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文明的价值结构与新时代重构
——实现乡村振兴的文明复兴之路探讨
2018-01-29王忠武
王忠武
(山东大学 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一、乡村文明的存在结构、变迁趋势与建构性特征
文明通常指人类的进步开化状态,它是同“野蛮”相对立的一种人类文化范畴,属于人类文化中的那些积极正向、具有肯定性价值的部分。乡村文明即乡村的进步开化状态,它所指称和表征的是乡村系统在物质进步、文化发展、制度治理和道德改善层面的状况,具有自身存在结构、变迁趋势和建构性特征。
(一)乡村文明的结构解析
乡村作为一种人类聚落形式,是由村民、家庭组织、文化制度、物质设施等众多要素构成的一个整体系统,对其基本结构可以从文明层次、文明主体、文明领域多个层面和角度进行具体分析。
从文明层次角度分析,乡村文明作为文化系统可以被大致划分为物质、制度、精神诸存在层次。乡村作为村民的生存家园、生活生产体系和社会建制首先是一种物质文明体系,包括生产力和财富积累、生活居住条件、基础设施、资源环境等内容。物质文明是乡村文明的物质内容和物质形式,对村民生活质量和文化发展具有基础性决定作用。乡村文明的核心和关键是精神文明,乡村精神文明包括思想道德、文化教育、乡风民俗等内容,对于乡村的稳定发展起着思想保证、道德规范、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诸方面的作用。在人类文化的物质和精神之间存在制度层次,乡村文明的另外一种重要存在形式就是制度文明,包括原则规范、关系准则、治理机制、乡规民约、礼节仪式等内容。制度文明居于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中介地位,在乡村文明发展中具有重要的规范、调节和维护作用。
从文明主体的角度看,乡村文明包括个体文明、家庭文明、社区文明诸层次。个体文明是指村民的思想道德和科技文化素质;家庭文明主要指家庭的家风家规、生活质量、和睦和谐、文化素质、道德友善诸方面的状况;而社区文明则是村庄共同体在基础设施、公共秩序、安全卫生、人际关系、村容村貌、环境整治等方面的进步状态,三者相互依存和支持,共同组成了乡村文明的主体系统。
从文明活动的角度看,乡村文明可以分为生活文明、生产文明和生态文明三个层面。生活文明包括饮食健康、消费合理、健身养生、心态平和等内容,它是乡村文明的基本目标和价值归宿;生产文明主要指生产的要素素质、结构优化及产出效率,以及科技管理水平、产品质量和经济效益多方面进步状况,它是乡村文明的重要内容和条件;生态文明是乡村文明的重要支持和体现,基本特征和标志是环境卫生优美、资源节约循环利用,实行绿色无害化生产、生活方式健康文明,基础设施完善齐全、村容民居整洁美化,生态经济社会相得益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从文明领域角度看,乡村文明包括经济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经济文明是乡村文明的基础和支撑,包括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诸经济环节的文明,以及效益、公平满意等经济结果的文明;政治文明指乡村在有效治理、民主法治、公民参与、平等共享等方面的基本状况,它是乡村文明的政治基础和制度保障;社会文明包括社会主体文明、社会关系文明、社会观念文明、社会生活文明、社会行为文明等方面,它是乡村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乡村文明建设从宏观社会意义方面说,就是要推进经济文明、政治文明和社会文明的协调一体化创新发展。
(二)乡村文明的历史变迁
