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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化语境下文化翻译与形象传播研究的最新发展
——评《翻译研究与形象学的相互连接》

2018-01-25陈吉荣

文化与传播 2018年5期
关键词:异质建构小说

陈吉荣

翻译研究早期曾在比较文学学科之下,研究方法上突显出比较文学形象学的特点。由于形象研究是文学研究的关键,文学翻译与形象学之间的关系也非常紧密。现当代以来,随着新闻翻译的发展,翻译中的国家形象一直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在西方学术界,以形象塑造为视角的翻译个案研究很多,但是相关专著并不多见。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有研究者质疑关于翻译建构国家形象、文化形象的研究是否过时。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对西方学术界中翻译与形象研究的历史轨迹做出梳理,同时还要对当代全球化背景下翻译学与形象学研究的互动情况做出分析、归纳和概括。2016年,John Benjamins 出版社出版了由Luc van Doorslaer、Peter Flynn和Joep Leerssen编辑的专著Interconnecting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Imagology(《翻译研究与形象学的相互连接》,以下简称ITSI),堪称是系统的翻译形象研究的典范之作[1]。

一、本书的特色

ITSI在理论描述和学科互证方面很有特色,突出的创新点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阐述。

(一)ITSI探索了文化翻译与形象传播的新概念与新范畴

ITSI非常注重分析和描述翻译与形象学相关连接过程中产生的新概念与先范畴,并能结合相关学者的研究示例加以验证。主要体现于以下几个方面。

1.伪翻译与国家形象构建

ITSI的作者认为,伪翻译与国家形象建构的实例突出表现于Yolanda Rodríguez Pérez的《阿姆斯特丹的西班牙人历险记:17世纪荷兰语伪翻译中的民族建构》一书。在该书中,Rodríguez Pérez的研究涉及到一个17世纪荷兰语的伪译本。目前在翻译理论界,伪翻译在翻译研究文献中得到了大量关注(Seifert, 2007)[2]。直到今天,伪翻译的艺术仍在继续实践与研究。从形象学的观点来看,伪翻译也具有研究价值。因为伪翻译一方面表明了对文化他者的迷恋,同时又模糊了文化他者。在Pérez的案例研究中,伪翻译行为研究关注的是荷兰人对流浪汉小说的痴迷。在历史上,荷兰人为实现独立同西班牙的压迫者进行了长期的斗争,可以说,西班牙是荷兰人的死敌。但是西班牙是黑人流浪汉小说的化身,因此,尽管在历史上是对手,荷兰也非常关注西班牙文学。正如Pérez所指出的那样,荷兰人在很大程度上宣扬了黑人小说,因为它在奥兰治的威廉起义中起到了宣传作用。她也证实,由于荷兰人从内心想将西班牙置于不利的环境中,所以对流浪汉小说进行荷兰式的伪翻译,即将过去西班牙人遭受到的压迫在翻译中加以重写、纠正并复仇,从而形成荷兰民族记忆的基础。通过上述分析和描述,ITSI拓宽了翻译与形象研究的新概念。

2.过渡时期的国家形象

ITSI的作者认为,随着翻译与形象学的联系日趋紧密,两个学科过渡时期的国家形象研究也成为一个典型的类别。例如,Raphaël Ingelbien的著作《历史小说与其在国家主义斗争时代下的翻译》包含了对受到学术界忽视的小说案例的研究,该著作被翻译成法语和荷兰语,凸显了国家本质主义的构建特点。又如,In-gelbien的研究揭示了翻译中联盟与国家拥护者的本质转变。他的研究关注英裔爱尔兰作家Thomas Colley Grattan撰写的一部历史小说,并进一步比较了法语翻译与荷兰语翻译。这部小说原文本以1600年前后的低地国家为背景,讲述了荷兰人与西班牙帝国的共同斗争。In-gelbien深入探索了翻译文本的主题,阐述了翻译研究与形象学这两个学科之间利益互联的重要性:只有对法语翻译和荷兰语翻译进行比较分析,才能够揭示两国译者对于英语小说塑造与描述的转变。同样,只有在形象学中阐明诸如“自动”、“异像”这类概念术语,才可以让我们重视翻译与英语小说之间的差异,以及每种译本和“源”小说在民族主义意识形态下的变化与冲突。翻译学者可以通过对译本与源文本的对比分析,清楚地指出其中的差异,而这些对比分析可以使形象学家避免单独或单一地阅读每一篇作品所形成的局部印象,有利于他们将形象变化置于语境之中加以全面考察。基于此,ITSI进一步拓展了翻译与形象学研究的新范畴。

