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散记
——《与神灵对歌——科尔沁蒙古部萨满仪式音乐研究》序
2018-01-24乌兰杰
乌兰杰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乙未中秋,余在长沙。户外落雨敲窗,屋内灯光幽暗,我独自兀坐,潜心阅读一部电子书稿,题目为《与神灵对歌——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仪式音乐研究》。书稿作者是中国音乐学院2009级博士研究生,在中国音乐学院获得博士学位的第一位蒙古族青年学者周特古斯,师从赵塔里木教授。《与神灵对歌——科尔沁蒙古部萨满仪式音乐研究》,便是他的学位论文。
一、“太阳里长着一棵青松”
周特古斯的这部专著中,汇聚着许多有关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的重要信息,其中“太阳树”即是一例,值得研究和探讨。当我阅读至书稿第50页上的一段文字时,眼前为之一亮:呵,太阳、松树、鲜花!于是,赶紧作出记号,生怕从眼前跑掉似的。周特古斯在描述萨满巫师法冠时,这样写道:“第一个格铜柱上刻画着太阳下生长着的一棵树;第二个铜柱上刻画着一朵花瓣(有的学者认为它是莲花瓣);第四个铜柱上刻画着一只小鸟;第五个铜柱上刻画着一枚钱币。科尔沁萨满认为“中间铜柱上的人像是科尔沁萨满教祖先豁布格台孛额,太阳是表示蒙古族萨满对太阳的崇拜,树则是代表着白雪山参丹树,小鸟代表着鹰,钱币则是代表着萨满教的富有。”
原来,科尔沁蒙古部的萨满教神歌中,确有类似“太阳树”的奇特说法。例如,《参天树》是一首科尔沁萨满教祭祀歌,里面这样唱道:
参天树
险恶东北方,悠悠荒漠处,
沟壑深万丈,中有参天树。
苍松何挺拔,万条青枝发,
青枝护绿叶,日月放光华。
葱郁枝叶间,盛开纳木嘎花。
蓬松紫檀木,青枝万千条,
日月闪金光,挂在绿树梢。
嫩叶何清新,花开更妖娆。
高高紫檀木,本自地脐生。
大树独支撑,屹立峻峰顶。
青枝绿叶何其多,枝头宿有宝木勒,
天之犬马宝木勒,宝木勒主宰翁古惕,
敬祈荫庇望保佑,弟子愚钝奈若何!
参天树的枝叶间开满了鲜花。而这类奇异的想象,在古代东北亚地区诸多民族的萨满教歌曲中,普遍存在着,属于原始萨满教的自然崇拜观念。值得注意的是,我国古代奇书《山海经》中,同样存在着有关“太阳树”的记载。下面,不妨援引几例,说明这个问题。
《大荒北经》云:“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又如,“日月闪金光,挂在绿树梢。”——参天大树的茂密枝叶间,为日月所居;这又是蒙古萨满教中的一个瑰丽想象。我们从《山海经》的不少篇章中,可以找到同样的记载:“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海外东经》)“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日月所出入也。”(《大荒西经》)
《山海经》中这些类似蒙古萨满教参天树及其枝叶间日月所居的记载,看来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古代中原地区的汉族学者和旅行家们,对我国北方民族(包括蒙古人的祖先)萨满教观念、仪式和习俗的如实记录。
一个民族的宗教观念一旦形成,便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显示出超乎想象的稳定性。且不断辐射扩散,对后来所产生的文化艺术形式产生深刻影响。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关于“太阳树”的观念,同样如此。难怪,从近现代科尔沁民歌《包金花》、《小龙哥哥》的歌词中,可以找到类似萨满教“太阳树”的诗句。
太阳里面有一棵青松,
枝叶上鲜花开得鲜艳。
性情憨厚的小龙哥哥哟,
跟上一辈子心甘情愿!
——《小龙哥哥》
太阳里面长着一棵松树呵,
枝叶为何不伸向千里草原?
性格温柔的包金花姑娘呵,
今生为何不能和你结成良缘?
——《包金花》
从《山海经》到《参天树》,再到科尔沁民歌《小龙哥哥》《包金花》,时光流逝至少两千多年。然而,从科尔沁蒙古人的宗教观念和音乐审美理念方面来看,却并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可谓“更变千年如走马”。由此想到,人们往往过于强调文化艺术的兴替变迁,与时俱进的一面,而忽略其稳定传承,超越时空的另一面。从科尔沁蒙古人“太阳树”观念的例子中,我们不是可以得到某些启迪么?
