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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脱险

2018-02-09杨德佑

红岩春秋 2018年1期
关键词:铜梁

杨德佑

暴露

1948年10月,一个秋日的午后。天空灰蒙蒙的,小雨下个不停。铜梁(今重庆市铜梁区),这个偏居重庆西部的小县城,逢赶场天,行人往来不断。

雨中,有脚夫抬着两乘滑竿在县城西街匆匆行进。前面一乘滑竿坐着一位绅士模样的青年,头戴一顶博士帽,身穿一套毕挺西装,鼻梁上还架了一副深棕色墨镜,白净的脸,清秀的五官,很有书生气。后面一乘滑竿坐着一位20余岁的少妇,打扮入时,俨然是阔太太模样。当他们路过西门操场坝时,正巧被国民党师管区的一个参谋撞见,此人叫陈超凡。他见滑竿上坐的人有点面熟,再一寻思,这不正是重庆警备司令部悬赏画影要捉拿的“匪首”陈伯纯吗?

陈超凡愈想愈觉得像。陈伯纯是他的初中同学,按说化成灰也认得,但他不敢贸然动手。他看见此人的滑竿上绑了一捆草鞋,吊了一盏灯笼,前后还跟着一些人,以为是游击队员(实际上是赶场的农民),便急忙跑去向县政府报告。

转移

陈伯纯,1919年生于四川省合川县金子乡(今重庆市合川区钱塘镇陶湾村),原名陈明鍠,曾用陈天露、周玉陶、陈仲良、张慧云等化名,中共地下党员。1944年,遵照党的指示,陈伯纯回到家乡合川后,设法当上了金子乡乡长,并以此為掩护,建立革命据点,发展农会,准备武装斗争。

1948年夏,党组织任命陈伯纯为西南民主联军川东纵队第4支队司令员,通告城乡,正式在合川金子乡发动武装起义。最初,游击队有1100余人,500余支枪,在武胜县城对岸的黎家花园打了一仗,陆续又打了一些小仗。之后,在岳池、南充交界处的黄花岭打了一仗,击毙南充县警察局局长。再后来,由于几次遭到数倍于己的敌人疯狂“围剿”,我方损失惨重。

9月7日,因游击队员的手枪不慎走火,支队政委王璞中弹,后牺牲。为了保存实力,避免更大的牺牲,游击队不得不分散隐蔽。由于形势险恶,陈伯纯只好辗转到了重庆亲戚家,隐蔽养伤。

陈伯纯的妻子张岚星,早些时候已转移到铜梁县斑竹乡玉清小学教书。暑假中,党派她到潼南联系工作,她顺便到重庆了解情况。看到报纸上悬赏捉拿陈伯纯的消息后,很为丈夫的安全担心,通过其姐姐和表妹,找到丈夫隐蔽的地方。夫妇俩商定,待陈伯纯伤口稍愈,立即转移到斑竹乡。

数日后,陈伯纯夫妇乔装打扮,分乘滑竿,经过铜梁县城前往斑竹乡。不过,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赶到玉清小学时,已是下午3点多钟。该校教师梁治平和邓王璞(均系中共地下党员)夫妇,赶紧安顿他们住下。

追捕

与此同时,铜梁县政府得到情报后,一面通知巴川镇镇长阮溢中(即阮绍成,中共地下党员)带武装向侣俸、平滩、安居方向追捕,一面通知警察局局长,让其电话通知西北各乡镇,派武装围捕陈伯纯。

阮溢中得到消息后,立即向中共铜梁县工委负责人游文俊报告。回到镇公所后,阮溢中带上几个便衣武装,前往安居方向去应付追捕。佯追几里,便回去交差了。

再说游文俊,他立即向川东临委秘书长肖泽宽作了汇报。这段时间,因川东临委遭到破坏,仅剩肖泽宽一人隐蔽在铜梁。肖听了汇报后,经分析,认定是陈伯纯无疑,立即布置紧急营救措施。一方面,因警察和保安队出去抓人,要钱发饷,得向县银行借钱。于是游文俊(公开身份是铜梁县银行襄理)打招呼,让会计、出纳(都是我党的人)假称没有现金,得到商号铺子去收。游文俊还以须手续齐备为名,非要县长签字不可,借机拖延时间。另一方面,由阮溢中出面和警察、保安队的人周旋,也是设法拖延时间。同时,地下党组织还派人到安居镇和斑竹乡交界处的一个小茶馆等候,待警察和保安队追来,故意指错方向,使敌人到安居镇扑了空。

