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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化的传承、反思与重构
——论藏族作家丹增《小沙弥》的文化内涵

2018-02-09王志华

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年1期
关键词:小沙弥藏族西藏

王志华

(西藏大学文学院 西藏拉萨 850000)

《小沙弥》是藏族作家丹增的半自传体作品集,作家以饱含深情的笔调,叙述了发生在青藏高原的神秘往事。在对历史的叙述中,作家表达了自己对本民族文化的热爱以及对本民族文化在未来发展的思考。

佛教自松赞干布时期传入西藏,到赤松德赞时期有了很大发展。尽管朗达玛时期由于取消了政府养僧制度,造成卫藏地区佛教未能得到发展,但在此百年之后,佛教由原安多地区和阿里地区再度传入,发展成独具民族特色的藏传佛教,成为藏族人民的精神信仰。藏传佛教的哲学思想和价值体系作为藏族精神文化的主体和核心,引导、影响着藏族文化的方方面面。西藏的文化也因为受到佛教的深刻影响而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著名藏族学者丹珠昂奔认为,“一种文化得以生存、发展、繁盛,在于它具有许多优秀的文化形式和内容,这些优秀的形式和内容(即精华或精粹)不断积淀于藏民族的性格与心理深层,便成为藏族文化的基本面貌,和藏族文化发展的动力。”[1]为此,丹珠昂奔把藏族文化精神从英雄气概、奋斗精神、学习进取精神、社会风尚、道德观、人生态度等方面进行了一个全面的概括,认为这是藏民族文化的精华部分。同时,他也指出了藏民族文化的糟粕,比如“神佛意识强,民众意识弱”“教派意识强,民族意识弱”等消极因素。《小沙弥》是丹增的半自传体作品集,具有深厚的藏族文化背景。作者以饱含深情的笔调,以现代理性意识和发展眼光,对民族文化进行了多方观照,热情肯定和讴歌了藏族人民乐天知命的人生态度,不计荣辱得失、不畏艰难困苦、不恋金钱财物的超然精神与朴素正直、怜悯弱小的慈悲胸怀。作品在对社会历史发展变化的叙述中,既抒发了作者对本民族文化的热爱之情,也表达了对新的时代发展民族文化的独特见解。

一、对本民族文化的颂扬

(一)乐天知命的人生态度

藏民族信仰佛教,佛教认为人的灵魂是可以流转的,每个人都处在六道轮回之中。据此,藏族人民认为,今生只不过是无数次流转中的一次,所以,藏族人民对生命的认识比较超脱,把生死看得比较淡然,形成了乐天知命的人生态度。丹增在作品中对此种民族文化精神和心理作了较为细致的描绘,并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颂扬。

《江贡》一文中的九世达普活佛,是作者极力称颂的一个杰出人物。他隐忍苦修、胸怀博大,以一颗仁慈之心,照亮了草原上贫苦牧民的心灵。在面对死亡时,他泰然处之,每天晚上睡觉前,总是把火塘的火星灭掉,把自己的碗擦洗干净,扣放在桌子上;把不穿的袈裟整齐地叠好,然后对身边的人说:“明天与来世,不知谁先到。我今天的事情已经很圆满了。”[2]然后颤颤巍巍地结跏趺坐,盘腿而眠。在死亡到来之时,面对江贡活佛的挽留,他平静地说:“天上一朵乌云飘过,地上一只蚂蚁死亡,墙缝一棵小草枯萎,佛前一盏油灯熄灭。我的肉身不过是一所颓败的客栈,客人终究要离开它一走了之。”[3]最后,他叮嘱江贡活佛:“你回去吧,不用再来看我了。我把自己的一生,早就安排得像曼陀罗一样,一切如意圆满。”[4]在死亡面前,活佛没有对死的恐惧,也没有对生的眷恋,而是把生死看作是一场朴素的过往,一场灵魂的旅行。

