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回归之旅
——《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的生态隐喻解读
2018-01-27刘岩同济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200092
⊙刘岩[同济大学外国语学院, 上海 200092]
美国内战结束后,浪漫主义文学渐渐被现实主义文学所取代。作为该时期的代表作家,马克·吐温以其敏锐的眼光、幽默的语言、辛辣的笔调描绘了危机重重的“镀金时代”。其代表作《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通过哈克的游历, 向读者展示了19世纪美国中西部的社会图景,同时也探讨了社会变化对于生态环境的破坏问题。马克·吐温一面无比眷恋密西西比河往日的温馨时光,一面又感叹美国社会的虚伪、肮脏、道德堕落。他通过构建书中一系列的生态隐喻,讲述了哈克的大河之旅,即生态回归之旅,从自然生态、社会生态、精神生态来谴责物欲横流、金钱至上、世风日下的美国社会,呼唤人类的灵魂净化,宣扬真、善、美的价值观。
学者鲁枢元曾指出,生态是一个由有机生物和无机生物组成的完整而独立的系统,它既包括自然生态,也包括社会生态、精神生态和文化生态,“生态学是否大体上可以这样划分:以相对独立的自然界为研究对象的自然生态学;以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生活为研究对象的社会生态学;以人的内在的情感生活为研究对象的精神生态学”。这三种生态模式并非孤立,而是紧密相连。自然生态是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存在的基础,后者也可反作用于前者。小说《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马克·吐温初设以密西西比河为原型的自然生态、以河岸社会文明为基础的社会生态,以及通过哈克、吉姆等人物成长经历为蓝图的精神生态,构成了全书的一次生态回归之旅。三种生态互为对比,相互依赖,构建起小说的基本脉络;作为小说的三条主线,三种生态感悟却又各自构建起独特的生态有机群体。作者通过批判性的视角、美国中西部特有的幽默和方言,以及大量的细节描写,使得三种生态模式共生共存,让读者身临其境,而三种生态模式的展现则得益于马克·吐温使用的大量生态隐喻。
斯宾诺莎在《笛卡儿哲学原理》一书中指出:“我们之所以认识和确信未知的事物, 只是借助于认识和确信在可靠性和认识方面先于这未知事物的其他事物。”即通过之前掌握的知识,以类比的方式来认识之后的事物。隐喻是一种语言现象,反映了人们的认知和思维方式。它是在彼类事物的暗示之下感知、体验、想象、理解、谈论此类事物的心理行为、语言行为和文化行为,通常用一个领域的事物去类比另一个领域的事物,从而创设出深刻的阅读效果和人生经验,也为人类指明了一条通往关于客观世界的新概念之路。自20世纪以来,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环境危机突显,社会道德丧失,金钱至上和商业经济的理念腐蚀着人类的心灵,生态的重要性愈发彰显。生态隐喻方法是指通过隐喻性的类比,将生态学的原理和知识映射到另外一个研究领域中,从而有可能给新的研究领域带来新的启示的一种方法。马克·吐温在该小说中借助自然隐喻、地域隐喻以及人物隐喻三种形式,构建出纯净、和谐的自然环境,与尔虞我诈、金钱至上人类社会进行对比,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叙事视角来探讨19世纪美国社会变化带来的问题;而哈克作为书中的主人公,其初入社会——感悟社会——反思社会的心灵之旅,恰恰反映出当代美国19世纪的生态危机。
