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历史学科核心素养的史实正确评价问题

杨德志

众所周知，历史事实是指历史学研究领域所涉及到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历史现象等客观事实的总称，分为特殊事实、普通事实和普遍事实。历史评价是指在历史研究过程中，在科学史观的指导下，以正确的价值观为标准，以具体的科学理论范式为视角，运用具体的辩证思维方法，对历史事实进行价值研判的过程，是历史认识的最高层次（史实的确认、史事的理解、历史规律的概括、历史意义的评价）［1］（p55），分为“过去的价值和现实的价值”［2］（p201）或“道德评价和技术性评价”。［3］（p304）显然，历史研究的最高境界并不是“求真”，而是要实现对历史事实的正确评价，揭示其意义，实现为现实社会和人的发展服务的宗旨。高中历史教学过程也是一种史学研究的认识过程，历史评价又是历史教学的一个核心环节，那么，在课程学科核心素养的背景下，怎样才能实现对历史事实的正确评价呢？笔者管见如下：

一、唯物史观是思想保证

历史观是人们对历史的根本看法，或指人们对历史总体运动及其一般规律的理论概括，它既是历史研究的指南，也是史学的灵魂［4］（p20）,分为唯物史观和唯心史观。唯心史观是把社会现象及其发展的终极原因归结为精神因素的社会历史观。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揭示人类社会历史客观基础及其发展规律的科学历史观和方法论，是日常历史研究的科学认识论和方法论，具体包括人类社会形态更替发展理论、人类社会发展两大基本规律的矛盾运动理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具有反作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具有反作用）、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理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社会意识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对社会存在具有反作用）、阶级斗争理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群众是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创造者、是社会变革的决定力量理论等。［5］在2018年颁布的《普通高中历史课程标准（2017年版）》（以下简称“新课标”）中确定历史学科的核心素养为“唯物史观、时空观念、史料实证、历史解释、家国情怀”等五个方面，其中提出“唯物史观是诸素养得以达成的理论保证”，培养目标要求“只有运用唯物史观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才能对历史有全面客观的认识”。显然唯物史观在历史评价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因此，在高中历史教学过程中，想要实现正确评价历史事实，就必须准确理解与领悟唯物史观的基本理论内涵，根据不同的历史事实，学会选择运用唯物史观的具体理论观点，使其真正能成为评价具体历史事实的根本思想保证，否则就会使历史评价陷入唯心史观指导的错误泥潭，如黑格尔把人类历史看成是世界精神逻辑推演的经验显现理论，文德尔班及李凯尔特等人对历史规律的否定理论，福柯提出创造人类历史的主体已经死了理论等，如果把这些作为思想指导，所做的历史评价就会歪曲历史事实的本真意义与影响，就会形成历史虚无主义，不利于学生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培养，更不能为现实社会发展服务。例如结合如下史料并运用社会形态更替理论对“鸦片战争”进行历史评价。

史料1：这场战争，自西方人1514年来到中国起是他们积325年窥探之后的一逞。炮声震动了中国，也震动了亚洲，对中国人来说，这场战争是一块界碑。它铭刻着中世纪古老的社会在炮口逼迫下赶往近代的最初的一步。——陈旭麓《近代中国的新陈代谢》

唯物史观中人类社会形态更替发展理论指出，资本主义社会取代封建社会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显然史料1评价的角度仅仅是从中国的历史发展进程，阐明鸦片战争是中国历史发展的转折点，推动中国由古老的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变，是一种宏观评价，仅仅阐明其积极进步性，没有提及消极性。假如我们把唯物史观中人类社会形态更替发展理论做为指导思想，汲取史料中的合理评价部分，就可对鸦片战争进行辩证的历史评价：鸦片战争破坏了中国的主权，是一场非正义的侵略战争。但鸦片战争后，资本主义国家的侵略打破了清王朝闭关锁国的状态，打击了落后的封建制度，传播了西方文化，同时促使中国自然经济的解体，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中国的产生，推动中国追赶世界潮流即发展资本主义。