二、节奏——萨满音乐的生命律动
周特古斯书稿中的第三章:《科尔沁蒙古部萨满仪式音乐形态及唱词结构》中,有关鼓点节奏——“鼓语”的分析,我以为是一大亮点。书稿的第46页,周特古斯这样写道:“科尔沁萨满认为,单边萨满鼓及其不同节奏,其代表和象征着不同含义。萨满称它为‘亨格日咯·因·乌戈’(hgrg in üg),即‘鼓语’。萨满认为,击鼓不只是出声,更重要是给‘神灵传达信号’以及跟他们交流。从考察中发现,现在科尔沁每个萨满师都有自己的‘鼓语’。如钱玉兰萨满师的鼓语大致分为‘请神灵’‘敖如希呼’(附体)、‘送神灵’以及‘收鼓’四种。”
有关乐器发展的逻辑,中外音乐理论界已获得基本共识。其发展轨迹是:打击乐器——吹奏乐器——弹拨乐器——弓弦乐器,依次发展,造就了人类器乐文化的繁荣和进步。从表面上看,人类乐器发展包括蒙古族在内,的确经历了上述四个阶段。那么,之所以出现四个阶段,其内在原因是什么呢?萨满教是蒙古族草原文明的渊薮,当然也是器乐文化发展的动因。周特古斯通过“鼓语”的实例告诉我们:“人——神”“共性——个性”“生活——信息”,三对范畴的“二元对立”辩证统一,乃是打击乐器率先发展的基本原因。
从“人——神”关系方面来看,远古先民迫切需要随时与神灵沟通。为此,他们所找到的最佳手段,便是富有穿透力的节奏。周特古斯指出:“从田野考察情况来看,虽然仪式中的音乐的节奏型受萨满巫师使用的萨满曲调和鼓的控制的影响,但始终维持着强弱结合的节奏特性。关于这一点,结合萨满对仪式音声的认识,笔者认为,在科尔沁蒙古族萨满教‘二元对立’观念中,‘强拍’象征着神灵世界的一种声音符号;而‘弱拍’是萨满作为现实中的人,与神灵世界呼应的一种声音符号。”(参见书稿第74页。)
从“共性——个性”关系方面来看,凡是有助于部落团结统一的音乐,才是有用的音乐。远古社会生产力低下,先民唯有依靠部落才能得以生存。故人们的共性高于个性,个性通过共性才能得以实现。为此,远古先民的所谓音乐,只是宣泄共性的手段。音乐的旋律化就是个性化,对于缺乏个性的远古先民来说,他们并不需要优美动听、个性鲜明的旋律,需要的是有助于统一步调的音乐。为此,他们选择了打击乐器,用于伴奏踏歌“迭卜先”——集体舞蹈。例如,舞曲结尾的“三点式”节奏:“哒哒——哒”,便是用来整齐舞蹈步伐的。
从“生活——信息”关系方面来看,战争和狩猎是古代蒙古部落的日常生活常态。且两者均需要远距离传递信息。出于战争和狩猎的需要,古人利用鼓声(鼓语)来传递信息。长短不同,编排有序的节奏型,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传达最高酋长的相关指令。近现代拍发电报所用的“莫尔斯密码”,其实就是运用节奏组合来表达语言,与古代战鼓传递信息,原理上是相同的。
三、藏传佛教与元代宫廷萨满教
元代宫廷萨满教与藏传佛教的关系问题,无疑是蒙古族文化艺术领域中的重要问题之一。我本人对这个问题的认识,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对于忽必烈皈依藏传佛教,原先想得比较简单。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没有从元初的国内大环境来考察皈依佛教问题;二是把藏传佛教对元代蒙古宫廷的影响,看得过于严重。
其实,蒙古汗国时期,蒙古统治者是比较看重道教的。成吉思汗在葱岭接见长春真人丘处机,蒙哥倚重中原地区道教首领张天师,可以说明这个问题。那么,元世祖忽必烈为何皈依了藏传佛教呢?我以为,阿里不哥起兵攻打忽必烈,兄弟阋于墙,以及李璮造反策应阿里不哥,应该是促成忽必烈迅速皈依藏传佛教的重要原因。
从成吉思汗时代以来,蒙古统治者所遵循的战略思想,就是巩固后方、稳定西线。成吉思汗、窝阔台、蒙哥三代可汗的西征,均体现了上述战略思想。蒙古统治者清醒地认识到,如果没有稳定的西线,万一断绝了中亚“丝绸之路”的贸易通道,他们就无法突破中原王朝——金国、南宋的物资禁运和严密封锁。不要说对外发动战争,就连保障日常生活用品,都会遇到绝大困难。
忽必烈和幼弟阿里不哥的争位之战,一度势均力敌,形成胶着状态。双方的战略眼光,同时投向西线:西北陕甘、四川地区和西藏地区。换言之,忽必烈和阿里不哥兄弟两人,谁控制了西线,谁就会在战略上处于优势地位,将会取得夺位战争的最后胜利。于是,双方围绕着争夺西线,展开了激烈斗争。阿里不哥利用自己的合法地位,一度控制了陕甘和四川地区,战略上处于上风。
