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的色彩和生命
2018-02-02刘建慧
■刘建慧
又去了一趟巴丹吉林沙漠,这是我第二次与它亲近。这一次,意外发现这沙漠的色彩是斑斓的。
乍看,沙漠的确是黄色的,满眼的黄,堆积如山,不,不是如山,就是山。峰回路转的山梁,连绵起伏,绵绵不绝。那山脊,是谁拿了大刀镌刻的吧?抑或是高明的裁缝挥舞剪刀裁剪的?或直或弯成一条锋利的单线,很尖锐,很有棱角。
山脊两侧,无数凸出的沙丘,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搔首摆弄,眉眼俊俏;亦有凹陷的旋涡,亦深亦浅,错落交织,层层叠叠,如驼峰,亦如波翻涛涌的海浪。是,像海浪,闪着金光抑或是银光。
还真有骆驼哩!横挡在公路中央,昂首挺胸的模样,莫不是张开怀抱欢迎我们疾行的脚步或渴望的目光吗?高高的驼峰里储藏了多少故事甘愿与我们分享?
一头、两头、三头……九头,在这初夏的五月,正是脱去棉厚冬装的季节。半裸了光亮的身姿,轻盈柔美,是脱了厚绒衣的,另一半绒毛依旧穿在臂膀上。
骆驼们或昂首或注目静思着,摆出优雅的姿势,向我们展示沙漠之舟的风姿吧?抑或是低头觅食呢?
觅食?沙漠里能有什么可吃的美食呢?那一株株带刺的梭梭草,舒展着旺盛的筋骨,还有那青青的冰草,一根,又一根,再一根,深深立足在沙之深处,相连成一大片,又一大片,还有一大片。葱葱郁郁,郁郁葱葱,形成固执的绿色,倒让沙漠变成了绿的主色素,而那土黄的沙,倒像是点缀这绿色的附属品。
这沙漠深处定然蕴藏着无数水分和养料吧?不然,那些绿怎会甘心驻留倾心守护这荒凉的沙漠呢?亦如某对夫妻,也许并不被外人看好,却能相敬如宾,厮守终生!有些事、有些人,表象和本质的区别判若天壤。
那棵灰白的枯枝,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漠里,极像失了水分剥去衣衫的一具白骨。这是干涸的沙漠里渴死的生命,抑或是生长千年后返璞归真的禅师?
咦,有新绿哎!有人兴奋地狂啸,惊着了沙漠的魄儿吧!定眼细细一瞅,可不是嘛,那枯枯的枝头上抽吐出一簇真实的嫩绿,半尺来长的枝条儿一排浅浅的细叶子眨巴着睡眼,调皮地打量着好奇的眸子。原来,她是睡着了呀,翻身时蹬掉被子了!
哦,难怪沙漠是绿色的,沙漠有如此顽强不屈、轮回坚守的情侣相伴,永恒不朽哩!
沙漠亦是红色的。真的,就在眼前,在蜿蜒伸展的公路两旁。那艳而不俗的梅红色,一朵朵,一簇簇,一丛丛,像极了西兰花的模样,规规矩矩的形状,圆润的六瓣膜抑或是八瓣膜吧,收缩得甚是精巧。像那害羞的少女,低垂着饱满的额头,黑亮的眼眸紧盯自个的脚趾。
不是一两朵,而是无数朵,夹在绿意盎然的沙漠里,形成一片鲜艳夺目的红,装饰在某一段沙漠里。也许,装饰了某一段历史的梦吧!
有人说这是狼毒花,艳而有毒,如某种女人,只可远观,不宜近触,略微一碰,即刻中毒。
是真的吗?那沙漠怎愿甘心中毒呢?或许,这是一种误解吧,亦如生活中我们对某人的误解一样,相貌的美丑往往与内心善恶成不了正比,亲眼目睹的不一定全都是真相!
