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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从建安风骨角度分析曹丕“文章是经国之大业”

2018-01-27徐晨迪武汉大学文学院武汉430072

名作欣赏 2018年24期
关键词:建安曹丕文学

⊙徐晨迪[武汉大学文学院, 武汉 430072]

曹丕的《典论·论文》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一向占据着重要地位。自西汉武帝采用董仲舒主张独尊儒术以来,文学作品受经学束缚日益严重,辞赋被视为“小道”,且传统赋体文重格式而轻思想,这就导致了当时文学创作领域的沉寂。这一僵局在东汉末年被逐渐打破,而曹丕的《典论·论文》则因为具体阐发了对文学的独特认识,使文学进入了自觉阶段而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一、“文章是经国大业”的含义

曹丕在《典论·论文》中写道:“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此语一出,便引发了后世历朝历代有关文章和文章作用的论断和争辩。那么,首先必须阐明的是“文章是经国大业”一语的具体内涵。首先,“文章”应该是一个从广义上定义的概念。从“文章”一词产生的历史渊源来看,彼时的文章并不等同于现代意义上所泛指的文学,而是有具体的指向性的,汉人所言的文章应包括诏书、律、令、赋、颂、记、奏、经、传、论、箴等一切文字作品,而曹丕所言的“文章”正是如此。在表现形式上一切见诸文字著述的古今著作因为能够成一家之言又不失政教作用,所以可统称为文章。之后,当相同种类的著作积淀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成套的集大成的理论体系,这也是“文章”的一种表现形式。此外,各种不同类型的著作虽各有侧重点,但其中灵魂都是其所体现的思想和精神,这也是“文章”的一种表征。既然说“文章是经国大业”,“经国”即“治理国家”,“大业”即“伟业”,文章是关系到治理国家的伟大功业,这就强调了文章第一性的实用性。真正意义上的文章不能与其存在的大环境脱节,而必须有其社会根基。而其社会功能也正打破了文学仅是用以满足人们内心审美体验的观点的束缚。屈原著《离骚》针砭时弊剖析社会,为后世执政者留下了讽谏教材;《孟子·滕文公下》中对“大丈夫”的人格定义则激励世人正义秉德,无畏强暴,这均是例证。同时,文章是具有超时空性的。古今中外的文章产生后便具有了普世价值,其价值不会因为时空的转换而被消磨殆尽,其功效在不同的历史节点则会从不同角度联系实际被不断发掘。正如《论语》在不同的时间、地点都展现着它永恒的教化功用。此外,古人也有这样一种倾向,即实用性的文字也要追求文采,故而文章的实用性与审美性是辩证统一的。一方面,作家写作时为了形式上的精致雕琢语句,赋予文章艺术气息和美学特征;另一方面,作家为了提升文章的可读性,必定会有所针对,这就为文章注入了思想内涵。当然,文章具有治国的政教作用并非简单地将文章工具化,反倒恰恰是对儒家文章工具论的反拨,也是对先秦以来“重德轻才、德本文末”文章价值观的否定,因为众多文章自产生伊始便具有了政治社会等方面的影响力,所以文章并不会沦为单纯的治国理政的工具,其政治意义也是与生俱来的而并非刻意强加的。因此,文章是不仅可以用以治国安邦,也可以用以教化民众修德敬业的真正的大事业。

二、从建安风骨角度解析“文章是经国大业”

建安风骨,指的是汉魏之际雄健深沉、慷慨悲凉的文学风格,诞生了一系列价值极高、影响深远的文学作品。建安时期,由于前期国家尚未实现大一统,局部冲突不断战乱频发,这就激发了文人为家国请命、为天下发声的热情,或抒发慷慨之风,或寄寓悲凉之情。同时,文人在乱世中不忘砥砺自我,匡正言行,秉持浩然正气。因此这一时段崇尚忠直和英雄文学主题发展,文学意识也由“模糊”转向“多元实用”。故而建安风骨由于其所处的时代和文学特色,与曹丕的文学理念相互影响,具有了典型意义。所以选取建安风骨的文章为例,分析“文章是经国大业”,是有代表性的。文章是经国之大业,其“经国”功效主要表现在治国和教化两方面。

