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蕾电影中女性形象的转变路径分析
2018-01-24柴琪
柴 琪
一、引 言
女性主义源于十九世纪末的第一次女性解放思潮,第一次女性解放思潮论争的主要内容包括性的社会地位、生命权利等,如反对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贵族特权,以及公民的政治权利等,其核心为争取女性与男性平等的权利与地位。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第二次女性解放思潮兴起,第二次女性解放思潮源于美国,是以 1949年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第二性》一书的诞生为标志的,以争取女性更公平的社会地位及其他社会权利为论争基础,如争取女性与男性的同工同酬、摆脱女性被压迫的从属地位等。波伏娃提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成的”[1]的观点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这种把女性视为一种社会性别而不是一种生理性别的态度后来成为女性主义的基本认识。”[1]社会性别是不同于生理性别的的社会属性,女性在生理上不同于男性的天生特点是其生理性别,是无法改变的。另一方面,女性作为社会群体成员,其具有与“人类”共通的社会属性,这种社会属性不因生理性别而发生改变或者被贬低。女性主义浪潮的出现其本质动因是争取女性的社会地位,即争取男女平等。“二战以后,欧美对待女性的态度激怒了知识女性阶层,这迫使女性重新思考女性其不同于男性的角色地位和内涵”[1]这种“激怒”也直接导致女性从此站起来开始为争取自身权益而奔走呼喊,在全世界掀起一次次的女性主义浪潮。女性主义问题也随之出现在众多艺术家创作的各类艺术作品中,从文学、绘画一直到现当代的电影作品中。
女性主义电影产生的背景是女性主义浪潮在全世界的产生和推进,在女性解放思潮的影响下,女性主义的相关创作理念进入到各个领域,以女性主义问题为题材或背景的电影作品也随之出现,女性主义电影的相关理论也不断被学者推出。《视觉快感与叙事性电影》被认为是女性主义电影理论开端的标志,“它标志着女性主义电影理论的关注点开始转移到电影内部的运作机制和心理关系上了”。电影作品具有代表性的则是美国导演雷德利·斯科特的《末路狂花》,这部以女性为表达元素的电影可谓开了女性主义电影之先河。正如前文提到的,女性形象一直以来在银幕上处于被动地位,其银幕形象虽然有所展示,但仍不是主力因素。在女性主义思潮逐渐盛行和社会发展越来越注重男女平衡的背景下,女性主义电影也不断被创作者搬上银幕。具有女性主义特征的电影作品有美国导演雷德利·斯科特的《末路狂花》、美国著名导演维克多·弗莱明的《简爱》、新西兰著名女导演简·坎皮恩的《钢琴课》法国导演让-皮埃尔·热内的《天使爱美丽》等,还有雪瑞·霍尔曼的《沙漠之花》,中国电影《金陵十三钗》,尤其具有女性特征的徐静蕾的电影,如《我的父亲》《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杜拉拉升职记》等,而本文则重点阐述关于徐静蕾导演的电影中的女性话题。
二、从传统女性形象到新时代职场女性
女性主义电影的概念没有统一固定的说法,女性导演拍摄的电影作品也称为女性主义电影,男性导演拍摄的探讨女性议题的电影作品也被称为女性主义电影,但可以统一的是以女性视角来探讨女性问题、女性相关议题的电影作品都可以称为女性主义电影,即女性主义电影的表现元素和表现议题则是女性视角下的人伦关系,包括女性导演和男性导演所完成的作品。“女权主义的一个分支是女权主义电影理论,它的目的在于瓦解电影工业中对于女性创造力的压制与银幕上对于女性形象的剥夺。”[2]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女权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区别问题,二者虽然叫法不一,但在实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女权主义和女性主义都是feminism。
作为年轻女性导演的徐静蕾,其导演的电影作品只有四部,这四部电影都是以女性视角来叙述女性故事的电影,可以说其作品的核心就是女性主义视角,这种女性主义的视角不仅仅指的是徐静蕾本身作为女性的身份,更主要的是其作品中关于女性心理及感情的表达。从徐静蕾导演的四部电影作品中我们可以一一梳理出其塑造女性形象的整个历程及其塑造的女性形象的转变路径。
(一 )徐静蕾塑造的传统女性形象:小鱼、演员、陌生女人
