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意识营造的现实与幻境双重必然性
——论刘恒《白涡》
2018-01-27孙肃弈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宁波315211
⊙孙肃弈[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浙江 宁波 315211]
一、不断的价值追求
《白涡》之中的女性形象,不只有华乃倩,还有周兆路的妻子与女儿。对于情节来说,女性人物形象所起到的是更为强烈的导引作用。华乃倩引出了周兆路的出轨,妻子引出了周兆路对家庭的苦闷体味,女儿又引出了周兆路的教育方法问题。三个女人共同围绕着周兆路构成了情节,谱写了一段辛酸婚恋。
女性的社会地位一直是被关注的焦点,而“女性主义的任务之一就在于‘提供证据’”,文本中的女性价值在哪里呢?她们又在追求着什么?女性所追求的真的有价值吗?华乃倩不断追求着自由,她想脱离没有上进心的浑浑噩噩的丈夫,去追求在事业上成功的男人。华乃倩成为家庭的支柱而存在,也不再以生育为目的,而是试图打破婚姻的束缚,去追求地位与自由。
“自由在某种意义上说实际上是对自然的一种规范。”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自由。华乃倩对于事业的追求,在其他男性看来,仍然是不值一提,他们甚至“想亲眼见识见识研究院的大花瓶到底能盛多少水儿”。华乃倩的出轨可以看作是对自身禁锢的反抗,也是已婚妇女对于父权的反抗。但是这种自由追求,终究会受到女性自身局限性的束缚。也就是说,华乃倩对于自由的追求仍然要依靠男性对于女性的“救赎”。
周兆路的妻子与女儿,与华乃倩相仿,也都有着自己的追求,但母女两人仍然受制于父权的规训,本身也都禁锢在家庭结构之中,因而她们的地位无法因为个人的精神追求实现上升。
二、“奴性”压制
周兆路是一个传统男性,也一直为了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而努力。只是他失败了,这里所说的失败,不仅仅是指他作为家庭角色的失败,也是指他作为一个男性主体,受到女性诱惑而出轨,对于传统男性主导地位的失败。周兆路“对权力的追逐崇拜和对无权力的渴望解脱,均以一种奴性的形态出现”,虽然他在情感关系中处于一种中心地位,但在事业上仍然处于一种受压状态。与周兆路处于竞争关系的老刘,在职场上一直处于被其压制的状态;华乃倩的丈夫林同生,在自己的家庭之中丧失了“家主”的地位,也被周兆路隐性地压制着。
男性人物关系中所存在的压制状态,很大程度上还是来源于受制者的“自我拜谢”。作为周兆路的竞争者,他们丧失了传统男性夺取权力的野性生命力。老张从一开始就屈服于周兆路的地位,而林同生在与妻子“竞争”的同时就已经输了,更不要说与其他男性对抗了。他们难以抑制的软弱,也是自己的失败。的确,“地位越高的人,就会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自觉地根据严格的性行为原则来选择”,他对于华乃倩的“始乱终弃”也契合自身地位的上升。可是“节制也是一种自由,而个人自由实际上是一种自我对自我的奴役”,从这一点上,三个男性人物又被置于同一起点,即共同具有奴性。
三、“交战”两性
男女两性之间的关系,更多时候是处于“交战”的状态,爱情也是如此。拜伦曾说:“男人的爱情是与男人的生命相异的东西,女人的爱情却意味着女人的整个生命。”小说中,周兆路被华乃倩诱惑从而处于被动地位时的慌乱,妻子求欢时的手指行为令他想哭,都是他主导性地位丧失的表现,那么他最终所表现出的自信就可以显示出他的主导性的回归。相应地,华乃倩与周兆路的妻子通过性诱惑对他进行围追堵截,是女性追求主导性的表现。不仅如此,文本中的种种意象也体现出“交战”的色彩。“周兆路用力攥住她的手掌。硬硬的小手缩成一团,在他拳心里挛动。她疼得露出了牙齿,像少女一样洁白整齐的小牙叫人爱怜。”这里表现出两者虽然处于爱情的状态下,但男性想控制女性,女性也极力掩盖攻击性的牙齿,两者在暗中“交战”。菜地与公路、演讲与咳嗽、花茶与咖啡、公园与厕所……各种对比性的意象象征着传统与现代、公众与私人、情人与妻子、儿子与女儿等灵与肉的交战,集中地体现着男女两性在面对选择时的交战色彩。所以小说中两性的“交战”,也体现了两性所共同面对的困境。从分析中可以看出来,文本中的每个人都是“失败者”,他们都臣服于自己的“机构”之中。这种共同的失败关系,也透露出两性的偶然性与必然性。面对人生的种种选择时,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会在现实生活中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舍弃另一方。女性在面对自身艰难处境时会选择一位较容易结合的对象,结婚后由于家庭地位反转,又会赋予女性以男性的身份,去物色其他更有价值的对象。男性更是如此,地位的上升会让男性寻找更为靓丽的对象,但如果地位上升无法承受丑闻的暴露,就会促使男性臣服于权力,舍弃快感。
四、梦境中的“现实”必然性
文本中所体现的现实必然性使得两性的弱点与奴性暴露无遗,但其中所能表现出来的现实必然性真的只是在现实时空中吗?“时间与空间的重新考量:女性为空间,男性为时间。”如果依照这个理论对文本重新进行解读,就可以看出在周兆路的时间线上,跨越了情人与妻子两个空间,在不同空间中男性也做出了自身的角色变更,周兆路也经过了压制自身欲望到释放到再压制的过程。西蒙·波伏娃也认为,当人性在家庭生活中没有得到满足,我们又不想去背离家庭的时候,就会使自己沉湎于狂热的想象中。文本中的花茶,代表了周兆路对于传统家乡陈旧结构的怀念,而在面对华乃倩的最终分手时,他曾三度喝茶保持清醒,以传统结构对抗现实冲击,而这种现实也可以在幻境之中呈现,是现实中的权力意识与梦境中的快感欲望的“交战”。还有防蚊油,妻子与情妇都会涂抹,但周兆路看到情妇涂抹的动作时,却会惊讶于她的“一丝不苟”。对于相同行为的惊讶,可以认定为周兆路在幻境之中将要被唤醒的惊讶。还有海滩的浪漫约会与蚊子的唤醒,这些关键的情节,仿佛都是幻境与现实的“交战”,这样一来,华乃倩就是活在周兆路的快感幻想中的普通家庭的同事,她的丈夫“林同生”也就是作为华乃倩的幻想“同生”而存在,整个文本就变生了幻想的旋涡。
本文分析幻境所要道出的仍然是“失败者”失败的必然性,以及他们自身的奴性。与现实相互交织体现出来的幻境与现实的双重必然性,也使读者沿着两条线路去探究两性存在,可以用现实去映现幻景,也可以用幻境去道出现实的引申意义,即男性眼中的女性,不失为一种全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