1.文章的政治影响性曹丕的这句话指出了文章的政治实用性,点明文章可以为治理国家和社会提供助力。而建安风骨或反映现实,或为民请命,或书写抱负,与时代关联紧密。无论是其主观创作目的,还是后世客观影响,都不乏政治功用。曹操曾在《蒿里行》中写道:“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描绘了军阀混战带给人民的深重灾难。这首诗不仅深刻揭露了造成社会灾难的原因,也表现出了战争中普通百姓的无助和惨烈,更为后世统治者敲响了一记警钟。“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当历代执政者再读此诗,看到由于一味争权夺利带来的社会混乱动荡百姓流离失所之景,方能明白以民为本、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性。这也启发了执政者以合适之法勤勉治国,使人民安逸富足,社会清明升平,才是长久之计。而在《短歌行》里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之句。源自《诗经》,却并非聊表爱情,而是用“婉而多讽”的方法提示贤才“为什么不来主动投奔呢”。求贤若渴,大概便是如此。统治者如果想有所大成,便不能故步自封,而是要多听取有识之士的意见,不断提升自我和助力国家发展。这句诗在其产生之后的千余年间一直启发着执政者唯才是举,即便是在当今中国,解决人才资源的发展问题也是一项重要议题,“人才强国”战略便与太祖的诉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足见其政治影响性之强。陈纪作《肉刑论》讨论刑罚方式,认为“汉除肉刑而增加笞,本兴仁恻而死者更众,所谓名轻而实重者也”,引发了关于法律和定刑的讨论。陈纪反对废除肉刑,认为原应施肉刑之罚简单划入死刑或徒刑易导致刑罚不当,这就引起了人们对定刑原则的关注。这种对法的品评在古代的人治社会是极为难得的,所以文章一出,便能促使统治者重新思考审定现有法度,商讨既符合人伦,又不悖法理的定刑准则。据此种种不难看出,建安文学中有大量篇目体现着建安文人的政治抱负和主张,即兼济天下、匡救乱世、就时论政。此类诗篇之所以能够流传甚久,文章之所以不朽,与他们所具有的政治影响性是分不开的。在政治上这种实用性的大气度,使得文章经国的生命力经久不衰。

2.文章的教化立德性若想治理好国家,对百姓的立德是不可或缺的,而文章便可以作为道德教化的一种载体,即所谓“文以载道”。七子之一的王粲就曾在《荆州文学记官志》言明:“夫文学也者,人伦之首,大教之本也”,强调了文章在立德树人方面的社会价值。而建安风骨中,抒发建功立业的理想、积极进取精神的诸多篇章大抵都是如此。曹植的《白马篇》塑造了一个豪迈骁勇、无惧牺牲的游侠形象,这一游侠形象与《史记》所述不同,是一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为国家效力的爱国壮士。 国家之重,当为之奋不顾身,纵舍生取义也在所不惜。这就催生了普通民众九死不移誓报国的决心,也激励了后人的爱国热情和民族精神。而刘桢的《赠从弟》其二则通过“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等语描绘了松柏抗风傲霜之气节,运用“比德”手法,以松柏为喻,号召人们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要有坚定的人格追求而不能随波逐流,其用以启发修德的作用可见一斑。至于曹操的《龟虽寿》,“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人生苦短,自当积极进取,追求更高的人生价值。类似的还有曹植的《赠徐干》等,这种建安文人积极的人生观 ,对后世仁人志士珍惜青春、奋发作为有很大的激励作用。虽身处乱世,但建安文人却坚持修身守志,爱国进取,表现在笔下则使作品具有了为人处世方面的启发性,促使世人在上至国家社会,下至自身言行的方方面面不断进行自我匡正,这正体现出文章的教化立德作用。

三、建安风骨与文章经国的意义

建安时代的文人面对动荡乱世,以摆脱了经学束缚的文章书写世事和心志,其文章不朽,政教作用亦不失,成为阐释曹丕“文章是经国大业”观点的极好例证。曹丕提出“文章是经国大业”,这就点明了文章不仅具有审美性也具有实用性的重要作用。曹丕的文学观并非片面强调政治功利,而是以“文章不朽”的文学价值思想为核心的,充分肯定了文学作品的社会地位和艺术作品的抒情言志功能,文章不失于政教却又远远不止于政教,这就突破了以往的观念束缚,促进了中国传统文学观念的多元发展。以曹丕为代表的建安文章观念在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具有开风气之先的意义,推动中国古代文论的发展,对后世文章观的发展影响极大。从建安风骨的角度探究文章经国的意义,既能更好地结合时代风气理解建安文学中的慷慨之风,又能用具体文论阐发文章的深层价值,体现出文章普世意义的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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