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信念与工农兵大众力量的结合
——浅论中央苏区的红色体育运动
2018-02-07王新生
□王新生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北京 100080)
中央苏区是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创建的最大的革命根据地。在面临国民党反动派一次比一次规模更大的军事“围剿”的情况下,中国共产党不仅领导了中央苏区的各项建设,而且在条件十分简陋的情况下开展起红色体育运动。本文,笔者拟对中央苏区的红色体育运动进行粗浅探讨。
一、中央苏区红色体育运动的指导思想
探讨中央苏区红色体育运动的开展,首先要探讨其指导思想是什么。中央苏区的主要范围是赣闽粤三省交界地区。这里远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中心,多是山区和农村,经济、文化都很落后。体育活动如篮球、赛跑、跳高或许在一些条件较好的学校里开展,而足球、网球、乒乓球,受场地、器材的限制,则很少能够开展。在红色政权没有建立之前,广大工农劳动群众在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压迫下,吃不饱,穿不暖,生存都成为问题。他们整日忙于生计,体育活动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品”。对此,《青年实话》发表的《赤色体育运动与青年》一文明确指出:“在地主资产阶级的国民党统治下,体育运动只是地主资产阶级训练他们的剥削阶级的预备队,训练军阀部队,加强他们在青年中的影响及制造利润工具的一个附属工具。在那里,青年工农群众是被剥夺了真正的体育训练的一切可能和权利,而且只能伴着生活水平的低下,造成劳动青年中惊人的体质的退化。”[1]
苏维埃红色政权建立后,剥削阶级被推翻,原先处于社会底层的工农大众在政治上、经济上翻身成了主人。正如《赤色体育运动与青年》一文所说:“我们苏维埃共和国的领域内,首先是因为我们推翻了地主资产阶级的统治,一样是捣毁了他们对体育运动的垄断。由于我们自己是握政权的阶级,以及生活上的改善,我们用着一切可能来举行集团的赤色体育运动。”那么,为什么要发展红色体育运动?文章认为,“在阶级立场上,我们有着极大必要使劳动青年群众在体格上适合阶级的斗争的需要,应该发展赤色体育运动。”[1]
在苏维埃制度之下,开展红色体育运动,举办体育竞赛是提高体育锻炼水平的重要手段。但中央苏区的体育竞赛同国民党统治区的体育竞赛有着根本的不同。在“地主资产阶级的国民党统治下,体育竞赛是锦标主义的互相排挤”,而“苏维埃的体育竞赛”,则是使工农群众达到身体健康的水平线。苏维埃政权“加紧赤色体育运动,乃是为着使我们青年能够养成工农的健康活泼的后代,能够使苏维埃国家的能力,发挥到应有的强度,锻炼出钢皮铁骨般的身体,保卫苏维埃,战胜敌人”。[1]
在中央苏区,开展红色体育运动,不只是为了培养出“一个出色的运动家,而且要不断地提高青年工农群众的阶级觉悟,使体育运动与青年军事训练密切的联系起来,并使现有赤色体育会的组织成为广大群众的组织,提倡群众的与军事化相联系的赤色体育运动”。[1]
由于国民党军频繁对苏区进行反革命军事“围剿”,因此,中央苏区的红色体育运动,也是与反“围剿”紧密相连的,1933年12月3日卫生学校举行的开学典礼,就提出:“发展我们的赤色体育运动,来健全卫生的工作,加紧医务战线上的进攻,保障工农群众及红色战士的健康,来彻底粉碎敌人的五次‘围剿’。”[2]
上述说明,中央苏区开展红色体育运动的指导思想表现在这几个方面:其一,开展红色体育运动是为了增强工农群众和红军指战员体质;其二,红色体育运动是广大人民普遍参与的群众性运动,而不是少数人参与的运动;其三,开展红色体育运动与军事训练密切联系,是为了保卫红色政权,战胜敌人,粉碎敌人的“围剿”。可以说,中央苏区红色体育运动指导思想鲜明体现了工农劳动阶级的本质特征。
二、中央苏区红色体育运动的组织机构
