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共情
2018-01-24肖丽媛
文/肖丽媛
受互联网的启发,我们找到了“图书+”的出版方式,如“图书+音乐”“图书+戏剧”“图书+电影”“图书+课堂”“图书+讲座”,而且,“+”的内容可以在后台不断更新。比如说,俄罗斯文学名著《战争与和平》,如果条件成熟,我们可以通过AR技术,让读者在阅读名著的同时,欣赏不同版本的《战争与和平》电影,如奥黛丽·赫本主演的英国版,邦达尔·丘克主演的苏联版,还有意大利版,阿根廷版,等等。
当前,AR/VR作为一项虚拟现实技术,正在各领域蓬勃发展,催生着各项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当数据深入生产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文学类出版应该如何适应新环境,寻求新突破?
优秀的作家,常常能够引起读者的共情。读者如果能够通过阅读文学作品产生作品中人物的情绪和心理,这种阅读效果就是共情。当你在阅读普希金的诗句“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时感受到美妙,在阅读《哈利·波特》时感受到魔力时,那其实就是你与作品人物“共情”了。在科技革命频发的新时代,如何帮助读者提高共情力,是每一位出版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带着这种思考,我们有针对性地做了一项尝试——在纸质图书中融入AR技术。
并非新生的先进技术——AR/VR
众所周知,VR这个科技新宠儿其实并不是新技术,可以说已经年过半百。虚拟现实(VR)这一概念最早是1950年代美国小说家斯坦利·G.温鲍姆(Stanley G. Weinbaum)在他的科幻小说《皮格巴利翁的眼镜》(Pygmalion's Spectacles)中提出的。1962年,美国人莫顿·海利格(Morton Heilig)制造出了第一台实感全景仿真机(Sensorama),观众可以在观看影片的同时感受到听觉、嗅觉和触觉。1985年,杰伦·拉尼尔(Jaron Lanier)创建了公司(VRL Research),对虚拟现实设备进行研究和开发。增强现实(AR)的概念表达最初出现在1901年,由作家莱曼·弗兰克·鲍姆(Lyman Frank Baum)表述为“character marker”。1990年,前波音的研究人员托马斯·P.考德尔(Thomas P. Caudell)提出“增强现实”(Augmented Reality)。第一个具备完整功能的AR设备是美国空军阿姆斯特朗实验室(U.S. Air Force's Armstrong Laboratory)于1991年开发的虚拟装置(Virtual Fixtures)。
可是,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AR/VR是新技术,因为它们最近才进入普通公众的视野,走进普通人家的平凡生活,而且将越来越显性地影响我们的生活方式。VR和AR被描述为继Web浏览器和移动电话后的第三波媒介浪潮(3rd Media Wave)。
20世纪80年代,我们可以在天文馆的球幕电影中真实地感受到虚拟的宇宙,我们仿佛脱离了地球,置身于浩瀚的星空。
2009年上映的大片《阿凡达》中,3D效果似乎比内容本身更震撼观众。其实在《阿凡达》上映之前,国内已经有观众体验过4D电影。如果说观赏3D电影仅需要一副眼镜,那么观赏4D电影则需要改装影院环境,由电脑操控座椅,以实现对运动和场景的模拟,甚至需要增加附件,比如影片中下雨时会有真实的水滴落到观众身上。也就是说,4D比3D效果更逼真,刺激更直接。
现在VR被用在很多方面,比如Google、电子游戏、商业地产的VR样板房等。最近的淘宝购物中也出现了VR技术,静态图到动态图的转变,使消费者可以更直观地了解商品,可以360度无死角地评价商品,从而更直接地影响、刺激消费决定。
纸媒体面临的困境
当新媒体给生活带来越多便捷的时候,它对传统出版行业的冲击也越来越明显。
近几年,“纸媒已死”的哀号不绝于耳,也不时传出某杂志或某报纸关门的消息。前些年国内一批报纸停刊,如《中华新闻报》、石家庄的《生活早报》、郑州的《城市早报》、南宁的《八桂都市报》、长春的《巷报》、沈阳的《辽宁经济日报》,近年《东方早报》《京华时报》的相继停刊又引起一片哗然。在国外,也有类似情形。117岁的《纽约太阳报》(The New York Sun)于2008年停刊。同病相怜的还有150岁的《落基山新闻》(Rocky Mountain News)、146岁的《西雅图邮报》(Seattle Post)。
