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石谱

文/【宋】杜绾 译注/子小

鱼龙石

潭州湘乡县山之颠，有石卧生土中。凡穴地数尺，见青石即揭去，谓之盖石。自青石之下，微青或灰白者，重重揭取，两边石面有鱼形，类鳅鲫，鳞鬛悉如墨描。穴深二三丈，复见青石，谓之载鱼石。石之下即着沙土，就中选择数尾，相随游泳。或石纹斑剥处全然如藻荇。但百十片中，然一二可观。大抵石中鱼形，反侧无序者颇多。间有两面如龙形，作蜿蜒势，鳞鬛爪甲悉备，尤为奇异。

【译】潭州湘乡县山顶，有一种石头横卧生长在泥土中。从地面挖几尺深的洞穴后，就会看见青色的石头，将其揭取掉。这种青色的石头，被称为盖石。揭开盖石往下，有颜色微微青色或灰白色的石头，一层层地揭取掉，这些石头的两面石面都有鱼形图案，与泥鳅、鲫鱼颇为类似，鱼鳞就像水墨描摹的一般。洞穴挖到二三丈深的时候，又会有青色的石头。这种青色的石头，被称为载鱼石。此石下面黏着沙土，从中选取几条作相互跟随游戏状的鱼形。或者是选取石面上的纹理斑驳如水中藻荇一般的。但是在百余片中，也仅能找到一两片可以赏玩的。石中的鱼形大都是混乱不规则的。偶尔也有两面图形像龙的形状的，作蜿蜒曲折爬行状，鳞片、鬣毛、爪甲都有，很是奇特。

土人多作伪，以生漆点缀成形。但刮取烧之，有鱼腥气，乃可辨。又陇西地名鱼龙，掘地取石，破而得之，亦多鱼形，与湘乡所产无异。岂非古之陂泽，鱼生其中，因山颓塞，岁久，土凝为石而致然？杜甫诗有“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正陇西尔。

【译】当地人多制作假的鱼龙石，用生漆修饰画出鱼或龙的形状。但是真的鱼龙石刮取一部分用火烧，会有鱼腥味，这样就可以辨别出鱼龙石真伪。另外，陇西地区有一地名叫鱼龙，从其泥土中挖掘出来的石头，敲碎后也多会有鱼形，与潭州湘乡县所产的鱼龙石没有什么不同。这难道不是因为古时候的湖泊水泽，鱼儿生活在其中，但因山体坍塌堵塞，时间一长，泥土凝结为石头而形成的吗？唐代诗人杜甫有“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诗句，说的正是陇西地区。

莱石

莱州石色青黯，透明斑剥，石理纵横，润而无声。亦有赤白色。石未出土最软。土人取巧，镌雕成器，甚轻妙，见风即劲。或为铛铫，久堪烹饪，有益于铜铁。

【译】莱州石颜色为暗青色，石体清透而斑驳，纹理纵横交错，质地润泽，且敲击时没有声音发出。石色也有红色、白色的。莱州石从泥土中发掘出来之前的质地最软。当地人取巧，用石头雕刻器具，很是轻便巧妙，遇到风就会变得坚硬。或者是用来制作铛、铫类的锅具，可以长久烹饪，比铜铁制作的锅具还要好。

虢石

虢州朱阳县，石产土中，或在高山。其质甚软，无声。一种色深紫，中有白石如圆月，或如龟蟾吐云气之状，两两相对。土人就石段揭取，用药点化镌治而成。间有天生如圆月形者，极少。昔欧阳永叔赋《云月石屏》诗，特为奇异。

【译】虢州朱阳县的石头产在泥土之中，或产在高山之中。此石质地很软，敲击时没有声音发出。其中有一种颜色为深紫色，石面有白石，像一轮圆月，或像乌龟、蟾蜍吞吐云气的形状，两两相对。当地人按照石头的截断进行揭取，然后用石药进行磨蚀雕凿修治成形。其间偶有天然就像圆月形的，但是很少见。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曾作《云月石屏》诗一首，以为此石很是奇巧特异。