中央苏区各级政权机关、各单位都设有红色体育组织机构。在中央层面的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1933年4月9日,《青年实话周报》刊登《本报发起赤色体育组织》,提出:“一切运动或体育组织,在政治上不是也不可能成为中立的,在帝国主义国民党统治下,体育与运动是他们奴役青年的一个工具;在苏维埃区域里,我们工农劳苦青年群众,为的能在体格上适应阶级斗争的需要,应该有一种集团的精神,和健康的身体。因此,本报向全苏区工农劳苦青年群众提议:立刻组织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表示:“凡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境内的各个赤色体育组织,革命机关,团体,以及各学校,公民,一律欢迎加入赤色体育会。愿意加入赤色体育会的,请立刻向本报编辑委员会报名,由编辑委员会再行通知团体即个人会员,定期召集筹备会议,讨论一切进行事宜。”[3]
表示赞成这个提议的有:马克思共产主义学校、少共中央局篮球队、工农红军学校、少先队中央总队部、反帝拥苏总同盟青年部、苏区中央儿童局、少共瑞金县委、少队瑞金县队部、少共闽粤赣省委、少队福建省队部、中共闽粤赣省委、全总苏区执行局、工农通讯社总社、博古(秦邦宪)、洛甫(张闻天)、杨尚昆、阿伪(魏挺群)、凯丰(何克全)、顾作霖、王盛荣、曾镜冰、施碧辰、张爱萍、任弼时等。
从赞成者的名单看,有学校、社会团体、共产党地方组织、少共组织、新闻单位,个人则是中共中央领导和少共中央领导。特别是博古、洛甫、凯丰、顾作霖、任弼时等中央局领导的赞成,说明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是得到了中共中央强力支持的。
《青年实话》关于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的倡议很快得到了苏区的一些体育组织和体育爱好者的拥护。国家政治保卫局篮球队、中央政府俱乐部体育委员会以及飞涛、沈鹤鸣、关蕴秋、郑茂德等人很快报名加入。红军学校还筹备成立赤色体育会分会。
1933年6月3日,中革军委在红军学校俱乐部举行招待参加“‘五卅’赤色运动大会”全体运动员会餐。席间,项英宣布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成立,推选项英、王盛荣、邓发、张爱萍、施碧辰等五人为委员。
从这五个委员看,项英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副主席、中革军委代主席;邓发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王盛荣是少共苏区中央局委员、少先队中央总队部总队长;张爱萍是少先队中央总队部副总队长;施碧辰是少共中央局成员。他们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委员,属于社会兼职。由此看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不是人民委员会的下属行政机构,系全国性的体育组织,是“苏区体育的最高的领导机关”,负责“组织和领导全苏区的赤色体育运动”。[4]它的成立,对于中央苏区红色体育运动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苏维埃政权探索开展工农劳动大众体育活动的重要成果。
在地方层面,负责红色体育运动的是苏维埃地方政府教育部。如1933年12月,为迎接福建省工农兵代表大会,福建省苏维埃政府教育部决定举行全省游艺体育运动大会,“开展赤色体育运动,锻炼工农体格。粉碎帝国主义国民党的进攻”。要求“青年同志,要准备着。准备选出参加运动大会的选手。”[5]由此看来,在地方,负责开展红色体育运动的多是地方政府的教育部。教育部是政府行政职能部门,通过行政方式来领导开展红色体育运动,这点是和作为体育组织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不同的。
在各级党政军机关中,负责群众性的红色体育活动的是俱乐部和列宁室。1933年4月15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教育人民委员部发出训令第一号,其中规定农村每乡“建立一个俱乐部”[6]P687,城市“每区建立一个俱乐部”。俱乐部工作归省县区市教育部社会教育科管理[7]P690。为规范俱乐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教育人民委员部于1934年4月4日制定并发出《俱乐部纲要》,规定:“俱乐部是每一级政府机关或每一个大的工厂企业,每一地方的工会,合作社之内的组织。乡苏的俱乐部,同时也是该乡一切农民基本群众的俱乐部。每一俱乐部之下,按照伙食单位(或村庄)成立列宁室,每一列宁室至少须有识字班、图书室及墙报,此外,还必须有运动场或游艺室的设备”[8]P1631。可见,在中央苏区,俱乐部和列宁室是属于“标配”的群众性体育活动的组织者和场所。由此,红色体育活动深入到最基层。
