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水浒传》中的“血腥描写”及其文化阐释

2018-02-08胡海燕

浙江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8年3期
关键词:好汉武松梁山

胡海燕

(吕梁学院汾阳师范分校,山西 汾阳 037003)

《水浒传》自面世起,曾多次被冠上“诲淫、诲盗”文学而遭到禁毁,其中掺杂着诸多类如食人、虐杀和滥杀等暴力描写是一大原因。《水浒传》全书中正义与非正义的暴力行为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相互交织,勾连贯穿了《水浒传》整部小说。但“世人耽嗜《水浒传》,至缙绅文士亦间有好之者”[1],“上自名士大夫,下至厮养隶卒,通都大郡,穷乡小邑,罔不目览耳听,口诵舌翻,与纸牌同行”[2]。这或许说明小说中的暴力描写有着其独特的美学意义,下面进行详细分析。

1 血腥场面的描写

《水浒传》血腥场面的描写不仅数量众多,而且类型也较为丰富。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几个类型:

一种是“虐杀”描写。如第二十六回《郓哥大闹授官厅,武松斗杀西门庆》中武松杀嫂潘金莲一节中。武松杀淫妇祭奠兄长时,“那妇人见头势不好,却待要叫被武松脑揪倒来,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斡开胸脯,取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胳查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3]。以及第四十六回《病关索大闹翠屏山,拼命三火烧祝家店》中杨雄杀潘巧云,手段残忍,描写直接。

一种是“食人”描写。第二十七回《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中“母大虫”孙二娘做人肉包子,售与南来北往的客人。“实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人肉作坊里看到,见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见那两个公人,一颠一倒,挺着在剥人凳上”。[3]第四十一回《宋江智取无为军,张顺活捉黄文炳》一节中,梁山好汉李逵更是活剜黄文炳,取其心肝做“醒酒汤”。

另外一种是“滥杀”描写。第三十回《张都监血溅鸳鸯楼,武行者夜走蜈蚣岭》中,武松杀张都监手下并家人二十七口而不眨眼。第二十六回《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场石秀跳楼》中,石秀自楼上一跃而下,为开路杀害数十位无辜百姓。

正是由于这些血腥暴力场景的描写,使得“诲盗说”喧嚣尘上。有些学者甚至认《水浒传》是宣扬暴力崇拜的邪书歪道,并否定梁山诸人,认为“此百八人者,始而夺货,继而杀人,为王法所必诛,为天理所不贷”。《巢林笔谈》认为,“施耐庵《水浒》一书,首列妖异,隐托讽讥,寄名义于狗盗之雄,凿私智于穿窬之手,启闾巷党援之习,开山林哨聚之端,害人心,坏风俗,莫甚于此!”[4]对于《水浒传》的创作目的,李贽曾经认为是抒发愤懑之作,在《评释东西两晋演义序》时说,“罗氏生不逢时,才郁而不得展,姑作《水浒传》以抒其不平之鸣”[5]。也有人认为作者是在抒家国之愤,盛于斯就评论道,“耐庵,元人也,而心忠于宋……首称破大辽者,即所以破金、元也。称平河北,定淮西者,所以吐宋家恹恹不振之气也”[6]。但是对《水浒传》血腥描写和暴力问题的解说不应脱离当时的社会时代和历史语境,更不应以现代人的道德观念来对古时的作品来进行审美评价。彼时的社会时代,封建统治者对人民欺凌压迫,被压迫者唯有奋起反抗,铤而走险才有可能求得生存。社会底层者的血腥行为和凶杀暴力可以解读为不甘受统治者压迫的梁山好汉在反抗过程中一腔愤懑的抒发,他们的残酷和凶狠是被黑暗的社会从骨缝中压榨出来的。因而对于《水浒传》进行评价时,要充分认识到社会历史时代环境对于小说的影响,不能脱离具体的社会文化语境去评价《水浒传》。