作者在小说中首先借助于自然隐喻来描述19世纪美国中西部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以强烈的对比使读者意识到历史的车轮在美国西部留下的痕迹,唤醒读者心中关爱自然、净化灵魂的本质。自远古时代起,人类的生存就与河流密不可分。人类的生命依赖于河流而存在,是人类社会文化的载体。而自然生命与文化生命是调节人与河流关系的一个新概念,河流文化生命是指河流作为人类精神生活的根源和对象,积极地启示、影响和塑造人类精神生活、文化历史和文明类型的能力。河流文化生命在人类文明史上占据着重要一部分,其表现形式主要在精神文化、物质文化和民俗民风之中,其哲学基础是天人合一,确立河流母亲或父亲的信仰。它的社会规律性表现在河流文化生命孕育人类早期文明,人类社会文明发展反之积淀河流文化生命,河流文化生命是客体见诸主体,根植在文化的进化、文明的发展中,具有民族性、象征性和文明的感召性,并形成主客体统一的辩证认识方式和思维方式。学者刘福森认为:“我们不能到科学中去寻找‘河流生命’,只有用我们的心去感受、体验,河流才会以一个‘纯洁、善良、平和、美好、友善、关爱的女性形象’呈现在我们面前。”小说中的密西西比河被誉为北美人民的生命线,在欧洲殖民者到来之前,是土著印第安人眼中的“母亲河”。美国独立战争后,该河成为美国领土扩张和西部开发的主要地点,辽阔的河流孕育了美国人民勤奋努力、热爱生命、积极上进的民族性格和民族文化。马克·吐温在该小说中将密西西比河塑造成置身于纷繁复杂人类社会之外的“世外桃源”、天然的生态乐园、苦难的避难所,它给予人心灵的安慰,抚平社会的创伤,净化着人类的灵魂,与河岸人类社会文明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克·吐温对于密西西比河拥有着复杂的情感。他出生在密西西比河畔的一个小镇汉尼巴尔,父亲去世后,被迫辍学,从事了报馆学徒、印刷工人、水手等多种工作,还为自己取名“马克·吐温”,意为“水深12英尺”,密西西比河也作为背景经常出现在他的小说当中。对于密西西比河,马克·吐温具有强烈的怀旧感,寄托了作者丰富的童年回忆。在《昔日的密西西比河》中他写道: “我能够描绘出过去的景象, 它就像一幅图画: 汉尼巴尔这座白色的小镇, 在夏日清晨的阳光爱抚下, 静寂无声。……气势磅礴, 威严壮观的密西西比河, 挟带着近一公里宽的浪潮, 奔腾而下。”他还谈道:“过去的岁月并没有消失, 那些日子没有战争, 不去采矿, 不用在文字上冒险。”密西西比河在作者的眼中是温柔的、美好的、充满着金色的回忆和浪漫的气息。与河岸上所谓的“人类文明”相比,河流宛如宁静的世外桃源,摒弃了人间一切的罪恶和肮脏;缓缓流淌的河流也象征着哈克的成长之路,沿着初入社会——了解社会——反思社会的轨迹,哈克也遵循着认识自我的心灵朝圣之旅,密西西比河则成为其自我救赎的圣坛。河流为其提供食物和居所,是自由生活的象征。“在木排上过日子可真是好玩哩。我们头顶上就是天空,满天都是星星,我们老是仰躺在木排上,望着那些星星。”河流亦是哈克逃离烦恼和忧愁的场所,与自然融为一体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哈克与河流具有相似的生态特性:“其一,他们都从人类文明代表的城市逃入大自然母亲的怀抱;其二,他们没有受到太多人类文明的腐蚀,因而是天真的;其三,他们都试图摆脱人类的现代机械文明,并努力寻求自己的幸福生活。”
20世纪法国学者雅克·德里达提出了“解构主义”,即对结构主义的反驳,批判“在场的形而上学”。结构主义意味着在万物背后都有一个根本原则,一个中心语词,一个支配性的力,一个潜在的神或上帝,这种终极的、真理的、第一性的东西构成了一系列的逻各斯(logos),所有的人和物都拜倒在逻各斯门下,遵循逻各斯的运转逻辑,而逻各斯则是永恒不变,它近似于“神的法律”,背离逻各斯就意味着走向谬误。德里达主张打破现有的单元化的秩序,消除逻各斯中心主义,而该小说中河岸上的人类社会则代表了逻各斯中心。人类作为世界的主宰,统治着自然,肆意地破坏自然,将自己置于世界的中心。而生态学家则认为,人类与自然是平等共生的。马克·吐温借助河流这一生态隐喻,强调尊重生物的多样性,并以此来打破人类社会的“秩序”,创设出和谐的生态环境。