很明显,在中央苏区,从中央到地方,从城镇到乡村,普遍建立了红色体育组织。这些红色体育组织的建立并积极举办各项体育活动,积累了党在红色区域局部执政条件下组织开展体育运动的初步经验。
三、中央苏区红色体育运动的特点
中央苏区举办的体育运动会,有国家级别的,如1933年5月31日开幕,6月1日至3日进行的“‘五卅’全苏区一次运动大会”(亦称“‘五卅’赤色运动大会”),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举行的第一次国家性质的体育运动会。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对这次体育运动会特别重视,并发给“锻炼工农阶级铁的筋骨,战胜一切敌人”[4]的赠语;有省级别的,如1933年12月召开的福建省游艺体育运动会;有县级别的,如1933年6月26日永丰县举行的第一次赤色体育运动会。在军队,有方面军级别的,如1933年8月6日至14日,红一方面军政治部在永丰县藤田举行全军首届赤色体育运动大会;有军区级别的,如福建军区在1933年6月16日至19日举行的运动大会。有学校和单位的,如红军学校1932年9月4日召开的运动会、1933年1月1日进行的元旦运动会;1933年12月3日红军卫生学校举行的体育运动大会;1933年6月14日至15日工农红军第三兵站医院举行的青年竞赛大会。有群众团体的,如1932年9月4日至8日,少先队中央总队部组织举办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少先队总检阅,举行各项体育竞赛。1933年4月1日,中央苏区举行儿童节体育运动竞赛。这些红色体育运动会和其他体育活动,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与重要纪念活动、政治形势、重要会议和相关活动等相联系。1933年5月底至6月初举办的“‘五卅’赤色运动大会”,是为了“检阅自己的力量,向敌人作总示威”。为此,中共中央特发出转全国工农群众通电,宣告:“在争取完全粉碎帝国主义国民党四次围攻时,发展赤色体育运动,养成工农群众的集团精神,适合阶级斗争需要,是非常必需的。因此,决定于‘五卅’在赤色首都举行全苏区运动会”[9]。1933年12月召开的福建省游艺体育运动会,是为了迎接省工农兵代表大会的开幕。永丰县第一次赤色体育运动比赛是配合团县委召开的全县各区委书记、模范支部书记联席会议。1932年红军东路军在福建漳州举行的红五月运动会,是为了庆祝漳州战役的胜利。红一方面军政治部举行的全军首届赤色体育运动大会,江西军区和福建军区举办的运动会,是为了纪念第一个八一建军节。红军卫生学校举行体育运动大会,是为了庆祝军医科第三期毕业与第五期开学典礼,激励学生将来英勇反击国民党反动派第五次“围剿”。工农红军第三兵站医院举行的青年竞赛大会,是作为“红五月”中的一项活动,是“为着提高青年的积极性,加强工作速度”[10]。少先队中央总队部举办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少先队总检阅,是为了纪念国际青年节。很明显,中央苏区的红色体育运动会与党和苏区的重要工作、重要活动相关联,是激发大家奋勇向前争取胜利的精神,更好地做好各项工作,以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对中央苏区的反革命军事“围剿”。
第二,运动项目种类多样。中央苏区的体育运动项目,既有通常的田径类的跳高、撑杆跳高、跳远、立定跳远、三级跳远、铁球、铁饼、标枪、障碍赛跑和50米、100米、200米、400米赛跑和接力赛跑;又有球类的篮球,体操类的单杠、双杠、跳马,以及水上类的游泳。尤其是由于场地、器材等限制在中国大城市还不是普遍开展的足球、网球、乒乓球,在中央苏区也有开展。如1933年8月1日红军学校举行八一军事体育竞赛时,据报道,“国家政治保卫局、县苏维埃组织的足球队(六七十人)有很热烈的来参加我们的球类运动”[11]。网球主要是在红军卫生学校开展。组建排球队的有红军学校、少共中央和中央苏区江西省。而乒乓球则在苏维埃中央政府、国家保卫局、少共中央、红一军团、红五军团、瑞金市苏维埃、红军卫生学校、无线电学校等机关、部队和学校开展。尽管这些项目在中央苏区还只能在少数机关、部队、学校开展,在其他经济、文化落后的偏僻地区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是共产党和苏维埃政府提倡红色体育,在中央苏区带来的体育新气象,创造的奇迹。与此同时,党和苏维埃政府考虑到条件的限制,还提倡开展大众体育活动项目。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教育部在颁布的《俱乐部纲要》中指出:“未必每地方都可以打乒乓球、篮球,而最荒僻的地方也可以组织踢毽子,放风筝”[8]P1633。徒手操、木棍操、手巾操以及包括拳术、舞剑、花枪、关刀在内的武术,也是中央苏区常见的大众体育活动。中央苏区体育项目种类多样,是国民党统治区所无法相比的。