《我的高僧表哥》一文提到的表哥,是一个皈依了佛门、忠心于三宝、把信仰当生命、视戒律为灵魂的高僧。表哥三岁到作者家里,跟随作者父亲学习藏文和佛学常识;八岁被送到贡萨寺剃度为僧,年仅二十四岁就获得了格西学位,担任了贡萨寺的诵经师。在表哥病重之时,寺庙僧侣、信徒百姓、亲朋好友十分担忧。为了他的康复,喇嘛们祈诵经文、敬香点灯,信徒们磕头转经、祈求保佑,而亲朋好友争着要为他请医生看病、找药打卦,整个家乡都在为一个高僧的病焦虑、操心。而表哥却说:“肉牛被牵往屠宰场的途中,只要看见青草、河水,抓住机会吃一口、饮一口,对即将死亡的命运浑然不觉。我们修行了一辈子,要明白世上没有一个生物是只生不灭的,所谓人的诞生,只不过是死亡的反面,有生必有死。人生像一道门,从外看是入口,从内看是出口。既然做完了自己这一辈子想做的事,那么就快乐的迎接死亡的到来。”[5]在表哥眼里,生命是无数次的轮回,自己不是死亡,而是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他在这一轮回中,已经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没有留下丝毫的遗憾。因此,在表哥看来,他不是死亡,而是获得了重生。正是藏族人民对死亡的超然态度,使他们对生活养成了一份从容,一份淡定,一份闲适。

(二)忠于信仰,不畏艰难困苦、不恋金钱财物的超然精神

吐蕃早期翻译的几部佛经中有一部名为《十善经》,主要讲解佛教“十戒”(或称“十善法”)。“十戒”的内容包括“身三”,即不杀、不盗、不淫;“口四”,即不两舌、不恶口、不妄言、不绮语;“意三”,即不贪、不嗔、不痴。身、口、意代表了行为、语言和思想。“十戒”源于“四根本戒”,而又与“四根本戒”侧重不同。“四根本戒”侧重于止恶,而“十戒”侧重于行善。“四戒十善”是佛教伦理道德的基础。以佛教的观点,守“四戒十善”可确保投生人天善趣,免堕三途,即使今生不能解脱,来生仍可继续修持。众生若是做了善事,就投胎出生在天界,在天堂内享福;若是造了恶业,就要投胎到三恶道里受苦(地狱、恶鬼、畜生三恶道)。今生不能解脱,死后仍堕轮回。六道之中生于地狱饿鬼之趣,苦不堪言,要解脱恶道之苦,只有皈依三宝求其救度,故要皈依三宝。因此,藏民族对佛教的信仰特别虔诚,为了信仰不畏艰难困苦,不恋金钱财物。

《劫难中的秘密》一文中的波密活佛,在文革中为了保护宗喀巴大师的法体,把大师的法体悄悄存在甘丹寺旁边海螺山上一个人迹罕至的岩洞里。文革结束后,大家都谣传说‘破四旧’时,波密活佛将宗喀巴大师的法体扔进了拉萨河,于是,波密活佛成了佛家的罪人,佛教徒中的败类,遭到整个宗教界的抵制和唾骂。后来,他到距离拉萨很远的扎耶巴寺朝拜,想重振古寺的辉煌,结果也被修行僧人驱赶。虽然遭受了这么多屈辱,但波密活佛只是默默地忍耐。直到20世纪80年代,国家拨出巨款重新修建甘丹寺,波密活佛才把宗喀巴大师的法体送回甘丹寺。波密活佛也因忠贞不渝的坚定信仰和隐忍无私的精神境界,被僧众一致推选为甘丹寺的接任法台和西藏佛教协会的副会长。

