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不息是企业家精神的内核

陈九霖

说到底，商业的逻辑，其实是跪着求生、站着向死、地狱归来、野蛮生长的逻辑。作为企业家，面对如此环境，如何应对呢？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里的一句话给出了答案：“这个世界在变，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改变自己”

这个消息震惊国人、震荡了全球金融市场：华为创始人任正非的长女、华为CFO孟晚舟2018年12月1日在加拿大被捕——这是加拿大应美国的要求所为的，孟晚舟可能被引渡到美国受审;美国丹华资本创始人、著名科学家张首晟于12月1日在美国自杀——这两位，涉及企业家精神的问题。

任正非经历坎坷，成就颇丰。他当过兵、破过产、离过婚，1987年以21000元人民币创立华为，筚路蓝缕，一路颠簸。2016年，任正非谈及华为的三大“迷茫”，感到华为正逐步攻入行业的无人区——无人领航、无既定规则、无人跟随，华为已感到前途茫茫，找不到方向。在西方国家打压中国科技产业的大背景下，华为会不会成为第二个中兴通讯，现在尚难预料。而在此关键时刻，很可能就是华为接班人的孟晚舟被捕，凶多吉少、前景未卜，这应该是对任正非、华为的重大打击。在华为被美国逐出美国市场，新西兰、澳大利亚、英国等多个国家迫于美国压力宣布狙击华为时，任正非没有流泪。但是，美国通过加拿大将孟晚舟拘捕扣作人质，据说这位70多岁的老人老泪横流，没想到美国竟会对其亲人和得力助手下如此重手！尚未审判定罪时，孟晚舟就被戴上了脚镣手铐，这让他如何不心疼呢？即使如此，我们依然可以期待，任正非不会彻底垮下，他一定选择坚强。在2018年9月的一次演讲中，孟晚舟说：“生命注定是一条不会回头的河流，我们要做一朵奔腾的浪花，而不是漩涡中的一片枯叶。”“每一个平凡的人都有一双伟大的翅膀，只是有时忘记了扇动。”这字字句句都表现出来一个坚强不屈的精神与性格。获保释后，孟晚舟在朋友圈发文时配图，图上字为：伟大的背后都是苦难。

张首晟选择结束了自己身强力壮的55岁英年的生命。据说，在众多因素当中，包含着其投资失利的原因。对逝者我们不应作过多的评论，但莎士比亚有一句名言说得很好：最软弱的果子最先落地。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最脆弱易碎的时候。缺乏坚强意志者，很容易误入歧途。所以，我对类似张首晟遭遇的人非常理解。但由此可知，成功的企业家并非一定是靠智商多高，最主要的可能是情商与逆商。美国长期资本（LTCM）一度成为全球亮眼的明星基金。其掌门人梅里韦瑟，曾被誉为能“点石成金”的华尔街债务套利之父。LTMC团队包括：199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默顿和舒尔茨、前财政部副部长以及美联储副主席莫里斯、前所罗门兄弟债券交易部主管罗森菲尔德。因此，LTMC被人称为“梦幻组合”。前期大发其财后，LTMC于1998年的短短6个月内亏掉50亿美元，最后濒临破产。我们从LTMC和张首晟的案例中，都没有看出智力之于企业的作用。

我之前在国企工作26年，包括在海外工作7年。我发现，无论是国企还是民企，只要是想做点事情，都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困难，所不同的不过是侧重点和表现方式不同而已。国企层面，主要是在行政上耗费了大量精力，比如：上下级的沟通，同级之间的交流，文山会海、繁琐的项目审批环节等。民企则不一样，主要精力是花在做事方面。但是，由于资源缺乏等原因，民企的风险更大，必须学会承担和化解。民营企业家需要自己去勾画未来，需要自己去处理股东、员工、客户等方方面面的关系。无论国企还是民企，都不会随随便便地就能做出业绩来。做民企，每天都面临着新的矛盾，甚至每做一件事情都有如履薄冰、如坐针毡之感。任何方面都马虎不得，因为魔鬼经常藏在细节之中，一失足便成千古恨。即使谨小慎微，有时还是防不胜防;即使曾经沧海，有时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因此，在我们对那些成功的企业和企业家心生羡慕嫉妒恨之时，我们不要忘了他们背后的艰辛与泪水。

而且，即使做出了类似于华为这样的成绩又怎么样呢？依然提心吊胆。民营企业家尤其如此。企业能否生存、企业如何发展，始终是悬在民营企业家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比尔盖茨经常提醒公司员工，微软离破产只剩下18个月。中国的企业一般都要经过“三年之痛”，“七年之痒”，“十年之变”。中国民企的平均寿命仅有2.97年，企业发展到第七年时，往往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乃至困境（比如我之前管理過的中国航油？新加坡公司）。企业发展到十年之时，又形成一个新的瓶颈，存在着专业化或多元化的选择。企业小有小的难处，大了有大的问题和新的挑战。马云说：“我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误就是创建阿里巴巴。我没料到这会改变我的一生，我本来只是想成立一家小公司，然而，它却变成了这么大的企业。”他说，全世界的创业者都有一本苦难的经。

面对丛林法则的市场环境，企业家一路走来，真的可谓枪林弹雨、血雨腥风。企业界流传着一句名言：一些企业家已经进了监狱，一些企业家正在通往监狱的路上。有些人英年早逝，有些人患了抑郁症，有些人被逼“跑路”，有些人被迫自杀。这里借用古以色列富极一时、权倾天下的所罗门国王的一句话来形容企业家的宿命极其恰当：“我专心用智慧寻求查究天下所作的一切事，乃知神叫世人所经练的是极重的劳苦。”说到底，商业的逻辑，其实是跪着求生、站着向死、地狱归来、野蛮生长的逻辑。作为企业家，面对如此环境，如何应对呢？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里的一句话给出了答案：“这个世界在变，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改变自己”。这句话用于企业家特别合适。

因此，在全球所有的大学校训中，我特别喜欢母校清华大学的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它源于《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原意是，自然的运动刚强劲健，生生不息。相应于此，高尚的人应刚毅坚卓，奋发图强;大地的气势厚实和顺。相应于此，高尚的人应增厚美德，容载万物。清华大学借此激励莘莘学子，这又何尝不是企业家精神的体现呢？因此，在谈及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时，我们在关注营商环境和企业家遭遇的同时，企业家本人千万不要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将一切困难与痛苦归咎于他人、社会与政府。遇到困难和问题，不要动不动就找“市长”，而是要面对市场，要自力更生，要从自我做起，明白自助者天助的道理与意义。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乃是企业家的本质，乃是企业家精神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