第三,与军事、政治比赛相联系。中央苏区的红色体育活动,往往是与军事、政治训练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福建军区1933年6月16日至19日举行的赤色运动大会,比赛的项目有:“(一)军事方面:劈刀,刺枪,着装,武器检查,目测距离,抢山头,实弹射击。(二)政治方面:政治测验,政治演讲,墙报,唱歌,政治游戏。(三)球类方面:足球,篮球,乒乓球。(四)田径赛方面:跳高,跳远,撑竿跳,跑障碍物(壕沟,过木桥,石城墙,木墙等),翻杆子,赛跑”[12]。红军第三兵站医院组织青年竞赛大会时,除了跳高、跳远、赛跑等体育项目外,“政治测验,识字测验,刺枪,劈刀,讲演”[10]也是其中的竞赛项目。红军学校1933年元旦进行的运动大会,内容有“A军事的(一)攻防战斗;(二)实弹射击等。B政治的(一)讲演;(二)问答等。C体育(一)各种球类(铁球,铁饼,篮〔球〕,足球)(二)标枪;(三)田径赛:跳高、远,赛跑:二,四,七百米远。”[13]体育与军事、政治训练密切联系,充分体现了红色体育革命信念与力量相结合的特征。
第四,参加者非常广泛。中央苏区的红色体育运动,就参加单位来讲,有党政机关、部队、学校、群众团体;就参加者个人来讲,有党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的领导者们,如博古、项英等七人被推为“‘五卅’全苏区第一次运动大会”主席团。博古、张闻天、毛泽东、项英、陈云等还分别担任了总评判主任和总评判员(即总裁判)。如前所述,项英还担任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赤色体育会的委员;有党高级干部和红军的高级将领,如曾任中共中央机关总支书记、中共中央局秘书长的邓颖超,爱好乒乓球,是“‘五卅’全苏区第一次运动大会”总评判员之一;杨尚昆,曾任马克思共产主义学校副校长,后任红一方面军政治部主任、红三军团政治委员,系“‘五卅’全苏区第一次运动大会”的总评判员之一,司职排球和足球的裁判工作。何长工,曾任红五军团政治委员、红军大学校长兼政治委员、粤赣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也是“‘五卅’全苏区第一次运动大会”总评判员之一。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不仅是赛跑好手,获“‘五卅’全苏区第一次运动大会”100米、200米第一名,而且还是国家政治保卫局篮球队的主力前锋。少共中央局的张爱萍、王盛荣、施碧辰既是篮球队员,又是足球队员。施碧辰还获“‘五卅’全苏区第一次运动大会”三级跳第一名。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女子积极参与红色体育运动。少共中央与马克思共产主义学校成立了青年妇女篮球队。对此,施碧辰在《青年实话周刊》发文赞扬说:“她们为首开展苏区妇女的赤色体育,使其更适合目前战斗的动员。首先动员苏区的青年劳动妇女,加紧在战斗中锻炼强健其筋骨,来参加战斗。她们是红色妇女在体育界中的一支有力尖兵。”并且倡议:“青年妇女同志们!首先是苏维埃大学,红军大学,以及其他各学校,各机关,群众团体的青年妇女同志们!你们怎么样?愿为落后吗?紧快的组织起来,锻炼好好,迎接于二苏大会的开幕,显示你们的战斗力量,回答她们的号召啊!”[14]青年妇女组织篮球队,妇女参加红色体育运动,彰显中央苏区妇女获得彻底解放。由于中央领导人和高级干部、高级将领重视和表率作用,中央苏区的党政干部、红军指战员、学生、工农群众、儿童团积极参与红色体育运动,形成了从中央领导到最基层群众的浩浩荡荡的红色体育大军。
综上分析探讨,笔者认为,中央苏区的红色体育运动,是工农兵大众普遍参与的运动,是他们锻炼身体,增强体质,以便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保卫苏维埃政权的运动,是革命信念与工农兵大众力量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