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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春江花月夜》之“月”

2018-01-28黄冈师范学院美术学院438000

大众文艺 2018年22期
关键词:李泽厚思妇春江花月夜

(黄冈师范学院美术学院438000)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的主要意象是“月”,“月”是全诗结构、思想、情感展开的主要线索。

一、“月”与全诗的结构

从大的结构来看,全诗以月为中心,以月生、“月明”、“月照”、月悬、“月徘徊”、“落月西斜”、“斜月沉沉”、“落月”为时间线索,自然地递进转承,连贯有序地描写了一个完整的夜晚。诗中所有的意象都是与月紧密关联着的,月统摄着众多的意象。这种关系在前两个单元尤其显得突出:“潮”是应“月”而生的,有“月”才能有“潮”;追溯潮水的去处来源,自然的就带出“江”、“海”来;描写月光在滟滟的水波上晃动的样态,又将视野转回到“江”上;顺着月影紧随的“江”,又绕出“芳甸”,进而带出“花”来。花一带出,又通过月光照耀下“似霰”的视觉效果,把话题转回了月;进而描写月的明亮,又带出“白沙”来。汀上看不见的“白沙”,功用在于衬托月光之强,间接描写出“月”之明亮。

二、“月”与全诗的思想

传统诗学对《春江花月夜》的研究和评析较少涉及它的哲学思想。较早关注到《春江花月夜》之哲思的是闻一多和李泽厚。闻一多在《宫体诗的自赎》一文中点出了《春江花月夜》中的“宇宙意识”1,李泽厚则读出了“少年式的人生哲理”,读出了“走向成熟期的青少年时代对人生、宇宙的初醒觉的‘自我意识’”。2

应该说,诗中的“宇宙意识”、“人生哲理”都是存在的,只不过,这里的“宇宙意识”、“人生哲理”并非诗人着意玄思,非要探究出什么宇宙奥秘来。人生短暂,宇宙无穷,这些慨叹都是古代诗文当中的老生常谈,而非张若虚的创见发明。诗人看到或者构想出的自然物象,很容易就唤起人们对“人生短暂,宇宙无穷”这些老话题的重温,只不过《春江花月夜》通过形象的思维,更完美的将它们诗意化地表达出来了。这种诗意化的表达,正是借助于“月”这一意象来完成的。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闻一多和李泽厚所说的《春江花月夜》中所传达的“宇宙意识”、“人生哲理”,几乎都在这里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我们若真的顺着他这一问,必然会把思绪往前追:只要人在,月必照人,那么,江月初照的那个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初照”,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最初的人?诗意化的追问,明里是月,暗里是人,恍恍惚惚地追寻着人的源头,又把注意力全转移到“月”上来。哲人问,“我从哪里来”,诗人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不同的方式,却在追索着同样的问题。

人生的过程又如何呢?人生无常,极尽变化,但也不过是生老病死的周期重复而已。“人生代代无穷已”,每一代人都有他诉不尽的喜怒哀乐,但撩动人们心弦的,不过是周而复始的盛衰成败、悲欢离合。就如同这月亮一样,虽然有生升降落,有阴晴圆缺,但归根到底不过是周而复始的重复,不过是“年年望相似”罢了。诗人借“江月”为譬,阐发出一种不变的永恒,就像闻一多所说:“在它面前一切都变渺小了,一切都没有了”3。

人生之未来又将如何?这种追问同样借着“月”来展开,“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宇宙是无限的,人的生命却是有限的,整个人类的生命也是有限的,“江月照人”的周而复始,也总该有停止的时候。“不知江月待何人”,一个“待”字,又容易引发对人类命运的遐想:人类最终消亡的一刻,江月照着的又会是谁?

诗中的思想由“月”引发,有了景才有了思。这些思想的传达,又不是通过抽象概括,而只是通过对“月”的具体描写来完成的。思想的流露,只是通过描述与“月”相关的一些自然现象,并不断的向这些自然现象发问来完成。《春江花月夜》的景与思是完全融合,不分彼此的。

三、“月”与全诗的情感

全诗先以月为核心勾勒出一个“春江花月夜”的画面背景,又以月为载体带出“宇宙无穷,人生短暂”的思想背景。这为后半部分写情作了很好的铺垫和映衬。

全诗后半部分写情。写情仍然是以“月”为线索,并依靠“月”来表现的。月照游子,牵动了游子的思念,也牵动了游子的想象,思念和想象自然也是随着月而展开的。思念越久越深,想象也就越清晰,越具体。“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想象追随着月光,由月夜到了月照着的“楼”,再由月照着的“楼”又到了月照着的“妆镜台”。“妆镜台”这样细微的事物一出现,想象的画面就变得真实,变得如在目前。接着视线又由游子那边转到思妇这边。到了思妇这边,月成了一种虚幻的寄托。两地遥隔,相见渺茫,如今牵系在一起的,唯有这月光了。思妇把相见的梦幻,也全寄托在这月上了,“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似乎人可以跟随着月光,流到所思念的人那里去。但幻想毕竟只是幻想,“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飞过的鸿雁,水面的波纹,很快将人从幻想拉回现实。“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在这幅想象的月光笼罩下的画面中,月光成了离愁的化身,月无所不罩,愁无处不在,卷也卷不去,拂了又还来。愁是虚的,看不见,摸不着。月却是看得见的,又好像摸得着,所以去“卷”,所以去“拂”。亦实亦虚,离人的痴情与天真,都被这离愁幻化的月光照亮了。

后半部分写情又是站在一个广阔而高远的视角上的,这个广阔而高远的视角正是“月”的视角。人在两处,千里相隔,而所见的月则是相同的。一处是舟中离家的游子,一处是楼上守闺的思妇,唯有“月”的视角方可同时观照到两地人的心思。先将视角投向游子,再将视角移往思妇,最后又将视线收回,统摄性地描绘离愁笼罩的景象,言有尽而意无穷地收束全篇。

注释:

1.闻一多,唐诗杂论[C].《宫体诗的自赎》[A].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5页.

2.李泽厚.美的历程[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123页.

3.闻一多.唐诗杂论[C].《宫体诗的自赎》[A].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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