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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上空首次中日空战

2018-02-09唐学锋段杨波

红岩春秋 2018年1期
关键词:航校中国空军昆明

唐学锋+段杨波

全面抗战爆发后,侵华日军利用海军力量,迅速对我国沿海地区展开封锁,以切断国际援华战略物资进入中国的通道。沿海被占领后,云南因建有滇越铁路和滇缅公路通往东南亚各国,一时成为国际援华战略物资进入中国最大的集散地。为此,日军在未占领武汉、广州之前,就匆忙对云南首府——昆明发动了试探性的空袭。

1938年9月28日,日本海军航空队的9架96式陆上攻击机首次轰炸昆明。不料,日机遭到中央航空学校师生的联手阻击,被当场击落3架。

中央航校西迁昆明

八一三事变爆发后,中国空军集中全部主力于华东沿海地区,并主动出击,积极配合和支援陆军作战。日军自恃其空中优势,对上海、南京、杭州、南昌、广德等我空军基地展开空袭报复,企图一举摧毁和消灭中国空军。

中央航空学校,作为当时中国空军飞行员培训摇篮,更是成为日本空军重点打击的对象之一。在淞沪会战初期,中央航空学校校址所在地——杭州笕桥,几乎天天遭到日机的轰炸,航校已经无法正常开展教学和飞行训练。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航校决定西迁。

航校西迁的第一站是江西南昌,第二站为湖北孝感,第三站是广西柳州。由于南昌、孝感均遭遇日机的跟踪轰炸,航校一直无法恢复飞行训练工作。直到迁至柳州(1937年9月中旬),形势才有所好转。

中央航空学校总部(笕桥)、洛阳分校、广州分校先后迁至柳州后,航空委员会遂决定借用原广西航空学校校址,恢复航校的飞行训练工作,并合并洛阳分校、广州分校,新设柳州分校。但原广西航空学校的飞行训练基地狭小、设施落后,根本无法满足中央航空学校的办学条件,学校最终将西迁的目的地定在云南昆明。

在近代中国航空发展史上,云南是我国地方上兴办军事航空较早的省份之一。早在1922年5月,唐继尧在云南设立了航空处,下辖两个航空队。次年4月,又在昆明的巫家坝设立了云南航空学校。1927年2月,龙云取代唐继尧成为新的“云南王”后,继续大力支持航空事业的发展。到全面抗战爆发前,云南航空学校已完成培训学员4期,毕业飞行学员108人,机械学员86人。

云南航校毕业的学员,后来绝大多数都参加了抗战。其中,不少人在中国空军担任过重要职务。如第1期毕业的张有谷,曾担任空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航空委员会军令厅副厅长、中央空军军官学校教育长、空军第3路司令等职;第1期毕业的陈栖霞,曾先后担任中国空军第6大队大队长、空军北正面军(也称北正面支队)司令、空军第3路司令、航空委员会航政处处长、空军第13总站站长、第三战区航空联络处参谋等职;第1期毕业的晏玉琮,曾担任中国空军第8大队大队长、航空委员会第2处处长、中国空军军士学校教育长、空军第5路司令等职。

云南航校还开创了中国航空史上第一次招收女学员的先例(第1期学员中有两名女性,分别是夏文华、尹月娟),也是当时培养女学员最多的一所航校(第3期毕业学员中有9名女性)。在这些女学员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为韩国籍的权基玉。她获唐继尧特批,插班入航校第1期学习,毕业后参加了中央空军,是北伐战争中惟一一位参战的女性飞行员。全面抗战爆发后,她任职于航空委员会,长期在重庆生活和工作。抗战胜利后,权基玉返回韩国,参与创办了韩国空军,曾任韩国空军参谋长,被誉为韩国“航空祖母”。与她同时进入云南航校学习的韩国籍学员李英茂,后来曾任韩国空军副司令。

龙云主政云南后,特别重视机场建设工作。到全面抗戰爆发时,云南已拥有巫家坝、思茅、腾冲、蒙自、开化(今文山)、富州(今富宁)、泸西、楚雄、大理、保山、丽江、元谋等24个机场,是当时中国大后方建有机场数量最多的省份。其中,最为著名的当数巫家坝机场。巫家坝机场位于昆明市东南面,始建于1922年冬。初期的巫家坝机场纵向长750米,横向宽450米,为云南航空学校所在地。为了迎接中央航空学校的到来,云南方面于1937年9月23日成立了扩修巫家坝机场工程委员会。扩建工程分两期进行,于次年冬全部完工,最终修建了1000米长的平行碎石跑道2条,加上各种附属设施,机场总面积达到1950亩。