乡村文明是人类最为古老的文明形式,迄今已历经漫长变迁发展,跨越多个历史阶段。西方发达国家在工业化时期曾发生过“羊吃人”的悲剧,农业和农村陷入萧条,但到工业化后期三农问题和城乡关系紧张状况趋于消解,乡村文明逐步得到复兴发展。中国在世界上最先进入农业文明时代,传统乡村文明迄今已有数千年历史,积累十分深厚。传统乡村文明以自然农业经济为基础,人力、蓄力和自然力是主要生产生活动能,生产效率和生活水平低下。在自然观宇宙观层面信奉天人合一,敬畏和顺从自然,以地缘血缘关系主导建构起家庭、家族和社会集体关系。工业革命使工业和城市迅速崛起和强大,乡村文明受到巨大挤压而活力衰退和边缘化,传统自然农业被改造为机械化工业农业,农民大量转变为工人和市民,城市文明处于中心和统治地位。以国家实施新农村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为开端,以工补农、以城带乡和城乡一体化政策在全国普遍有效推行,三农问题逐步缓解,乡村文明趋向复苏。通观历史与现实可以看出,人类乡村文明的历史变迁依循和呈现着“繁荣—衰落—复兴”的总体发展趋势。
“回来了?”吕凌子才发完短信,没睡着,将热乎乎的大腿压在丈夫腹部,耐着性子等了许久。欧阳锋理会妻子的意图,脑子里乱糟糟的哪还有这个兴致。他将妻子的大腿移开,侧转身,把自己弯成醉虾模样。吕凌子问他怎么了?欧阳锋说酒喝多了,难受。
(三)乡村文明的建构性特征
乡村文明嵌入于宏观的自然、社会和文化系统,其发生发展受资源环境、人口规模、产业结构、历史文化、科学技术、意识形态、国际环境等众多建构性因素的影响,表现出了随着物质文化发展和环境条件变化而不断调整变化的建构性特征。乡村文明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和组成部分,它的总体流变与建构过程大致可以说是孕育于殷周,雏形于春秋战国,定型于秦汉,强化于宋明,转型于清末*李宗桂:《中国文化导论》,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5-31页。,是中华民族在一定人口资源环境基础上和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与国家调控条件下进行的伟大创造。中国原初建构的传统乡村文明崇尚天人合一,视自然为天道人理,生产生活遵循和顺应自然规律,注重人伦秩序、孝道德治和民生民本,在古代达到了非常成熟圆满的水平。
但古代传统乡村文明终究属于农耕文化范畴,受自然农业经济局限,存在着生产效率低下,生活粗放窘困,思想因循保守,抑制改革创新等方面的突出问题。随着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崛起,保守落后的中国被西方列强侵略掠夺,民族面临巨大生存危机,推进工业化成为摆脱危机的必然选择,古老的传统乡村文明遭受工业化、城市化的冲击和解构在所难免。进入现代化后期,工业化与城市化接近完成,传统现代性的弊端充分暴露,乡村和乡村文明的价值被重新认识和定义,国家开始实行支农惠农政策,城乡关系趋于和谐一体化,乡村文明在吸纳现代性的基础上得到创新发展和重新建构。
基于建构论的视角和范式,乡村文明的发生发展是一个由传统社会的初始建构到工业化初中期的分解建构、再到工业化后期的重新建构的历史的持续演进过程。认识把握乡村文明的“建构—解构—重构”的历史建构性特征及其发展趋势和要求,对科学推进乡村振兴是很有必要的。
二、乡村文明的“三体”价值结构分析
乡村文明作为乡村共同体是一个深刻反映着人的价值需要、价值理念和价值规范,表达着国家意识形态和民族历史变迁的物质文化体系,它的发生发展过程及存在形态与价值全面深度关联,探悉其本质固有的价值属性与价值构成是理解把握乡村文明的核心要义的重要途径和关键环节。
价值所反映和表征的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效用关系,意指“客体对主体的意义”,即客体的存在、属性和合乎规律的变化与主体尺度相一致、相符合或相接近的性质和程度*李德顺:《价值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79页。,具有客观存在性、主体性、客体性以及主客体地位的相对换位性等方面的基本特征。乡村作为人的劳动创造建构的成果,是凝结和表达人的思想智慧的稳定物质文化存在,同时又是具有内在生命力的主体性存在和具有外部功能效应的客体性存在,乡村文明的价值主要存在于和表现在其作为文化载体、生存主体、效用客体三个层面,认识乡村文明的价值就要对其载体价值、主体价值、客体价值这“三体”价值构成进行具体分析。