3.刻板印象解构与文化形象复兴

在形象学领域,刻板印象或单一属性成为国家或文化本质的定义。而在翻译学领域,Maria Tymoczko对翻译概念的分析也有助于读者理解形象转喻的实践。Tymoczko认为,翻译在某种程度上是片面的,译者在翻译作品中借鉴了自己对原作的印象,从而影响了读者对原作形象的构建与感知[3]。ITSI广泛使用上述形象学与翻译学的概念描述,强调框架是构建形象和刻板印象的重要手段。例如,研究者Roberto Valdéon已通过大量的新闻翻译研究发现,在通过新闻翻译构建国家形象的过程中,媒体研究的“框架”概念及其与刻板印象之间的关系非常显著。他的案例研究涉及西班牙《国家报》的英文版,分析了它的头版、专题和体育栏目等部分的内容。一方面,从报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西班牙的国家新形象。另一方面,更传统的西班牙的刻板印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嵌入了翻译语篇之中。可以说,在非文学翻译领域研究形象的方法还是一种新颖事物,并在解构刻板印象时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方式。

ITSI还指出,“爱沙尼亚青年”运动也在翻译中构建了自己的国家形象。爱沙尼亚语言长期受德国文化的影响,主要通过翻译接受德国的浪漫主义文学。爱沙尼亚诗人Ridala对D’Annunzio的《天真无邪》(L’Innocente)的翻译就是该运动试图让这个国家更加都市化的一个例子。通过他对爱沙尼亚语翻译中常见的情感词汇的细化,Ridala筛选并重建了爱沙尼亚语文本。这也促进了爱沙尼亚国家形象的构建。通过研究这个案例,学者Monticelli展示了翻译、文化复兴和民族自我形象的构建过程不可分割。此外,将文化转移概念化作为一种翻译实践,是国家形象翻译的起点。Zrinka Blažević通过对两个独特的政治神话——克罗地亚神话和塞尔维亚神话的对比分析,探讨了复杂的跨文化和跨文化协商的过程。结果表明,集体符号可以与自动形象相关联,作为国家身份的主导模式。Blažević通过新旧文化模式和实践活动,证实了新形式的“翻译”知识如何呈现新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化翻译必然导致一种意识形态上的杂合。

这些文化翻译与形象传播的新概念与新范畴可以为理解源于社会构建的文化意义进程提供理据。

(二)ITSI分析了异质形象与翻译行为学科交互的因果关系过程

翻译与形象之间的研究早已引起研究者重视,但缺乏对两个学科之间的交互情况的准确描述。ITSI调查了在线翻译研究书目,列出了翻译研究中明确与形象学相关的67个出版物,并指出在过去的五年中,形象学与翻译学交互研究的比例超过了百分之四十。这一数据表明,在翻译研究中,学术界对形象建构、国家或文化的再现问题和形象学方法的研究兴趣并未过时。在过去的十年里,除了几十篇文章和章节之外,学术界还出版了五本有关翻译与形象塑造的专著。这些专著不仅由五家不同的出版商出版,它们还涉及了超出欧洲的主题和形象:最近的是印度和亚洲(Kumar 2012)[4],在此之前,是加拿大(Flotow & Nischik 2007)[5]、澳大利亚(Frank 2007)[6]、拉丁美洲(Gerling 2004)[7]的形象,或一般的形象投射(Hung 2005)[8]。这类作品的数量表明,翻译研究和形象学之间有着很好的跨学科研究基础。 这两门学科的研究历史都源自于描述性和历时性的观点,这些观点不支持研究者使用静态方法、或者对文化观念及其实践做出稳定的、本质主义的假定。本书认为,异质与杂合是翻译与形象两个学科研究的两个重要特征,并在深入分析异质形象建构与翻译行为之间的因果关系过程中彰显跨学科研究特色。