哈克和吉姆在河岸上的生活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是悲惨的。吉姆饱受种族主义的迫害,被迫逃亡;哈克则缺少关爱,不羁的个性使得他难以被社会所接受,二者均为人类社会的弃儿,而大自然则无私地接纳了二者。密西西比河恰似一位慈祥的母亲,以广阔的胸怀安抚着受伤的心灵,给予二者以希望;自然如女性一般,在工业文明社会中,遭受男性的压迫,河流亦是对于男性逻各斯中心的反抗,从而唤醒了哈克心中的善与美。哈克曾想要捉小鸟,而吉姆则告诉他谁伤害小鸟谁就得死。哈克慢慢地爱上了自然,从最初的欣赏变为了崇敬,他觉得:“随后一阵爽快的微风刮起来了,从对岸轻轻地冲着你吹过来,真凉快,真凉爽,气味也挺香,怪好闻的。”他开始痛恨人类对于自然的破坏,觉得“有人到处扔下了一些死鱼,像长嘴鱼什么的,那简直臭得要命”。他向往“顺着大河漂下去了,这下子我们又自由了,大河上只有我们俩在一起,谁也不来捣麻烦,这可实在是痛快”,即便是在小说的结尾,哈克也拒绝了姨妈的收养,回归到了自由的生活。自然意象主要有大地、山川、河流、各种动植物等等,均具有自然含义,使其与人融为一体,从而突出了人的自然属性。哈克和吉姆在人类社会中走投无路时,大自然母亲无私地接纳了他们;亲近自然、感悟自然,两个社会的弃儿在此获得了重生。
不仅如此,马克·吐温在该书中还建构了鲜明的地域隐喻。儿时的马克·吐温有六个兄弟姐妹,父亲是贫穷的律师。马克·吐温从十二岁起就在外打工,经历了人生百态。根据其自身的经历,马克·吐温将自己童年家乡密苏里州汉尼拔,塑造为《汤姆·索亚历险记》小说中的彼得堡镇。马克·吐温的童年缺乏温暖和关爱,幼时就患上了夜游症。一方面,他渴望自由和个性;另一方面,他又要屈从于强势的母亲,还要在父亲的棺椁前发誓要做个“好孩子”,顺从社会文化。而汉尼拔这个文化的沙漠,几乎扼杀了马克·吐温的创作天赋。这段难忘的经历促使作者以同情的眼光来审视19世纪的美国,批判社会的虚伪,对孩子的压抑,希望能够给孩子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中的河岸生活与密西西比河的自然生活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作为小说中的另一条主线,贯穿于故事始终。作为自由生活的对立面,河岸生活则充满了暴力、罪恶、谎言和赤裸裸的金钱交易。马克·吐温笔下的社会文明丑态百生、世态炎凉、尔虞我诈,使读者感受到了工业文明和商业资本对于美国社会的腐蚀。河岸生活并非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破败不堪的住所、人畜公用的泥泞街道,猪狗在上边乱跑乱窜、专制制度、虚伪的宗教、贵族们腐败的生活、泛滥的种族主义,使得这个社会人情冷漠,拜金主义横行。哈克的父亲是个酒鬼,冷酷粗暴,经常毒打哈克。哈克感叹:“然而爹渐渐打顺了手,动不动就揍我。这让我受不了了。我全身都是鞭痕……”父爱的缺失使哈克只能从自然中寻求安慰,“河给哈克提供了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养育了哈克,河上有漂浮的面包,还可以从钓钩上摘下一些鱼,做一顿热的早饭;能听到从其中一条船上飘来的提琴声或歌声”,在父亲的眼中,哈克是“催命鬼”,好摆“臭架子”,这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笼罩上了阴影;而密西西比河则是慈爱的父母,风光迤逦,万物和谐、鸟语花香,哈克和吉姆在河上,“把小腿垂在水里摇摆着,天南地北地聊一阵——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蚊子不跟我们作对,我们总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因为衣服穿在身上实在是不舒服。再说我根本就不赞成穿衣服”。与大自然的亲近恰恰反映出河岸生活中父子间难以弥合的嫌隙。