1937年10月下旬,中央航校正式在巫家坝机场原云南航校旧址复学。1938年7月28日,中央航空学校更名为中国空军军官学校,将初级飞行训练基地设在祥云,将中级飞行训练基地建在蒙自,高级飞行训练基地和校本部则留在巫家坝。

云南作为抗战中后期中国空军飞行员最大的培养基地,自然成了日本空军深入我大后方进行打击的重要目标。

“9·28”空战过程

1938年2月26日,中央航校第7期学员学成毕业。为此,校方在巫家坝举行了自航校西迁以来的第一次毕业典礼大会。时任云南省主席龙云亲自到场主持典礼,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因与航校第7期部分学员相识,而被推选为家长代表坐在主席台上,并作了发言。

毕业后,第7期学员很快被分配至空军各个战斗部队,奔赴前线。航校仅剩下第8期学员,他们本该于5月毕业,因航校西迁,无法完成预定的飞行学习和训练任务,且因飞行器材损耗过大,新的器材又不能及时补充,故而迟迟没有按时完成学业。

9月21日上午,巫家坝机场响起了警报声。情报显示,日机从广东珠海的三灶岛机场起飞后,一路向西,有袭扰昆明的可能。由于昆明没有中国空军的驻守部队,其防空任务自然落在航校身上。这一天,担当作战值班任务的教官及学员立即驾机,升空布防。但日机飞至贵州贵阳、盘县一带后,因天气不好而折返。我机久不见日机踪影,加之下起了大雨,飞机油量也将耗尽,遂全队返场。

9月25日,日机再次入黔,飞至兴义境内投弹后返回。兴义距云南已不远了,显然,日机两次西飞,实为空袭昆明作有计划的探路。

9月28日上午7点,驻三灶岛的日本海军第3联合航空队司令石井,向其所属的高雄航空队下达了远袭昆明中央航校的命令。由三原元一大尉率领9架96式陆上攻击机,升空后形成编队,径直向西飞来。endprint

此时,在昆明的巫家坝机场,因天气良好,航校师生们仍在做各种例行的飞行训练,并不知道敌人已奔袭而来。

8点40分,昆明防空司令部向全市发出日机来袭的警报。9点15分,又发出了紧急警报。这时,9架日机已经到达昆明上空。日机飞得很低,地面上的人都能清晰看见机身上两个“红日”徽章。

此次升空应战的中国空军并非来自作战部队,除教官周廷芳、姚杰、陈有维等人曾参加过上海、南京等地的对日空战,具备实战经验外,其余飞行员都是未毕业的航校学员。由于事先没有任何作战计划和部署,教官和学员接到警报后,各自抢上飞机,立即升空巡逻。

周廷芳率领3机,在昆明市区的西北角上空首先发现了敌机群,他一机当先,向处于编队左侧的日机发动了攻击。一阵枪响之后,日机当即受伤。此刻,其他日机的机枪子弹集中向他射击过来,他驾机翻滚脱离日机编织的火网后,再次向被他击伤的那架日机发动了第二轮攻击,并将其击落。

紧随周廷芳身后的学员黎宗彦也不甘落后,冒着日机不断射来的枪弹,紧追眼前的一只“猎物”不放。他一直追至距离昆明30里外的乡间,眼见被他不断攻击的日机掉进水田里,才返航归来。

与此同时,姚杰带领的编队,也从东南角上空向敌机群发动了进攻。首轮攻击未能击落日机,我机分散后,又重新向敌机群发动进攻。姚杰瞄准敌机群的第3号机,从左下方实施第二轮攻击。这次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日机的油箱,日机当即起火爆炸,冒着黑烟直坠下去。

下午1点,昆明防空司令部得到消息,被我方击落的3架日机,均已查明击坠地点:一落宜良县之狗街子,机号为“9626号”;一落路南县之红米珠,机号为“台湾204号”;一落路南县之密柯村,机号为“国报台湾号”。

空战中,黎宗彦作为一名在校学员,竟然驾机击落日机1架,创造了中国空军抗战史上由飞行学员击落日机的奇迹。这架日机坠地后,1名跳伞的机组人员被当地民众擒获。经审讯,这名日本兵名叫池岛,日本九州熊本县人,时年27岁。这架“国报台湾号”因掉进水田,其残骸相对保存较好,后来被运至昆明市民教馆陈列,供市民参观。

黎宗彦击落日机的全过程,被当时在铁路系统工作的黄湛用望远镜在地面看得一清二楚,并著文记录下来。文章节选如下:

昆明“九·二八”空战目击记(节选)

