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西安中正门的修建与开发

文 / 李林

民国时期，西安曾一度被民国政府定为陪都，并设立了西京筹备委员会（以下简称委员会）。委员会的成立不仅极大地促进了近代西安城市的发展，同时也开启了西安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在委员会的大力推动下，西安的城市面貌有了很大改善，道路硬化，城门开辟，商业繁荣。关于民国时期西安的研究成果已经非常丰富，城墙、城门作为古城西安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也有成果论及[1]。中正门是在陇海铁路开通时开辟的新城门，作为西安的“门面”。省政府与委员会均十分关注，不仅开辟了城门，修通了桥梁，还设置了守卫营房和中正市场，配套设施十分齐备。对此，学界尚未关注。由西安市档案馆编辑之《民国西安城墙档案史料选辑》一书收录了有关中正门开辟等事宜的档案资料，颇为珍贵。本文即以此为基础同时结合其他记载，对民国时期西安中正门的修建与开发的相关问题进行探讨。不当之处，尚祈正之。

一、中正门的开辟及其相关问题

中正门的开辟肇始于陇海铁路修抵西安，从“当以陇海铁路将抵达西安，此项工程不宜稍缓”[2]351一语即可看出。之所以称之为“中正门”，是为了表达对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先生的敬仰之情[3]22。

中正门的修筑最初由陕西省政府提出，由省建设厅设计并预算，经市政建设委员会工程处招标，于民国23年10月（1934）修筑。中正门分为左右两边门，门洞宽一丈六尺，深六丈，内部皆用砖砌筑而成。关于施工原料的来源，根据档案中的零散记载，工程工料主要包括砖、土、石灰、沙子、石条以及城门所用木料等。砖的来源主要是城墙旧有之砖。雷万魁直言：“城上（原）拆（原）盖，城墙上拆下砖不敷者用城上旧有零砖添做打。”而工程所需之土方也多采自城墙。《拟开辟西安火车站大城门工料估价表》对于土工的说明是“由城顶向下挖开，将三分之一堆积城上，余均填入桥内”[2]330。类似的如城墙门洞所需之条石，也多取自城内废弃之条石。河流沿岸是砂石的天然产地，西安城内工程所需之砂石多取自浐灞两河道，此次中正门之修筑亦是如此。可见，整个工程所需之原料，或就地取材，或临近采办，因而花费较少。这也是民国时期西安市政建设财政状况紧张的一个表现。西安地处内陆地区，近代工商业起步较晚，政府财政收入较少，因此在一些市政建设上难免捉襟见肘。此次中正门之兴筑，财政来源也是由财政厅现行垫拨，然后由建委会以新市区土地售款归还。

中正门约于1935年1月竣工。在工程建修过程中，城砖及土方都直接取自附近之城墙，这无疑对城墙造成了不可修复的破坏。解放以后，由于年久失修，该处城墙最终倒塌断裂，于2003年才修复贯通。但对于这一破坏行为，又不能完全持谴责态度，毕竟在当时的财政以及技术条件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在当时的背景下，建委会尽其所能组织人力，开辟中正门，从而保证了陇海铁路西安火车站的正常运营。虽然“在建筑样式、形态与规模上，均无法与原有四座城门相比”[4]69，但其所发挥的作用却十分重要。

中正门的开辟大大方便了往来西安的商旅。在铁路通车以后，经由陇海铁路来到西安的普通民众、旅客越来越多，大大加强了西安与外界的联系，同时也改变了西安城内的空间格局。随着中正门的开辟，与中正门相连的尚仁路（后改名为解放路）亦逐渐繁华起来，成为西安城内新的交通干线。许多旅店、商铺以及政府部门等都汇聚于此，如著名的西京招待所。德国人王安娜曾回忆抵达西安的情形：“朋友们领我们到离车站不远、全市最现代化的库斯特酒店在西安，这家由中国旅游服务中心兴建的酒店，就像中世纪的城市里出现了一座二十世纪的建筑物。”[5]11该酒店即位于中正门以内的西安城内。人流量的增大，旅店及商业的西移，共同导致了西安城市格局的变化。

二、其他配套设施的修筑与完备

中正门开辟之后，与火车站之间尚有护城河相隔绝，因此又在护城河上修筑了中正桥。整座桥长44公尺左右，宽16公尺，桥面大致以石条铺砌而成，设置有人行道和车道。整个桥面及桥身所用之砖，约有四分之一为城墙上拆下之半截砖，而桥面所用之石条亦自城内搜寻。中正桥于1934年底已经大致完工，但由于“该项工程所有柱子部分，原拟采用石料，嗣于招标时各投标人对于开凿山石及运输费用不谙计算，移致开标结果标价相差悬殊”，又不得不将石柱改筑。次年二月，省建设厅对桥身栏杆重新进行设计，以花岗石代之，同时增设了铁质灯杆，安装了汽灯。1935年，在陇海铁路开通以后，考虑到该处“为城站往来交通孔道，惟该桥面积极为狭隘，将来地方发展，商贾辐辏，本路客车开到之际，车辆行人势必异常拥挤，对于交通实多阻碍，”[2]385遂将该桥左右各加宽10公尺。经过一系列的改造升级，中正桥在民国26年（1937）7月左右重新投入使用。为了保证桥面使用安全，市政工程处还出台了法令，禁止铁轮大车通过桥面。但如上所述，由于财政紧张，工程的原料多就地取材，质量自然难以保证。中正桥在使用了一年以后即因连绵阴雨导致路面塌陷，不得不再次进行补修。