1.直接结果:典型原型传递为异国理想。

ITSI运用大量翻译案例充分描述翻译在异质形象建构中的作用。例如,ITSI分析了《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德语翻译与英语译本的比较。O’Sullivan探索了英语和德语中的形象构建,同时追溯了这部小说自1869年由Antonie Zimmermann第一次翻译成德语,甚至翻译成任何外语以来的历史。探索英文版本时,德语读者发现了各种译本及其相关副本。O’Sullivan展示了自小说出现以来,德语翻译者与评论家如何表达出英语很古怪和英语很诙谐这些相关的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翻译的读者又是如何以不同的方式对待这些有关国家形象的比喻。O’Sullivan将两个案例研究中的发现与其副本的分析结合起来,通过提供丰富的引语和插图,将德语小说的不同翻译置于形象研究的语境之中。她的研究表明:德国人对于Lewis Carroll小说的德语翻译与原文中出现的形象不符,爱丽丝是典型的英国人,然而在翻译中她变成了理想的德国小女孩。这一异质形象可以理解为翻译行为的直接结果。

2.间接结果:转译中国家形象的二次建构。

ITSI通过Dostoevsky小说的荷兰语译本研究,展现出转译对于国家形象建构的间接影响。本书第二部分收入了Pieter Boulogne的相关研究。Pieter Boulogne研究了Dostoevsky早期描述德国人的小说及其荷兰语译本,认为原作中体现出的对德国人的嘲讽始于19世纪俄罗斯对德国人高度模糊的态度。例如,一方面,德国人的组织能力和专业素养受到赞扬,而另一方面,俄罗斯作家对笔下的德国人缺乏足够的同情。深入分析可见,俄罗斯作家对德国人刻板印象的认知比较负面,这种敌视态度有助于构建俄罗斯的同一性。在这种背景下,Boulogne指出,Dostoevsky的作品是仇外、机智与讽刺的混合体,他在著作中使用了五种不同的文学手法嘲笑德国人。但在荷兰语译本中,这些反讽的锋芒不如原作那么尖锐,主要原因是一些荷兰语翻译是用德语翻译作为转译本。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荷兰翻译家在译本中缓和了原作最初强烈讽刺德国人的原因。角色民族认同或国家认同的转变通过区域刻板印象途径会导致文化归化。这一异质形象可以理解为翻译行为的间接结果。

(三)ITSI充分阐发文化翻译与异质形象重建的影响因素

ITSI描述了Marija Zlatnar Moe和Tanja Žigon通俗小说译本中的国家形象对比,以此阐发文化翻译与异质形象重建的影响因素。本书认为,奇幻文学翻译倾向于建构异质形象。例如,尽管Marija Zlatnar Moe和Tanja Žigon关注的是斯洛文尼亚语翻译的四部通俗小说,但他们在对待翻译中的国家形象、体裁、源语言和相关时代问题上的研究视野非常开阔。具体来看,Marija Zlatnar Moe和Tanja Žigon研究的类型是浪漫、犯罪和幻想等奇幻文学,共研究了四部作品,一部涉及挪威、一部涉及爱尔兰,另外两部则与英国相关。Zlatnar Moe与Žigon通过探讨作品中微观领域翻译变化的大量细节,以及这些细节对不同国家、文明或种族产生的影响,努力寻找这些转变是否带来作品意义与形象刻画上的细微变化。鉴于Zlatnar Moe与Žigon所研究的体裁过于传统,他们起初猜想国家与文化形象在翻译中也同样传统,但是结果与预想的不同。研究表明,翻译产生的一系列变化可能与所涉及的民族类型、文化距离有关。因为在奇幻文学中这些因素会导致翻译中“国家”与“文化”形象的更高程度上的转变。

