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中的君臣思想
2018-01-25赵芷萱
赵芷萱
【摘 要】君臣体系是在中国古代君主专制土壤中孕育而生的,在先秦时代,从春秋到战国,这种关系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当天下为家的时局已经被诸侯各国打散,士阶层由最低级的贵族阶层逐渐崛起,他们与君主的关系也从担任固定职事的王官巫史转变为“亦师亦友亦臣”。在这段变革的历史时段中,有君臣相抗,但其间,两者关系最显著的特征是依附与共存。
【关键词】《离骚》;君臣思想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1-0196-01
古代君識臣,臣荐君的故事层出不穷,从姜太公到冯谖,士阶层的崛起为出仕之路谋得了自主权。然而,君臣双方存在着选择与被选的关系。伊尹耕于野而遇商汤,姜太公钓鱼而遇文王,这种情况是君识臣,而刘备三拜孔明之事则是臣选择君主的例子。这说明,出仕做官以及侍奉君主一事多是建立在二者信任的基础之上的。而士阶层秉承其道,期望在道的理想上谋求一瓦琉璃。因而,从道,则与君相吸,背道,则与君相抗。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屈原早年正是凭借这种关系与楚怀王相互依附。
在专制体系中形成的君臣依附关系不会为士阶级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在古代社会,士阶层所及的最高地位莫过于太子太傅,受缚于礼乐和儒学思想,他们的政治路途最终止步于此。如同周公,如同晁错。他们为臣之路的每一步都需凭借君主的支持,善者实现美政,不善则遭贬甚至被诛。在这种意义上,臣对于君的感情很大程度上与封建男女的依存关系相似,这在许多文学作品以及史料中得以体现,例如屈原的《离骚》。屈原在《离骚》中直抒胸臆,对楚怀王的情思和哀怨扑上心头,注入笔墨。文中一副急切与伤怀的姿态表明与怀王疏离甚远。以谄媚之客佞臣小人为背景,忠君者失信于王,得益者升迁而君仍被蒙在鼓里,这种情景与《陈情表》、《出师表》十分相似。“謇謇然”忠君难言,臣子卑微之身得以显现。以“荃”(香草)、“灵修”喻指怀王,君主凛然形态赫然显著。这种带有女性色彩的从君情结不是屈原一人的个人嗜好,而是君主时代潜在的从属状态。士人自古受封建礼教的约束,受诸子百家最终儒学为上的洗礼,他们的思想与忠孝紧紧捆绑,他们的主张与政治意义上的国家理想相牵绊。《论语》有言:“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凡臣子不得擅为。变法,要从君主的口中喊出,改革,要以君主冠名。反之,反对者常常通过扳倒臣子之力来保全现状,譬如汉景帝时期的“杀晁错,清君侧。”屈原在诗中对词涕零,与其说赶不上怀王的步伐,不如说是抓不住实现美政的机遇。
与之相似的情结在建安七子之徐干的《室私》中亦得以体现:
“人靡不有初,想君能终之。别来历年岁,旧恩何可期。重新而忘故,君子所尤讥。寄身虽在远,岂忘君须臾。既厚不为薄,想君时见思。”
徐干的《室私》沿袭了《离骚》中“香草美人”的艺术手法,以游子思妇的情怀吐露献帝“弃故而就新”的心声。旧日恩情牵连着对君主的期望,政治理想牵制于君主,而仕途难料,怅惘之情由此生发。诗中用典《诗经》中的“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古时对于夫妻从一而终的期盼在此作为对君主的顾念,但夫君难回头,对君主的期望更是靡有回声。
这种男子作闺音的情怀在君臣体系的特定时代十分显著,与其说是对君主的强烈依附,不如说是士人本身的传统思想使然。士人情怀袒露,君臣情结在屈原身上情与义兼并。原因大致有三:
其一,流派杂糅也。礼乐传统流散于士阶层,使其有了精神上的凭借,与王侯政权分庭抗礼,以匡时济世,以正君改革。但在春秋战国时期,君主专制体系已经成型,三教九流的思想主张在其中的反响,只能凭借时势造化,诸子流派的插足渐渐变为集权体系中的附庸,譬如道家为上之时,便无他教显赫之日。三闾大夫与上官大夫的纷争使政治分歧激化,因而“王怒而疏屈平”。纵使楚怀王在此表现的是一个庸君的作为,纵使流派不相容,志向无以屈伸,但屈原的士人情结并未因此淡漠。
其二,忠君之志也。屈原对君主的强烈依附,也体现在君主所处时代对国都的忠诚。在屈原忠心为国与个人美政理想的纷争中,二者并不矛盾。“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有幸居庙堂之高则有望一日能实现美政理想,而屈原的美政理想仅仅是忠君的核心部分,若非如此,当他失信于怀王,为小人利用时,何不另谋美政之路呢?因而,楚怀王与国都并非屈原实现美政的方式,忠君之志才是其君臣思想的核心。
其三,用世之道也。士人的出仕情结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体现。孔子有言:“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事,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士人在从道中期望用所持之道来定论社会,变革时局,他们有胆识,也有韧性。屈原在《离骚》中所念:“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故居”,他将美政理想守候在一方,将忠君之事做到极致,直至被弃于集市,屈原依然回归最初所坚持的用世之道。
《战国策》中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道出了士阶层的道义核心。屈原在士贵族中以生平所历证明了他的君臣思想,在先秦时代,臣子对于君主的知遇之恩以一生相伴,甚至以死相报,正如豫让报智伯知遇之恩一般。而屈原由士为官,又因士而回归世尘。既有抛弃杂陈的正气凛然,又有离君幽然的闺音情怀,但屈原终究以情真意切谱写了《离骚》,唱出了千古思愁的靡靡之音。也许,对于出身士贵族的屈原来说,他所秉承的忠君思想方能解释其一生的“执迷不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