现代生态学认为,世界是一个由自然、人、社会及其相互关系构成的复合生态系统,生物与环境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生物不能脱离环境而单独生存,这被学者康芒纳确定为生态学的第一定律,在循环与平衡和多样性的观念下,人与自然以及其他物种的和谐共存,是建构现代生态文明的基本追求。社会作为生态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愈发彰显出其独特性和重要性。几乎当代所有的生态问题都涉及深层次的社会问题。当商品经济随着西进运动来到美国西部时,那个曾令美国人魂牵梦绕的“处女地”风光不再,而是沦为了工业化的牺牲品。
善良的吉姆渴望自由,受尽奴役和凌辱,当他得知自己要被出售时,毅然决然地出逃。吉姆眼中的白人世界冷酷无情,毫无温情可言。即便是哈克的文盲父亲,整天醉酒,无视自己当父亲的责任,也觉得自己比黑人高一等。吉姆在他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件可以任意买卖的商品,是个可有可无的家伙,幼稚可笑。与善良的吉姆相比,河岸上的白人世界则完全被金钱观念所操控。“公爵”和“国王”两个骗子可以为钱出卖灵魂,当看到六千元的金币时,他们“眼睛直发亮,两只手贪婪地抓起金币,再让金币从手指缝里溜到地下,丁零丁零作响”,而“为了四十块臭钱”就要把吉姆卖出去;他们满嘴谎言,对于与自己同肤色的人也毫不手软。同他们相比,河岸上所谓的“上流社会”也浑浊不堪,格兰纪福与谢伯逊家可以为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相互残杀,虚伪、残忍、暴力成为白人社会的代名词。就连汤姆的波莉姨妈也只是对黑人展示出些许的同情,却不怜悯黑人的社会地位。内战后的美国,民主和自由远远没有到来,黑人的地位依旧低下。作者笔下的社会腐败落寞、贫瘠羸弱,黑暗动荡。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态环境日益恶化:毫无规划的房屋、污浊的空气、喧嚣的噪音、凶残愚昧的人类,种种景象都与密西西比河那静谧的环境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哈克目睹了河岸社会的罪恶后,一心想逃离,认为木筏才是自己心灵的归宿,他认为:“把木排当作家,到底是最好不过,哪儿也赶不上。别的地方都显得很别扭,闷气得很,木排上就不是那样。你坐在木排上,就觉得挺自由,挺痛快,挺舒服。”
马克·吐温将密西西比河与河岸交织描写,将大河之旅塑造为精神之旅,倡导自由和平等,通过哈克与吉姆在河岸上的种种见闻,来消解社会的种种“秩序”,去除人类中心主义,实现与自然的和谐回归。人类精神的异化,只能通过与自然的亲密接触,才可渐渐消除。生命通常被权力、世俗、社会习惯、法律所压抑,个人都被圈定在精神与现实的牢笼里,难以解脱。马克·吐温曾将内战后的美国社会定义为“镀金时代”,表面光鲜,内在却腐败不堪,商品经济的副产品则是社会道德的败坏。作者在小说中对于河岸社会无情地进行批判和揭露,也反映出19世纪美国西部社会生态种种尖锐的问题。
作为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马克·吐温始终将解放人类的灵魂作为自己写作的重要目标。《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不仅描绘了社会百态,同时也向读者展示了个人所处的精神状态。鲁枢元先生在对各种定义进行梳理的基础上总结说:“精神不仅仅是理性,也不仅仅是人的意识,它还是宇宙间一种形而上学的真实存在,是自然的法则、生命的意向、人性中一心向着完善、完美、亲近、谐和的意绪和憧憬。精神生态是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一个重要方面,人类的精神是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一个重要的变量。