1.乡村文明作为一种客观存在,饱含和承载着人类文化信息,具有高度的文化载体价值。首先从共时态系统结构看,乡村共同体的精髓在于以价值为核心*邢庚鹤:《让道德教化回归乡村》,《环球时报》2018年1月27日。,乡村文明系统及其各个构成要素都饱含价值基因,可以说是一个反映、表达和实现人的利益和理念的价值体系。如乡村文明主体必然具有自己的价值观念、情感意志和理想信念;乡村的物质设施、生产生活方式是思想观念的感性显现和利益的实现方式,乡村文明中的乡规民约、民风民俗则深刻反映了人们的伦理规范与情感偏好。其次从民族国家的角度看,乡村是民族传统文明的根脉和发祥地,乡村文明是国家文明的重要基础部分和集中体现。中国传统文明源远流长,这种文明是以农业、农村、农民为基础和根据发展建构起来的,可以说“乡村文明是中国几千年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在乡村文明中保留了中国文化的DNA”*张文明、牟维勇、张孝德:《乡村文化复兴开启文化为王新时代——第三届中国乡村文明发展论坛综述》,《经济研究参考》2015年第66期。。古往今来,中华民族历经动荡和分裂而又归于繁荣和统一,五千年文明历经冲击挑战而又一以贯之,接续不断,造成这种历史奇迹的一大基本条件和原因就是中国的特殊农耕文化与乡村文明。“中国乡村是中国最大的国情,也是中国发展原动力所在,乡村是中国五千年兴衰的密码。我们是世界上最长寿的文明古国,而这个长寿的密码不在城市,而在农村”*张孝德:《生态文明视角下乡村文明价值新解读——走向现代化的“中国例外论”》,《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2016年第2期。。离开了乡村和乡村文明我们就无法理解中国的过去和现在,也将难以准确把握中国的未来。再从劳动价值理论的角度看,乡村文明是人类创造的巨大物质文化产品,它的发生发展过程需要人们付出长期巨大的创造性的复杂劳动。基于劳动创造价值、建构文明的基本判断,可以将乡村文明看作是人的劳动和智慧的凝结与转化形式,中国的乡村文明价值也正是由于中华民族长期巨大劳动和思想智慧的投入而积淀生成的。乡村文明的内部价值禀赋既是自身历史积累与进化的成果,又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现实社会系统的的积极支持和内化作用。乡村文明的历史越悠久、成果积累越雄厚,社会环境支持条件越优越,则其价值禀赋越深厚,价值载体作用越强大。
2.资源文化富集的乡村文明是一种巨大生产力系统,具有满足人的需要、创造文明效益的客体性价值生产功能。中国最先进入农业社会,形成了发达的农耕文化,古代科技长期领先世界,传统乡村文明有效满足了人民的生产生活需要,支持了民族的繁衍生息和国家的稳定统一,创造了灿烂辉煌的科学技术和思想文化,奠定了国家发展的良好基础和条件。村落、乡村与乡村文明具有恒久的“生产、生态、生活、文化和教化价值”*朱启臻:《从生态文明发现乡村价值》,《中国生态文明》2016年第1期。,对于中国今天以及未来发展都具有持续再生产功能,创造性转化和创造性发展乡村文明成果,是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选择和重要内容与条件。
3.乡村文明具有根本的主体性价值。乡村文明作为客体具有价值生产功能,作为主体则具有价值需求功能,而且它的客体性价值生产功能是以其主体性价值需要的满足为条件的。没有良好适宜的维持条件则乡村文明发展就会受到抑制,陷入萧条。基于新时代乡村振兴发展的目的定位和战略规划,需要确立乡村文明的主体地位、实现乡村文明的主体价值。乡村文明的主体价值是其作为主体性存在所获得的满足效用和支持程度,相对于乡村文明的载体价值和客体价值而言,这种主体价值是本源、本体和基始性价值,也是其载体价值和客体价值的产生源泉和条件。没有对乡村文明生存发展需要的满足和条件支持,则其萧条衰落就是难以避免的,古往今来的乡村文明的兴衰发展史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综上所述,乡村文明具有载体性文化价值、主体性需求价值、客体性生产价值这样三重价值构成。深刻认识和完整把握乡村文明的“三体”价值结构的蕴含意义、本质要求和基本关系,是合理建构新型乡村文明,实现乡村振兴发展的重要条件。
三、乡村文明价值地位与功能的历时态演进逻辑