忽必烈对阿里不哥的反击,从西藏地区开始。他充分利用过去南征大理时与西藏宗教上层所建立起来的密切关系,把八思巴为首的格鲁派集团笼络到自己方面来,从而在西线上打开了一道缺口。同时,他采纳姚枢等人的建议,派兵平定李璮叛乱,迅速摆脱了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他派遣重臣廉希宪等,诛杀阿里不哥的西线亲信刘太平等人,将陕甘和四川地区的地方官员拉拢到自己方面来,初步稳定了西线。至此,阿里不哥失去了西线广大地区,战略空间被压缩在蒙古高原。关键时刻,阿里不哥大军粮饷不继,遂派遣阿鲁忽前往察合台汗国筹措粮饷。不料阿鲁忽脱离阿里不哥阵营,截留来自中亚地区的粮食,迫使阿里不哥率军西征。至此,阿里不哥陷入东西两条战线上作战的不利局面。忽必烈抓住有利时机,一举占领哈拉和林城。阿里不哥在中原地区、陕甘地区、西藏和中亚地区的联合封锁挤压下,终于成为孤家寡人。阿鲁忽的倒戈,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他兵败草原。于是,穷途末路的阿里不哥,无法继续生存下去,只好带领其少数亲信,主动向忽必烈投降。由此可知,忽必烈在军事上的最后胜利,其实是政治上稳定西线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忽必烈皈依藏传佛教,敕封八思巴喇嘛为国师,不过是兑现自己对格鲁派的承诺。与其说出于宗教信仰,还不如说是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夺位战争胜利的需要罢了。
周特古斯在书稿中正确指出,忽必烈虽然皈依藏传佛教,但并没有废止原先的萨满教。相反,元朝宫廷的宗教活动中,萨满教依旧处于主导地位。诸如祭祀成吉思汗等先辈可汗,以及新可汗登基等重大仪式,均由萨满巫祝主持,喇嘛一律不得干预。元英宗时期,甚至朝廷发布一道敕令,不准萨满巫师交通宗室,干预朝政,足见蒙古萨满教势力是何等强大。确实,蒙古人对其他民族的宗教都采取宽容政策,怎么可能限制和废止自己的固有宗教呢?
元代的藏传佛教,只是在蒙古宫廷和上流社会中流行,并没有在社会基层流行,更没有在广大蒙古牧民中扎根。随着元朝灭亡,藏传佛教也逐渐趋于消亡。1578年,土默特蒙古部首领阿勒坦汗皈依藏传佛教,敕封达赖喇嘛,宣布取缔萨满教,佛教才获得国教的地位。从萨满教方面来说,他们唯一的选择便是承认自己的失败,教义上尊奉佛教的最高地位,以换取自己的生存权利。从佛教方面来说,为了取得广大萨满教徒的信任,必须承认萨满教继续生存的事实,并且在民俗活动、祭祀仪式等方面吸收某些萨满教因素,以此得到广大萨满教徒的青睐。后来,蒙古萨满教出现所谓“佛巫合流,以变求存”的局面,便是佛巫双方斗争和妥协的必然产物。
四、“四个阶梯”与“四本经书”
当我阅读至该书稿的第51页时,一段文字再次引起我的注意。周特古斯这样写道:“科尔沁萨满教中,流传过有一种文本<都尔本·德布特日>(durben debutr),蒙语意为‘四本经书’,是专门歌颂科尔沁萨满教历史、教义的诗歌形式的文本。但学界基本肯定其中的大致内容,其主要叙述的是科尔沁蒙古族萨满历史。其中,科尔沁蒙古族萨满仪式开始部分都会提到‘神树’、‘豁布格台’、‘白雪山’等等诸多信息来看,这些图案很有可能与科尔沁蒙古族萨满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认为,这一段文字所包含的信息量十分丰富,牵涉到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发展的历史,值得深入研究探讨。
科尔沁地区的萨满教巫师,每当行巫作法时,首先必须叙述萨满教的历史起源和本人的师承关系——谱牒。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初,我在采访科尔沁地区的老一辈萨满教巫师时,他们将萨满教谱牒称之为“杜尔本·德克特尔”,蒙古语意为“四个阶梯”。延至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情况发生了变化:哲里木盟(通辽市)一带的萨满巫师,开始将叙述谱牒称之为“杜尔本·德布特日”,即所谓“四本经书”。对此,周特古斯在页下注中做了如下说明:“在蒙古语中,把此文本拼读为‘都尔本·德布特日’(durben debutr),部分学者拼读为‘都尔本·德格特日’(durben degeter),意为‘四个阶梯’。乌兰杰先生沿用了‘四个阶梯’之意,并从‘独立支撑的神树’、‘白色燧石山’、‘居庸关四字’、‘白雪山’四个方面论述了科尔沁萨满教历史变迁。”