徐静蕾作为导演的第一部电影作品则是《我和爸爸》,在此之前则是一名出色的女性演员,总是以自己的身体在塑造着一个个身体之外的荧幕形象。其导演的《我和爸爸》开启了徐静蕾作为导演而塑造她认为的女性形象的电影之路。《我和爸爸》讲述了一种特殊的父女关系,它在看似平静的生活中记录了点点滴滴的感动。影片中小鱼的母亲意外离去,这使她又回到了亲生父亲老鱼的身边,从一开始的陌生到渐渐熟悉,在非一般的另类父女之情中,从不解——了解——理解——谅解,两代人情感的回归和跨越了代沟的人生旅途,蕴含了人生多少酸甜苦辣。传统女性身上的那种隐忍、付出、默默承受、对感情认真如一的特征表现的淋漓尽致。整部影片也是基调沉郁,以“我”的视角来讲述女性“陌生女人”的情感历程,“影片光影画面只是趋于表面的东西,而导演对于人物塑造刻画和情节设计能从本质上表达女性自我意识与独特视角。”[3]《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塑造了一位只是默默付出、对爱情是种如一且不知道索取和回报的传统女性形象。
(二 )新时代女性形象
徐静蕾导演的电影作品中出现了一位新时代职场女性,那就是在公司内如鱼得水的杜拉拉。《杜拉拉升职记》是徐静蕾导演的第四部以女性为主要展示对象的电影,也是徐静蕾导演塑造的唯一一位新时代女性。影片中的杜拉拉,从进入公司的时候起,杜拉拉就显示出了不同于常人的雄心,在她的闺蜜被辞退的同时,杜拉拉就从前台、秘书等基层岗位做起,并在自己不断奋斗之后,坐上了 HR经理的座位,实现了职业梦想。杜拉拉熟练的游走于工作和主管之间,在奋斗事业的同时也获得了爱情。大胆追求,感想敢做的性格是直接导致杜拉拉成为成功女性的原因,而这种大胆追求、感想敢做、风风火火的性格也是和传统女性截然不同之处。
“杜拉拉的每一次升职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女性崛起的最重要标志之一便是有自己的工作岗位,并使自己的形象跻身社会。”[4]这种职业女性努力拼搏的状态和这种形象引起的共鸣,也是新时代女性形象所展示的特征。徐静蕾将这种新女性形象凌驾于男性之上,在职场中女性战胜了众多男性而取得成功,在争取爱情上也是爱的起、放得下,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同于传统女性的素质,决定了杜拉拉在事业和爱情上的双丰收。“徐静蕾不仅把女性塑造为女权之外的独立者,更将其刻画成男性的拯救者……女性长期饱受着戏剧与浮华表象下深层次的床上体验,但并不表示她们只是被奴役、被窥探和摆弄的玩偶。”[4]徐静蕾手中的杜拉拉,正是不被奴役、不被窥视、不再是从属地位的新时代女性形象。
梳理分析徐静蕾导演的电影作品可以发现,其塑造的女性形象多为传统女性,从“小鱼”到“演员”,再到“陌生女人”,这些女性形象都体现着一些我们传统的性格以及出世态度,以家庭为核心,默默承受,默默付出和忍耐,甚至连一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有,这在形式上也体现出了这些传统女性的地位和所在环境中社会作用。直至杜拉拉的出现,才彻底改变了传统女性一直占据徐静蕾导演电影银幕的现状,这似乎是徐静蕾的厚积薄发,似乎是徐静蕾塑造的三个传统女人的合体升华。杜拉拉凌驾在所有男人之上,在事业和感情上不再是忍耐、不再是默默承受,她敢打敢拼,不以自己是女人而轻视自己,不以自己是女性而自甘落后,她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奋斗,这种奋斗实质上更像是一种向男权的挑战和颠覆。从传统女性形象到杜拉拉的新女性形象,徐静蕾塑造的银幕女性走过了一条从传统到新时代的电影之路。
三、作为女性导演的徐静蕾与其电影中女性形象的关系
分析任何一种文本背后的关系,决不能离开文本创作者,作品出自作者之手,作者赋予了作品自己内心的感情色彩,甚至作品中的形象就是以作者为原型塑造的。用考察作者的成长经历及成长环境对作品有何影响的方法,在理论分析的角度被称之为作者主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先生的作品中,很多形象都是以其成长环境中实实在在的人物为原型的。对于徐静蕾而言,其导演的电影作品以及塑造的女性形象,与她自身的成长环境和个人性格有着密切的联系,考察此二者的关系,也可看出徐静蕾塑造的女性形象的转变路径。
徐静蕾由演员转为导演,她在自己导演的四部电影作品中,成功的塑造了四位女性形象。小鱼、陌生女人、演员、杜拉拉都呈现出了不同的女性形象特征,她的电影作品也被电影理论研究者称为女性主义电影。而作为女性电影作者的徐静蕾本身的成长环境和成长历史与其塑造的这些女性形象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就须从徐静蕾的成长史开始梳理分析。
