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一部伟大的作品
2018-01-28
(作者系江苏省无锡市梁溪区教师发展中心副主任、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
教学是一种艺术。艺术,总是和美、创造等联系在一起。广大语文教师喜欢于永正老师的课,为于氏教学艺术深深折服。可以说,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就是一部伟大的作品。
这部作品没有森严的学派逻辑,也没有终极的价值体系。“儿童的语文”“五重教学”“交际语境教学”“简约语文”……从中可以获得诸多意义,但是似乎又不止于此。其伟大之处恰恰在于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自身。就像《红楼梦》等艺术作品一样,它具有恒久的开放性质,永远召唤我们去阅读、去对话、去理解、去实践。
一、先生的语文教育实践,总是回到语文自身,表现出鲜明的本体精神
“语文能为学生留下什么”,于老师常思考这样的问题。有了厚实的语文功底,人生之花才会绚丽多姿,芬芳四溢。先生总是从语文和人的关系出发,“一只眼睛盯着语文,一只眼睛盯着人”,以此建构“完整的语文”,提升学生的境界和修养,让生命的花朵绚丽绽放。
于老师从上世纪80年代起做“言语交际表达实验”,把日常生活中的会话、转述、主持会议、即兴讲话、讲故事以及常用的应用文,如通知、书信、条据、广告、新闻、报道、解说词、会议记录、简单的论文等,由易到难,交叉地、螺旋式地列入课程计划,开展口语交际和写作训练。在解决好“交际语境”的问题后,于老师的作文教学融入了“形象化表达”的内容,如《爱鸟》《于老师印象记》等课例,把言语交际和形象化描写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言语交际表达实验”的成果,后来在苏教版教材的口语交际及作文教学的设计中物化了出来。
在阅读教学中,于老师也十分关注言语实践活动。先生先是以个人魅力步入公众视野的,像《草》《狐假虎威》《壁虎》《翠鸟》《燕子》等课,教得实在太生动了,如同一幕幕充满儿童生活情趣的轻喜剧,让人拍案叫绝。他善于运用绘画、音乐、表演等形象因素还原语言、活化思维,同时创造交际情境来表现阅读所得,如《草》引入角色扮演来检查学生古诗学习的情况,《翠鸟》引入绿色和平组织成员来采访,在言语交际实践中“输出”读到的东西。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在落实南通会议精神、摈弃烦琐分析的大背景下,于老师的阅读课开始有意识地删繁就简,特别突出多读多写。1992年,在徐州召开的全省小学语文教学改革成果展示会上,于老师执教《白杨》一课,以“白杨的外秀和内秀”以及“我的沉思”为引子,外勾内联,突出朗读,加强感悟,“造段”迁移,生动地诠释了“语文姓语,小语姓小”,开启了语文教学的新篇章。在苏教版教材倡简、务本的旗帜下,于老师开发的《倔强的小红军》《小稻秧脱险记》《新型玻璃》《我的伯父鲁迅先生》等课,将写字、朗读、感悟、读写转换做到了极致,并逐渐发展成五重教学。进入21世纪以后,不少新生代名师纷纷提出“某某语文”,有的给语文外加诸多复杂因素,“关于语文”遮蔽了“语文”自身。于老师只问内心、不问西东,在《人民教育》上表达了“我的坚持和忧虑”,并在走南闯北的讲学中传播“简简单单教语文,实实在在促发展”的主张。
语文教育的“根”是什么呢?语文实践能力!于老师先知先觉,早在语文课程标准提出“语文是一门学习语言文字运用的实践性课程”的理念之前,即在长期的实践中践行“积极语用教育观”,形成了语文的自足性内涵,建构了自洽性课程内容——基于交际语境的语言积累、感悟、生成、运用;找到了自定性教学方法——基于儿童情趣的语言训练、体验、对话、活动。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同样重视语文的情境性,但有别于李吉林的情境教学,而特别凸显语文活动的“交际语境”;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同样重视语文的迁移性,但明显有别于丁友宽的从读学写,而特别强调文本阅读和写作的双向聚焦,凸显基于文本语境的“读写转换”;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同样追求作文的规范性、体系性,但明显有别于贾志敏的素描作文,而特别强调“谁、在什么情况下、对谁说、为什么说”的读者意识。可以说,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列,并引领语文教育的发展。
二、先生的语文教育实践,总是创新教学方法,表现出鲜活的艺术精神
于永正老师说:“个性化是语文教学头顶上的启明星。”诚然,个性是艺术的生命。于永正教育艺术是独特的“这一个”。那么,这部大书,能够读到哪些艺术精神呢?