乡村文明凝结汇聚了人类的巨大劳动和文化智慧,它的价值地位与功能在不同时代具有明显的变化和差异。乡村文明是人类文明的早期原本主体形态,工业革命的崛起使得传统的乡村文明受到挤压和解构,主体性地位跌落,成为城市发展的手段和工具,人类进入工业文明主导和城市社会中心时代,二元社会结构随之形成。随着工业化的完成和城市化实现,乡村文明被重新关注和重视,重获主体性地位和作用,城乡文明融合、协调一体化成为必然选择。按照传统、现代和新现代的发展顺序,乡村文明的价值地位与功能蕴含和展现着“主体—客体—主体”这样一种历时态演进逻辑。
在传统社会中,乡村文明是主体和中心,具有重大而全方位主体性的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和生态价值功能。在古代中国,乡村文明作为一种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保障了民众的生活生计和民族的长盛不衰,维系了国家经济实力与管制能力,创造了领先世界的农业文明和科技人文成果。从社会治理的层面看,中国传统乡村文明以独特的制度、机制和方式规范和约束着人们的思想与行为,构建形成了完善的国家价值体系和为国民自觉遵守的公序良俗,充分发挥了稳定社会、维护民生、凝聚人心、规范行为的主体性地位和作用。
在现代化的初中期,乡村文明的价值降格为满足工业化城市化需要的客体和工具。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推进,传统的乡村文明受到巨大冲击、挑战和破坏,农业经济弱势,农村社会空心,农村文化滞后,农村生态恶化,农民迫于生计外出流动,乡村文明的传统主体性地位和价值功能受到极大解构和弱化。回顾中国现代化历史可以看到,工业和城市通过大量吸取和聚集周边资源而迅猛扩展崛起,土地、农民、资金等各种乡村要素大规模地被吸纳整合为城市要素。新中国成立后长期实行重工业优先的发展战略和城市优先的社会政策,国家在劳动就业、文化教育、财税政策、公共服务、社会保障等各个方面都明显偏向城市和非农人员。此消彼长的结果不可避免地使得城市日趋中心化、强势化、主导化,而乡村则趋于边缘化、弱势化、依附化,两者的矛盾摩擦加剧,传统的以乡村文明为主体和中心的城乡关系格局被彻底颠倒。按照传统现代化的范式和逻辑,城市代表先进文化,乡村则是应予解构的落后存在,乡村及乡村文明的价值被定义为满足和服务工业与城市需要,功能定位是提供有利于工业城市发展的各种资源,如资金、土地、劳动力、环境等等。有专家测算,从1952至1997年46年间,共有3.25万亿元资金、价值从农村流入城市*曾业松:《新农论》,新华出版社2005年版,第22页。。可以说中国的工业化和城市化是以攫取农村价值、损耗乡村文明主体地位与活力的方式推进的。以至于费孝通先生认为,中国的乡村和城市是“相克”的,就是都市剥夺乡村,乡村供奉都市*费孝通:《乡土中国》,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7年版,第257页。。
乡村文明的主体性地位和作用在现代化后期将获得复兴与重建。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逐步完成和实现,现代性的代价和城市化弊端突显,乡村文明的价值被重新认识和定义,在吸纳和超越现代性的基础上得以创新发展和转型升级。乡村文明与传统现代性具有排斥性,与新现代性却是禀赋同质,不谋而合,具有适应和支持新型现代化所倡导践行的绿色生产、健康生活、自然生态、持续发展等基本理念的价值功能。比较突出的如乡村文明具有涵养身心的生命价值、接近自然田园的生活价值、支持绿色发展的生产价值、维护自然和谐的生态价值、优化人格心态的教化价值、升华乡愁德性的人文价值以及促进公序良俗的社会价值,等等。从人是生命的角度看,人类本身就是自然进化的成果和从属于自然的有机组成部分,人作为活体生命与乡村具有自然本体的先天关联。工业化和城市文化高度发展使人类越来越远离自然,人的自然生命和文化生命的矛盾摩擦减损了人的价值意义和全面发展,造成了人的本质的畸形和异化。乡村的产业基础通常是促进生命成长的种养殖业,在农业生产过程中人类的生命与动植物的生命交互作用,共同成长,由此使得“乡村文化包含治疗时代社会病的良药”*张文明、牟维勇、张孝德:《乡村文化复兴开启文化为王新时代——第三届中国乡村文明发展论坛综述》,《经济研究参考》2015年第66期。,令人体验到生命来自自然、回归自然的本质属性,故而有利于人性的健康和复归。从这个意义上说,乡村文明具有涵养人性、促进人的本质实现和全面发展的终极性人类学价值。