二、正确的价值观是标准保证

历史评判的直接性是对被评判的历史对象所施加的价值判断，即对某一历史时代、事件、人物的评价是以特定价值取向或价值倾向为依据的。［6］显然，历史评价离不开某个具体的价值观取向，价值观作为历史评价的具体标尺，它是人们关于某种事物对人的作用、意义、价值的观点、看法和态度。价值观有正确与错误之分、善恶之分，有着现实价值与历史价值两个层次。目前世界上公认的普世价值观集中表现为：“生命价值原则、善良原则、公正原则、诚实原则、个人自由原则”等方面。而我国学者认为价值观应该主要涉及独立与自由的观念、民主与人权的观念、平等与仁爱的观念、忧乐天下的观念、民族精神与世界主义的观念等［7］方面。“新课标”规定历史学科的最高核心素养为“家国情怀”。家国情怀作为核心价值观，是诸素养中价值追求的目标，是最高层次的核心素养，具体体现为中华民族的认同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华文明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世界历史发展的多样性与统一性、理解并尊重世界各国与各民族的文化传统等内容，要求学生能够通过历史认识尤其在历史评价环节中树立以上正确的价值观。因此，在高中历史评价教学中，要想实现家国情怀价值观目标，首先要明辨哪些是正确的价值观，哪些是错误的价值观；哪些是历史的价值观，哪些是现实的价值观。其次要解决如何正确运用历史价值观与现实价值观作为具体历史评价标准的问题。如能实现这两点，历史评价才能科学客观地揭示出历史事实的意义与影响，实现价值观的培养，最终实现历史学的本质功用效果，诚如《三国志通俗演义序》曰：“夫史，非独纪历代之事，盖欲昭往昔之盛衰，鉴君臣之善恶，载政事之得失，观人才之吉凶，知邦家之休戚，以至寒暑灾祥，褒贬予夺无一而不笔之者。有义存焉。”当然，在历史评价过程中，要遵循历史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原则，不能以现代人的价值观苛求过去的历史事实，更不能运用错误的价值观作为历史评价的标准，否则，就会矫枉历史意义，呈现错误的历史观念，背离历史学“求真”、“求义”的宗旨，不利于学生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例如结合如下材料并以人文精神价值观为标准来评价“文艺复兴”的历史影响。

史料2：在构建新型的人本观时，人文主义者对神学文化传统进行了深层次发掘与创造性阐发。他们将神学传统中的那个惩罚人类、否定现世人生的“上帝”，诠释成为人造就了世界、将世界交给人自己主宰并赋予人自由意志与伟大力量的神圣权威，进而鼓吹人用自己的意志和能力去追求世俗幸福，由此，有力地揭示了人的尊严、高贵与人的自由、力量，将人的思想、感情从正统神学之“原罪”与“来世”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孟广林《西欧文艺复兴对神学文化传统的批判继承》

人文精神价值观的一种表现是人类的自我关怀，表现为对人的生命尊严和价值的高度重视，对人类各种精神文化遗产的无比珍惜，对人格与道德的不懈追求。它关注人的尘世生活，重视人的精神意义。史料仅以西欧基督教神学文化作为评价视角，以人本精神价值作为价值标准，只是评价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发掘与创造性地阐发人本思想，把人从基督教神学宣扬的禁欲主义者和蒙昧主义中解放出来，评价的价值观标准虽正确，但评价角度却是狭隘的，如果我们在其角度评价的基础上，再结合经济与文化视角，并以人文精神价值观作为价值尺度，来对文艺复兴进行综合价值判断，就可得出更为全面的认识：14世纪至17世纪西欧资本主义经济形成与发展，人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日益凸显，在文化领域出现了一些文学家、思想家等研究古希腊、古罗马文化及基督教神学中的人本内容，宣扬人文主义，高扬人性，力求把人从基督教的精神枷锁中解放出来，是一次思想大解放，推动了欧洲近代社会的到来。

三、科学方法的运用是途径保证

科学方法是在事实判断基础上的关于具体价值评价的方法，它是具体实践操作的方法，有辩证方法、阶级分析方法、历史主义方法、现实主义方法等类型。［8］（p466）

辩证方法是历史评价的基本方法，是辩证分析和一分为二的原则与方法，反对以偏概全。如对“西方殖民扩张”的历史评价，就应该既看到它破坏性的一面——给亚非拉人民带来贫穷与灾难，是地区落后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时也要看到它建设性的一面——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方式和价值观念，冲击了落后地区的社会制度和文化观念，能够推动落后地区的社会进步。

阶级分析方法是指对于重大的历史运动、历史事件、重要历史人物的研究，要从当时社会经济、政治关系的分析着手，着力去认识历史事实中各阶级的政治面貌、立场、态度及其力量对比，从而实现对历史事实的正确价值判断，通常用于历史人物评价。如对“华盛顿”的历史评价，虽然其为国家的建立与民主政治建设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具有高尚的品质，被称为“国父”，但他毕竟是资产阶级政治家，维护的是资产阶级利益，在他担任总统期间也没能取消黑人奴隶制度，其民主政治制度中存在着严重的种族歧视问题。

历史主义方法是把历史事实放在一个历史性——时间性的框架内加以价值评价的方法，也就是以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价值观为标准来进行历史评价，是历史评价的重要方法。如对“中体西用思想”的历史评价，要把它放在当时主流思想价值观（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的背景下进行客观评价，它冲击了传统的保守思想，是封建主义文化和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结合的产物，客观上为西学的传播奠定了基础，促进了中国近代思想的解放。诚如荷兰历史学家安克斯密特在《历史表现》这部书中所说：“历史主义是且将是我们的宿命，不论我们是否喜欢它，我们最好是尝试喜欢它，因为只要我们顽固抗拒它，我们将无法理解历史的本质与合理性。”