此外,平面媒体被网络媒体取代的现象开始出现。比如,《基督教科学箴言报》(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自2009年4月起停止纸质日报的发行,仅发行网络版日报,174岁的《安娜堡新闻报》于2009年7月被网络媒体公司AnnArbor.com取代。
相比之下,图书的情况略好于报刊,但寻求改变、寻求突破也是势在必行。图书出版人必须考虑如何应对新形势、如何破局。
《纽约时报》新闻记者农妮·德拉佩(Nonny de la Pena)敏锐地察觉到单纯的文字在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于是开始寻找比文字更有说服力的报道方法。她希望尽量还原所报道内容的场景,让读者穿越时光机,亲身“进入”那个环境。于是,她找到了VR,通过VR技术把读者从旁观者变成亲历者。
我们看到,旧媒体的困境正在被打破。
新旧媒体融合的一个方案——图书+:以《朗读者》为例
目前市场上AR应用比较多的行业有广告、博物馆、发布会互动、装修、游戏等,图书出版中应用AR的比较少,尤其是在非儿童类图书中。
在传统的图书出版中,为读者提供不同阅读体验的手段并不多,无非是新颖的设计,使用不同质感的纸张,等等。在全民阅读风生水起的时代,读者的阅读日趋多元化,那么,怎样“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电影《阿凡达》导演詹姆斯·卡梅隆说:“3D技术并不是简单唬唬小孩子的玩意儿,它能让观众在观看电影的时候更加投入。”那么,怎样才能让读者获得更好的阅读体验,更直接地“进入”阅读天地?人民文学出版社希望以全新的体验让大家重新捧起一本书,感受到、领悟到更丰富的人文精神。
2017年,中央电视台的一档节目在全国掀起阅读热,那就是著名主持人董卿主持的《朗读者》。这档节目以拥抱阅读为主题,自开播起就吸粉无数,在豆瓣等网站上也取得了非常高的评分和评价。今年刚刚播出的《朗读者》第二季则以更好的口碑巩固了自己的收视群体。这个节目不仅增强了我对中国读者口味的信心,而且刺激了我出版同名图书的愿望。我也被朗读者们的传奇人生、被朗读的文本及其被赋予的、更沉淀的人生情感所感染,被节目中蕴藏的文学内涵深深地吸引。作为一个出版人,自然地,我们开始思考,这样一档优秀的节目是不是可以和图书发生某种关系呢?
就内容而言,《朗读者》非常符合人民文学出版社自1951年成立以来就设定的“古今中外,提高为主”的办社方针。《朗读者》节目以人为本,它的核心就在于人与文:以人读文,以文动人。节目中涉及的文本,大多出自古今中外的名家,比如朱自清、老舍、冰心、史铁生、迟子建、莎士比亚、叶芝等,他们的作品充满对生命和生活的赞美,观众在一次次的朗读中感受到心灵的震撼。而这些作家和作品,也正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宝贵资源。电视节目虽然更形象生动,更能快速地吸引眼球,但图书更是可以经久流传的载体,更能沉淀心灵。于是,我们决定将这档文化类电视节目转化为书籍。
解决了要不要做这本电视书的问题之后,第二个问题来了:如何做?电视节目大火与同名图书大卖之间,并不能简单地划等号。如果直接照搬电视节目,读者在看完节目后再买书的理由是什么呢?为了给读者一个理由,我在最初做电视类图书的时候就定下一条原则:源于节目,高于节目。为此,我们做了大量工作,包括甄别文本、推敲真伪、恢复精彩的被删除内容、全段全篇扩充、增加人物小传和名家点评,努力从多层次多角度满足读者的阅读需要。此外,我们还针对不同阅读对象更精准地设定内容,实现了多版本开发。
最后一个问题是:如何在确保图书高品质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保留电视节目的精彩?首先,制片人董卿在节目设计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我们该如何在图书中直观呈现电视节目的细节呢?其次,图书语言比较厚重,与电视语言相比,欠直观性,如何解决这个短板?《朗读者》节目的主要特色可以归结为两点:一是朗读这个行为本身,二是朗读内容。那么,怎么在图书中体现、或者说还原朗读这个充满魔力的行为呢?
