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微博中的元文本分析
2018-02-08姜云峰
姜云峰
(上海市嘉定区国家税务局 机关党委办公室,上海 201800)
20世纪70年代,法国叙述学家热拉尔·热奈特创立“跨文本性”概念,其中,元文本是“联结一部文本与它所谈论的另一部文本”[1]73。学者赵毅衡认为,它是“此文本生成后被接收之前所出现的评价,包括有关此作品及其作者的新闻、评论、八卦、传闻、指责、道德或政治标签等”[2]148。报纸微博的元文本以读者评论为主,展现了微博内容的接受与消费过程。报纸微博与其元文本结成互文性对话关系,这种“对话”是双方字面意义上的交流与沟通,更是二者社会身份等广阔语域在不同层面的共时性交锋与互动。横向上,文本的生产者(报纸媒体)与接受者(网民)紧密联系,其中发生的交流与激荡使意义不断产生与连绵; 纵向上,打通了文本内外的联系,将文本与此前此后的文化联系共同编织一个系统网络,实现读者、作者、文本、历史和社会的沟通。
1 读者与媒介世界
科技发展并不代表人脑同步进步,获取信息的丰富不能代替信息处理水平的提高。反倒是信息爆炸的表象遮蔽了信息价值匮乏的现实症状,技术的发达掩盖了个体信息处理能力的不足。在信息获取过程中,独立思考能力不断弱化,海量信息前的无所适从暴露了人们在网络时代的“选择困难症”。
1.1 “富饶”的世界图景
报纸微博发布的信息能及时反映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构成了超越既往任何经验的文化景观。在这种人造的“丰富”面前,读者不由自主地被这幅光影世界图景吸引,把从中获取的信息当成真实的经验,借此完成超越自身感官的体验。在这种虚拟经验的基础上,他们实现对社会的整体性认知,并对未来情境做出先验的理解与判断。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描述,洞穴里的人视火光透射到岩洞上的影子为真实的存在。实际上,由网络媒介塑造形成的互联网世界图景就是仿照现实生活的影像摹本,不可避免地使事物的原貌在一定程度上发生变形和扭曲,而视觉和思维的惯性蒙蔽了人们的感官,强化了这种虚幻光影的真实性。于是,文本泛滥、信息过载与知识匮乏、选择依赖形成信息时代的新悖论。
1.2 看不见的媒体限制
由于价值立场、版面等因素,媒体强化了对信息的过滤与选择,使其从某一特定角度切入。媒体有自己的立场及偏好,按照自身预设的新闻价值,从新闻生产者的视域进行解读与跟踪。在对事件进行概括性写实的过程中,媒体会选择性呈现事件整体中的局部细节,而拍摄实物或影像的视觉特征又强化了这种不全面信息的真实性和完整性。
新媒体改变了新闻传播的技术手段,更是影响现实生活的实践力量。它“拓宽了新闻的时间和空间维度,尽可能还原新闻的真实性、客观性、公正性、丰富性和深刻性”[3]。但这种新闻意义的“补足”不完全可靠,会与实际有偏差。一些纸媒时期就存在的矛盾如影相随,以另一种面貌制约新闻信息的传播,如版面限制变为微博传播字数限制等。
1.3 情绪主导的信息接收
就媒介形态而言,麦克卢汉认为,报纸这种群体的自白形式是“个性化技术被用于塑造和揭示集体的态度”,提供了群体参与的机会,以马赛克的形式排列的信息条目“形态本身就产生内幕秘闻的效果”[4]238-240。网民在现实生活中积攒的各类情绪会借此突破口释放。他们会摘下“人格面具”,释放被束缚、压抑的攻击性本能,利用信息缺失或不及时的空档,割裂新闻微博的原始语境,进行个人化的解读。他们可能会用似是而非的观点或捕风捉影的论断模糊事件的边界,构造所谓的背后真相,进行狂轰乱炸式的集体狂欢(灌水),人为地制造我们/他们、民间/官方等二元对立的群体标签。
2 报纸微博的元文本特征
元文本的创作过程是极乐的,这是在意义割裂后,夹杂痛感、感性、情感甚至是欲望的极乐。正如巴特所比喻的“衣服的开口处”,“只有他们的间隙、他们的边缘相互摩擦的部分才会激起欲望”[5]637。微博元文本正是观察这种意义摩擦的最好窗口。
2.1 不对等的解码结果
新的媒体技术改变了传统新闻的内容选择、叙述结构、文体特征,催生了新闻媒体工作的新空间与新形态。传统的报纸是单向的信息传递,读者只能被动地接受,对信息的解码过程与解读结果都处于被遮蔽的状态。随着微博的兴盛,每个能上网的个体都有成为话语焦点的可能。一方面,微博文本存在碎片化、多义性等特征,如图片等副文本所带来的意义疏离等现象; 另一方面,读者因性别、地域、年龄和文化水平不同而形成差异性价值诉求和审美喜好,“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些突出的‘符号’上”[6]。因此,读者信息解码的结果——新闻评论(元文本)与新闻最初的信息编码意图并不能完全对等。
2.2 开放式的意义补足
巴特在S/Z中提出有两种文本类型,即“可读性文本”(le lisible)和“可写性文本”(le scriptible)。 “可读性文本”是固定的现实文本,读者与之存在距离,只能被动地接受或拒绝。“可写性文本”是“具有动态变化功能的文本,它可以被重写,被再生产、再创造,其意义和内容可以在无限的差异中被扩散”[7]226。“可写性文本”在意义上不能做到自给自足,因此欢迎读者介入,参与文本意义的“补足”过程。这种群体性写作强化了网友的自我表达,提供多元化的意义选择,产生“评论比正文更精彩”的效果,推动形成网络场景中的“狂欢节”。如在“上海女孩因饭逃离江西”事件中,网友从城乡差距、阶层流动、婚嫁观念、地域和性别歧视等多角度进行评论。虽然事件本身最终被证伪,但并未减弱网民的创作热情,加上读者的情绪效应,这些在无限差异中扩散的意义和内容形成了网络空间的群体性狂欢。
2.3 交织的意义网络