又有一种色黄白，中有石纹如山峰，罗列远近，涧壑相通，亦是成片修治镌削，度其巧趣，乃成物像。以手拢之，石面高低。多作砚屏，置几案间，全如图画。询之土人，石因积水浸渍，遂多斑斓。

【译】虢石中还有一种颜色为黄白色的。石体中间有如山峰一样的纹理，前后起伏错落有致，山涧谷壑婉转相通。这也是成片的石头根据石形的巧妙之处，经过修治雕凿才形成的不同形状。用手梳理，可以感受到石面的高低起伏。此石多用来制作砚屏，放置在几案之间，就像一幅画作一般。向当地人询问可知，此石是因为被积水浸染才变得色彩斑斓。

阶石

阶州白石产深土中，性甚软。扣之，或有声。大者广数尺。土人就穴中镌刻佛像诸物，见风即劲。以滑石末治令光润，或磨砻为板，装制砚屏，莹洁可喜。凡内府遣投金章玉简于名山福地，多用此石，以朱书之。

【译】阶州的白色石头是出产自较深的泥土之中的，石质很软。敲击时，有的有声音发出。此石体量大的可以达到几尺宽。当地人直接在洞穴中将阶石雕刻成佛像等物品，遇到风就会变得坚硬。用滑石末将其磨治光滑润泽，或将其磨治成为石板，用来装饰制作砚屏，莹润光洁，令人喜爱。皇宫内府向名山胜地派送的撰写有华丽的诗文的玉简，多是用阶石制作的，并用朱墨撰写诗文。

登州石

登州海岸沙土中出石，洁白，或莹彻者，质如芡实，粒粒圆熟。间有大者，或如樱李，土人谓之弹子窝，久因见风涛刷激而生。

【译】登州海边的沙土中出产石头，颜色纯净洁白，有的莹润透彻，质地如同芡实一般圆润饱满。偶尔有体量较大的，有的如同樱桃、李子般大小，当地人称之为弹子窝。此石是因为被海风、海浪长时间冲刷击打而形成的。

松化石

唐陆龟蒙得石枕、琴荐，因作《二遗诗》，序中言东阳、永康一路，松老皆化为石。顷年，因马自然先生在永康山中，一夕大风雨，松林忽化为石，仆地，悉皆断截，大者径三二尺，尚存松节脂脉纹。土人运而为坐具。至有小如拳者，亦堪置几案间。

【译】唐代文学家陆龟蒙得到石枕、琴荐，故作《二遗诗》一首，并在诗序中言到东阳、永康一带，松树衰老后都会变成石头。近年，马自然在永康的山中，一夜间风雨大作，松林中的松树忽然间都变成了石头，倒地后，都断成了数截，体量大的直径达二三尺，且还保留着松树的结节、松脂等脉络纹理。当地人将其运回家中，制作成坐具。其中体量如拳头般大小的，则可以陈设在几案之间。

穿心石

襄州江水中多出穿心石，色青黑而小，中有小窍。土人每因春时竞向水中摸之，以卜子息。亦杂他石。顷年，家弟守官偶步水际，获得一青石，大如鹅卵，白脉如以粉书草字两行。把玩累日，为贵公子夺去。复搜求之，不可再得矣。

【译】襄州区域内的江水中多出产穿心石。此石颜色发青黑，且体量较小，石体中间有小穿孔。当地人每每会在春天竞相到水中摸取穿心石，用来占卜子嗣。其中也掺杂有其他的石头。近年，我的弟弟到襄州做守官，偶然间在水边漫步时，得到了一方青色的穿心石，如鹅蛋一般大小，石面上有如同两行草书一般的白色的纹理。他在把玩了几日后，此石被富家公子夺去。当再次寻找此类石头时，却再也寻找不到了。

洛河石

西京洛河水中出碎石，颇多青白，间有五色斑斓。采其最白者，入铅和诸药，可烧变假玉，或琉璃用之。

【译】西京洛阳的洛河水中出产细碎的石头，其中有很多是青白色的，偶尔也有色彩斑斓的。人们常采取其中颜色最白的，放入铅和其他药材中，可以烧制成假玉，或者当作琉璃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