在反复收看节目和思考中我们终于找到了灵感。现在已经进入了扫码时代,二维码似乎无所不能。于是产生了我们的第一个解决方案:设置N个二维码,对应相关视频。可是,按照《朗读者》的节奏,大概每10页就会出现一团黑黑的二维码,这个“黑疙瘩”实在有碍观瞻。传统的图书中,图配文是非常常见的。于是产生了第二个解决方案:通过扫描图片启动视频。读者可以先下载“朗读者AR”APP,然后通过扫描图片观看视频。AR技术为传统图书出版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才有了聆听朗读与阅读文本完美结合的《朗读者》图书。
AR@沉浸式阅读@体验式阅读@跨时空阅读
近年来,随着AR/VR技术的出现,“沉浸式阅读”在出版界成为一个热词。图书《朗读者》的成功表明,AR技术的应用可以为读者提供实实在在的沉浸式阅读、体验式阅读等体验,也表明VR/AR将会更加深刻地影响到出版的业态和全面阅读的方式。
首先,在图书中应用AR技术,实现了电视视频利用的最大化。图书语言虽然实现了准确化、规范化,但在电视节目中,嘉宾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一次哽咽,常常含有语言难以详尽的深意。给静态的文字配上动态的视频,就使内容的准确性与表现的生动性得以完美结合。
其次,视频的碎片化满足了精准观看的需求。在《朗读者》的视频与图书中图片的勾连制作过程中,碎片化了电视节目视频,对应图书的图片。以每一位嘉宾为一个单元,下设访谈和朗读两个部分。读者想看哪位嘉宾就看哪位嘉宾,想看访谈就看访谈,想听朗读就听朗读。AR让静止的图书变成了一部可移动的“活电视”。
AR@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在图书中应用AR技术成功后,我们陆续出版了一系列电视节目同名书,如《谢谢了,我的家》《开学第一课》《经典咏流传》,通过AR技术,这些书均实现了阅读可视化。之后,我们对AR资源进行了融合,将单本书的AR整合为“人文AR”。这样,读者就不必下载太多的阅读APP,只需要一个“人文AR”,就可以观看人民文学出版社所有这类图书中的视频。
应用了AR技术的这些图书在近期的国际书展上精彩亮相,引得外国出版商啧啧称赞。在今年8月的北京国际书展上,图书《经典咏流传》签订了7个语种的版权输出合同;《谢谢了,我的家》签订了9个语种的版权输出合同。在刚刚结束的法兰克福书展上,《朗读者》也实现了8个语种的版权输出。随着这些图书走向世界各地,书中的AR技术也走向了世界。我们高兴地看到,AR技术正在帮助我们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
AR应用于图书出版的畅想
出版人的中国梦就是为读者带来阅读震撼、阅读革命,希望图书成为读者通往另一个美妙世界的入口。
受互联网的启发,我们找到了“图书+”的出版方式,如“图书+音乐”“图书+戏剧”“图书+电影”“图书+课堂”“图书+讲座”,而且,“+”的内容可以在后台不断更新。比如说,俄罗斯文学名著《战争与和平》,如果条件成熟,我们可以通过AR技术,让读者在阅读名著的同时,欣赏不同版本的《战争与和平》电影,如奥黛丽·赫本主演的英国版,邦达尔·丘克主演的苏联版,还有意大利版,阿根廷版,等等。
在做图书《谢谢了,我的家》的时候,我们的编辑提出,是否可以把这本书变成读者自己的书?也就是说,通过技术植入读者自己想对家人说的话,它可以是一段音频、一段视频,也可以是一幅照片,这将是带有读者痕迹的真真正正的“私人订制”。
通常说,阅读是一件个性化的事情。这种单人体验可以通过AR/VR技术发展为多人互动吗?比如,多个人共读一本书,如何通过AR技术实现阅读感受的交流?如何通过AR/VR技术拓宽知识付费的途径?如何通过AR技术实现图书内容的资源融合?现在翻译软件的发展势头也很好,如何通过AR/VR技术实现跨语种阅读?
AR/VR/MR/XR是一个新的时空,它虽然是虚拟的,但确实会产生越来越真实的效果,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越来越强大的影响。
机遇与挑战并存
歌德说:“书籍只有被理解时才算被发现。”出版人的责任就是帮助读者尽可能沉浸到那个时间那个空间,也就是那部作品的时空,去“发现”作品,感知生命,感恩生活。
技术革新对于未来而言意味着机遇和美好,对于当下而言意味着努力和挑战。我希望能多向大家学习,以AR这一新媒介、新交互方式,给传统图书出版注入新鲜活力,为读者创造更多的阅读体验。虽然我们处于不同的行业,但我们都不断地面临挑战,都面对“换道超车”的课题。在挑战面前,我们选择前行,因为我们都希望这世间多一些有趣的灵魂,多一些有趣的生活内容。
托尔斯泰说:“人生的价值,并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深度去衡量的。”人生的长度其实是相对固定的,因此,我作为出版人,希望通过阅读体验的提高与丰富,增加读者的人生高度、宽度和厚度。我们希望借助AR,使读者享受更完美的阅读体验,丰满在现实中只能单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