徐静蕾在小的时候,只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小女孩,在父亲严格的教育下背诵唐诗、每日里练习书法。她曾这样说过“我小时候最怕的人是爸爸,见到他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因为他让我每天写的毛笔字我总是凑不够数,该背的诗也总是上句不接下句,每天下午的5点钟左右是我的世界末日,因为他就要下班了”[5]。这种成长经历恰恰与她的电影《我和爸爸》有着血缘联系,似乎电影中的“小鱼”就是小时候的徐静蕾自己,小鱼对父亲的反抗也正是徐静蕾小时候对父亲的叛逆和害怕,这种成长经历与自己电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徐静蕾后拉进入北京市最好的中学 80中学习,那里都是好学生,徐静蕾从此变得极度自卑,由于机缘巧合而进入了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在美女如云的北影,徐静蕾变得更加自卑,因此而很少和其他同学交往,不喜欢浓妆艳抹,瘦小的身姿经常独自走在校园里。这种自卑和默默接受现实的性格有直接体现在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陌生女人”以第一人称“我”自称,隐忍、付出、默默无闻地深爱着自己心仪的男人,这仿佛就是徐静蕾自己,她将自己的自卑、默默无闻统统都赋在这个“陌生女人”身上。然而徐静蕾毕竟是成功了,谁也无法阻挡她在电影道路上的成功,她在电影之路上的奋斗拼搏似乎又不是当初那个自卑、默默无闻、又瘦又黑的徐静蕾,她必须驾驭自己的事业和命运,于是,《杜拉拉升职记》又诞生在徐静蕾的手中。那个敢想敢做的杜拉拉就是现实生活中要决定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徐静蕾。作为演员开始的她,不满足被别人选来选去,她要有自己的电影主见,于是徐静蕾开始做导演,做导演是从演员的被动走向创作主动的路径,徐静蕾做到了。她就是那个不服现实、不因自己是女性而甘愿被奴役和驾驭的杜拉拉。杜拉拉的成功则是徐静蕾的成功:《我和爸爸》荣获第23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奖、第 04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编剧、最佳新导演、内地最受欢迎女演员银奖,《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荣获第 52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第14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并获最受欢迎导演奖,获得第三届公众形象满意度调查颁奖(华鼎奖)年度中国影视最佳表现女导演称号,《杜拉拉升职记》获得第六届中美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等。这种作为导演的极大成功正与其塑造的业成功女性杜拉拉相吻合。
“男作家与女作家为何在某一历史时期选择特定的视角模式构成一个关注焦点。叙述视角(聚焦者)与观察对象之间的关系也往往被视为一种意识形态关系。”[5]男作家和女作家在创作的视角和心理动因上有着不可改变的局限,女导演和男导演在创作电影的时候依然会有这种局限,女人永远无法懂得男人观察事物的角度和深度,男人也同样如此。可是不管如何,他们成长的经历则是无法回避的,作品中一定会包含作者自身的元素。
作为女性导演的徐静蕾,其在电影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由传统女性最后走向了新时代女性,这种路径的转换一方面体现了徐静蕾对塑造女性形象的思路转换,另一方面也是将自己的成长历史融入到了自己的电影作品以及作品所呈现出的银幕形象中。从最初的传统女性形象到后来的新时代女性形象,每一个银幕女性所表现出的性格和电影作品所呈现的故事脉络都与徐静蕾本身的成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小鱼到杜拉拉,从演员到导演、再到著名导演,似乎徐静蕾最后的成功也巧合的和最后的杜拉拉这个强势成功的女性(截止目前,杜拉拉是徐静蕾导演的最新的一部电影)形象想重合。徐静蕾作为导演为观众奉献的四部作品,从中梳理分析出一条女性形象的发展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