当新闻微博发布上网后,读者可以通过转发加评论的方式实现文本的互文性。在这个过程中,网民实现了从接受者到生产者的身份转换,他们既是上一级的接受者,又是下一级的传播者。每位读者所提供的元文本内容不可避免地构成了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数字时代的阅读在超文本链接的基础上,是“由很多横断面切换的互文性过程,因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8]。元文本为新闻微博的意义阐释提供了复杂的上下文语境,交织成一个意义的关系网络。前文本将作为重要的参照影响新读者的解读与评价。若个体抗拒这种既定解读,力求新表述,这种抗拒的态度似乎是反元文本的,但这其实正揭示了元文本带给读者的阅读压力。
2.4 追随的大多数
在微博的网络语境下,点赞功能整合了零散、多元的读者评论,热门评论集合了当前的大众观点。个体往往沿着既定的解读路径进行理解。最终,通过更多人的加入(点赞、转发或重复前文本),这种情绪在群体暗示中不断强化,推动群体极化的产生。该元文本就可能演化成网络舆论场中的代表观点。“很多时候,谣言的传播是由信息流瀑、群体极化导致的。”[9]152受从众心理的影响,人们会默认采用网络群体提供的现成原则,接受事先安排好的解释,视群体意见为自己的意见,最终使得解码结果趋于一致,成为追随的大多数。
3 交流与沟通的重建
“事件是既定情境的断裂,它意味着新的事物的发生,并由此而开启了存在之真理。”[10]当微博逐渐成为大众传播媒介时,当新闻舆情变得复杂多变、频频反转时,一系列变化的发生倒逼着新闻传播体系及时反应与应对。从后续作用而言,元文本可以分为积极的、中性的、消极的3类。积极的元文本形成和解式的对话关系,而消极的元文本会导致割裂、对抗式的对话关系。中性元文本处于两者中间,随事件发展不定向地偏向于其中一边。报纸媒体需找准网络定位,遵循大众传播规律,以“倡导”“引导”“疏导”的导向模式,建构对话式的互动交流模式。
3.1 积极元文本:吸收与倡导
报纸微博通过议题设置实现话题引导,把积极元文本纳入自身的话语范畴。在内容选择上,报纸微博可以选择网民关注、关心的热点事件作为报道追踪的重点,并积极听取网友的想法与意见。如新闻标题后捎带“你怎么看”,微博正文里加上网友的点评等。线下报纸也在适应这种对话方式的转变,如部分线下报纸开始刊登网络读者留言。展示读者评论可以缓解媒体信息灌输带给读者的接受压力,避免阅读情绪的反弹,有助于廓清是非,引导读者接受事实,从而让理性的元文本话语带来公众的理性探讨,通过集体讨论获得共识。
3.2 中性元文本:借势与引导
网络流行语适应了网络交流语境的需要。这种亲切、随和的交流态度使新闻微博不仅传递信息,还传达情感,提高了新闻舆论的引导力。值得注意的是,读者进行微博评论时,网络流行语的语言形式有时会遮蔽其意义表达。报纸媒体在使用网络流行语时,既要考虑在网络语境下的话语表达需要,又要让它成为借势传播的契机。如在“友谊的小船”火爆网络时,人民日报新浪微博2016年4月12日至4月18日就有3条微博内容中含有该流行语,其标题分别为“#你好,明天#”“九个奥秘,让友谊的小船不会‘说翻就翻’”“未经反省的人生不值得过”,从网络热点的跟进展示到问题暴露的解决方法,再到背后机理原因的深刻剖析,微博内容由浅入深层层推进,把握住了流行语的使用尺度与价值挖掘。
3.3 消极元文本:回应与疏导
消极的元文本易激发矛盾冲突,引发人们情绪上的躁动与不满,在网络空间形成负面舆论。道歉、辟谣等是常见的应对方式。如跨境电商零售进口税收新政出台之际,由于正确信息尚未得到有效传播和人们对利益受损的担忧,一时间人心惶惶,各式谣言甚嚣尘上,出现了“黄渤海关被扣”“游客忍痛扔掉商品”等消极元文本。报纸媒体及时针对网友的焦点、痛点和关注点发布最新权威信息,引导读者全面了解事件的前因后果,消除偏见、误会,强化对问题认识的深刻性和全面性。如果此时选择删除消极元文本的方式应对,其结果往往适得其反,“这种表面的‘减法’只能陡增民意的不满”。面对消极元文本,媒体要及时疏导情绪,回应关切,互通互联官方与民间两个舆论场,提升社会影响力和认同度。
参考文献:
[1] 热奈特.热奈特论文集[M].史忠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
[2] 赵毅衡.符号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
[3] 张月萍.微博客对网络新闻评论的影响[J].新闻大学,2010(3):118-119.
[4] 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5] 牛宏宝.现代西方美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6] 姜云峰.报纸微博中的副文本分析[J].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6,36(4):52-55.
[7] 王文斌.隐喻的认知构建与解读[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8] 周宪.从“沉浸式”到“浏览式”阅读的转向[J].中国社会科学,2016(11):143-163.
[9] 桑斯坦.谣言[M].张楠迪扬,译.李连江,校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
[10] 严泽胜.巴迪欧论“存在”与“事件”[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28(6):124-130,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