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内涵看韩汉熟语翻译的归化与异化
2018-02-10张弛
张 弛
(中山大学南方学院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900)
一、引言
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差不多与翻译学兴起的同时,是文化学的兴起和繁荣,这两股思潮的合力导致了翻译的文化学转向。1988年,法国“解构主义”哲学家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在一次讲演中提出,翻译已经不仅仅是传统的语言学层面上“逐字逐句”的翻译,而更是文化层面上“按照意义”的翻译或阐释。其核心观点是,翻译已经从语言学层面上的功能逐渐转移到文化层面上功能,这对于当代翻译学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影响作用。随着文化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翻译与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近年来,中国文化翻译学派的代表人物王宁指出,在当今社会,“翻译”的概念不仅是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纯技术形式的转换,而且也是从一种文化到另一种文化的“转化”、“阐释”和“再现”,这种转化和再现恰恰正是通过语言作为其主要媒介而实现的(王宁,2009)。
二、韩汉熟语所反映的文化差异
《现代汉语词典》中对“熟语”的解释是“语言中定型的词组或句子”,是一种特殊的词汇单位,“包括惯用语、成语、谚语、格言和歇后语等”。在韩语中这类语言被叫作“成句()或俗谈()”,因为这类语言主要以句子形式出现,但又是一种固定形式的特殊句子或词组,不能类推更改。熟语内容丰富、形式精炼,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民族文化语言的精华,是在漫长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人类文化在语言中的沉淀。熟语内容涉及一个民族的历史、风俗、饮食、生活习惯、地理环境等,具有浓厚的民族色彩。它虽然结构简单,但意义精深,运用普遍,其形式的固定性、意义的整体性表明不可随意改变它的结构,也不可随便将其中的各词分割开来。
中国和韩国的历史地理环境、民俗习惯不同,所使用的熟语也各有不同的特点。如韩国人的饮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打糕和泡菜,就有“(躺着吃打糕,轻而易举)”、“(喝泡菜汤捋胡子,装模作样)”,而中国人常以豆腐、葱姜做菜,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但由于两国有源远流长的文化交流史,韩语中有大量汉字词汇,也有不少四字结构的熟语,所以在熟语的使用上有许多对等和相通之处。
三、熟语翻译的归化和异化
翻译的归化与异化问题是美国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提出的。常规的翻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让作者靠近读者,一种是读者靠近作者。前者即被称为翻译的归化,后者被称为翻译的异化。劳伦斯认为归化法是“采取民族中心主义的态度,使外语文本符合译语的文化价值观,把原作者带入译语文化”,而异化法则是“对这些文化价值观的一种民族偏离主义的压力,接受外语文本的语言及文化差异,把读者带入外国情景”。从某种意义上讲,归化和异化可以视为直译与意译的概念延伸,但又不完全等同于直译与意译。直译与意译关注的是语言层面,是如何处理形势与意义的问题,而归化与异化则着重于文化层面,是如何处理源语文化与译语文化之间的差异问题。
1、韩汉熟语互译中的归化翻译
归化是以目的语为导向的翻译,归化理论最著名的代表人物是美国交际翻译理论家奈达(Nida),根据他提出的动态对等、功能对等等翻译理论,归化的目的是最大限度的使译语读者作出与源语读者一样的反应,它强调的是译文的交际功能,因此译者应从译语读者的立场出发,将源语中的异国情调标称读者喜闻乐见的本国风味,无论是从生动流畅、地道的语言表达还是在文化色彩的渲染上,都应符合读者口味,让读者好读、好懂。将源语中的文化观念和价值观,特别是原文的比喻、形象和民族色彩等用相应的译语中的比喻、形象和民族色彩来替代,把它们变成读者熟悉的译语文化形象。例如:“(直译:把镰刀放下,不认识 )”。韩语字母“ ”是像“A”一样排在字母表里第一个辅音字母,形状和镰刀相似,如果韩国人连这个都不认识的话,就是彻彻底底的文盲了。所以在韩语中用这句熟语来形容“连第一个字母都不认识”即“目不识丁、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如果只是按照字面意思翻译的话,中国读者很难理解其真正想表达的内容。