2 血腥描写的艺术作用

2.1 人物形象的塑造

《水浒传》中塑造了多位英雄好汉的形象,即使穿插着许多血腥、暴力和凶杀场面,武松、鲁智深、林冲和李逵仍然是深受民间百姓喜爱的人物形象。究其根源在于这些主人公多是生活在封建社会底层的受压迫者,他们的反抗行为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人民群众对统治阶级的剧烈反抗。这些梁山好汉粗豪的性格和忠义的品质使得他们对于压迫的忍受度非常有限,一旦突破了他们忍耐的底线就会毫不顾忌后果地开展行动。实际上《水浒传》中出现了多次人物对比,武松杀淫妇潘金莲和石秀杀义嫂潘巧云便是其中一例。两位好汉杀嫂的场景都十分血腥,如武松杀嫂以嘴衔着带血的刀,用手斡取心肝五脏,供奉在哥哥灵前。杨雄杀潘巧云更是如残杀畜生一般系在树上,一刀从心窝插入剖到小肚子上,剜心掏肺甚至分尸,甚至对于无辜的使女迎儿也毫不手软。然而这惨无人道的凶杀却无人谴责,究其根源是由于这些血腥暴力的场景是梁山好汉嫉恶如仇、粗豪放达性格的体现之一。《水浒传》反映宋代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以及封建社会的众生相的深广程度,特别是对于众多具有反抗精神的英雄人物的人物塑造,都离不开这些暴力血腥场景的描写。这些血腥暴力的描写虽然有一定的缺陷,但整体来讲无损于人物形象的光辉,反而为塑造人物形象,丰满人物性格做出了一定贡献。

2.2 小说主题的表现

民间看《水浒传》,多认为它是“忠义”之作。《水浒传》中其实体现着我国儒家伦理道德中保境安民、忠君爱国的爱国思想和民本思想。儒家思想影响下的社会伦理规范却并不有悖于民间对于侠义之士的想象。梁山好汉对不义人士的残杀不仅不会引起百姓的谴责,甚至会由于其侠义、勇敢地伸张正义而引发百姓的支持,甚至会被认为是他们粗豪旷达的性格,有仇必报,恩怨分明的品质的反映。如《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侯火烧草料场》一节中林冲作为八十万禁军教头被奸人诬陷刺配草料场,因大雪封山进入山神庙中暂避,听见门外陆谦、富安等人的谈话才知自己被陷害,终于无法对于朝廷的腐朽和贪官污吏的迫害忍气吞声。在“风雪山神庙”一节中,林冲的怒气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回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这些行为,在上层的逼迫和陷害下而显得合情合理,有力地揭示出“官逼民反”、“乱自上作”的农民起义社会根源。

2.3 增强小说的可读性

从艺术的角度看,《水浒传》中的暴力场景为整篇小说的描写蒙上了一层神秘血腥的信息。作者有意识地渲染了这种气氛,体现了其独异的创作意图和审美情趣。血腥描写和暴力描写的运用对于主人公人物形象的塑造有所裨益,他们的行为能让当时在正常生活中无法肆意而为百姓有了“解气”的代替感觉。而且在进行此类描写时,作者还格外注重环境气氛的渲染,凶险奇诡氛围的营造使阅读时有荒诞离奇之感,让故事情节与现实产生一定的距离感和陌生感,凸显出英雄好汉作为“非常人”的设定。有些血腥残暴场景的描写,甚至被作者有意识地进行喜剧化、戏剧化处理了,以冲淡血腥描写和暴力描写所带来的不适感。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节中,鲁智深打郑屠是“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3 血腥描写的文化阐释

《水浒传》血腥暴力描写究根结底不过是水浒世界中的乱砍乱杀现象,是正义集团成长过程中的必然。在梁山好汉聚义的过程中,由于缺乏必要的集体约束力,他们在行动中往往会发生殃及无辜的情况。这种暴力和血腥是公道不存的黑暗专制社会的产物,也是北宋末年封建社会黑暗的场景和贪官污吏横行的社会现状的如实反映。这种血腥暴力描写所带来的猎奇性和趣味性,同样符合了宋元时期都市文化发展背景下,听众和读者追求新奇有趣、寻求感官刺激审美心理和休闲娱乐的需要。而且《水浒传》的血腥暴力描写有着明显的虚构性和夸饰性。在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下,对于《水浒传》中的血腥描写进行评价,就会发现其独特的文化意义和价值。

猜你喜欢

好汉武松梁山
武松历史原型卞元亨
“知心姐姐”孙二娘
江西采茶戏中的梁山调腔系音乐考
“又”字歌
像好汉一样
笑(外一首)
真正的好汉——读《水浒传》有感
我家里的武松
上大梁山(外四首)
梁山车展:最容易忽视的五款亮点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