讲起这段遭遇,波密活佛并没有引以为荣,而是自责自己修养不够,忍耐力不强,还用惭愧的口气说:“我修炼不够,不能做到佛祖教导的一个比丘要有容纳万物的胸怀和气度,对于别人的伤害,以宽容和宽恕给自己一个解脱。我一开始还有点儿抱怨和冤屈,罪过呀罪过!”[6]波密活佛的忍辱负重,体现了藏族人民对信仰的坚守,为了自己的信仰,矢志不渝,即使遇到再多磨难,亦初衷不改。

《江贡》中的达普活佛恪守修行者的清规戒律,衣食住行比一般僧侣还普通。他对自己很严苛,房间了除了十六种普通的日常必需品之外,什么贵重物品都没有。不管是人家供奉的金银绸缎,还是珠宝玉器,他都不会据为己有,而是把这些东西供奉到菩萨面前。他打坐的坐垫,是一块使用了很多年的鞣熟的羊皮,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得干硬,有时会把他的大腿割破。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允许别人给他换新的。他说:“机巧的心对一个修行者有何益呢?只能使他更耽于享乐而已。”[7]

草原上每过一次赛马节,达普活佛都可以收到十多匹马,几十头牛,上百只羊,还有成袋的银元。这么多的财富,达普活佛丝毫不为所动,他会把人们供奉的酥油、砖茶送给寺庙,牛羊放生归户管理,把银元捐出给前世活佛修灵塔。金钱财物在达普活佛眼里,只不过是让穷人高兴幸福的一种手段,只要有人需要,毫不吝啬地双手奉上。

《我的高僧表哥》中的表哥,一生忠诚于自己的信仰,即使在文革中贡萨寺遭到破坏,变成废墟,他依然守在那里,天天在废墟里寻找残存的佛经、佛像、法器,并把这些东西包好,利用夜晚,沿着陡峭的山坡,奔跑近三十千米,将它们藏在一个山洞里,有时要跑两趟。后来被红卫兵抓到,进行劳动改造,为公社放马。他利用放马的时间学习佛经,继续追求自己的信仰。文革结束之后,他又回到贡萨寺,通过走村串户化缘的方式,在废墟上重新建起了一个崭新的贡萨寺。寺庙修建得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可表哥的生活依然是艰苦朴素的:破旧的僧舍、补丁摞补丁的僧袍、脱毛的羊皮垫……表哥收到的布施高达六、七百万,可他从未为自己花过一分钱,而是把这些钱全部用于修建寺庙、救助残疾人和困难户上。

波密活佛的忍耐,达普活佛、表哥视金钱如粪土的态度,无不表现了藏族人民对佛教的信仰与坚持。正是这样的一种信仰,养成了藏族人民不重财物、不畏艰难困苦的可贵的民族品格。

(三)朴素正直、怜悯弱小的慈悲胸怀

佛教强调以慈悲为怀,这形成了藏族人民朴素正直、怜悯弱小的慈悲胸怀。《江贡》里的达普活佛,在培养小江贡活佛的过程中非常严厉。小江贡活佛换圣水碗,手被藏刀划破,肉都翻出来了,达普活佛也不为所动,要求他必须把碗全部换完。在小江贡活佛诵经作弊时,他一耳光将小江贡活佛的腮帮“扇穿了一个洞”。

可就是如此严厉的达普活佛,在村庄遭受天灾人祸时,他会让寺庙的马帮将一驮又一驮的粮食酥油运送过去;只要穷人家里困难,他会及时给予帮助。他还会在藏历新年到来之前,到麻风病人聚集的地方,给他们诵经驱魔,和他们一起承受他们所经受的苦难。在把小江贡活佛培养成一个真正的活佛,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达普活佛病倒了。在圆寂之前,他还住到洛桑家的帐篷里,给赵铁诚治好瘸腿,给洛桑一家带去幸福和祥和。达普活佛一生严于律己,爱护僧众,乐善好施,用一颗仁慈之心关爱着草原上的每一个人,他犹如福泽的明灯,根除众生的痛苦,犹如善业的泉水,给人以慈悲。达普活佛的精神品格,正是藏民族优秀品格的真实写照。