脱险

为了赶在敌人前面将陈伯纯安全送出险境,肖泽宽和游文俊商量,派县工委委员杨德进(笔者三哥)抄小路赶往斑竹乡,通知陈伯纯。

从铜梁县城到斑竹乡有40里路,素有“铁腿”之称的杨德进花了两个小时就赶到了玉清小学。这时天快黑了,他走得气喘吁吁,顾不上坐,也未喝一口水,便问梁治平:“陈××来没有?”

梁治平没吭声。

杨德进又问:“到底来没有?”

梁治平才慢吞吞地说:“有啥事嘛?”

杨德进急切地说:“有急事,要马上把他接走。”

大家赶紧行动起来,一边安排张岚星去当地教师刘春陶(中共地下党员)家暂避,一边掩护陈伯纯撤离。陈伯纯脱下西装,穿上梁治平的一件蓝布长衫,将竹竿和向日葵杆点燃当火把照路。为了不引起学校师生的注意,特意安排党员教师徐有信去监督学生上晚自习,不让他们出教室。

陈伯纯离开学校时,天已漆黑,匆忙中没看见梯坎,还跌了一跤。听到动静后,有的同学跑出来看,徐有信马上招呼他们回教室。

杨德进带着陈伯纯往东走,绕道侣俸乡六寅山脚的黄桷桥,经土桥乡侧面的小路,穿公路进入南边的傅家桥,再顺着巴岳山麓走叶家大石包到范家作坊,最后赶到蒲侣乡李湘石(中共地下党员)家住下。这一趟路有70多里,他们整整走了一夜。对杨德进来说,来回却是100多里路。

李湘石不顾个人安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党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为了保证陈伯纯的安全,他一改过去好客的习惯,谢绝所有来客,就连对妻子也不透露半点秘密。只说此人姓高,是一位学生,因没有考上大学,暂来乡间借住自修。

陈伯纯在李湘石家隐蔽了两个多月,后随来铜梁的川南地工委书记廖林生一道转移到川南,继续为党工作,一直到重庆解放。

敌败

陈伯纯脱险后的第二天下午,铜梁县政府召集特委会,警察局、巴川镇的要员举行联席会议,研究分析捉拿陈伯纯扑空的原因。大家七嘴八舌,争论不休。有的说陈伯纯有隐身术,会来无踪去无影;有的说陈伯纯是一名天将,看见我们去了,有神仙救他。只有阮溢中一言不发,任凭大家议论纷纷。

特委会秘书钟志恭认为,这些人都是在打胡乱说,惟有阮溢中才是特委会的智囊。每次解决不了的事,只要阮一发言,就会语惊四座,很有说服力。于是,钟志恭点名阮溢中,让其谈看法。

阮溢中不慌不忙地陈述道:“陈伯纯是部队发现的,我们大家都未见到,很难说清。如果真是陈伯纯,那个参谋正收操回营,武装也有,大可一举将陈伯纯抓住,何必让我们去拿奖赏呢?至于我的看法,昨天县城逢赶场,人们来来去去,那个参谋肯定是认错人了。要不然我们这么多人追捕了两天时间,怎么连陈伯纯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呢?还有我们到处设有关卡,检查得那么严,莫说是人,就连麻雀恐怕都难飞过去,陈伯纯怎么能闯过重重关卡,来到这远离华蓥山的铜梁县呢?”

阮溢中一席话,众人觉得有道理,决定不再继续追捕陈伯纯。

编辑/韩西芹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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