乡村文明在不同时代具有不同的价值地位与功能,地位功能的历时态变化预示着乡村文明具有价值开放性和持续的再生产功能。为了科学有效地设施好乡村振兴战略,有必要将其作为一个整体建构系统来理解和把握,在搞清乡村文明的建构条件与建构逻辑的基础上,根据时代要求和战略布局对其主体性结构与功能进行创造性重构。
四、新时代中国乡村文明的主体性重构:实现乡村振兴的文明复兴之路
乡村不只是简单的产业、农民、社区,更是一种人类恒久性文明形态,它在经历了工业化初期的衰落以后走向复兴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无论是民族复兴还是乡村振兴都本质必然地要求乡村文明复兴。以文明复兴的视角与范式来认识和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就要在新时代条件下建构一种超越于长期以来只是将其作为服从服务于工业与城市需要的客体工具的新型主体性乡村文明,探索走一条实现乡村振兴目标的文明繁荣复兴之路。
1.实现乡村振兴应以时空整合创新促进乡村文明复兴。乡村文明具有时间和空间方面的建构逻辑、延续方式和存在形式,重构中国新时代的新型主体性乡村文明应顺应乡村文化由传统到现代再到新现代发展的大趋势,在新的历史条件和发展理念指导下,通过时空整合创新促进乡村文明的繁荣复兴。
复兴乡村文明需要继承传统乡村文化、立足现实需要和面向未来发展,使其在历时态结构上贯通“过去—现在—未来”,成为包容传统性、现代性、新现代性精华的新型文明形态。乡村文明既具有历史共同性又具有时代差异性,在当今条件下复兴乡村文明一方面需要客观理性地全面认识判断传统和既有乡村文化的价值,克服改造其缺点局限和“糟粕”因素,发掘利用其有益成分,发扬光大其重视自然生态、德治孝道和民心民生等方面的优良传统;另一方面要以乡村振兴发展需要为基准和原则,在三农领域吸纳现代性先进成果,矫正现代性弊端和超越现代性局限,通过传统性、现代性和新现代性的整合创新建构新时代中国特色的新型乡村文明。
乡村文明是在人类历史和现实中普遍存在的文明形式,但它又总是在一定的地域空间内建构形成、发展变化,具有鲜明的空间结构和地域特征,由此形成了不同地域和民族的各具特色、丰富多样的文明形态。复兴乡村文明需要发掘利用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彰显中国民族特色,立足各地具体实际情况和发挥各地资源文化优势,同时还要广泛吸收借鉴发达国家在农业发展、乡村建设、农民生活与生态环境改善方面的先进经验,萃取和兼容世界智慧、中国特色与地方经验,通过“普遍—特殊—个别”三个空间层次的文化整合创新促进乡村文明的繁荣复兴。
2.振兴乡村需要确立乡村文明的主体地位,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在工业化和城市化推进过程中农村成了工业和城市发展的资源来源地和利用工具,出现了农业弱质化、农村边缘化和农民弱势化的严重“三农”问题,但这并不意味乡村文明一定是落后的、应予消除的陈旧文明。实际上“从人类文明历史演化的大时空和长周期看,乡村与城市的关系不是先进与落后的关系”*张孝德:《新文明观:乡村、城市平等观——乡村文明复兴引领生态文明新时代》,《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5期。,人类从根本上说是永远需要拥有一种不同于城市文明的乡村文明的。其原因在于乡村文明是人类文明的本根和原脉,同人自身生命养护具有物质本体性先天关联,具有恒久重要的生产、生活、生态、养生和人文教化的主体性价值,乡村文明的功能并不仅局限于生产农副产品和服务工业城市需要。就工业和城市发展而言,它们一方面需要农村提供资源支持,另一方面其在自然资源、生态环境和社会人文等方面存在诸多软肋、短板和病灶,需要乡村文明提供依托、支撑和补偿补救。确立乡村文明的主体性地位要以乡村发展为主体、目的和重要中心,实行以工补农、以城带乡的经济社会政策,构建国家支农惠农体系以充分满足农村发展需要,这对于乡村振兴是十分重要的。