那么,“四个阶梯”与“四本经书”两种不同的说法,究竟哪一种说法更符合实际情况呢?诚如周特古斯所说明的那样,我还是主张“四个阶梯”之说。首先,做为一种原始自然宗教,萨满教与世界上四大人为宗教的不同点之一,便是没有形成统一的经文和相关典籍。萨满教的传承方式,主要是依靠“口传心授”形式,以及萨满巫师的肢体语言——舞蹈动作。
经书和文字资料,两者并不是同一概念。诚然,自从元代以来,识文断字的宫廷萨满巫师,往往采用文字形式记录祈祷词和神歌唱词,如成吉思汗陵中所保存的《金册》那样。但是,诸如《金册》那样的笔录文字资料,其目的是帮助记忆,只起到避免遗忘的作用而已。这样的笔录文字资料,当然不能和基督教的《圣经》、佛教的《大藏经》等经文相提并论。从现有资料来看,科尔沁蒙古部的萨满教,并没有形成这样的经书典籍。
大凡被称之为经书的宗教典籍,至少具备以下三方面的特点。一是所谓神圣性:或者叫做权威性、唯一性。对于信奉该宗教的信徒说来,经书是阐释教义的唯一权威性著作,其他任何著作不能取代。二是所谓普遍性:对于信奉该宗教的教徒说来,不分民族、国籍、性别和年龄,共同承认经书为最高信仰,不能有任何例外。三是所谓历时性:凡是被称之为经书的典籍,自形成之日起,便获得超越时空的永恒价值,其基本教义不能随意变更。
当然,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宗教仪式或教条本身也难免产生某些变化,即通过宗教改革,达到自我更新和完善的目的。历史上的宗教改革,或者通过教派内部的激烈斗争实现,或者通过最高宗教当局的自我调整来完成。2001年秋,本人曾在哲里木盟科左中旗农村采访过一位萨满巫师的后人,搜集到一部手抄本,内容是巫师行医的一些偏方,同样不是什么经书。至于“四个阶梯”的具体内容,本人在《蒙古族萨满教音乐研究》一书中做了详细论述,故不在这里赘述。
通读过周特古斯的《与神灵对歌——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仪式音乐研究》,掩卷遐思,脑海中涌现出如下几点看法。
其一,学风踏实,用力甚勤
周特古斯在撰写书稿的过程中,博览群书,旁征博引,熟悉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研究的历史和现状,准确地描绘出近百年来该领域中的主要学术成果,包括我的几部有关蒙古族萨满教的拙作,也都一一做了介绍,向人们提供了可靠的学术信息。
其二,注重采风,求真务实
一个人学术研究方面的高度,往往取决于他田野调查方面的深度。周特古斯故乡是科尔沁草原,那里是蒙古族萨满教文化的中心地区。作为一名科尔沁蒙古人,他从萨满教文化的深处走来,自幼耳闻目染,熟悉萨满典故,对于他后来的学术研究,无疑起到了很大作用。难能可贵的是,周特古斯并不满足于已有的知识,而是利用十年的时间,多次到科尔沁地区进行实地采访,田野调查方面下了很大功夫,积累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为后来的学术研究打下坚实基础。
其三,逻辑严密,立论确当
周特古斯的专著《与神灵对歌——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仪式音乐研究》,逻辑严密,结构合理,立论确当。尤其是前两章有关概述部分,写得比较精彩,几乎挑不出多少毛病,行文流畅,语言准确生动,读起来十分顺当,令人感到愉快。作为一名蒙古族青年学者,汉文写作能达到这般水准,确实不易。至于学术方面的成就和亮点,前面已经做过介绍,这里不必絮聒。总之,我认为周特古斯的《与神灵对歌——科尔沁蒙古部萨满教仪式音乐研究》一书,堪称是一部成功的学术专著,近年来蒙古族萨满教音乐研究领域中的一项重要成果。
我谨向作者表示诚挚地祝贺!
周特古斯的《与神灵对歌——科尔沁蒙古部萨满仪式音乐研究》即将出版,周特古斯请求我为他的专著写一篇序言。我答应他的要求,阅读书稿的同时,随手做了读书笔记,整理成篇,名曰《夜读散记》,是为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