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英语培训：逃不开的英语“劫”

陆洋 高歌

近年来，各种成人英语培训机构蜂拥进入中国高端英语消费市场，其竞争已趋于白热化。除了以应试为主的几个“知名”英语培训机构，更多应用型的培训机构展开激烈厮杀。在很多不谙内情而又求学若渴的人看来，仿佛学会英语就能改变命运。而收费高达几万甚至十几万元的“外教培训”，其中到底暗含何种“规则”？针对成人英语培训机构野蛮生长过程中的诸多乱象，本刊记者展开调查。

“围追堵截”，英语改变谁的命运？

“对英语有兴趣吗？”“工作中需要用到英语吗？”在商场或路口等人流密集处，时常可见这样的培训机构销售人员。他们不仅“守株待兔”等待前来咨询者，甚至会尾随路人十多米远。

记者从一名培训机构市场从业人员口中得知，这些拉客的销售人员，每拉进来一个客户就能拿到40元提成，平均一个月收入在5000元左右，如果这名客户最终报名，提成就更多了。

跟所有被拉进英语培训学校的消费者一样，山东财经大学的大三学生李源到门店后，被销售人员带向一名课程顾问。随后课程顾问带着李源参观窗明几净的门店，介绍他们的英语品牌，以及教学设施、课程设置等。

据李源介绍，课程顾问并不急于推销课程，而是一直询问她学历、职业、家庭信息，甚至恋爱经历、个人爱好等，进行“交心”。在这一过程中，聊天方向会逐渐转向学习英语的重要性。李源表示，课程顾问对她说，学习英语能提高自信，将来毕业更容易找工作，还能通过英语认识不同行业的人才，因为“来我们学校学习英语的都是上进的人才”。

“就这样被顾问洗了脑，一时丧失了判断能力，觉得自己真的非常需要学英语，学不好英语就失去了美好的未来。”李源打趣说。

眼见时机成熟，课程顾问这才正式进入关键部分：订课程、交学费。当李源表明，自己还是学生，囊中羞涩，课程顾问竟然还提出可以分期贷款。调查中，记者发现几乎所有成人英语培训机构都熟悉各种互联网教育分期贷款，这些教育分期贷款来自百度钱包、招联期贷等平台。多数维权学员的教育分期贷款平台下载、借贷申请等流程由课程顾问一手办理，本人仅填写个人信息资料等。

在向客户推销时，课程顾问会刻意模糊一些关键信息。例如，在向李源推销第一份合同课程时，这名顾问表示，“只需要一千来块月供”，但需要给付的实际月供金额高达1800元，而所产生的手续费也普遍高于一般贷款。

在李源的周围，有不少同学都没能免于落入英语培训机构的“套”。有的是被每天数个推荐电话骚扰的不胜其烦;有的是无意中在网页上填写了自己的资料;而有的就是从大街上被人硬生生拉进了培训机构。不管是哪种方式，他们都是被“英语改变命运”这句话打动，从而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落入“圈套”。

有张外国人面孔，就到中国淘金

事实上，若说“英语改变命运”，其更多改变的是“以此行业为生”的外教们。

据统计，在美国，有超过500万基础教育阶段的老师，平均年收入在3万-4万美金（20万-25万人民币）左右，在美国属于较低收入人群，他们很愿意有一份教外国人说英语的工作。到中国淘金，几乎成为北美教师的共识。2018年4月，美国多地爆发大规模公立学校教师游行，他们抱怨工资过低，不得不兼职多份工作才能勉强糊口。在游行中，甚至有人打出了这样的标语：“我受够了！我要去中国教书！”

但现实是，在中国，相当多的外教并不能保证教学质量。

不少培训机构至今仍按照“以貌取人”的标准招聘外教，使不少“假外教”轻松得手。“山寨外教”泛滥，这些来自不同國家的英语老师，说着一口流利的“地方英语方言”。他们的母语并非英语，“只因为有一张‘洋面孔，就可以堂而皇之登上讲台”。而学员们“模仿了带有浓重地方口音的英语”，效果简直“令人崩溃”。

安东尼是一名来自美国的黑人，他在济南从事了多年的外教工作。安东尼表示，在美国读完大学，他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觉得自己是“Loser”，当时有朋友介绍就来到中国教英语。“与其说我对中国感兴趣，不如说我更看到了这里的赚钱机会。”安东尼介绍，在济南，一名正式的外教一个月的收入在一万五千元到三万不等。

但是，安东尼因为自己的肤色原因，一开始并没获得很好的机会。“很多中国人因为我的肤色就怀疑我的英语水平，事实上我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拥有完美的美式发音。”

很多外教来中国之前并没有教学经验，但是机构和学校能搞定工作签证。技术证书则可以通过网上申请，很多外教在一个网站上缴费、申请授课，几天后就能收到网站寄来的证书。安东尼说，这是大部分外教的做法，没有机构负责这个证书的质量，但他觉得这也没什么问题，“外教的功能是聊天的伙伴，他们不需要有教师资格”。

一位业内人士介绍，培训机构的外教大部分是没有教学资格证的，教学机构需要取得聘请外教的资格、给外教工作签证，这两者都比较难。所以他们喜欢找留学生或者来中国旅行的人做外教。

难以监管，投诉、退费成难题

本想学外语提升自己，却发现收效甚微。在成人英语培训机构如春笋般涌向市场的同时，滋生出诸多问题。近两年，成人英语培训屡屡被曝退款难，全国各地遭遇退款难的学员在持续增加。

去年7月，蔡兰女士在韦博英语花费三万六千多元购买了两年的英语培训课程，课程涵盖了从低到高的四个级别，包含小班授课、沙龙课等授课方式。蔡兰打算通过培训提高自己的英语口语能力和应试能力。过去一年，她每周都会去韦博英语培训中心上课，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但是一年过后，她发现收效甚微。

蔡兰表示，“英语能力并没有达到他们所说的‘可以去考试‘可以去考证这样的水平。根本就是把钱扔在水里的感觉。”而学习效果不及预期，原因首先在于培训中心“约课难”。学员约课前，需要在APP上朗读指定的文章，之后软件会给朗读水平打分，达到一定分数才有资格约课。蔡兰认为，在没有教师指导的情况下，这种朗读完全靠自己摸索，花费了大量时间也很难达标。此外，她还反映，培训中心教师流动性非常大，除了刚刚报名时有专门负责她学习的老师，后期一直没有老师对她的学习情况进行指导。

于是，在此培训机构学习了一年多之后，蔡兰向培训机构提出终止余下的课程，并申请退费。清算的结果是，三万多元的学费，目前只能退还给她七千多元，手续费高达一万两千元，这让蔡兰不能接受。

就蔡兰反映的问题，培训机构表示有关退费规则是在合同中写明的。既然蔡兰已经在退费协议上签字，就表示对退费标准认可。

据调查，用户对于教育培训类机构的诉求，集中在退课退款时遭遇“付款容易、退款难”。此外，在教育培训类投诉中，女性用户占比为67%，90后女性用户占女性用户的76.7%，其中又以一线城市用户占比最高。在职业培训类的投诉用户中，中专、技校及初高中学历占比相对较高，他们更多的是想通过教育培训机构，获得职业教育机会;而在英语培训类的投诉用户中，本科及以上学历用户占比更高一些。

成人英语培训市场所存在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搅乱了教育培训市场秩序。据了解，目前可用于监管此类机构的只有《民办教育促进法》和《营利性民办学校监督管理实施细则》，其明确规定了营利性民办培训机构参照执行。但在实际监管中仍存在盲区，成人英语培训市场的规范仍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