又如,“(直译:孔子先生面前写字。)”和“说曹操,曹操就到(直译:.)”两句熟语中都有历史人物的名称,前一句如果直译,中国人虽然也能理解,但可能会产生“为什么不能在孔老先生面前写字”的困惑,不如直接议成“班门弄斧”,意思完全对应,加上中国人普遍对鲁班超群技艺的认知,更增加了文章的可读性和文化亲切感。而在后一句中,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曹操的形象并不为所有韩国人熟知,如果贸然译成“”,由于韩民族缺乏对该典故的文化内涵的了解,读来同样感到莫名其妙,如用韩国人熟悉的“”来替换曹操,译成“”更能体现源语所要表达的意义。
此外,文化风俗的差异也对韩中熟语的互译起到一定的指导作用。例如在韩中两国,结婚风俗有很大的不同。韩国的传统婚宴一般用面条()招待宾客,而在中国婚宴开始前餐桌上会摆放糖果、瓜子、花生等零食,婚礼中新人要挨桌敬酒,婚宴结束后还会派发喜糖喜烟。因此,在询问某人“什么时候结婚”时,中国人说“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喝你的喜酒?”,译成韩语时应该使用符合韩国风俗习惯的表达“”。
2、韩汉熟语互译中的异化翻译
异化即在译文中尽可能保留源语的文化观念和价值观,特别是保留原文的比喻、形象和民族地方色彩,是一种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的翻译方法。译者为了传达原作的原汁原味,在翻译中尽量保留原作的表达方式、语言形象、修辞手法等,以便译语读者感受到“异国情调”。劳伦斯创导的解构主义翻译思想提倡异化,认为“翻译不是要‘求同’,而是要‘存异’”,反对为了追求译文通顺而忽视语言差异和文化差异。中韩两国语言文化交流历史悠久,熟语的使用上异中有同,但由于历史地理环境、风土民俗习惯不同,熟语中的文化内涵也不尽相同。因此在翻译时,除了忠实地表达原文的意义外,还应尽量保持原文的语言表达和文化特色。
例如金刚山是朝鲜半岛的名山,有着韩国人眼中最壮丽的风景,所以说“”,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韩国人就算不知道这个熟语也可通过字面意思了解其意义。很多人为了追求所谓的“通顺”将这一熟语简单地和汉语“民以食为天”对应,就完全牺牲了它原有的文化要素。但如果直译为“金刚山也要先吃饭再游览”又会令中国读者不知所云,可以利用“增译法”译为“金刚山的绝色美景也要吃饱饭再游览”,既能表达风景之美又保留了“金刚山”这一文化要素,可谓两全其美。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一句脍炙人口、生动形象的汉语熟语,如果按照归化的翻译策略,在韩语中可以找到同义的“”,但同样完全丢失了源语的生动感和画面感。“”指衣服的前襟,衣服前襟过于宽大则把其他衣服都遮住了,在韩语中用来形容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远不如“狗拿耗子”那样栩栩如生,因此在翻译的时候,尤其是在文学作品翻译中,如译成“”往往能达到生动有趣的效果。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是汉语中常用的熟语,采用了对偶的修辞手法,尽管后半句“海水不可斗量”是韩国读者较为陌生的表达形式,但为了突出源语的修辞效果,不妨仍然采用异化的方法,将其译成“”,以达到语言形式的对应。
还有一部分熟语在用词上较为相似,但表达意思上有出入,这类熟语在翻译时往往会使译者受源语表达的影响,造成翻译上的失误。例如“(和尚跑了去庙里找,指找起来很难)”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用针也扎不出一滴血,指十分吝啬)”“一锥子扎不出血来”、“(初生小狗不怕虎,指不自量力,冒险盲动,贬义)”和“初生牛犊不怕虎
(褒义)”。翻译这类熟语的时候,还需译者发挥创造性,思索如何既保持源语的韵味,又使译文词达意顺,同时还让读者容易理解和接受。
四、结语
综上所述,任何两种文化都有重叠之处,但除了相似点之外,各种文化都有自己的要素。熟语大多来源于民间口语,有着通俗、普遍、极富表现力的特点。中韩两国的熟语数量众多,其中不乏融会贯通之处,但由于历史背景、文化内涵、思维方式等各方面的差异,仅凭字面意义的翻译,无法准确传达其含义,两国文化的差异构成的交际障碍,需要我们谨慎地对待。翻译的归化与异化之争由来已久,笔者认为归化和异化是一对矛盾统一体,没有绝对的归化和异化之分。熟语翻译亦是如此,无论是归化还是异化,最终取决于翻译的目的和读者对源语文化背景的理解和语言的接受程度。因此在翻译实践中应该灵活采用这两种策略,相互补充,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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