,他会向你描述漩涡运动的规律,至少让你在漩涡的摇晃中不迷失自我。
[1]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59-64,106,2-6.
[2]施拉姆·波特(美).传播学概论[M].陈亮,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4:137.
[3]郭庆光.传播学教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23.
[4]张国良.传播学原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5:130.
[5]埃立克·麦克卢,汉秦格龙.麦克卢汉精粹[M].何道宽,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