在《生日与哈达》一文中,作者提到自己的父母都乐施好善,凡是有亲戚来,无论贫富,母亲都不会让他们空着手回去,不是一只羊腿,就是一口袋糌粑或是几块酥油。一些生活困难的亲戚来时只牵一匹马,上面搭两个空口袋,走时母亲一定会让他们把口袋装得满满的。在《永远的哈达》一文中,作者的母亲,自己生活简朴,却捐了一万多元给一座敬老院,还捐了两万元给一些闭关修行的僧侣。正是对宗教的虔诚信仰,才养成了母亲怜悯弱小、朴素正直的慈悲胸怀。

二、对本民族文化局限性的认识

在《小沙弥》中,丹增用他的全部热情赞颂了藏民族文化的优秀品格,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了本民族文化中一些不符合社会发展的陈旧因子,即过于崇敬神佛而阻碍了民族文化创新、发展的探索之路。

(一)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江贡》一文中写到,佛菩萨的恩赐更多地赏给了部落的头人们,百姓得到的总是很少。但是人们少有怨言,因为喇嘛不断地告诉他们:人家牛羊成群,是因为前世的恩德;你们贫寒困苦,是由于前世的罪孽,只要今世戒恶、行善,来世就会得到果报。为了美好的来世,百姓心甘情愿地被头人压迫、剥削,因为这是他们前世的罪孽。所以,当阿措的哥哥被雪豹咬死,阿措因羊羔被老鹰叼走而遭到头人毒打之后,阿措的父亲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到寺庙里点酥油灯敬香,祈求佛祖宽恕他们的罪过。

王辅仁先生在《西藏佛教史略》里说,“在阶级社会中,宗教能够起到的作用最主要的就是麻痹劳动人民的斗志,在精神上奴役劳动者。宗教把宿命论的信条、前生注定今世的说法不断向人民群众灌输,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劳动人民忍受、顺从、放弃改革现实生活的斗争。从佛教来说,就是把一个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应许给劳动人民,用这个空头支票使劳动人民安于自己的被奴役的命运,以致轻视自己阶级的力量而信奉神佛的力量。”[8]旧西藏几乎全民信教,藏传佛教各教派形成后,尤其是政教合一制度建立以后,佛教用宿命论麻痹劳动人民的斗志,起到维护自身统治的目的。西藏和平解放以后,由于人民长期受宿命论的影响,普遍都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改革开放之后,西藏的发展依然滞后,宗教的影响大概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如何消除宗教的不利影响,解放民众的思想,是西藏经济、文化发展中亟待解决的一个问题。

(二)崇信佛教,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财物,影响了社会生产的发展

藏族人民受佛教影响,对寺庙的供奉极为慷慨,就如丹增在《江贡》里叙述的,“藏族人在有无上慈悲心的喇嘛上师面前,饿着肚子也甘愿布施一切。”[9]在《劫难中的秘密》一文中,作者叙述了重建甘丹寺时的捐赠情况,“捐款十万八万的不是个别,一万两万的不计其数。闪光的黄金,红色的珊瑚,绿色的松石,白色的珍珠……安多有一家牧民将百十头牛羊全部换成现金捐赠……”[10]有一部分信众热衷朝佛,为此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与财物。

这种做法的背后,就是财富多花费在寺庙与崇佛行为中,而社会赖以发展的基本资金不断流失,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社会的发展进步。对这一点,大多藏族作家都持一种批判态度,梅卓在她的《佛子》《魔咒》等小说中也揭示了这一现象。