3.振兴乡村需要重新认识和界定乡村文明的价值功能。乡村文明的价值是主体性与客体性的统一、稳定性与变动性的协同,振兴乡村首先要促进乡村自身主体性发展,根据发展阶段和时代条件对之进行价值定位和功能设计。进入本世纪以来,中国现代化快速推进,工业化已走过资本积累阶段向信息化、智能化快速升级,城乡关系正由城市攫取农村的城乡二元结构向城市支带农村的城乡一体化阶段转型。在这一背景条件下,乡村价值功能应依据乡村自身发展需要和城乡互补、产业协同原则,以及新时代中国现代化建设总体布局和方略进行价值定位与功能设计,总体目标要求是“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2页。。在基本功能定位上,应突出强化其生态维护功能、绿色产业功能、社会稳定功能、乡土文化功能和田园生活功能。既要山青水绿、留住田园乡愁,保持和彰显乡村文明的价值精华,创造良好的生态、生产与生活效益,又要消除贫困和二元社会结构,实现城乡共同富裕和关系平等和谐。
4.振兴乡村要持续深入推进乡村文明创建行动。近年来全国和山东省广泛开展了乡村文明行动,取得了良好效果。但目前农村的精神文明仍然存在短板,基础设施和人居环境状况依然较差,城乡公共服务水平存在很大差距,传统乡村文明还面临诸多问题和危机,要有效解决这些现实问题,政府应发挥积极主导作用,深入持续地推动乡村文明创建行动。为了使乡村文明创建行动少走弯路、减少折腾和代价,当前最迫切的是做好顶层设计,科学制定乡村文明建设的标准化体系,对乡村文明建设的指导思想、战略构想、规划制定、目标任务、原则标准、方式方法、质量要求等进行总体科学规范和顶层设计。要在把握乡村文明发展规律和未来趋势,切合农民利益需要和理想愿景的基础上,对村庄的环境卫生、基础设施、村容村貌、生产生活方式、乡规民约、公共空间、文化教育、道德规范、居民素质、社区治理等方方面面的文明标准作出系统全面规定,保障乡村文明建设的科学规范化发展。建设文明美丽乡村需要科学成熟的运作理念和先进普适的模式参考,科学规范地设立一批乡村文明建设示范基地,对于有效推进乡村文明建设很有必要。在近年来开展的乡村文明创建活动中较好地发挥了地方积极性,各地采取了多种自选创建方法,创造了很多经验和典型案例,其中有的具有很强的科学先进性和推广意义,但也有些存在明显问题有待改进。在国家和省市级层面建立文明美丽乡村示范基地,为各地文明创建行动提供可资观摩学习的典型和可以推广复制的样板,这样可以大大提高创建效率和效益。乡村文明创建是一个庞大系统工程,要科学高效地开展好这项工作需要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和社会治理结构,理顺建设主体和责任,构建整体统一、高效协同的体制机制,做到有法可依、依法科学推动。还应看到,乡村治理是乡村文明的重要内容和条件,实现乡村振兴与文明复兴需要吸收借鉴传统乡村文化中关于道德教化、乡贤治理的有益成分,构建以法治为准绳、德治为补充、村民自治为目标的新型现代乡村治理结构。
5.振兴乡村需要促进和实现城乡文明融合一体发展。“乡村和城市就像构成太极的阴阳两极一样,属于一体两面、对立统一、相生相克的关系”*张孝德:《新文明观:乡村、城市平等观——乡村文明复兴引领生态文明新时代》,《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5期。,两者之间可以说是既相互差异和相对独立、又相互支撑和依存的整体系统,实现乡村振兴和乡村文明复兴的重要前提条件就是正确认识和处理城乡基本关系,促进和实现城乡文明的融合发展。城乡文明融合并不是要城乡文明雷同化,更不是要消解乡村文明将其完全变成城市文明。它包括共同均质性融合、差异互补性融合两个不可缺少和替代的方面,实现城乡文明融合一方面要实现共同均质性融合,基本内涵和原则要求是城乡公民权利平等、公共物品均质、公共服务均享、社会保障均等;另一方面则是要实现城乡文明的差异互补性融合,基本任务和目标是实现城乡之间的生产协调、生活等值、生态互补、人口相应、收入相当、文化共荣*林聚任、王忠武:《论新型城乡关系的目标与新型城镇化的道路选择》,《山东社会科学》2012年第9期。,根本目标任务是创造性构建平等和谐、共享共富、差异互补、协调一体、共生共荣的新时代中国特色新型城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