人类精神与自然精神的协调一致,是生态乌托邦的境界。”小说中作者则通过哈克与吉姆两个人的人物隐喻,来探讨人类的精神救赎。主人公哈克经历了一系列的精神考验,最终在“精神导师”吉姆的帮助下,认清了社会的本质,净化了自我灵魂,实现了回归自然之旅。小说一开始,哈克就是个被社会抛弃的孩子。不负责任的父亲只会醉酒,毒打儿子;为了金币,可以和亲生骨肉白刃相见。而道格拉斯寡妇设定的清规戒律、沃森小姐的挑剔、小镇上众人的可耻行径,使得哈克一度丧失了生活的希望。“沃森小姐即开了头,就没完没了地唠叨下去,把天堂里的事对我全说了。她说在那里一个人整天只要走来走去,弹弹竖琴,唱唱歌儿就可以了。”她一面宣扬宗教的仁慈,一面却干着奴隶贸易的勾当。在宗教的虚伪外衣下,孩子的灵魂被禁锢了,无法意识到社会现实。小镇上的人们精神极度无聊、麻木,看到老伯格斯醉酒并惨遭枪杀后,没有丝毫的同情,却能为了寻找家里的金币,而把所有的东西翻个底儿朝天。“所有的铺子都在一条街上……游手好闲的人就整天坐在箱子上,用刀子随意砍削箱子,嘴里嚼着烟草,张嘴打哈欠,伸懒腰,一批看不入眼的家伙……戴着草帽,边阔得像顶阳伞,不穿上衣也不穿背心,他们称兄道弟……聊起天来懒洋洋地拉长了腔调,一句话里还要带几个脏字眼。这类人多得每根蓬柱上都靠着一个……”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哈克不免沾染了社会世俗的看法。起初他寄托于自己的伙伴汤姆,认为他是自己的救星,能够使自己摆脱社会条条框框的限制,但很快哈克便发现汤姆不过是对自己的另一种束缚。汤姆的着装、言语、行为都是那个社会的缩影,甚至那所谓的恶作剧也是书本上学来的;他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而非自由的战士。初涉社会的哈克茫然无措,只能选择逃离。在认识社会的过程中,吉姆则充当了哈克的老师。
作为小说中不多的正面人物,吉姆展现出了与当时社会格格不入的品质。在白人看来,他似乎幼稚可笑,十分迷信,对于社会生活充满幻想。吉姆认为星星是月亮的孩子,相信鬼神的故事,遇到不幸时,认为是响尾蛇在作怪;但他却熟悉大自然,能根据木排的漂流估算出岛屿的宽度、水流的速度、到哪里能够狩猎捕鱼,能找到各种食物。吉姆知道,“在每一棵倒下的大树上,你都能看到兔子和长虫那些玩意儿,岛上淹了一两天之后, 这些东西就因为饿了,都变得挺乖,只要你愿意,尽管一直划过去,把手按在它们的背上就行”。吉姆从未丧失对自由的渴望,从不向主人卑躬屈膝,得知自己即将被出售时,毅然决定逃跑。他想到北方自由州寻求工作,为的是赎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能够自由平等地生活。善良的吉姆还充当了哈克“父亲”的角色,在旅途中对他悉心照料,给予他心灵上的抚慰。
在吉姆的感召下,哈克渐渐看清了社会的罪恶,成长为一个“自然之子”。哈克最初怀疑自己帮助黑奴逃跑的行为,他珍惜与吉姆一起的欢快时光,二人之间的友情,吉姆对于自己的关心,但当听到吉姆要到自由州去,便想道:“给黑鬼一寸,他会要一尺。”哈克自认为自己比吉姆优越,认为黑人无法和白人相比,微不足道。但当哈克目睹了骗子的罪行、岸上的暴力、金币的诱惑、众人的虚伪后,他渐渐意识到吉姆品质的可贵之处,认识到大自然赋予自己的精神力量,对社会深深反思,实现了精神救赎。
19世纪的美国经济大幅增长,西进运动、“淘金热”大大扩展了美国的疆土,但拜金主义使得美国西部丧失了自己的本色。《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通过各种生态隐喻,讲述了主人公哈克的生态之旅,描写了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的状况和变化,批判唯利是图的社会价值,号召人类回归自然,救赎灵魂。正如海明威的评价一般:全部现代的美国文学来自马克·吐温的一本书,这本书叫作《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