(三)固守传统观念,影响民众的创新能力

在《小沙弥》一书中,丹增多次强调,西藏人既不保守,也不排外,他们对新生事物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只是这种好奇心却总是被佛教的教义所扼杀。因为,喇嘛上师对他所未认知的新生事物不了解的时候,他们必然会用自己所掌握的理论去解释它,他们总是用该事物有没有灵魂,是不是有魔鬼在作祟来做出自己的评判。比如,作者玩镜子的时候,不小心把镜子的反光射到父亲的眼睛处,这本来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物理现象,可是喇嘛上师却解释说是镜子把父亲的魂照走了,所以父亲的眼睛才会看不见东西。并且还装模作样地念了一段经文,表示魔鬼被他的经文赶走了。再比如,当老喇嘛弄不清楚望远镜的原理时,他同样会用这是魔鬼的法术来解释。

一些喇嘛上师们用自己有限的佛教知识愚弄了民众,阻碍了民众接受新生事物的道路,民众在这种情况下,永远都生活在闭塞之中,民众的创新能力也就无从谈起。从这个角度来说,佛教严重束缚了民众的创造能力。

三、对本民族文化的重构

丹珠昂奔认为,“文化的发生、发展、衰亡、变异等是一个自然的逻辑规律,世界上不会也不曾有过一个民族在静止的文化中生活(实际上目前的藏族文化也在剧烈的变化之中,只是不少人感受不到,或者不愿承认罢了),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那部分文化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旧文化的消亡、变异并不是连根拔起,一些文化(或文明)精华,自然要积淀下来,成为新文化的重要基础和要素,而民族的的文化基点、精神则不可能随着旧文化的消亡而消亡,代之而兴起的新文化仍然具有凝聚力和号召力。”[11]丹增对待民族文化的态度和丹珠昂奔所倡导的态度是一致的。他也认为,民族文化是一个动态的发展的过程,要使民族文化能与时俱进,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就必须要拓宽视野,学习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用知识去战胜愚昧,用知识的眼光去审视民族文化,改变民族文化。他的文化观念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开放的文化视野

西藏位于祖国西南边陲,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被称为“地球第三极”。由于山高路险,交通不便,与外界的联系十分有限,久而久之,人们容易形成保守、陈旧、僵化的思想与观念。这种落后的思想观念严重阻碍了西藏社会的发展进步。对此,丹增有着清醒而深刻的认识。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和人生选择,表达了具有现代意识的文化发展观念。

丹增在《童年的梦》一文中,叙述了家乡人们对马帮的期盼,马帮不仅给那里的人们带来了许多外面的新奇玩意儿,还给他们的思想带来了一些冲击。少年丹增正是从他们带来的新奇东西里萌生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寺庙,离开了西藏。如果丹增当年没有离开寺庙,没有离开西藏,他的见识仅会局限于那一方小天地之中,他也许会是一个寺庙里的老僧,也许会是一个放牧的老牧民,那样,他对本民族的文化也就不会有那么深刻的认识与反思。丹增对自己人生选择的艺术呈现,其实就是对他个人文化观念的表达,即用一种开放的文化视野去解读外面的世界。很显然,在他看来,要想发展民族文化,首先要拓宽整个民族的文化视野,只有有了开放的文化视野,人们才会对本民族文化有一个全面而理性的认识,才会自觉去改变民族文化中陈旧僵化的部分,使民族文化始终充满生机与活力。

(二)包容的文化胸怀

文化是一个民族精神和灵魂的集中体现。当今社会,传统文化的多样性与现代社会的交汇融合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在这种潮流下,如果民族文化没有包容的文化胸怀,势必会固步自封,裹足不前。

依不拉音·巴斯提在《如何促进民族文化与社会经济良性发展》一文中指出,“不合理的民族文化通常是根植于落后的经济环境,人们对于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已经习惯和适用,商品观念的缺少,对于社会经济的发展无疑是强大的阻力。”[12]