1938年9月28日的早晨,昆明秋高气爽,高空有层云,中空多卷云或积云。淡淡的阳光,轻纱般的薄雾,稀疏的露水充满着高原早秋的景色。我们叙昆铁路第一总段正在北站定线,8时半刚过,突然响起了警报声。最初,我们认为是演习,不以为意。不一会,县城人都向着郊外跑,才知道真有敌机来,我们也无法工作了,各自散去。我拿下仪器上的望远镜仰卧在一条弯曲的干沟里,心想要好好地看一看敌机和投弹。9点10分,(昆明防空司令部)发出紧急警报,呜咽之声十分凄厉。警报后一片寂静,突然一阵雷似的机群声自东南隐隐传来,极目远望,果然发现了一些小黑点,望远镜里看清楚了,敌双引擎的单翼重轰炸机9架排成品字形,耀武扬威直奔市区而来。厌恶的红膏药在两翼下好似瞪着血腥的双眼。不一会儿,弹舱打开了,一连串的小黑点鱼贯而出,越下越快,终于不见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出现无数条闪光。几秒种后,轰隆……连续的爆炸声,似乎感到地都有点震动,黑烟尘土遮住了半个昆明城。敌机投弹后,急转180度沿来的方向返航,高度及队形均没有改变。有人喊:我们的空军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打?只有高射机枪和小炮还不住的鸣枪炮送行。在机群下面很远的地方有一团团的黄色爆炸烟雾,我心里想,难道就听凭这些强盗如入无人之境,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就算了吗?正在气愤间,突然从东面那大片卷云中钻出一个小黑点正向机群俯沖。我看清了,原来是我空军的1架霍克Ⅲ双翼战斗机。这时,敌人也发现了,立即在它右上变成梯型队,东低西高,全部炮火齐向我机猛烈射击,天空响成一片。我机咬住最东边的1架,用极大速度接近,最后终于开火了。转瞬间,他掉转方向继续俯冲,脱离了接触向低空逸去。我看到最东边的那架敌机左翼拖着长长的青烟,一分钟后渐渐慢下来,高度也低了许多,大家欢呼“打中了!打得好”!有同事把我手里望远镜夺去,爬在一辆汽车头上看,此时,肉眼已看不清了,他还在嚷,“敌机掉队了,快要下来了,快要落地了!”同事们大家七嘴八舌,但有几点则是相同的,一是十分敬佩那位只身战群魔的孤胆英雄;二是受重伤的敌机肯定是回不去了……

后来,听说那位勇士是空军官校8期驱逐组学生黎宗彦。

关于黎宗彦击落这架日机的过程,在日方资料中也有记载。有所不同的是,日方称该机是遭遇我方数机数度攻击后才被击落的。

空战结束当晚,龙云率领党政军各界代表亲自至航校问候作战有功的空军勇士,并拨滇币5万元(合当时国币5千元)以示奖励。次日,云南省政府还派人送来月饼、火腿、香烟、罐头等一批物资,慰劳全体师生。

荒唐可笑的“感谢状”

“9·28”轰炸昆明,是日本海军航空队蓄谋已久的一次空袭行动,却遭到我航校师生的联手痛击,铩羽而归。指挥这次空袭行动的三原元一大尉,回去后却谎报战果,号称在机场上炸毁我战机14架,在空战中击落我战机6架,自己损失飞机1架,阵亡7人。为此,时任日本侵华海军司令及川古志郎,对其授予如下战功奖状。

感谢状

三原海军大尉指挥的海军航空队飞机队:

昭和13年9月28日(即1938年9月28日)长驱直入空袭敌国西南重镇昆明,袭击摧毁其军事设施,炸毁机场所在地的敌机10余架,并与来反击的敌方战斗机进行空中交战,交战中击落了大半的敌机,功勋显著。

为此,授予感谢状。

昭和13年10月1日

支那方面舰队司令长官及川古志郎

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根据台湾出版的《空军抗日战争史》(第2册上)记载:1938年9月28日这一天,日机一共向航校投弹80余枚,炸毁未经接手的“地瓦尔”飞机3架,炸伤第41中队“地瓦尔”飞机1架;法籍机械师1人受重伤、卫兵死2人、伤1人;汽车被炸毁两辆。在空战中,我方仅有2架战斗机被日机击中数弹,仍平安降落机场。而日机却有3架被我方击落。

“9·28”日机空袭昆明,除航校被炸之外,昆明市区的潘家湾、苗圃、长耳街也遭到了轰炸,造成市民死亡119人、重伤135人、轻伤60人。

编辑/韩西芹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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