现实主义方法是根据评价主体的现实需要，以现实价值为具体标准的历史评价方法，是历史评价的最重要方法。例如对“洋务运动”的历史评价，我们就能够以当今现代化的价值观为视角来阐明其意义与影响：它迈开了中国近代化的第一步，客观上推动了中国由传统农业社会向近代工业社会的变迁，是一定条件下历史的巨大进步；但其仅是局部的社会革新，缺少相应配套制度的保护，同时受到大众的反对，因此其现代化的社会效果被严重削弱。

“新课标”规定在关于“时空观念”核心素养培养方面，要求学生学会在不同的时空框架下理解历史的变化与延续、统一与多样、局部与整体，并据此对史事作出合理解释；要求学会在认识现实社会时，能够将认识的对象置于具体的时空条件下进行考察。其实这些规定与要求就是历史评价的历史主义与现实主义方法的具体体现。因此，高中历史教学实施的历史评价方法要根据历史事实的具体需要，要从实际出发，既可选择性运用，也可综合运用。如对“辛亥革命”就可采用综合评价：它是近代中国为争取民族解放追赶世界现代化潮流的由资产阶级领导的民族民主运动，是近代世界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体现现实主义方法），它推翻了中国两千多年来的君主专制政体，建立起了资产阶级共和国，是近代中国政治民主化进程中的一座里程碑；同时它也沉重打击了帝国主义在华的侵略势力，推动了民族工业的快速发展，传播了资产阶级民主共和思想，客观上使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社会习俗发生了剧烈变迁（体现阶级分析与历史主义方法）；但其革命脱离了广大民众，没有改变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没有完成近代中国的历史任务（体现辩证分析法）。

最后我们还要注意在具体选择运用历史评价方法的过程中，反对不顾历史条件而一味地将自己熟悉的概念、观点强加到古人身上，或者以现代标准去苛求历史事物，以“我”为中心随意附会历史等错误做法。［9］

四、科学的史学范式是理论保证

史学范式是史学家研究历史的范型和模式,是历史观和方法论的统一,也是史学观点、史学范畴和史学方法的有机集合体，其与“唯物史观”的关系是“哲学思想与史学理论的关系”。目前有现代化史观、全球史观、文明史观、比较史观、心理史观、计量史观、生态史观、社会史观等多种新史观。其历史认识的角度、侧重点各有不同，但都能加深学生对历史事实的认识。

譬如现代化史观以生产力发展为角度，是指人类社会从传统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变迁过程，它包括政治民主化、法制化；经济工业化、市场化、专业化；思想科学化、理性化；社会城市化、福利化、流动化；个人独立、平等、开放、参与等。全球史观侧重把人类社会的整体发展进程作为历史研究的对象，强调人类社会是从分散发展到整体发展的历史过程。文明史观是以人类不同时期的文明作为研究单位，阐释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从本质上说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纵向表现为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发展，横向表现为由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构成。比较史观是指在历史研究中历史学家把比较法作为历史研究的手段，对两种或两种以上相关的史实进行比较，来加深、扩大和验证对历史的认识。心理史观是指运用心理科学的有关知识、分析方法，实现对历史人物进行研究的一种方法。计量史观是运用现代数学，定量地研究历史现象和历史过程。生态史观是主张以地理环境的生态结构为研究视角，运用生态学的理论和方法来着重解决人与自然关系的问题。社会史观是指以社会为历史研究的基本范畴,关注社会的发展和变迁,注重分析研究广义的社会问题，包括政治问题、经济问题、文化问题之外的所有问题。［10］

“新课标”提出历史学科的核心素养中还有“历史解释”，要求学生学会能够对各种历史解释进行评析和价值判断。其实，历史解释就是史家借助一定的理论和概念，并运用各种思维方法，来确定史实、探明因果、阐释历史意义的历史认识过程。［11］（p278）历史解释内容离不开一定的理论和历史评价环节，因此，在教学中教师要能够借用一些理论和概念，来对历史事实进行多角度、全方位的价值判断，深层次地挖掘出历史事实的意义与影响。

总之，在新的史学核心素养思想下，实现对历史事实的正确评价是一个崭新的课题，如能科学解决此问题，进而就能为实现历史教育的价值奠定坚实的基础。

［1］张耕华.历史哲学引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2］德雷.历史哲学［M］.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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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贾东海，郭卿友.历史概论［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2.

［5］徐蓝.关于历史学科核心素养的几个问题［J］.课程·教材·教法，2017（10）.

［6］王德民，赵玉洁.历史核心素养体系构建探讨［J］.历史教学，2016（10）.

［7］虞云国.历史教学中的价值观、历史观与史料教学［J］.历史教学问题，2011（2）.

［8］李振宏，刘克辉.历史学的理论与方法［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

［9］邓京力.试论历史评价标准中现实性与历史性的矛盾［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2）.

［10］杨德志.如何运用新史观高效备战新高考［J］.中学历史教学研究，2015（4）.

［11］李剑鸣.历史学家的修养和技艺［M］.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