此外,ITSI认为,机构行为也会影响翻译中异质形象的建构。在本书中,Hanne Jansen利用丹麦图书馆作为作品的媒介,研究当代意大利小说在丹麦语中的翻译形象。Jansen将形象学和翻译研究的概念结合起来,从理论上对这些文本进行研究。例如,图书馆员对意大利小说的评论包含丰富的数据,展示了他们构建意大利文化他者的方法。为了检验这些数据,Jansen依靠的是“形象学与翻译研究之间的平行关系”,即两个学科共同关注的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与此同时,Jansen扩展了包含Tymoczko “翻译中的选择性转喻”在内的转喻概念,在研究中涵盖了图书管理员的选择决定与行为。Jansen从丹麦公共图书馆网站上筛选了175部自1980到2013年丹麦译本的意大利小说数据,探讨了与意大利小说及其文化重要特征与主题相关的关键词。她指出这些特征的趋向,预测这些特征会以何种方式对图书馆人员推荐的主题产生影响,以及图书馆人员在展现给丹麦读者时如何将这些特征或规范强加于翻译的主题。采用与Jansen相似的手法,Désirée Schyns的研究进一步揭示了阿尔及利亚作品的荷兰语翻译如何参与了国家形象的建构。在荷兰语翻译中,阿尔及利亚多语言状况和殖民历史被掩盖。Désirée Schyns将作品构建的形象与翻译中所发现的形象进行对比,通过分析荷兰语翻译中的封面插图、宣传摘要、题词、标题或前言和后记等方式,追溯了作品推广的方式,发现了这些作者及其作品中一些引人瞩目的形象构建框架。研究发现,拥有共同主题和文化背景的阿尔及利亚作者们通常集聚一起研究和阅读作品。但在构建荷兰语的翻译文本中,这些作家和作品被重新定义为独立的文化实体,以符合每个出版商的编辑政策。这一政策遮蔽了阿尔及利亚的身份认同以及后殖民关系等重要问题。

(四)ITSI突出全球化意识作为翻译与形象研究的参照系

ITSI通过大量的案例研究和理论研究,澄清了研究者的质疑,即全球化语境下翻译形象研究是否还有必要。ITSI指出,在翻译研究文献中,越来越强烈的全球化意识及其对于我们如何看待翻译的影响,包括对民族国家的相关挑战,成为翻译与形象研究中的一个参照系。在翻译研究的形象建设和全球化的一般性辩论中,有必要指出几个重要的特征,即概念化的相对性质及其对研究的影响,以及它的历史性与语境性。

ITSI认为,新的概念如文化浑融、跨文化主义和跨国主义已经引发了又一次调停。近来学界使用“系统”的概念,用“网状系统”加以代替,这一术语显得不那么僵化,更易于对个人使用,交流方式更加开放,暗示出形象构建的双向性或者多方向性。这表明全球化话语在更积极或更具启发性意义上的修辞力量。因此,在构建、评论和重新阐述翻译与形象研究中众所周知的概念方式时,这些概念的相关性就显示出来。换言之,翻译与形象研究中某些没有明确描述的、缺乏理论化的概念在全球化过程中不断获得意义的参照点。

基于上述分析,ITSI总结道:在全球化发展的今天国家建设仍然很重要,尤其是与翻译有关的国家形象,因为这将翻译刻画为共同构成差异的动态力量,而不仅仅是反映这些差异。形象构建和各种形式的陈规定型与框架在文化传递中起着重要作用。更重要的是,在从伦理或激进主义的观点来阐释这个话题之前,需要首先通过翻译来揭示形象建设的微妙机制和普遍存在。

二、本书的局限

本书层层深入地论述了翻译与形象学相互连接的类型、方式与途径,并对影响文化翻译与形象传播的内外因素做了深入剖析,是翻译与形象研究的跨学科研究最新成果,每个章节都值得认真阅读。

当然,本书也有一定的局限。尽管本书涉猎广泛、内容丰富、材料繁复,但是都主要集中于欧美国家,对亚洲国家的翻译形象研究关注不足。同时,书中过多的示例分析削弱了理论建构的力量。但是瑕不掩瑜,作为西方知名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翻译与形象交互研究的专著,本书所展示的实证研究基础、学术问题分析途径、翻译与形象学交互方式,对研究翻译中的中国形象也具有启发意义,值得审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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