第一,游戏精神。“教着,教着,我把自己教成了孩子”,于老师的话说得极为朴素,也很深刻,与李吉林老师的“我是一名长大的儿童”具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切优秀的儿童教育家,都是站在儿童的立场上来教学,但表现出的教学气质各不相同。于老师的独特气质,就在于每一节课都充满游戏精神。于老师童心未泯,经常在课上和学生一起“装猫扮狗”,而且演什么,像什么,活灵活现。这种游戏精神的实质是体验,让儿童在体验中亲密接触语言文字,在体验中学语文、用语文。学生的认知不单是靠大脑,学生的其他感官也参与其中并发挥作用。学生的思路打开了,也就打开了语文的美好世界。在今天看来,于永正的语文教育实践,是对当下提倡的“具身认知”“暖认知”的最好诠释。席勒曾说:“只有当人在充分意义上是人的时候,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他才是完整的人。”在那种具有儿童精神特点和审美意味的心理状态的课堂中,学生充分游戏,并在游戏中获得完整的生长、发展。
第二,创造精神。听过于老师课的人都会说,教学设计得太巧妙了!巧,即是对艺术创造性的追求。于老师的语文课,总能给学生带来更多的惊奇感。这种惊奇感,可以打破惰性思维和言语图式,激活学生的兴趣和语言的灵性,带来恍然大悟的高峰体验。于老师独创了很多教学方法,如:教学《我的伯父鲁迅先生》,采用“反复加温,一咏三叹”的方法;教学《再见吧,亲人》,采用“转换角色,互动对话”的方法;教学《林冲棒打洪教头》,采用“猜生答案、否定激疑”的方法……于老师特别喜欢“看我读”这种教学方法,教学《秋天的怀念》《第一次抱母亲》等情感性课文时,于老师读得催人泪下,切实达到了以读代讲的功效。于永正老师始终保持教学的原创性、独创性,或为情感内涵的独特发现,或为教学方式的不断创新,或为教学细节的精心打磨,这对学生就是一种创造精神的示范和引领。创造精神是艺术家的基本品质。一位艺术家若想留住艺术青春,就要保持不衰的创造精神。于老师开发的课例很多,每一节课都是不可复制的艺术杰作,这也是于老师被誉为“常青树”的原因。
第三,自由精神。于永正的语文教育实践,有着独特的趣味性,表现为谐趣、情趣、童趣等。特别是谐趣,于老师在教学中的指谬、启发、鼓励、强化、调侃处处显现幽默特征。这种幽默感,源于教师对教学现场的灵敏把握,也源于对儿童深沉的喜欢和热爱。听于老师的课让人觉得特别轻松,始终沉浸在自然、自由、自在的氛围中。语文教学活动,是一种最自由的活动,是一种最需要自由的活动。最真实的语言,最美的语言,最有感染力的语言,都是在自由的心境中从人的真实的感觉、感受和认识中流露出来的。在于老师的课上,时常笑声不断,连所谓的差生的心劲儿也能上来,他们任想象驰骋,任思路展开,任感情激荡。教学一旦进入审美自由的状态,语文教学也就有了创造的品格。
佐藤学先生在《教师花传书:专家型教师的成长》一书中,把洗练、达成度高的课堂比喻为“妙花”。课堂妙花的绽放,源于技与道的统一。于永正老师的教学艺术匠心独运、浑然天成,这来源于他的专业修养以及人生的不断修炼。
三、先生的语文教育实践,总是从自身素养出发,表现出鲜亮的生命精神
于永正老师是一位精神明亮的人。他对生活积极、乐观,在课堂中崇尚微笑教学,善于表扬学生;他从小就喜欢画画,这种本领作用于语文教学,便复活了汉字、文章的生命,使得课堂充满形象、流动、诗意的画面感;他喜欢京剧,找到了京剧和语文教学艺术的相似律,并在京剧的“默”中学会沉潜,沉潜在备课的深处、研究的深处;他喜欢读书、写作,并把这种热爱传承给学生,让学生对读书着迷、对写作手痒。于老师从小喜欢老舍的写作风格,这种风格也延续到课堂及教学文稿的写作中。“我的文章不是在书斋里写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他坚持“说自己”“自己说”,并最终“成为自己”,课格、文格和人格浑然一体,形成气象,构筑了“于永正语文教育实践”这部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