清末至民国时期，由于局势动荡，土匪猖獗，为确保城内安全，政府在各城门附近都派驻兵力予以守卫，中正门亦不例外。在中正门设计之初，省建设厅就对守望室一并进行设计。最初的设计方案仅容两三人驻防，规模较小也相对简陋。在中正门开辟以后，来往人流和车辆大增，大大增加了安全检查之压力。基于这种情况，省政府不得不考虑扩大守望室之规模。“嗣以该城门守望关系重要，至少须一连兵士之用”。在这种情况下，省建设厅径直改变原有设计，将守望室改为驻守营房。新设计的营房为院落式结构，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部为办公用地，后部则为士兵驻守之处。在设计之时，还特别强调注重美观，说明省政府对这一安全哨所的重视。守卫营房的主要职责是维护城门附近之安全，检查过往行旅。美国人埃德加·斯诺在1936年离开西安时就被要求出示军事护照，方予出城[6]16。在1937年日军空袭西安时，驻守营房的士兵还肩负疏散民众、疏通城门交通等职责。

关于营房之形制，大体上每间房屋宽13尺，深18尺，约合普通民房两间，每间可容纳士兵12人。房屋共计8间，门窗统一用绿漆油刷，并安装玻璃。资金来源亦与中正门情形类似，由财政厅垫拨。营房的修筑大大加强了火车站附近的安全保障，驻防该处的士兵由绥靖公署调派。

除上述设施外，建设厅还在设计时增加了停车场及花园等其他设施。这些设施虽非必须之物，却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火车站附近的周边环境，为来往商旅提供了诸多便利。这些设施与中正桥、营房等一起构成了中正门的配套设施。它们作为辅助设施，既加强了中正门附近人、车的流动，保障了行旅安全和便利；又作为民国时期城墙附近的一种新型城市景观而存在，是西安城市近代化过程中的重要标志。这些设施的建造和使用，保障了中正门的正常使用，是西安与外界沟通与交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三、中正市场的设立与管理

随着火车站的投入使用以及中正门的开辟，“行人如织，商贾辐辏，日用物品饮食等事在所必需”，基于此种情况，建设厅又提出“将该处官地招商，建筑市房专营日用品门市商”[2]369。根据提案，中正市场位于城墙以北至护城河以南约30公尺的范围之内，东至东北城角，西至北门附近。所有建设之门市按照距离中正桥之远近，每250公尺为一等，分为甲、乙、丙三等，按等收取地租。每间商铺规定以4公尺为限，房屋多为上下二层小楼，这样既可以保证商户有足够营业之空间，又可以保证他们有休憩之所。此外，为了避免由于商户拥挤、杂货纷乱导致的火情隐患，还规定必须修筑高出屋顶半公尺的防火墙。

房屋的建设并非由市政工程处完成，而是由租借人在工程处领取设计书和建筑图样以后，缴纳地租费用，在工程处的指定下兴工修筑。地租的年限一般以七年为一个周期，到期后由政府收回，并另行招租。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减轻政府自行修造所带来的财政压力，另一方面也容易造成由于监管不力而带来的房屋质量等问题，这也是市政工程处在当时资金有限、管理乏力的情况下所采取的无奈之举。对于商户之营业范围，工程处也有明确规定，即“所有市房皆以经营各种门市商日用品为准，不得作住家、妓馆或烟馆等用”[2]373。

中正市场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大体投入使用，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随着人流量的增大，车辆的增多，也出现了一些问题。除上中正桥面的问题外，“街道污秽不堪，席蓬栉次鳞比殊欠整洁，尤应亟加改善……并限制任意搭盖席蓬”[2]381。而到了1940年左右，随着日军侵华步伐的加快，西迁之豫、晋等地难民蜂拥而至。这些难民无以为家，只能在城墙上掏筑窑洞或自行搭建棚房以避风雨，中正市场附近更是首当其冲。“又以东西两马路小商茶肆支设席棚搭盖单房，毗连排列，秩序紊乱，外观尤为卑陋”[2]410。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建委会与省政府、西安警备司令部等多部门多次发函商讨，最初拟定在中正门外空地招商修筑房屋，待房屋修建以后再行拆除席棚的计划。但由于所修房屋有碍城防警备，最终不了了之。虽规定贫民不准再行添建席棚，但并无多少约束力。到抗战后期，随着中正门附近城墙防空洞的挖掘，许多难民也多以此为居所。平山在记述中正门附近的难民居住之情形时称“现在已有人民利用（城墙防空洞）作为房子了……远看齐过去，好像蜂房，又好像鸽笼，也好像洋房！”[7]由此可见，随着战争的深入，政府对于难民安置已经无能为力，只能放任他们随意掏筑窑洞，搭建席棚。

中正市场是政府合理利用中正门附近紧邻火车站、人流密集的地理优势而设置的。这一措施不仅促进了中正门附近商业的繁荣，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政府的收入。但由于在初建之时，财力不济，管理有所疏忽，导致中正市场在抗战时期因难民涌入等问题而管理混乱，加之日军的不断轰炸，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市场的发展。

四、小结

本文通过对档案资料的梳理，并结合其他记述及外人游记等，对民国时期西安中正门的开辟及其相关设施、中正市场的建设等问题进行了初步的探讨。中正门作为西安在民国时期所开辟的诸多城门之一，因与西安火车站相联系，故较其他各门重要。中正门的开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西安的城市格局，与其相对应的尚仁路之重要性开始凸显出来，并配合政府对新城附近的开发而成长为新的城市中心。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通过对以上诸工程修造过程之考察可以看出，民国时期西安市政建设虽涉及范围较多，但资金有限，原料多因地制宜，组织形式亦相对松散，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民国时期西安城市建设的历史进程。