那么,真相是什么呢?真相是停车,蜂拥相扑,俯身拍照,久久凝望,凝望那神奇的色彩,凝望这绽放的生命。尽管被一呼再唤,甚至轻声呵斥,依然移不开目光的逗留,跃跃欲试,欲将这美丽的花朵一并带走。
原来,沙漠是红色的,艳而不俗的红啊!
沙漠亦是有生命的,会呼唤,亦会理解,真的。
当我们脱了鞋袜光了脚丫扑向沙峰,缓了一缓,又缓了一缓,喘着粗气,互相嬉笑着、鼓励着、搀扶着。
任凭一股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脚丫缓缓流淌,流淌进每一根血管里,渗透在每一寸肌肤里,穿行在每一个毛孔中。这是沙与日光赐予的按摩吧,不轻不重,不疾不徐,舒服极了。
不忍割舍这份爱恋。索性滚落在沙海里,肆意地享受,再享受藏匿在沙里的日光浴,美滋滋的,热烈拥吻。
登上守护巴丹湖千年不变情的那座沙峰时,风儿吟唱着浅浅的歌谣,轻轻走过来,悄然扬起一缕细沙,像面粉般轻柔的细沙仿佛不经意抚摸我的脸颊,笑眯眯地在耳边低语:“我是风儿你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风儿浅笑着、低唤着,将又一缕细沙轻轻抛洒过来,漏网似地漏入衣领里,顺着脖颈滑向心房,微痒,轻暖,却丝毫不曾轻薄。
我开心地笑了,张开暖暖的怀抱,平展展地俯在沙漠的怀里,紧紧拥抱,深深相吻。呢喃绵绵情话,倾诉长远相思,倾诉郁积在心不能对第三人吐露的私房话。
站在高耸的峰顶,我便是最高的山峰。因为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披了色彩斑斓的丝巾,迎风倾听巴丹湖秀美的声音和传奇的故事。
巴丹湖,永远保持着自己的温度、湿度和风度,千年不变的清澈,千年不变的咸淡分明,任凭那沙峰吮吸多少乳汁,依然牢牢固守着自己原有的高度,养育出一片沙漠的绿色。那一片林子是芬芳的沙枣花香,亦是含情脉脉的柔枝杨柳吧?是挺拔笔直的白杨树,抑或是强肾健体的苁蓉锁阳吗?
巴丹湖是巴丹吉林沙漠里最明亮的眼睛吧?回眸一笑间,定然是眉目传情的,是成吉思汗宠爱的王妃吗?抑或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一颦一笑,是女儿给父亲撒娇,一风一雨是长者的慈祥。
山峰背面也有一眼湖,怎会有紫红色在泛波?水边析出的一圈圈洁白,是失宠者伤心的一滴眼泪,抑或是多情的那颗赤心!
巴丹吉林沙漠是谁的杰作呀?千万年前,这里原是怎样的面貌呢?是浩瀚的海洋,抑或是湍急的江河?还盛产百十种石头哩,小如豌豆的,串成原装幸福的手链,抑或打磨成靓丽的项链。
那可爱的寿桃玉石,形如饱满的蟠桃,色若温润的奶酪,亦似金黄透明的宫殿,好生诱惑人哩。还有裁剪得方方正正的“五花肉”,亦称“天书”,厚砖似的,有封面,亦有层次,如页面。
可不是海洋里的物件嘛!曾几何时,这浩瀚的沙漠果真是海水栖居的家园吗?绵软细润的沙,是海水衍生演变的吗?有生命,懂爱恨,充满智慧又满怀热情。
难怪,有人愿意躺在在沙漠里,数那璀璨的点点繁星,遐想那深邃的夜空,还有玉兔、嫦娥、吴刚、后羿的浪漫故事。那是生命与生命的对话,是精灵和精灵的交流吧!
试问对面那尊沙雕的成吉思汗,绿肥红瘦的沙漠,是你最美的王妃,还是最勇敢的巴图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