丹增在《童年的梦》一文中讲到,“人们面对任何新生事物,总是从好奇心和敬畏心开始的。拒绝它其实就是在拒绝这个不断前进的时代,拒绝自己求真的心灵。”[13]而正是这种包容并蓄的心胸,才让他义无反顾地前往汉地去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开阔了自己的视野,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绩。事实上,在《童年的梦》的描述中,我们会发现丹增的家庭是一个很开明、很包容的家庭,他的家里有来自拉萨、山南、林芝的各种东西,还有来自印度的糖果、英国的望远镜……这样的家庭氛围使得丹增能够接触到许多新奇的东西,使他萌生了对外面世界的强烈渴望。而经过多年的社会实践和人生体验后,丹增更为深刻地意识到,包容的文化胸怀对一个民族文化的重构与创新是极其重要的。

卢镜囡在她的《浅析文化全球化背景下的民族文化发展》一文中指出,“有生命力的文化会不断地从自身和外来的文化中吸取精华、剔除糟粕,以此得到进一步发展和完善。否则,这个文化就会面临着腐朽的危机,并变成垂死的、没有生命力的文化。”[14]

(三)创新的文化思想

不仅如此,丹增还用实践探索了本民族文化的发展之路:那就是结合实际,不断进行文化创新。在担任云南省委副书记期间,丹增经过认真思考和研究,强调文化的商品属性,提出“建设文化大省”构想,为云南文化产业化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丹增也因此被称为“文化书记”。丹增在云南“建设文化大省”的构想,无疑也给西藏的文化建设提供了一个有益的借鉴。

西藏有自己古老的、传统的、独特的民族文化,西藏完全可以借鉴云南的文化模式,建立自己独特的文化市场,形成自己的文化产业,在传承中丰富自己的文化内涵,使自己的民族文化永葆活力。张群、徐平在他们的《西藏跨越式发展与民族文化的调适》一文中说,“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的不竭动力,也是民族文化永葆生机的源泉。”[15]一个民族文化要始终处于世界前列,那就要不断吸收其他民族的文化精髓,并在兼收并蓄的基础上有自己的创新,使自己的民族文化永远充满生机与活力。

(四)自我反思与自我批评的勇气

在当今文化全球化的背景下,不能客观冷静分析自己民族文化的精华和糟粕,就无法更好地调适自己的民族文化,使之能适应社会发展,继续散发着自己的文化魅力。而要客观分析它,就必须要有自我反思与自我批评的勇气,确实认识到本民族文化中已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落后的、腐朽的部分,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毫不犹豫地舍弃它。

丹增在《小沙弥》中多次指出了本民族文化的糟粕部分,在《藏狗》一文中,他说,“那时,世道不公,社会残忍,富裕人家吃剩的穷苦人家捡,富人油头粉面,穷人蓬头垢面,还说这是前世命运注定的。……维系社会整体的是按富贵贫贱把人分三等九级的愚弄骗术。”[16]正是像丹增一样的众多藏族作家、学者们,他们敢于直面本民族文化中腐朽、落后的一面,并对此进行反思与批评。他们这种自我反思与自我批评的勇气,也是民族文化不断前行的推进力量。

在《小沙弥》中,丹增不仅表达了对本民族文化的热爱,也指出了本民族文化中与社会发展不相适应的因素,并且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给本民族文化的发展指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那就是以一种更加积极、包容与开放的文化心态,去学习其他民族的先进文化,传承本民族文化的精髓,舍弃民族文化中不符合时代发展趋势的糟粕,使民族文化始终与时代相互适应。只有这样,民族文化才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1] [11]丹珠昂奔.丹珠文存[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3.

[2] [3][4][5][6][7][9][10][13][16]丹增.小沙弥[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3.

[8] 王辅仁.西藏佛教史略[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04.

[12] 依不拉音·巴斯提.如何促进民族文化与社会经济良性发展[J].人民论坛,2016(26).

[14] 卢镜囡.浅析文化全球化背景下的民族文化发展[J].校园英语,2016(18).

[15] 张群,徐平.西藏跨越式发展与民族文化的调适[J].中国藏学,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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